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阻拦
李泌神色不变，语气却仿佛淬了冰雪：“马公公是在阻拦办案吗？”
“老奴清白，天日可鉴，”就见马万寿指天画地道：“老奴的忠心，也只有天知道。”
他一轱辘翻起来，左看右看，却一咬牙一狠心道：“娘娘，老奴一生忠于娘娘，死了也要保护娘娘的陵寝，不被小人所动！”
他朝着树干撞去，却被两个侍卫冲过来拦住，好赖没有出现血溅五步这样的局面。
太子难得生气起来：“这是干什么？！”
“这是以命来要挟我了？”李璥冷笑道：“我告诉你，爷爷我吃熊心豹子胆，就是不吃你那一套！给我挖！”
太子却加重了语气：“好了，璥弟！何必要和一个太监置气，听哥哥的，等哥哥禀明圣人，再做定夺。”
李璥眯起眼睛，死死盯住马万寿，好一会儿才道：“……听太子哥哥的。”
马万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见李璥面色不快，李玙又亲自抱了他下山，说了不少的软话，倒也纳闷不已，多少弟弟都是他亲自看大的，只有李璥一个，颇不好哄，而且生气的模样，竟和圣人有几分相似。
“璥弟，莫要生气了，”李玙耐心哄道：“要不哥哥把□□送给你？”
李璥知道这事不能怪太子，毕竟他小心谨慎惯了，遇到这样的事，第一反应是不能有丝毫的逾越，就是唯恐圣人怪罪。
可他却不知道，圣人心中，其实也希望看到太子有所决断，而不是整日唯唯诺诺，如履薄冰。
就算是唯唯诺诺，也要让圣人看到他有独断的一面，毕竟是李家的种，难道畏缩是李家的本性？
但这话总不能对太子明说。
李璥勉强摆了个笑脸，道：“不仅要弩，还要太子哥哥送我几个弩手才行。”
李玙见他总算开颜，松了口气道：“好好好，都给你。”
李璥又笑了一下，才从他的膝头跳下去，独自离开了。
“殿下。”李泌却走上前来，似有话说。
“长源，”李玙道：“还要劳烦你写一封奏疏，我快马加鞭送给圣人御览。”
谁知李泌道：“臣以为，圣人令殿下查案，是赋予了殿下便宜行事之权。殿下可以在敬陵动土，事后向圣人解释清楚即可，不必瞻前顾后，逡巡犹豫。”
“长源啊，”李玙摇头道：“我宁可这案子查得慢一点，也不想快刀斩乱麻，让圣人对我猜疑。”
李泌话到嘴边却没有再说出来，拱手道：“……是。”
月色中天，李玙哄着李璥睡着了，才来到享殿，替换了已经疲惫地不行的李瑁。
他却不知道，他前脚刚走，李璥便睁开了眼睛，麻利地换上了衣服，一使眼色，王兴贵只好愁眉苦脸地躺在了床上，盖上了被子。
“殿下，太子殿下知道了会杀了奴婢的……”王兴贵快要哭了。
“不会的，”李璥系好腰带，提着铲子道：“我很快回来了。”
他溜出门去，偌大的陵园也有守夜的人走动，但都被他灵巧躲过。步入神道之后，就没有灯火了照明了，然而李璥天生目力超群，又有着过目不忘的记忆，竟然一路没有磕着碰着，顺利走到了台基之下。
“什么叫暗度陈仓，”李璥得意起来：“这就是！”
他挽起袖子，正要开挖，却听背后居然有一道声音：“汴王殿下不睡觉吗？”
李璥吓得一趔趄，差点一头磕在树干上，居然有人尾随他而来，这一路上他居然没有察觉！
“长源先生，”见是李泌，李璥才微微松了口气：“你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长源自有一套吐纳呼吸的办法，”李泌仿佛微微笑了一笑：“且长居在山中，体质轻灵，所以没有被殿下发现。”
“修道还有这好处呢，”李璥搔了搔头：“那能飞檐走壁御风而行吗？”
“飞檐走壁，大概是飞贼，”李泌道：“御风而行，大概是剑仙。前者长源见过，后者长源孤陋寡闻，还没有亲眼见到。”
李泌没想到自己的玩笑话居然真得了回应，心中暗暗惊讶，面上却嘻嘻笑了两声，道：“我说长源先生，你怎么也不睡觉呢？”
“殿下都没有睡，臣自然不敢睡。”李泌道。
李泌咳了一下，道：“长源先生，你是山中高士，我是林下大盗，实话说了吧，我要挖树，不管你拦不拦，我都要挖的，你有什么道理，我左耳进右耳出，你说完了，我仍旧我行我素。”
谁知李泌却道：“殿下说的很有道理，臣决意不浪费口舌了。”
“……？”李璥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怀疑地看了李泌一眼，便试着铲了一抔土，果然李泌一言不发，才叫他放下心来。
“长源先生，你也觉得那死太监有问题吧？”李璥试探道。
“马公公阻拦挖树，”李泌道：“确有嫌疑。”
“还说什么武惠妃在天之灵不得安宁，哼，”李璥道：“就算是不安，我方才也偷偷在心中祷告过了，我说啊要是您不同意我挖，那就降下警示来，可这么一会儿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惠妃娘娘也是很想弄清楚真相的。”
谁知话音刚落，就听头顶一声猝然巨响，吓得李璥跳了起来，“真显灵了？！”
待静定一看，原来是一截枯枝不堪摇动，坠了下来。
“要不要这么吓人啊，”李璥拍着自己的小胸膛：“大晚上的，吓死人不偿命啊。”
李泌从李璥手里接过铲子，他看上去体格瘦削，吴带当风，谁知力气惊人，片刻功夫便挖下去一尺多深。
李泌突然停下了动作，下一刻卷起袍角，灵巧如乳燕一样落入了坑中。
而李璥捡起铁铲，借着月光，却看到铲子上滑落的水珠状液体——
两人同时道：“水银！”
李璥倒吸一口气，如果树根被水银浇灌，不死还怪了，怪不得马万寿死活不肯挖树根，果然有问题！
“全是水银，”李泌的声音传上来：“泥浆都被水银渗透了！”
两人马不停蹄又另挖了一棵树，确认了水银系人为浇灌之后，李璥怒不可遏：“马万寿难脱干系，这下太子哥哥总不会包庇他了！”
“太子殿下不是包庇……”李泌道。
“是小心谨慎，”李璥道：“我知道，那这陵园动土的罪责我来担，我不怕圣人责罚，我也不要别的，只要真相！”
敬陵上下被惊动了，太子李玙看到李璥出示的证据，大吃一惊：“树根底下，都是水银？”
“马万寿呢？”李璥目光在殿内巡视一番，却没看到人：“把人带过来！”
过了好半晌马万寿才找到了，但找到的是他的尸身——
马万寿自缢身亡了！
“是自杀吗？”李璥再三确认道。
“是自杀，”大理寺协助办案的官员点头道：“验过了，气绝身亡不到半个时辰。”
“死了好啊，一了百了，”李璥憋着怒气，却见一群守陵的太监窃窃私语，便叱道：“你们在偷偷议论什么？！”
这些小太监连连磕头，却道：“奴婢们只是觉得，马公公这些日子神神道道、心不在焉地，倒像是被魇着了……马公公服侍娘娘生前最得意，是不是娘娘死后也缺个称心伺候的，才把马公公带走了？”
“早不带走晚不带走，”李璥道：“偏偏挖出水银了，他就被带走了？！”
“长源，这……”李玙有些不适应李璥的凌厉，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年仅六岁的幼弟，居然有如此赫斯之威。
李泌清静自持的脸上，也闪过一丝严肃：“殿下，马万寿在此时自杀，不知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怕牵扯出什么人。”
“马万寿在陵园六年了，六年了没有动作，一夕之间却忽然用水银浇灌大树，”李璥哼道：“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我是不信的。这背后之人什么目的，想利用死树做什么文章，必须一查到底！”
李璥瞥了一眼角落里神色不安的曹主事，还要再说，却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名宫女哆哆嗦嗦惊恐万分地跑出来：“又来了，又来了！”
众人大惊失色，匆匆步入享殿，却见另一名守夜的宫女已经昏倒在地，而武惠妃石椁下，居然积聚了一滩黑水，滴滴答答甚至流到了香台之上！
“什么时候的事？”李瑁抓住宫女问道。
“就是刚才，太子殿下出去后不久，”这宫女脸色惨白：“奴婢们继续守着香烛，没过多久，就听到水流的声音，再一看……”
李璥推开众人，毫不避忌地用手去触碰黑水。
看得李泌心中一紧，“汴王殿下！”
李璥凑过鼻子闻了几许，也难得露出懵然的神色，却用香台上的净瓶取了一点黑水，才叫侍卫进来，用香灰填埋了黑水。
却见李璥又蹲下身来，想要把自己肥嫩的指头深入石椁和金井的缝隙中，却始终伸不进去。
李瑁难得厉声呵斥：“璥弟，太胡闹了！”
李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跳了下来。毕竟武惠妃的石椁已经安厝，古人十分相信阴阳之事，灵位一旦安置就不能随便动摇，否则先人泉下不安。
“我只是想看看这黑水究竟是不是石椁中流出来的，”李璥低低解释道：“我不相信是从棺椁中流出来的。”
一来是因为武惠妃的棺材是石椁，巨大厚重，有6块基座，厚度达二尺多，液体绝不会轻易从棺椁里流出来；二来他刚才已经注意到，黑水在棺椁上，有水滴状痕迹，几乎可以证明，是人为泼洒上去的。
大树枯死，和石椁淌水，可见和幽冥之事并无干系。
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各有谋划？为何要拿一个死去多年的人做文章？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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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都没有睡，臣自然不敢睡。”李泌道。
李泌咳了一下，道：“长源先生，你是山中高士，我是林下大盗，实话说了吧，我要挖树，不管你拦不拦，我都要挖的，你有什么道理，我左耳进右耳出，你说完了，我仍旧我行我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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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寿呢？”李璥目光在殿内巡视一番，却没看到人：“把人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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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寿自缢身亡了！
“是自杀吗？”李璥再三确认道。
“是自杀，”大理寺协助办案的官员点头道：“验过了，气绝身亡不到半个时辰。”
“死了好啊，一了百了，”李璥憋着怒气，却见一群守陵的太监窃窃私语，便叱道：“你们在偷偷议论什么？！”
这些小太监连连磕头，却道：“奴婢们只是觉得，马公公这些日子神神道道、心不在焉地，倒像是被魇着了……马公公服侍娘娘生前最得意，是不是娘娘死后也缺个称心伺候的，才把马公公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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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寿在陵园六年了，六年了没有动作，一夕之间却忽然用水银浇灌大树，”李璥哼道：“若说背后无人指使，我是不信的。这背后之人什么目的，想利用死树做什么文章，必须一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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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李瑁抓住宫女问道。
“就是刚才，太子殿下出去后不久，”这宫女脸色惨白：“奴婢们继续守着香烛，没过多久，就听到水流的声音，再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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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璥凑过鼻子闻了几许，也难得露出懵然的神色，却用香台上的净瓶取了一点黑水，才叫侍卫进来，用香灰填埋了黑水。
却见李璥又蹲下身来，想要把自己肥嫩的指头深入石椁和金井的缝隙中，却始终伸不进去。
李瑁难得厉声呵斥：“璥弟，太胡闹了！”
李璥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跳了下来。毕竟武惠妃的石椁已经安厝，古人十分相信阴阳之事，灵位一旦安置就不能随便动摇，否则先人泉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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