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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乐章之宿舍幽灵篇(十一):各自的夜晚③

  隔壁的505寝室里,苏沐瑾趴在书桌上,手中握着铅笔,心烦意乱地面对着一大堆她并不满意的草稿出神。

  路修远一般不会主动来麻烦她,所以她隐约能感觉到,这枚徽章——确切地说是徽章的主人,一定对他很重要。毕竟曾经也算他的“青梅竹马”,苏沐瑾觉得自己有必要尽最大的力来帮他。

  她已经画了整整一个晚上了,修修改改,却总达不到她想要的理想效果。那些在别人看来十分精美的设计草图,都被苏沐瑾否定了,垃圾桶里装满了被揉作一团的纸。

  今天是怎么了?一直画不好……她扶着额头,无奈地叹气,那张美艳至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倦意。

  要是放在平时,画画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现在这种反常的情况大概只有一种解释——她的心中颇不宁静。

  中午路修远提及的那两个人,犹如被投入池中的两枚石子,激起层层的涟漪,互相碰撞,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她心如止水的生活中,再次荡起了细小的波澜。

  她用手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放下手上那支仿佛有千斤重的铅笔,决定暂时调整一下状态。

  苏沐瑾从不善于发泄,即使是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她更愿意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地向她信任的人倾诉。不幸的是,她已经无人可倾诉了。

  她没有室友,孤独地度过一年来的每一个夜晚。这是她主动向学校申请的,她觉得这样挺好。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一面,只能成为属于自己的秘密。

  苏沐瑾回想起从前那段恍若童话般美好的日子和那些无可替代的人。

  沐瑾,你好像不太开心,介意和我说说吗?

  不要,我很好。她编了个执拗而拙劣的谎言。

  可是你的情绪都摆在脸上了啊。对方不由得浅笑,大抵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看穿了这低级的小把戏。

  她把嘴闭得紧紧的,装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到哦。一定是……故意拖长的声音拉成钓鱼线一般,等着“愿者上钩”。

  你别乱猜!真是的,我说还不行吗……

  这就对了哟。不开心的事就要及时和身边的人说,才有利于心理健康啊。

  好吧。我不高兴是因为……辽远哥哥总是围着你转……说不上什么理由,心里就是不舒服。那时她才十岁,童言无忌,不谙世事。

  修远不也总围着你转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

  噗嗤,沐瑾,有时候你固执起来的样子和修远可真像。我真怀疑你们是天生一对。

  哼,谁要和他天生一对。

  好啦,我可爱的小沐瑾,别闹脾气了。我和辽远哥哥会永远陪着你的,你才是世界的中心,就像太阳一样,知道吗?而且,我也有事要拜托你过几个月我会转到锦城的音乐学院,暂时得离开这里一段时间,你的辽远哥哥就交给你照顾了。

  转学?现在的学校不好吗?

  不,我只是觉得换换环境也挺好,与学校无关。再说了,我现在的学校是世界上最棒的学校了,没有之一。

  那,我以后也要去你的学校上学!

  她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她眼前的,那个如希腊美神阿芙洛狄忒一般的绝美笑容。

  那我可真幸运,能和沐瑾成为校友。对了,想听我弹琴吗?

  想。

  记忆中的身影坐到钢琴前,笑着问她,想听哪首曲子呢?

  《卡农》。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然后,灵活的指尖飞扬于黑白琴键之上,悠扬的旋律回响在小小的琴房里。每一个音,哪怕是休止符,都深深铭刻在她的心田。

  她多么希望生活是一场梦,是循环不止、永无尽头的完美乐章。但梦醒时分的真实,依旧让所有的幻想都万劫不复。

  一场倾盆的大雨,一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就像诸神降下的那场灭世浩劫,彻彻底底地摧毁了苏沐瑾的全世界。惊涛骇浪的洪水里,她万念俱灰,眼睁睁看着诺亚方舟渐行渐远,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彼端。她的灵魂与肉身一起,在冰冷黑暗的水中缓缓下沉,坠向更加无望的极致深渊。

  原来,已经过去两年了吗。苏沐瑾捂着脸,心头隐隐作痛。

  时间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东西。不论好的坏的,它都一并带走,带着曾经的一切远走高飞,直到人们在也回想不起它们的存在。这座城市,上演过惊天的悲剧,经历过凄惨的离别,忍受过难以承受的悲痛,却终究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最繁华的街道还是那么几条,最热门的新闻总是关于某几个明星的丑闻,最重要的事从来都只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生活的节奏不再像小夜曲,而越来越像声嘶力竭的摇滚。谁来过这儿,谁又离开了,无人关心。这可谓是古往今来不可打破的社会法则“亲人尚余悲,他人亦已歌。”

  她将左胸前的徽章摘下,攥在手心里,轻轻摩挲它背面刻着的字迹——“x≈ap;j”。林烨曾一度怀疑“x”的身份,屡次追问她,但她永远只给他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这是一个从未离开却再也回不来的,挚爱之人。”

  苏沐瑾打开手机里的聊天软件,向一个再也不可能回复她的人发去一条消息“我好想你。”那是寄往天国的思念。

  没有收到任何回应。当然,即使百年后,这个会话里依然只能保存着她那可悲的“独角戏”。

  晚风从阳台上吹进来,掀起了窗帘,吹开了她眼角闪烁的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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