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繁花9
今年的除夕与以往相比提前了不少，一月二十号，我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提前将近一个月就买好了往返车票。
南城虽然有一个“南”字，却与河南一样，也是地属北方，坐高铁也就两个多小时。
赵煦凉送我到车站，怕我饿着，往我包里塞了两袋薯片。
她一直叮嘱让我路上小心，注意别丢了钱包，过马路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我听她在耳边絮叨，本来想调笑几句，看到她认真的神色又忍住笑意，认真将她的所有叮嘱记在心中。
到北京还要坐大巴去唐城，一来二去折腾到中午，晕车晕得我直想吐，到站后在外面的公共休息座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一些。
车站外有不少跑长途的轿车司机拉客拼车，大部分都是去乐县的。
原本我是想着直接找辆车回去再说，赵煦凉给我打来电话，要我别忘了吃午饭。
我不喜欢外在因素打乱我的已有安排，按理说，我应该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把她说的当做耳旁风，却转了个弯走进旁边的一家拉面馆。
不得不说，吃完午饭再坐车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回家途中我竟然没再晕车。
当熟悉的景物出现在眼前，一种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泛出莫名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我从小一直生活的地方，直到考上大学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离开。
司机把我送到门口，我掏出钥匙，却根本插不进锁孔。
我用力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谁呀？”
然后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开了，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我面前，看到是我，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
“你怎么来了，在我家白吃白住十几年，还上瘾了？我妈说你已经成年了，我们家没义务再养着你了。”他说着，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看他想关门，赶紧拿书包抵在门框上。
他叫李轩，从亲属关系上来讲是我表弟。
“你妈这么跟你说的？”我差点被气笑了，我爸的名字在房产证上写得明明白白，他们哪来的脸？
“我妈是你姑姑，你放尊重点儿。”李轩想把书包扒拉到一边儿。
与他相处的十几年中，我分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不配听人好好说话，动手就对了。
我把书包抡到他脑袋上，他懵了一下又想推我，我没给他这个机会，借着身体的重量把他扑在地上，照着脸就是一拳。
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跟离了水的咸鱼一样使劲儿扑腾着想要挣扎，我寻思着他可能还想找机会反杀，又用手肘在他脸上补了两下，断了他这个念想。
一个青春期的大小伙子让我摁在地上打，要是换成别人，说不定我还能起那么一丁点的恻隐之心。李轩不行。
直到前年过年，被按在地上打的那个人都是我，他妈揪头发扇耳光，他用一切可以用来打人的硬物乱砸一气的那种。
眼看着李轩鼻血都出来了，我不但没停下，甚至还想捅他一刀。
当然，我不可能真的给他一刀。
“哎哟！！”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我扭头一看，那女人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大有挠我一脸花的架势。
我侧过身子躲开，也不管叫得好像死了亲妈一样的李轩了，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
那女人叫何悦蓉，是我那个不怎么要脸的姑姑。
“轩轩，轩轩你没事儿吧，哎哟你个挨千刀的小贱种，怎么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们苦命的娘俩怎么得罪你了啊？”何悦蓉蹲在地上干嚎，把李轩搀起来，“白白养你十几年，大过年的来祸害我们孤儿寡母，你那个短命的爹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讨债鬼！”
何悦蓉身上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耳环首饰挂得满身都是，活脱脱一个中年贵妇。
李轩挣扎着要过来打我，我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关节。打脸爽是爽了，可要是沾到口水鼻涕什么的，那可真是恶心极了。
“轩轩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疯婆娘。”何悦蓉知道她那个宝贝儿子打不过我，使劲儿拉着，也不敢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往屋里去了。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躺，给赵煦凉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听着那边小姑娘的声音，我心里的那些戾气也淡了许多。
“你个野丫头，谁让你躺下的，给我起来！”何悦蓉从屋里出来，尖声尖气地吊着嗓子喊道。
赵煦凉应该是听到了何悦蓉在吵吵，问道：“你那边怎么了？”
“不相干的人而已，不用在意。”我不想与别人说自己尴尬的家庭状况，瞥了一眼何悦蓉，她让我气得不轻，好像受了啥了不得的刺激，拿起拖鞋砸了过来。
“晚上联系。”我飞快地说了一句，挂断电话，偏头躲过拖鞋袭击。那只鞋砸在墙上，留下一个鞋底印子。
“小贱种，真是反了你了……”何悦蓉嘴里骂骂咧咧，一脸凶相，我站起来，她却往后退了两步。
“这是我家，我怎么就不能躺下了？”我不想与泼妇吵架，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比较友善，“我还没问你呢，我去上了半年学，怎么一回来，你把我家的门锁给换了？”
“你……”何悦蓉翻了两个白眼，就在我怀疑她是不是气急攻心，要背过气去了，她猝不及防坐到地上开始嚎，“哥呀，你妹妹我含辛茹苦把你女儿抚养大，这小白眼狼翅膀硬了，要回来抢房子了，要把我和轩轩孤儿寡母赶出去呀……哥，你在天之灵好好看看，你女儿这是在做什么孽哟……”
我做你妈个大头鬼。我被她强大的不要脸精神惊得抛弃了斯文，我早该知道，面对这家人，靠讲道理的方法让她们认识到错误是行不通的。
“得了，你不用嚎了，我去找律师，你准备搬家吧。”撂下这句话，我往门外走去。
何悦蓉跟打了鸡血似的，蹭地一下站起来，伸出双手挡在我面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你爸是我哥，是他让我和轩轩住在这儿的，你不能因为他死了就赶我们走！”
说着，她语气软了下来：“温丫头，我是你姑，从小看着你长大的，我承认我脾气不好，经常打你和轩轩，可那也是为了你好啊，总不能眼睁睁看你做错事。我的心是好的，只是方式用错了，你心里记恨着也正常，姑向你道歉。”
我懒得跟她扯皮，只觉得她怕是把我当成傻子在糊弄。
我挨过的最后一次打是前年除夕，在客厅吃着泡面看春晚，何悦蓉莫名其妙一个箭步把我从沙发上拽下来，揪住我头发就是一巴掌。
她说我吃泡面的声音太大，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把剩下半桶泡面全扣在她脑袋上。
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打得过他们的。也是从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敢跟我动过手。
见我不说话，何悦蓉伸手想拉我，被我躲开了。她眨巴着眼睛挤出几滴眼泪，继续说道：“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好？姑把你当成亲女儿，望女成凤，这才对你严厉了些，你好好想想，平时姑连家务都舍不得让你做……”
她越说越离谱，我打断了她生动的表演：“我爸留下了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有点儿逼数吧，天天买肉做给你儿子吃，只要我有点儿想跟你们一起吃的意思就非打即骂，还想着让我做家务，我欠你的？得给你们家当佣人？”
嘭得一声，屋子的门被打开，狠狠地撞在墙上。李轩脸上涂着紫药水滑稽得像只猴子。
“我妈给你伙食费，都不给我，你自己不吃饭花在别的地方，活该饿着！”李轩大声吼道。
我扯了扯嘴角，放弃了早已经丢失的风度：“三块钱够吃你妈个大西瓜。”
很长一段时间何悦蓉一天只给我三块钱，让我在外面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久而久之我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只吃馒头咸菜也可以活下去。
“轩轩，少说两句。”何悦蓉瞪了李轩一眼，看得我直想笑。
现在知道别惹我，晚了。
“我也是怕你一个小孩子，管不住自己乱花钱嘛，也是一番苦心，你怎么能骂人呢。”何悦蓉朝我露出一个自认为慈爱的笑容，“你上了高中，学习辛苦，姑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呢，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不拿我撒气、让我一起吃饭，我真是太感谢她了，她真是天下第一好姑姑啊！
呕。
用着我爸的钱，住着我爸的房子，她倒是想把我赶出去，我那时候还没成年，她敢吗？
我想走，何悦蓉拦不住我，之所以听她说了这么多，是想从她的话中听到真实的愧疚，哪怕只有那么一丝。
可惜没有，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跟我演戏也只是害怕失去现在优渥的生活。
我在学校附近找了个旅馆住下，准备查找一些相关的法律资料。我是临时起意，要不是何悦蓉把锁换了，我还想不起让她们滚蛋。
查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我拖延症发作，打算先去吃个晚饭，明天再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结果这一来二去就忘了给赵煦凉打电话，去大排档撸了个串，多老晚回到宾馆才发现没带手机。
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赵煦凉。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写着：我去找你。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才接通。
“我没出什么事，也没有故意不接电话，我出去吃饭忘了拿手机……”
“等等，我听不清。”那边很吵，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她的声线清冷，带着些冬天的凉意，“我到唐城了，刚下飞机。”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南城虽然有一个“南”字，却与河南一样，也是地属北方，坐高铁也就两个多小时。
赵煦凉送我到车站，怕我饿着，往我包里塞了两袋薯片。
她一直叮嘱让我路上小心，注意别丢了钱包，过马路一定要遵守交通规则，把能想到的都说了一遍。
我听她在耳边絮叨，本来想调笑几句，看到她认真的神色又忍住笑意，认真将她的所有叮嘱记在心中。
到北京还要坐大巴去唐城，一来二去折腾到中午，晕车晕得我直想吐，到站后在外面的公共休息座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一些。
车站外有不少跑长途的轿车司机拉客拼车，大部分都是去乐县的。
原本我是想着直接找辆车回去再说，赵煦凉给我打来电话，要我别忘了吃午饭。
我不喜欢外在因素打乱我的已有安排，按理说，我应该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把她说的当做耳旁风，却转了个弯走进旁边的一家拉面馆。
不得不说，吃完午饭再坐车的决定是十分正确的，回家途中我竟然没再晕车。
当熟悉的景物出现在眼前，一种从骨子里由内而外泛出莫名感觉涌上心头。
这是我从小一直生活的地方，直到考上大学才算是第一次正式离开。
司机把我送到门口，我掏出钥匙，却根本插不进锁孔。
我用力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声：“谁呀？”
然后便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门开了，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我面前，看到是我，脸上的嫌恶毫不掩饰。
“你怎么来了，在我家白吃白住十几年，还上瘾了？我妈说你已经成年了，我们家没义务再养着你了。”他说着，用力推了我一把，我看他想关门，赶紧拿书包抵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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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跟离了水的咸鱼一样使劲儿扑腾着想要挣扎，我寻思着他可能还想找机会反杀，又用手肘在他脸上补了两下，断了他这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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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李轩鼻血都出来了，我不但没停下，甚至还想捅他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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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我扭头一看，那女人张牙舞爪地朝我扑过来，大有挠我一脸花的架势。
我侧过身子躲开，也不管叫得好像死了亲妈一样的李轩了，走进客厅坐到沙发上。
那女人叫何悦蓉，是我那个不怎么要脸的姑姑。
“轩轩，轩轩你没事儿吧，哎哟你个挨千刀的小贱种，怎么把我儿子打成这样，我们苦命的娘俩怎么得罪你了啊？”何悦蓉蹲在地上干嚎，把李轩搀起来，“白白养你十几年，大过年的来祸害我们孤儿寡母，你那个短命的爹说得没错，你就是个讨债鬼！”
何悦蓉身上穿着昂贵的貂皮大衣，耳环首饰挂得满身都是，活脱脱一个中年贵妇。
李轩挣扎着要过来打我，我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指关节。打脸爽是爽了，可要是沾到口水鼻涕什么的，那可真是恶心极了。
“轩轩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个疯婆娘。”何悦蓉知道她那个宝贝儿子打不过我，使劲儿拉着，也不敢扶着他坐到沙发上，往屋里去了。
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躺，给赵煦凉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听着那边小姑娘的声音，我心里的那些戾气也淡了许多。
“你个野丫头，谁让你躺下的，给我起来！”何悦蓉从屋里出来，尖声尖气地吊着嗓子喊道。
赵煦凉应该是听到了何悦蓉在吵吵，问道：“你那边怎么了？”
“不相干的人而已，不用在意。”我不想与别人说自己尴尬的家庭状况，瞥了一眼何悦蓉，她让我气得不轻，好像受了啥了不得的刺激，拿起拖鞋砸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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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打得过他们的。也是从那天之后，他们再也没敢跟我动过手。
见我不说话，何悦蓉伸手想拉我，被我躲开了。她眨巴着眼睛挤出几滴眼泪，继续说道：“哪个父母不希望子女好？姑把你当成亲女儿，望女成凤，这才对你严厉了些，你好好想想，平时姑连家务都舍不得让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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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得一声，屋子的门被打开，狠狠地撞在墙上。李轩脸上涂着紫药水滑稽得像只猴子。
“我妈给你伙食费，都不给我，你自己不吃饭花在别的地方，活该饿着！”李轩大声吼道。
我扯了扯嘴角，放弃了早已经丢失的风度：“三块钱够吃你妈个大西瓜。”
很长一段时间何悦蓉一天只给我三块钱，让我在外面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久而久之我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只吃馒头咸菜也可以活下去。
“轩轩，少说两句。”何悦蓉瞪了李轩一眼，看得我直想笑。
现在知道别惹我，晚了。
“我也是怕你一个小孩子，管不住自己乱花钱嘛，也是一番苦心，你怎么能骂人呢。”何悦蓉朝我露出一个自认为慈爱的笑容，“你上了高中，学习辛苦，姑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呢，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不拿我撒气、让我一起吃饭，我真是太感谢她了，她真是天下第一好姑姑啊！
呕。
用着我爸的钱，住着我爸的房子，她倒是想把我赶出去，我那时候还没成年，她敢吗？
我想走，何悦蓉拦不住我，之所以听她说了这么多，是想从她的话中听到真实的愧疚，哪怕只有那么一丝。
可惜没有，她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跟我演戏也只是害怕失去现在优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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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了半天也没什么头绪，我拖延症发作，打算先去吃个晚饭，明天再去律师事务所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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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全都是赵煦凉。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写着：我去找你。
我赶紧给她打电话，打了好几个才接通。
“我没出什么事，也没有故意不接电话，我出去吃饭忘了拿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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