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今夜，我们住在哪
幸亏我反应快，及时止步，这才幸免了我的鼻子被撞扁。沈南青大抵也觉得自己突然停住脚步有些不妥，便垂眼帘勾了勾唇角。
我们身周都是蔚蓝海水，鱼儿畅游其中。在这幽蓝的梦境般地界，他这微微一笑，竟令我差点没神魂飘上九霄。
我从未见过如此勾魂夺魄之人。
偏他身上并无半点妖异，反而是那种君子端方的气质令人深陷其中无法拒绝。我强行拉回心神，想起他的话，凭我对沈南青的观察，以及这六载的种种道听途说，他绝不是个喜欢说废话的人。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比我这个活了三百岁的老妖怪要靠谱得多。
于是便吭吭嗤嗤不知该怎样接口，我自然不知他为何会违背师命下山。即便我心中暗搓搓的猜测是为了我，也不敢将那份不自量力说出口。
对于我来说，沈南青就是天上的星。
“那个，这个，是——”我语不成句心想着我这几百年倒是白活，竟嘴拙至此。幸而沈南青不是个喜欢难为别人的主，便听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其实南青也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我问。
他抬眼瞧我，正要说话，恰此时我俩身处地界突然起了晃动，那晃动起初只是轻微，随即便越来越剧.烈，频.率也越来越快，而我们身周的海水都在这剧.烈的晃动中偏离了原有的轨道，竟互相撞.击，互相挤.压。
“不好。”我便听沈南青说了声不好，与此同时就觉我们头顶身周的海水突然就像岸上被浪花拍倒的沙堡，溃.不.成.军，一.泄.千里。
它们兜头盖脸而来，将本双脚行走如在平稳地面的我俩卷起并裹.挟其中。随着海水.合.拢，我俩彻底陷入波涛汹涌之中。
便似两片浮萍般被海水卷起落下，落下卷起，我俩身不由己随着浪起浪落。这铺天盖地的水势必要将两个不速之客淹死其内。
我有些心慌意乱，怀里的避水珠还在，却不起作用。我记得我还会一些划水之术，只是这风大浪急，那术数竟然可怜得难以自救。
兜头盖脸的浪花将我往下拍，巨大的冲.击.力拍得我昏头涨脑。于是便有些紧张，这一紧张立刻灌了两口水，就更是懵掉，当下乱了阵脚。最有经验的水上人家都知道，在水中越是慌乱离死亡便越近。
果然就又灌了几口海水，腥腥咸咸的海水令我喘不过气来。我的眼前一片浑浊，视线所及，竟只是翻腾的海水。
“沈——”慌乱之中情不自禁想要去唤沈南青，将一张嘴便又灌入一大口海水，这一下冲了头，我只觉眼前一黑，便要晕厥过去。
在这瞬息万变的水底，晕过去会有什么后果即便用脚趾头想我也知道。
从前我总觉得人不老不死不灭很悲哀，甚至总是因此而悲秋伤春时不时的矫情一回。可如今我却逃过火.刑.再.堕.水.刑，真真是不枉此生。
恨只恨我连夜下山的时候应该给魏长风留个便笺，告知他，我与心尖上的人去了南海，若是自此音讯皆无，并非与心尖之人双宿双飞，恐怕只是死在半路。
自此后最好为我立个衣冠冢，时不时的带些好酒好菜去祭奠一下我，并回忆一下往昔。我生怕自己在这人世间不留痕迹。
虽来去一场空，总不能如飞沙一般，了无痕迹。至少，要有人记得我曾来这人世间走一遭。
可如今后悔晚矣。
心中又是悲伤又是不甘，我甚至想到几日后当水面上漂.浮着我那浮.肿的尸.身的时候，被渔民捞起，会不会太过丑陋吓到他们？
正百感交集的当口，只觉腰上.环过来一条手臂，那手臂十分有力，竟带着正开始往下沉的我一路上升。
在大自然面前，人总是最渺小的一个。
即便如沈南青。
不空山在北疆，北疆在极北之地，那里不比江南水乡，常年酷寒，除了一条可怜的小河以外，再无水源。
自然，我们都是旱鸭子，能力有限。
想来也是可笑，能打倒修仙子弟的，竟只是这一涛碧波。
幸好沈南青功底扎实，竟愣是凭着道家术法与波涛抵抗，虽然过程艰难，好在并未落败。他一路带着我上升，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头顶一阵巨大压力，接着半个身子便冲破水面，重新接触空气。
当我重新呼吸到这平日熟悉无比的空气之时，差点没落下泪来。
想不到我居然逃过一劫，没有死。
沈南青带着我继续朝岸边游，又过了许久，就在我感觉他速度越来越慢的时候，只觉身子一轻一冲，他当先将我推上岸。
我连滚带爬上岸，随即翻身，朝水里的他伸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方将他拉上岸。甫一上岸，我俩便都脱力的倒在细沙岸边。
有阳光。
阳光正好。
正好的阳光照着我的脸，这样的阳光令我昏昏欲睡，可现在不是睡着的时候。这海边瞬息万变，我们若是当真睡过去，便是死。
我不知方才水底的变异因何而起，可是据我推测即便老龙王不待见我俩去拜见，碍于不空山的面子，也不会下此阴招。
至于为何风云突变，谁又能说得清呢。
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就像太平了三百年如今开始不太平一样，也许一切意象最终都会给出解释。
沈南青似已彻底脱力，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地，像个白玉石像。一身白袍因为被海水浸泡而贴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身条来。
那细腰长腿，竟令我不敢多看一眼。
这大太阳好热。
我觉得我要被这大太阳晒得流鼻血。不敢看又忍不住要看，忍不住要看又头顶充血。于是一双眼便摆也没地方摆，落也没地方落。
最终我安慰自己，江湖儿女不计较太多，何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空空色色，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一副臭皮囊而已。
可是，这副臭皮囊实在太引.人.犯.罪.了！
我在心底嚎叫一万遍，边想着非礼勿视边爬到仰面躺倒的沈南青身边，努力将目光自那细.腰.长.腿上收回，心想着他的胯.好.窄，大腿上还有肌肉，并不停反省自己趁人之危。
对待救命恩人不该这个态度。
可是，欣赏一切美好的事物是上天赋予我们的权利。
似立在双镜之间，我被两种意识互相拉扯，觉得自己很分裂。便盘膝静坐念了一回静心诀，再度将目光投向他的时候，却正见他的脸被烈烈阳光照耀，睫毛投下阴影。
他鼻梁挺直，唇若点绛，看起来像个最精美的瓷器。
他唇形很美，上嘴唇略薄，嘴角微微上翘，似花瓣一般的唇色。在我这个角度看起来又柔软又美丽，竟令我有种奇怪的念头升腾。
这样柔软的唇，却不知是温暖还是冰凉。
那念头似一枚毒草迅速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沈南青，沈南青？”我轻声唤他。他动也不动，似是疲累过度后的昏厥。
他的脸如白玉一般，毫无瑕疵。凝视得久了，那毒草便蔓延开来，令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一触他的唇。
只是触一触，绝对不亲。
我这般想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手已抬起，突然觉得一阵刺目生花。却是阳光照在他身上，兴许是方才水中一番扑腾，他本严丝合缝的雪白袍子领口大开，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皮肉来，以及一点深深锁骨，而那脖颈处似有一物悬挂，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华来。
我歪头瞧，那似乎是块玉坠子，仅露小小一角，看起来有点眼熟。
“沈南青？”又唤了他一声，他依旧不动。我便鼓足勇气，朝他脖颈处伸手。
就在快要触到脖颈处那物件的时候，却听沈南青轻轻咳了一声，浓密的睫毛颤颤巍巍，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的脸有些泛红，我绝对不承认方才自己的动作是被他发现，因此惹得人家害羞。我直起腰来，坐好，以便掩饰自己再看下去就会流口水的龌龊心思。
便听得身旁窸窸窣窣的片刻响动，随后沈南青也坐起身来，再看他衣衫已整理好，先前泄.露的雪白脖颈以及那耀目生花的物件都已看不到。
“段姑娘没事吧？”他垂眸光，轻声问我。
我为自己的龌龊深刻检讨，想想人家醒来后第一句话是关心一个陌生人的安危，而我却是要占便宜，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何止隔了一道鸿沟，简直就是天堑。
“咳咳，没事，没事。那个，沈道长也没事吧？”我尴尬的开了口，很想将自己一巴掌呼死。
他便轻轻摇了摇头，一张雪白的脸似有两团红霞飞起，声调低低的，“是南青狂妄，差点害了段姑娘。”
“怎么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真的？”他抬眼看我，一双眼晶晶亮亮，竟有三分天真。
“真的。”我重重点头，生怕他不信，又补充道；“若不是你恐怕我这旱鸭子就要变成死鸭子，你瞧如今你我都变成了水鸭子，虽然水鸭子不如旱鸭子好看，可到底还是比死鸭子强。”
我这一番话终是引得他展颜，沈南青微微勾唇角，笑出声来。他眉眼弯弯似月牙，“段姑娘真是风趣。”
鬼的风趣，只不过为了令你开心。
我心想着。将目光投向早已平静的水面，“虽然我们最终没有变成死鸭子，可是这里离最近的集市还有大半日的距离，就是说，如果凭双脚走，我们要走到明日清晨。即便你御剑，也不会很快。何况经过方才那一番死里逃生想必你已大费功力，别说御剑，单凭走，一时半刻也是做不到。至于我，坦白讲就是一江湖骗子，虽然我总说我是北疆唯一的收妖师，虽然我也会些飞行之术，可是那飞行之术一个人都勉强，不可能带上你。所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我将目光自遥远地界收回来，长久地凝睇他的眼，一字一句问道：“今夜，我们住在哪？”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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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见过如此勾魂夺魄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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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来说，沈南青就是天上的星。
“那个，这个，是——”我语不成句心想着我这几百年倒是白活，竟嘴拙至此。幸而沈南青不是个喜欢难为别人的主，便听他轻轻叹了口气，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其实南青也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我问。
他抬眼瞧我，正要说话，恰此时我俩身处地界突然起了晃动，那晃动起初只是轻微，随即便越来越剧.烈，频.率也越来越快，而我们身周的海水都在这剧.烈的晃动中偏离了原有的轨道，竟互相撞.击，互相挤.压。
“不好。”我便听沈南青说了声不好，与此同时就觉我们头顶身周的海水突然就像岸上被浪花拍倒的沙堡，溃.不.成.军，一.泄.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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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似两片浮萍般被海水卷起落下，落下卷起，我俩身不由己随着浪起浪落。这铺天盖地的水势必要将两个不速之客淹死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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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柔软的唇，却不知是温暖还是冰凉。
那念头似一枚毒草迅速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沈南青，沈南青？”我轻声唤他。他动也不动，似是疲累过度后的昏厥。
他的脸如白玉一般，毫无瑕疵。凝视得久了，那毒草便蔓延开来，令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一触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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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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