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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高中生与猫

  我们站在音乐教室门口,隔着窗户,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已经被擦干净的地板。

  事件相关的物品都被拿走了,教室门也被上锁,恐怕无法进入。

  ……说是要调查,还真是完全没有什么头绪。

  毕竟也是才刚发生的事件,尽管身为目击者,除了目睹全过程以外,也想不到任何突破口。

  “上锁了,进不去呢。”

  我遗憾的对小黑说。

  他却歪着头,在外面绕了几圈,然后从容的穿墙而入,丢下一句:

  “在外面等我。”

  “……”

  进去了!好可怕!简直像幽灵一样!

  我恶寒的站在门口,透过玻璃窗看着他的行动。小黑在桌子旁边绕了几圈,很快便出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

  “嗯,没有。”

  实在是太干脆的回答,让我完全无法接话。难得带着那么凝重的表情出来,我还以为有什么惊人线索呢。

  “气味呢,你有闻到什么可疑的味道吗?”

  “什么啊这个问题,当我是狗吗!我可是美少年,美少年!什么都闻不到的。”

  “然而前几天还是不明形态呢,平行世界管理者。”

  “那个是为了方便行动!变成和动物很像的样子又不代表我是动物——”

  “……噢。”我冷漠。

  然而小黑似乎看起来却很不满意:“什么啊这个反应,所以说,这是设定啊设定——”

  “好了……别说了,换个话题吧。”

  眼看着小黑又要开始他奇怪的死宅长篇大论,我连忙转移了话题。

  “那个啊,你可以听到别人的心声吧?”

  “是这样没错,但出于能力限制,我只能听见菅谷君的心声噢。顺带一提虽然身为管理者,但自从世界线和你绑定之后我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

  “……”

  为什么之前会有种“和管理者在一起绝对可以破案”的感觉!完全就是错觉!平行世界管理者这个称号听起来就很厉害,但这家伙完全就是盖错称号的废物吧……

  “呜呜呜,为什么觉得我是废物,呜呜呜菅谷君居然在想这么过分的事,我好难过呜呜。”

  “……什么啊,不是说过不要再读我的心声了吗。还有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呜呜呜’是什么啊那么平板的念出拟声词……”

  “诶。我没有读取噢,只是‘这个管理者真没用’的想法写在你的脸上了噢。”

  “……我去找筱崎,再见。”

  我再次掉头就走。

  “等等!啊,真是的,菅谷君为什么这么经不起玩笑呢……我劝你不要去比较好噢,筱崎现在恐怕在接受完问话后早早回家了呢。”小黑明明刚才还哭丧着脸,现在却又变回笑嘻嘻的样子,拉住了我。

  “……问话?因为是身为目击者吗?”

  “嗯,明天或许菅谷也会被叫去问。而且……”

  小黑走到我面前,露出自信的微笑。

  「线索的话,我其实也有噢。」

  由于定期检修,电梯被禁止使用了。天色变的更加昏暗,我爬到第五层楼梯的时候,丝毫没有感到疲倦或腿酸,体力变好果真不是错觉。

  将已经变回不明形态的小黑从肩膀扔到地板上,我大步向前走去。

  小黑难得没有闹脾气,迈着小碎步轻松跟着我。

  “线索的话,其实也是有的噢。”

  五分钟前。

  “……诶?”

  “接力跑的时候呢,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待在休息室了。然后,听到了你的队友一些有趣的对话。”

  “有趣的对话……?”

  “是噢。”

  小黑甩着尾巴,安静的说:

  “尾田君被老师叫去谈话,出于好奇我就去偷听了。然后呢……尾田弥生之前似乎是把化学实验室的钥匙弄丢了。”

  “弄丢了?……等等,为什么钥匙在他那里?”

  “化学老师那天有事,临时拜托他去锁实验室的门。他把钥匙放在钱包里,但放学的时候就连钱包一起不见了。最后虽然找了回来,但却是在操场上找到的。有趣的是,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呢。”

  “说是这么说,但……这又算什么线索呢?”

  “的确不是什么线索。但就在你和筱崎去送十六到医院后……还留在学校的我,发现了它之所以能被称为线索的事。”

  教室被一间间甩在身后。我左右看了看,没人,放轻脚步,和小黑一起向走廊尽头走去。

  “那个化学实验室,在下药事件发生后,也同样被锁了起来,学生不得入内。”

  已经放学了,社团活动都已经结束,完全没有什么人留在学校。虽然没做什么,但被看到偷偷摸摸来到化学实验室也并不是好事。

  我站在走廊里,祥装滑手机等人,小黑则穿进化学实验室。

  和音乐教室不同,这次他呆了很久,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

  我腿站的有点软。不知道他还要调查多久,站在玻璃窗门口轻声喊:

  “诶,你在里面怎么样了?”

  没有回应,或许是声音太小了。

  我靠回窗户,看了看手机。快七点了,再不离开学校的话,被巡逻的保安人员发现可就就有点尴尬。

  “那个,小……”

  我突然闭上了嘴。

  并不是自发性的动作,而是条件反射。

  走廊里安静到有些恐怖的氛围,突然被一阵缓慢的脚步声打破。

  ——有谁来了?

  我贴着墙壁,想躲到什么地方去。但只动了一下,走廊的感应灯就亮了起来,照的我无处可去,简直如同舞台的聚光灯。

  算了,被看到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要被骂太惨就好。

  我有些僵硬的拿着手机,听着脚步声在走廊的另一端逐渐放大。

  “诶?这么晚居然还有人在啊。”

  脚步声停住了。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学生?这么晚也在学校吗?

  声音很清秀,或许是国中部的,不知为什么还有点熟悉的感觉。

  我抬头看他,却只看见一片漆黑和隐约的人影,对面的感应灯似乎坏了,难为他在这么黑的地方走楼梯。

  “嗯,对。我回学校拿东西。”

  我张嘴,脱口而出的依旧是惨不忍睹的借口。

  “这样啊……那你忙吧,再见。”

  那个男生似乎也没多疑,顺着楼梯上去了,脚步声渐远。

  我松了口气,觉得他走远后,才用脚轻轻踢了几下实验室的门:

  “你这家伙,快出来啊!也呆太久了吧!”

  还是没有回应,我要开始怀疑这家伙干脆扔下我消失在里面了。

  又过了大约五分钟,在手机都快没电的时候,小黑终于走了出来。

  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和我想的没错呢。”

  “想的没错?”

  “嗯,不过详细的回去再说吧,在这里待太久可不好。”

  他看向楼梯口,露出古怪的表情。

  “刚才有人来了?”

  “对啊,是个学……你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啊!那为什么不回我?”

  “就是听见外面有人在,我才没有和你讲话。黑乎乎的完全看不清教室有什么,花了我好多时间,真是失算……快走吧,走廊这么黑可有点吓人。”

  他似乎有些紧张,变回原先的形态,跳到我的肩上,似乎不敢动弹的样子。

  ……这家伙,不会是怕黑吧。

  我突然冒出邪恶的念头。

  “以前,我们学校,有一位学生死了哦。”

  “……啊?在突然讲什么啊菅谷?”

  “是跳楼自杀的呢,从六楼直接跳下。”

  “……”

  “大概是心存不甘吧,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学生的怨魂就会……在学校的走廊,慢慢的,来回徘……”

  “……菅谷,你再不闭嘴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扔下六楼。”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隐隐发抖的声音还是让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管理者弱点——发现!什么啊,又不是小学生了,这种一听就是现编的怪谈都会害怕吗?

  顺着感应灯微弱的亮光,我拼命忍住笑,往楼梯下走去。

  去便利店随便买了晚餐,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我坐在地上啃三明治,小黑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手里的漫画书,嘴里却已经开始认真分析起今天的事:

  “没猜错的话,那天偷走了尾田君钱包的凶手,恐怕和这次下药事件是同一人。”

  “你的意思是,凶手曾经去过化学实验室?”

  “嗯,那瓶水壶里的药剂很有可能是从实验室拿的。我去看的时候,发现挂着'危险'告示牌的药物专柜少了一瓶药剂,锁也有被撬开的痕迹。恐怕学校也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也才把教室锁了起来,想隐瞒过去。”

  “想要隐瞒?为什么?”

  “因为啊……你想想看。如果被知道是因为监管不严,让学生从实验室偷走药剂,才导致了这种事件的话,对学校声誉是有很大影响的。”

  “……但也不能落实,凶手真的是从那里拿的吧。”

  “那为什么要在事件发生后锁起化学室?为什么拼命压低消息,不想让别人知道呢?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这是唯一说得通的思路了。”

  “那你还有其他线索吗?”

  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吞下,我一边整理书包,一边继续发问。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小黑比我细心许多,甚至一副很熟练的样子。

  这么想来,反而又变的可靠了。

  “好了,到此为止——!其他的还要在明天收集了呢,接下来的目标是目击者和相关人士的证词!”

  “……为什么被你讲的像侦探剧一样啊。”

  “这是当然的吧?找出真相也是普通高中生应该承担的责任呢!还是说,菅谷会指望学校会找出凶手吗?”

  “不,我也没有那个意思……”

  “好了!那么校园悬疑侦探剧,开始——!然后菅谷你先休息吧,我要去别的世界了,又有地方出了乱子呢。”

  他朝我摆摆手,不等我说完便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床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漫画。

  我叹了口气,胡乱将漫画收到一堆,倒在床上。

  对了,这家伙好歹也是个平行世界管理者啊。

  ……这么说来,在其他世界,也有像我这样的人存在吗?

  我依稀记起他所说的“超能人”、“魔法少女”、“丧尸”之类的字眼。

  当发生事件时,小黑也要像帮助我这样,去帮助他们解决不能摆平的事吧。

  ……突然有种莫名的不爽是怎么回事。

  躺在床上,我依旧无法入眠,今天发生的事像电影一样在脑袋里来回倒放又快进。

  十六跪在地上,掐着脖子,水撒了一地,染湿乐谱……

  那个眼神实在是太过于痛苦,恐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凶手,真的会是我认识的人吗?

  先想想看吧,最轻而易举可以想到的假设。

  说着『我去帮你拿点水吧』这样的话,然后跑了出去的筱崎……

  不对,不对。我拼命摇头。这样也太过明显了,她们的关系又那么好,为什么非要做这种事?

  学姐还陪着十六去了医院,我不该这样想她。

  ——十六有和谁结仇吗?

  但这个问题果然如小黑所说,要去调查看看。

  几个人的脸在脑海中闪过,但又被我飞快排除。

  依旧没有任何的突破口,我就在这样模糊不清的思索中慢慢闭上眼睛。

  ……。

  …………。

  ……你去……哪里……

  ………牧……?

  仿佛是被泡在水中,带着几个气泡,有些模糊不清的叫唤。

  “啊。”

  “怎么了,牧?”

  “小黑不见了……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刚才还在窗台上看到他。”

  黑发少年的脸上写满担忧。

  他个头小小的,也才六七岁的样子,和一位差不多年龄的少女站在家门口,夕阳的昏黄照在他们身上。

  “没关系的……这么短时间,一定不会走远的,我和你一起在附近找找吧!”

  “嗯!”

  我看见他们互相点了点头,往反方向跑开。

  ——对了。

  那个少女,尽管一开始有着模糊不清的面庞,但在听到声音时,我立刻想起了她的名字。

  记忆越来越清晰。这是在小时候,三神璃央还没转学,我们还是青梅竹马时的事。

  那个时候,我养了一只小白猫,取名为“小黑”。

  尽管是捡来的野猫,却意外的懂事,从来不会给家里添乱。可能是经历过被抛弃的痛苦,已经学的很乖了。

  但是那次,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跑走了。

  然后……

  我突然不敢去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明明已经忘记了,现在突然回忆起,心口开始隐隐作痛。

  我看见年幼的自己跑过好几条街道,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在对着第三个垃圾桶大喊“你在里面吗?”之后,带着疲惫的表情,往大道慢慢走去。

  别去了,不要去看,快回来吧。

  明明抱着这样的心态——

  然后,在绕过墙角时,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

  马路上的那一条血迹。

  小黑躺在血迹的尽头,已经被压扁了,眼珠子掉了出来,和脑浆混在一起。

  那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尸体」。

  鲜活的生命,变成了一摊不会动的肉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了。

  我跑回了家。

  明明知道那是小黑,我却不敢靠近,只是哭着,躲回了房间里。

  从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养过宠物。

  年幼的我不敢去看那可怕的尸体,也不敢和璃央与家人说出真相,只是简单的回应一句“走丢了”。

  那条街我也不敢去。时隔多日再路过时,已经连血迹也没有了。

  那天看到的仿佛只是幻觉,小黑也真的只是走丢了,不知在哪里活的好好的。

  少年捂着脸,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

  我捂着脸,将身体蜷缩在被子里。

  那段时间是无色灰暗的。再加上璃央转学,我像盆快死掉的植物一样,整日关在房间,连太阳都不晒。

  ——说起来。

  ——璃央为什么转学了?

  ……想不起来。

  之后的事都想不起来。太久远的事都被淹没于日常里,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事,回过头却又什么也想不起来。

  水越涨越高。我泡在水里,缓慢的挣扎着。仅有鼻子露在外面,艰难的维持呼吸。

  我听见气泡从嘴里吐出的声音。

  几只手探出水面,缓缓贴上我的脸,熟悉的触感温暖又令人战栗。

  ——没关系。

  那个声音说。

  ——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我试图爬出水面,却动弹不得。那些手像钳子,紧抓着我不放。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的。因为我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放,放开我,我好难受……

  没办法……呼吸……

  嘴……没办法……

  然而那双手无动于衷,力量反而逐渐变大。

  ——要迟……到了……

  ……啊?什么?

  ——我说……要迟到了……

  什么,什么迟到?到底再说什么?

  “我说!再不起床你就迟到了!真是的,快点给我起来啊说什么梦话——”

  额头遭受一阵重击!

  光亮划破黑暗,溢满身边的水迅速褪去。

  我迟钝的摸了摸身体,却是干的。没有手,没有白猫,没有夕阳,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

  “这里是……”我呆呆开口。

  “什么啊,你不会是睡傻了吧?快清醒点,今天我们还要去收集证词呢。”

  小黑甩着拳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神带着无奈:

  “还真是一点都没有高中生的样子啊,菅谷君。”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