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生复死
莫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那天骤然失明，惊慌失措恐惧害怕之后就只剩下担心。她并不是担心自己——虽然年纪尚幼，但她早已心如死灰，她担心的是自己一旦失明，阿婆该怎么办？阿婆年纪大了，许多事情都需要她来操持，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了，谁来耕种，谁来洗衣做饭，谁来操持家务？一向疼爱她的阿婆得知她的遭遇，会不会伤心难过？
一定会。
她就那样惶惶然地站在那里了一阵子，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飞速地想了一遍，然后忽然发现，她并不是完全看不到东西了。
她眼前确实是一片漆黑，但是她并不是用“看”的，而是用感觉。她的丹砂在身后，锅子翻了米汤流了一地，甚至比以前知道的还要多，一只壁虎通过竹墙的缝隙钻了进来，几只蚂蚁正顺着灶台窸窸窣窣地搬米粒……
她确实是看不见了，可她什么都感觉得到。
……除了，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只有黑暗的地方。
她进入梦境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开始只能在空旷的野地里乱转，尽管周围都是一片漆黑，但她从未遇到过任何阻拦，脚下偶尔传来咔嚓的声响，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那是被她不小心踩中的碎骨。
慢慢的，她走的地方变远了，从单纯的平地到有了坡度，从单纯的碎骨鲜血到有了石头土块，周围还是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但渐渐的有带着血腥味的风从她身边拂过。
每当她从梦中醒来一次，杀人的欲望便会强上一分。
所以后来，当那个养好了伤的苗家汉子再次找上门来时，她直接当着他的面将门关上了。
莫遥这个名字是她父亲取的，不论男女都是这个，希望每一个她所追求的幸福都能够触手可得。
可是她得不到。她追求的本来很少，亲情，她早已不再奢望死人可以复生，爱情，他更是从未畅想过。哪怕有一天，那些寨子的人遇见她时不会朝她扔石头，就已经足够让她开心感动。至于其他的，没有了，她只想和阿婆一起安安静静地生活而已，可是就连这样算不上幸福的平淡生活，都离她那样遥远。
后来她只敢跟丹砂交谈，因为哪怕是看着阿婆，她都有一种隐隐想要操刀的欲·望。
大概，她很快就要被魔鬼收取灵魂了吧。
她这样想着，所以这一天，当她再次进入梦里，却前所未有地顺利到达一个山洞，然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举起，扔掉，踩在地上，用利器指住喉咙的时候，她迟疑又坚信地开了口：“你，是要我命的魔鬼吗？”
萧玖年本来想直接捅穿她喉咙的动作一瞬间顿了一顿。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好了。”感觉到压在脖子上的硬物向下了一分，她在觉得呼吸艰难的同时忽然心一松，如释重负。
“寨子里那么多起暴起杀人的事，都是你做的吧。”她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连个人的轮廓也看不出，但她就这样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你找我做是为了什么，我长得不好看，没有什么超强的本事，家里也没有钱，没有势力，我不能帮你为恶，不能帮你杀人。如果你只是想要我的命，那就拿去吧，因为留着也并没有什么用处，而你既然已经这样做了，也绝不会想到我阿婆未来的日子要怎样过。”
萧玖年踩在她胸口的脚又用力了几分：“不要废话，说，你和暗妖什么关系？”
莫遥微微睁大了眼睛，胸口的钝痛和窒息都没能让她从震惊中回神。这个声音听起来阴鸷又冷漠，可是绝对很年轻，甚至比她还要小，魔鬼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先祖妹榜妹留，眷顾一下姜央的后代吧，她是苗家的儿女，是枫树的孩子，为什么魔鬼会来抓她，为什么先祖不来救她？
萧玖年碰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没有任何法力，连修士都算不上，可是身周黑气腾腾，宛如具象化的锁链，将她三魂七魄紧紧箍住，就算她今日不杀她，她也绝不会活过三年。
“你是他的傀儡，还是他的替身？”萧玖年自言自语地说着，根本没指望她会回答。“一个无知的人类，常年来往与人界和鬼界之间，沾染得一身鬼气，没有任何法术，不会遭到任何抵抗……很好，很好，这是一个完美的傀儡，可以代替姬千金那个废物。”
她收了箫，右手上长出长长的指甲，掐在莫遥脖子上，微微用力便沁出五个血点：“我要不要直接先杀了你，以绝后患呢？”
莫遥只见其声，不见其人，但她的眼睛仍然因为自然反应而渐渐睁大，已经产生了些微的刺痛，但她却毫无所觉。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遥艰涩地说出一句话。
萧玖年漫不经心地点头：“这就对了，你就应该不知道。”
“那我……”莫遥眼前一瞬间闪过阿婆的脸，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了，可是仍然深深刻在脑海里。“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要杀了我吗？”
萧玖年下了决心：“你的肉身是不能留了，不过……”她干脆利落地一把扭断了莫遥的脖子。“天下间，不是只有肉身活着才叫活着的。”
远在另一个界里，山区之上，村寨之外，躺在竹床上的莫遥的头无声无息地向右一歪，无数的黑影从她身上流下来，争先恐后地顺着竹墙的缝隙一直流到地面去，然后是地面下，一直往下，直到穿过了两界间的屏障，到了身处鬼界之中的莫遥身上。
莫遥并不觉得疼，踩在她身上那只脚移开了，没忘记拍拍她的脸：“自己把头扶一下，歪着看了难受。”
“我死了？”她的眼睛里毫无神情，语气只剩下茫然。
“不然呢？我出手还想活，你当我的名气是捡来的？”萧玖年被她这一阻挡，永远的失去了暗妖的踪迹，没有直接吸收掉莫遥的灵魂来补充自身已经算她善心大发，“想活就待在这里，想死就滚出去。”
“滚去哪里？”莫遥根本没考虑过留在这里的选项，她的阿婆还在外面，她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
萧玖年正往外面走的脚步顿了顿。
“滚去人界，你已经是个死人，无法在那里活着；滚去外面的鬼界，就你这样弱的随便一个都能吞掉你。除非你在这里修炼到可以自如行走人间，否则去哪里都是个死。”她微微偏头，看了还躺在地上歪拧着脑袋的莫遥一眼，“被暗妖挑中做傀儡的人，不至于是个蠢货吧。”
她这次再往外走的时候，心里就只想得到一个人。
什么时候她也会变得这样啰啰嗦嗦，都是那个死丫头害的，等她回去之后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才好解她今日之气！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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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
她就那样惶惶然地站在那里了一阵子，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飞速地想了一遍，然后忽然发现，她并不是完全看不到东西了。
她眼前确实是一片漆黑，但是她并不是用“看”的，而是用感觉。她的丹砂在身后，锅子翻了米汤流了一地，甚至比以前知道的还要多，一只壁虎通过竹墙的缝隙钻了进来，几只蚂蚁正顺着灶台窸窸窣窣地搬米粒……
她确实是看不见了，可她什么都感觉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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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进入梦境的频率越来越高，最开始只能在空旷的野地里乱转，尽管周围都是一片漆黑，但她从未遇到过任何阻拦，脚下偶尔传来咔嚓的声响，她几乎不用思考就知道那是被她不小心踩中的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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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只敢跟丹砂交谈，因为哪怕是看着阿婆，她都有一种隐隐想要操刀的欲·望。
大概，她很快就要被魔鬼收取灵魂了吧。
她这样想着，所以这一天，当她再次进入梦里，却前所未有地顺利到达一个山洞，然后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举起，扔掉，踩在地上，用利器指住喉咙的时候，她迟疑又坚信地开了口：“你，是要我命的魔鬼吗？”
萧玖年本来想直接捅穿她喉咙的动作一瞬间顿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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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玖年踩在她胸口的脚又用力了几分：“不要废话，说，你和暗妖什么关系？”
莫遥微微睁大了眼睛，胸口的钝痛和窒息都没能让她从震惊中回神。这个声音听起来阴鸷又冷漠，可是绝对很年轻，甚至比她还要小，魔鬼就是这个样子的吗？先祖妹榜妹留，眷顾一下姜央的后代吧，她是苗家的儿女，是枫树的孩子，为什么魔鬼会来抓她，为什么先祖不来救她？
萧玖年碰到她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发现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没有任何法力，连修士都算不上，可是身周黑气腾腾，宛如具象化的锁链，将她三魂七魄紧紧箍住，就算她今日不杀她，她也绝不会活过三年。
“你是他的傀儡，还是他的替身？”萧玖年自言自语地说着，根本没指望她会回答。“一个无知的人类，常年来往与人界和鬼界之间，沾染得一身鬼气，没有任何法术，不会遭到任何抵抗……很好，很好，这是一个完美的傀儡，可以代替姬千金那个废物。”
她收了箫，右手上长出长长的指甲，掐在莫遥脖子上，微微用力便沁出五个血点：“我要不要直接先杀了你，以绝后患呢？”
莫遥只见其声，不见其人，但她的眼睛仍然因为自然反应而渐渐睁大，已经产生了些微的刺痛，但她却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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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遥并不觉得疼，踩在她身上那只脚移开了，没忘记拍拍她的脸：“自己把头扶一下，歪着看了难受。”
“我死了？”她的眼睛里毫无神情，语气只剩下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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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去哪里？”莫遥根本没考虑过留在这里的选项，她的阿婆还在外面，她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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