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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No.01楔子山中方一日|回首又见,一眼万年|千我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的缝隙

  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做个梦给你

  等到看你银色满际

  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

  才敢说沉溺

  ——<水星记>,郭顶

  松枝,狼毫,佳者用狼尾,宜书宜画。

  徽宗偶然临摹《虢国夫人游春图》,一时兴起于卷尾挥毫,天骨遒美,逸趣蔼然。

  这是你最喜欢的字。

  昨晚山雨瓢泼,在路边捡到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可怜,现在眯着眼睛,懒懒地动了一下尾巴,一节灰一节白,乖巧地趴在砚台旁边。

  海洋呼吸的声音,缓缓游动的巨大蓝鲸,时间在这一刻静止成一首诗。

  远远看着你,苍白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轻轻握笔,缓缓写着。拇指一部分指甲呈暗红色,前天练舞时候又受伤了吧。提笔轻轻蘸墨,终于看到微微长的刘海下面,星辰一样发光的双眼——那双眼睛,多少个夜晚辗转难眠的,挥之不去的,如幽灵一般无处不在的。

  你笑了,浅浅的梨涡蹦蹦跳出来。

  “来了”

  “嗯……”是因为山里的暑气,还是因为熟悉的低沉嗓音,脸腾得红起来,赶紧走过去。

  两个白衣身影,立在案几两侧,相顾无言。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比如低头看鱼

  比如把茶杯留在桌子上,离开

  浪费它们好看的阴影

  我还想连落日一起浪费,比如散步

  一直消磨到星光满天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

  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

  全部被吹到窗外

  一起虚度短的沉默,长的无意义

  一起消磨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直到所有被虚度的事物

  在我们身后,长出薄薄的翅膀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李元胜

  呜——水开了,起身去泡茶。昨天在路边和茶农讨来的竹叶青还剩一些,待到写至全篇完成,正好茶汤凉透,丝丝的甜意才泛起在舌尖。

  果真,自诩为闷骚的人,喝茶的方式都如此。

  静静地陪着你写完一整篇《千字文》。然后喝喝茶,盘盘串,捏捏泥,幸福的“退休生活”。

  那天晨风凉凉,山间的雾气还没有消散,我们骑着单车从青城山的坡道上一直往下冲,双腿站了起来,我的长发随风呼呼地散开,耳边呼啸的风声和你的笑声,漫山遍野的茶园,枝头苍翠的竹叶快要滴出水来。我们跑进那些褪色的朱红大门半掩着的庙宇,手指弹奏过雕成一支支竹子的石窗。千玺你告诉我,这叫竹节窗,一个窗户五支。我们在路边捡到的那只猫咪就叫竹节吧好不好。

  千玺你说你喜欢我穿白衣,粗布裤子,给我编麻花辫,像极了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在山里师傅家学做陶碗的时候,你总是开小差,偷偷捏一些没有眼睛或者没有鼻子的小人,偶尔得了一个大脑门的,还来笑话我说那就是我,所以才梳了刘海挡一挡。可是,那次公司年会上,我盘起发髻,露出额头,穿着礼服长裙的样子,你的目光,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千玺,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做陶器吗?因为它们像你,或者说,像和你在一起时候的我,温柔,沉默,却倔强,性情捉摸不定,需要用更强大的耐心和温柔去对待,用双手去感受它的温度,它的情绪。这是一个微妙的过程,是我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年前

  北方这个灰色的钢筋水泥丛林,眼前依旧是一叠一叠文件夹,一个一个沉默的格子间。

  “翟鹤——“是总监孙姐。

  “好的,马上——”天知道上次的甲方又从鸡蛋里挑出了什么骨头。

  “你看……你这样不行的……你要……”

  “孙姐,我的辞职报告早上已经放在您的桌子上了。您还没来得及看吧。”

  “小翟你这小闺娘怎么就那么倔呢……好吧,你先出去吧。”

  于是,我捧着一个文件盒,站在烈日下,夏日的风夹杂着咸腥的海水味,扑在脸上,长发瞬间群魔乱舞。大学时候是谁说过,这是一个没有发型的城市,连辞职的最后一幕都不能潇潇洒洒。

  要离开了,生活了快十年的城市。最后去海边走走吧。

  漫漫到天际的蔚蓝,被跨海大桥拦腰截断,这一片海的春夏秋冬,寒来暑往,阴晴雨雪,都在这十年的记忆里,像跑马灯一般回放。

  回家吧。

  “嗡嗡——”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好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喂?您好”

  “您好,是翟鹤吗?我是程月。”

  程月?不是大一时候就被特选去参加省拳击队的那个程月吗?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人缘不错,胖胖的,眼睛大大的像小女孩儿。大家都程月半、程月半叫他,从来不生气,眯着眼睛笑。离开学校时候还开了一个欢送会。

  “你在成都吗?不好意思,冒昧了。我记得大学同学里,只有你一个四川人。我现在……”

  千玺。千玺。千禧年,小学生的我梳着马尾,作为学生代表发表演讲。迎接共产主义接班人新的挑战新的征程。小时候的时光总是若影若现,隐隐约约,只有记忆里一整片的绿,对,就是那种快滴出水来的绿,新鲜的,温柔的,寂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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