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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本仙尊被迫分居,第一回

  皖俸如抿了一下嘴唇,稍作停顿方张口说:“在下姓枕,名何。”

  沈颐沉吟了一下:“……倒是个稀罕的姓氏,不知是哪个字?”

  “沈字三点水换成木,为枕。”

  沈颐疑惑地看着他:“枕?恕沈某人愚钝,这玄门名世中,还没听过这个姓的。”

  皖俸如轻笑道:“不过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让沈宗主见笑了。”

  “哈?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如何也能出你这么厉害的人物?枕兄果然谦虚。”

  皖俸如这心里惦记金岚,可不大想和在这和沈颐唠嗑到天亮。

  他言简意赅:“言重,言重。”

  正聊在兴头上,那边有女使传来话,说是接风筵要开始了,请沈颐去主场。

  于是一行人又赶着去凤栖台。

  金夫人忙着给金岚下去找大夫看伤,并没有参加接风筵。

  因为两个孩子的事,虽然最终解决方式的双方都说得过去,但如此多的散修仙门耐不住一张嘴,原本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最后满堂在座的仙门都已经知晓了。

  饶是金沈两家人再怎么装的云淡风轻,却也是没办法让那些人闭嘴,接风筵很不愉快,敷潦草衍,很快就结束了。

  沈颐安排了皖俸如正月初一晚上开始跪奉祠堂,他与金巡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宿青。”

  一路无言,绕过曲折环廊,待到后涯台西苑快要分别之,金巡机将皖俸如叫住了。

  皖俸如顿住脚步,回头:“金兄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金巡机欲言又止,对上皖俸如沉静的眸子道了一声谢:“……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皖俸如一愣,似乎没想到,诧异笑道:“谢我什么?”

  “多谢你今日替阿岚受过,否则日后,阿岚定是抬不起头了。”

  皖俸如默了一默,愧疚道:“原本就是我教不严,替他受过其实也没什么。况且,你也知道我这人对于这种事一向是不要脸。”

  “再说了,我一时冲动下重手打了金岚,害他在众人跟前失了体面,想必他定是怨我的……待今晚,我自会向他道歉。”

  反正他二人睡一个屋,还怕没机会说话吗?

  只是他不知道金岚会不会原谅他,他这个人,对不相干的人可以做到天上天下,无人能敌,死不要脸。

  而面对金岚……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时候明明是他自己有错,却会格外在意这张面皮,好话说不来。他从来不会讨好人,嘴也笨的很。

  ……今日之举,对金岚的心理创伤定是非同一般,他需要花很长的功夫来去琢磨,或许才有可能让金岚将这一篇翻过去,彻底忘掉。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简单的时,如果伤害了一个人,可以是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话,这世上哪里还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痴男怨女……嗨,他想到哪里去了,真是……

  皖俸如摇了摇头,想甩掉脑子里的这莫名其妙的形容,金巡机看着他,皱眉问道:“你怎么了?”

  皖俸如摆摆手,恍惚道:“没,没什么。”

  金巡机这才接下去说:“……女人家容易感情用事,你不用放在心上。至于金岚,这孩子心胸豁达,不是个记仇的主,今晚同他说两句软话,明天应该就好了。”

  “记住了,可是软话,你可别一出口就‘我杀了你’,这孩子虽不记仇,但认死理儿,搞不好他觉着自个儿真的无药可救,与你生分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救不了你。”

  皖俸如没说话,面上做了认同,心里却在想,生分不生分,刚才那一巴掌已经分明了……他挖的坑,他自己跳。

  这间正说着,皖俸如住的那间屋子的门忽然咿呀一声开了。

  两个人纷纷转头望去,有两个人从屋里出来。

  一个是脸肿得很高,满脸萎靡的金岚。

  一个是满脸焦急的金绒。

  一个身上挎着个小包袱,一个抱着今天铺好的被褥。

  皖俸如愕然,目光不由自主落在金岚身上。

  后涯西苑别玄门早就住满了,他们来的时候屋子将将剩下三间。

  览青那日在云山大泽住了一晚,头日称归墟有事匆忙回去,并没跟着来小镜湖。

  是以刚好剩下他们有五个人,金巡机和金夫人一间,皖俸如单独一间,金绒和金岚一间,这样分配是最好的。

  金绒脾气是好,人又温柔,关键在于睡相太差,还是睡死了叫不醒的那种。

  金岚挑剔,早知道此次出行,他肯定会和金绒挤,打死都不愿和他住。

  来的路上悄摸摸找皖俸如,要和他挤一间。

  皖俸如当时并不知道他们这次运气不好,来的最晚,还就只剩下三间,必然要有两个人挤。

  觉得莫名其妙,那么多屋子,放着那么大一张床不睡,非要委屈自己和他挤一张床不累吗?是不是傻?有毛病?

  于是乎,拒绝的很干脆。

  偏偏天公不作美,最后就剩下三间!

  皖俸如脾气暴,金岚又挑剔,不过师徒二人好歹能安安静静睡一晚,皖俸如再怎么着,总也不能让金岚这么大一孩子去和爹妈挤?

  至于金绒么,睡相使然,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他俩任何一个人挤,只能单独住了,是以白天就这么安排了住宿。

  金岚如愿以偿和皖俸如能住一起,挤一个床了,本来挺高兴,不巧发生了这种事,师徒关系尴尬,住一起也太僵了。

  此时两个搬着包袱被褥的孩子,毫无预兆的和皖俸如撞了个正着,均是一脸惊讶,纷纷一愣,然后不约而同低下头去,谁都不吭声。

  金巡机不由诧异:“你们两个人这是在干什么?”

  皖俸如这活久见,又不傻,见到这包袱细软收拾的干净利落,金岚分明就是要搬出去不和他睡一个屋的意思。

  他原本心里压了金岚挨掴这件事,不知如何是好,寻思呆会儿进屋怎么和他说,这下一看独处的机会长翅膀废了,而金岚不仅一句话不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凉透了。

  皖俸如这铁打一般的心,头一次很不是滋味儿,渐渐绵绵密密被针尖刺的痛觉袭来,十分不舒坦。

  他尽量做到脸面上平静如常,除了他自己,谁都能察觉到,他开口说话时,情绪明显参杂了一丝丝仓惶。

  虽然他很努力在保持淡然,只是技术太过拙劣,又或者根本不知道怎么掩盖,轻易就让人听出来了。

  “嗯……你这是要,搬出去住?”

  金岚没看他,只是点点头。

  ……他又不说话……

  皖俸如本着侥幸心理和金岚搭话,金岚憋着不说,他败兴的很,悻悻的“哦”了一声。

  这岂止凉透了,简直死完的节奏好嘛!

  那两巴掌,兴许真的打断他两人这么多年的师徒情分了吧。可这怪谁呢?怪他自己,连问也不问,就那么冷冷地掴上去,一定很疼的,疼到金岚心坎里去了。

  其实那会儿他看到金岚泪水落下的那一刻,也很想毫不顾忌的把他揽到怀里安慰一番。可是,打人的是他,安慰的也是他,想来想去,这样矛盾的做法搁在他身上实在怪异,他作罢了。

  他没想到的是,或许就这样怪异的举动,他若是不顾及外人眼光,就那么做了,金岚心里多少还是会好受些,或许现在就不会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了。

  事已至此,后悔晚已。

  他和金岚之间,到底还是出现了无可修复的裂缝。

  可那又怎样,过了今夜,明日晨曦初照,他仍旧是衣冠楚楚的宿青仙尊,无论好与坏,没谁能揭下他的旧疤。

  没什么的。

  金巡机又惊又怒,上前拉过金岚沉声问道:“好端端的你这是闹什么?!”

  “………”金岚踌躇,抬头环望了几人一眼,“我没闹……”

  说完他便自顾低下头去。

  金巡机斥道:“你要清楚,是你惹了这么大祸事,不是你师尊!!你倒好意思在这里作你那少爷脾气是不是?”

  “你师尊这么爱面子的一个人,今日不顾脸面替你揽下这么丢人的事情,还要替你去跪仇家的宗祠,你不知好歹做出这般动静来给谁看?难不成是怪你师尊?看来是我平时太惯着你了!”

  金巡机此番是动真格的生气了,从来没觉得失败过,今日瞧见这孩子这般小家子气,承受不住一点委屈,真真失望透顶,也是想像皖俸如那般再抽他两耳刮子。

  从来不知晓旁人为了他好的良苦用心!

  “罢了,金兄。”

  皖俸如已经很快的收拾好了心情,恢复如初,依旧平淡,掩盖不掉的是眼中的灰暗。

  一不小心,叫金岚抬头一瞬瞧见了,可是他看见了,也不能说,不可说,不敢说。

  “让他去吧,孩子和孩子住在一起,总比和我这个大人住一起来的自在。”皖俸如轻笑道。

  “……”

  “……”金绒犹豫了好久,听到寒冷的夜风里皖俸如突然沉默,张张口想说什么,却被金岚悄悄拉住了。

  皖俸如进了屋,几个人各怀心事,不愉快的散了。

  金岚走得尤其慢,转过廊角时,忽然听分脆生生一个巴掌响,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很清晰。

  声音就像一道戒鞭刮过皮肉,打得皮开肉绽,雪花飞溅,闷闷的闯进金岚的耳朵里,他脚步一顿,立即转身去,却不敢往那间屋子走,只是侧耳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

  声音转瞬即逝,剩下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了。他怀疑是错觉,摇摇头,一脸疑惑的回房了。

  彼时屋中,皖俸如挥灭了桌上的灯火,一个人坐在床边,脸上有点疼,但比起金岚来说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

  算了算了,做都做了有什么好后悔的,说的好像后悔了就能当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想了。

  皖俸如累极了,揉一揉眉心,和衣而卧。

  没有一点睡意,躺了一会儿,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和深夜极其不搭调的脚步声,很急,却又蹑手蹑脚。

  哒,哒,哒。

  仔细辨别,那脚步声走了没几步,在他门前停了下来。

  皖俸如凛然,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他躺在床上并没有动,无声无息的将手探到枕头,缓缓底下摸出一把冰冷森然的匕首藏在袖中。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