第083章．月下不争（下）
“这世间，如同有白就有黑、有阳就有阴一般，存在了‘地上世界’的同时，还存在了一个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地下世界’，那里是一个更为真实的丛林世界，弱肉强食这一无上法则也被绝对地遵循着，而通过‘地下世界’，一小部分人其实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甚至是控制着这‘地上世界’。”
“在很多年前，在那‘地下世界’中，有那么一对夫妇，他们没有过人的精明头脑、没有深厚的家世背景，却有一身一流的暗杀功夫，二人杀伐果断、配合无间，没几年就闯出了一些声名。”
“可十多年前，这二人却突然不知原因地闯下了一桩泼天大祸，竟从那地下世界内一位手眼通天的‘王侯’手上抢夺了一批极其珍贵的宝物，具体数量不明，来历不知，价值亦是难以估量。”
“事后，那位‘王侯’自然震怒，放出话去，所丢珍宝若能找回他只取一半，其他皆为悬赏赏金，如若难以找回他则拿出巨额财富以酬之并愿意给出一个承诺，而他所想要的，别无其他，就是那二人的项上人头。”
“悬赏一出，整个‘地下世界’立刻风起云涌、天翻地覆，一位‘王侯’的财富如果尚在其次，那他的承诺则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且难以拒绝的东西，一时间，各路杀手、组织、财阀闻风而动，倾尽全力，全界搜索二人下落。”
“终于，夫妇二人的踪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人发现了，于是，杀手们蜂拥而至，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二人虽然武力不俗，却终究不是敌手，丈夫当场被杀，妻子则勉强护住幼子，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几成血人，悲愤中亦是危在旦夕。”
“不过，危急关头，好在她的三位义兄恰巧赶到，在以一人死亡、另外二人重伤为代价的情况下，拼死终将所有杀手屠戮一空，救下了母子二人，可最终，那位母亲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去了。”
“身受重伤的两位义兄都乃当世超一流的武道大家，功夫已臻化境，本可置身事外，却还是义无反顾，并在此次一役中伤了根基，再难恢复，从此只能带着那二人留下的幼子，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大山脚下，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为求安稳度日，他们两位并未教授幼子任何拳脚功夫，可幼子天资聪颖，早已打下根基，偷偷练习之下，日益精进。”
“若干年后，幼子长大成年，功夫也有小成，却始终放不下当年父母之事，一心想要外出报仇，可当年的事，孰是孰非一目了然，两位日渐衰老的义兄心善，既不忍他得知真相后伤心欲绝，又不愿他再贸然外出招来杀身之祸，遂百般隐瞒，并教其要看淡生死。可他年轻气盛，不仅不听劝告，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独自踏上了寻仇的道路，并且一走便是数年，人踪飘渺，杳无音信。”
“两位义兄那时早已身虚体弱，精力不济，再没有外出找寻他的力气，故而只能在那大山脚下苦苦等待，他们一开始还期盼着那个被他们视若亲生儿子的青年会在某一天突然再回到他们的身边，重新与他们一起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期待也从他能回家变成了能够得到他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是，这一切都没等到，等来的只有无尽的担忧与落寞。”
“在那些年里，他二人闲来无事，唯有重新拾起早已放下多年的武道，相互探讨，由浅入深，相互切磋，点到为止，并观山、观月、观风、观雨、观昼夜交替、观四季变换，可他们最想观的，其实还是那个青年幼时天真无邪的笑脸，可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
“末了，二人有感于世间诸般纷争，又结合自身体悟与武道造诣，创下了一门颇为奇特的拳法，其名便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不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那一对‘夫妇’，名叫姜军与何芳，三位义兄中，死去的那位叫曾故，重伤的二位叫黄凤图、刘西元，而那位幼子、青年，本名叫姜何安，‘安’之一字乃是其父母所起，希望其能平安一生，现在，他叫作姜何。”
“还有那块丹炉玉佩，其实并非你两位师傅之物，而是你父母所留之遗物，也是唯一的一件遗物，或许，便是他们从那位‘王侯’手中所抢来的宝物之一。”
“另外，其实黄老与刘老，除了嘱咐我遇到你时给你带那句话外，还让我将‘不争’拳法传授给你，若你无法体会其中的真意，一心还想报仇，那他们便希望以此拳法，为你挣得几分生机，也算是他们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情了。”
“若你想学的话，那便跟我到院中来。”段落说完，不管呆若木鸡的姜何，径直去到了院中。
屋外，明月高悬，竹影婆娑，段落兀自沉浸在对那两位无论是武道还是为人都无可挑剔的老友的追忆之中，忽然很想去问一问，他们那时所观的月，是否也与此时相同，一般的高高在上，一般的孤冷寂寥。
身后，脚步声响起又停下，段落知道是姜何来了，也不多言，只在这月下，就着皎洁的月色，缓缓打起拳来。
他打得很慢很慢，脑海中也再无其他杂念，欺身、回环、探、狡、揉，一招一式，一静一动，如行云，似流水，不觉间，一股浑然天成的拳法气息悄然降临，如为他披上了一层轻柔的月光“外衣”，整个人都变得轻灵起来，飘飘不似凡俗之人。
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的姜何，看着看着，恍惚间，月下的段落似忽然变成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其中一人颔下的胡须还被火燎去了一半，那是他幼时顽皮所导致的，他们的身躯已不再像记忆中的那般伟岸，甚至显得有些瘦小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但记忆里，就是这样瘦小的身躯，为他遮挡下了所有的风雨。
屋内，佛东升慈祥地望着姜何的背影，眼圈不禁又红了起来，如若他的浩儿没有早夭，怕是也有姜何一般大了。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姜何轻声喃喃，看着段落于月下打完最后一式，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眼中的两位老人的身影也同样收拳而立，停了下来，然后望着他，似在对着他笑，笑得安详而满足，好像只这一眼，他们此生便再无遗憾。
“我的两位老师傅，他们……还好吗？”眼中的身影逐渐淡去，姜何哽咽着问道，其实心中却早已从段落的述说中得到了答案。
“还好，他们已经去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而如今，我也完成了他们的嘱托之事，相信他们也可了却一些在这世间的牵挂。”段落低沉地回道。
“我父母的那些事情，都是他们故去后才告诉你的吗？”
“是的，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家，可你没有，所以他们便来找你了，不过却是以故去后的另外一种形态。”段落仰起头，望着那触不可及的月亮，道“他们之所以跟我说这些，其实是为了让我可以有更多寻找你的线索，并没有让我告诉你的打算，而我之所以告诉你，除了你先前的举动外，便都是我自作主张。”
说到这里，段落收回目光，深深地看了姜何一眼，道“养育之恩同样滔天，如果你忽略了、遗忘了，甚至还埋怨了、记恨了，待到日后记起、理解之时却发现再无机会了，恐怕你才真的会后悔终生。”
“那我……现在……还有机会吗？”姜何哭了，哭得就像是一个无措的小孩。
“有！”段落坚定地回道“还记得刚教你的拳法叫什么吗？”
“不争！不争！！不争！！！”姜何的眼泪已然决堤，嚎啕着嘶声大吼了出来，似在发泄，一同随之释放出来的，还有他这许多年来所一直背负着的那些沉甸甸的东西。
吼完，姜何便疯了一般地跑了出去。
“月下，不争。”
段落没去阻止，低语中，似又更深刻地体会到了一些拳法真意，遂抬起脚步，又走回到了房间之内。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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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十多年前，这二人却突然不知原因地闯下了一桩泼天大祸，竟从那地下世界内一位手眼通天的‘王侯’手上抢夺了一批极其珍贵的宝物，具体数量不明，来历不知，价值亦是难以估量。”
“事后，那位‘王侯’自然震怒，放出话去，所丢珍宝若能找回他只取一半，其他皆为悬赏赏金，如若难以找回他则拿出巨额财富以酬之并愿意给出一个承诺，而他所想要的，别无其他，就是那二人的项上人头。”
“悬赏一出，整个‘地下世界’立刻风起云涌、天翻地覆，一位‘王侯’的财富如果尚在其次，那他的承诺则是任何人都梦寐以求且难以拒绝的东西，一时间，各路杀手、组织、财阀闻风而动，倾尽全力，全界搜索二人下落。”
“终于，夫妇二人的踪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人发现了，于是，杀手们蜂拥而至，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二人虽然武力不俗，却终究不是敌手，丈夫当场被杀，妻子则勉强护住幼子，浑身上下已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几成血人，悲愤中亦是危在旦夕。”
“不过，危急关头，好在她的三位义兄恰巧赶到，在以一人死亡、另外二人重伤为代价的情况下，拼死终将所有杀手屠戮一空，救下了母子二人，可最终，那位母亲还是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去了。”
“身受重伤的两位义兄都乃当世超一流的武道大家，功夫已臻化境，本可置身事外，却还是义无反顾，并在此次一役中伤了根基，再难恢复，从此只能带着那二人留下的幼子，在一处人迹罕至的大山脚下，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为求安稳度日，他们两位并未教授幼子任何拳脚功夫，可幼子天资聪颖，早已打下根基，偷偷练习之下，日益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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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义兄那时早已身虚体弱，精力不济，再没有外出找寻他的力气，故而只能在那大山脚下苦苦等待，他们一开始还期盼着那个被他们视若亲生儿子的青年会在某一天突然再回到他们的身边，重新与他们一起过上与世无争的日子，可渐渐地，随着时间推移，期待也从他能回家变成了能够得到他的消息，哪怕只言片语也好，可是，这一切都没等到，等来的只有无尽的担忧与落寞。”
“在那些年里，他二人闲来无事，唯有重新拾起早已放下多年的武道，相互探讨，由浅入深，相互切磋，点到为止，并观山、观月、观风、观雨、观昼夜交替、观四季变换，可他们最想观的，其实还是那个青年幼时天真无邪的笑脸，可终究，是再也看不到了。”
“末了，二人有感于世间诸般纷争，又结合自身体悟与武道造诣，创下了一门颇为奇特的拳法，其名便是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不争”。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那一对‘夫妇’，名叫姜军与何芳，三位义兄中，死去的那位叫曾故，重伤的二位叫黄凤图、刘西元，而那位幼子、青年，本名叫姜何安，‘安’之一字乃是其父母所起，希望其能平安一生，现在，他叫作姜何。”
“还有那块丹炉玉佩，其实并非你两位师傅之物，而是你父母所留之遗物，也是唯一的一件遗物，或许，便是他们从那位‘王侯’手中所抢来的宝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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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们一直在等你回家，可你没有，所以他们便来找你了，不过却是以故去后的另外一种形态。”段落仰起头，望着那触不可及的月亮，道“他们之所以跟我说这些，其实是为了让我可以有更多寻找你的线索，并没有让我告诉你的打算，而我之所以告诉你，除了你先前的举动外，便都是我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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