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为难
司命星君抬眼发现某阴影处有衣裳的一角在随风飘荡“两位上神，那阴影处似乎有人。”
躲在阴影里的玉奴一惊，不知不觉自己的半侧身型已经迈出了阴影，她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来面对自己听到的一切。
折颜只是轻叹一口气，朝着玉奴招手让她近前来“玉奴，来。”
“陛下，臣妾……”玉奴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心里的疑问。
“你听见了多少？”白真问道。
玉奴稍有迟疑，不知道这么说好还是不好“刚刚说的所有的我都听见了，话里行间都说明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这偷听我……不是故意的。”
司命星君正准备施法让玉奴晕过去，白真阻止了他，指了指目不转睛地看着玉奴笑的雪儿道“别，你看雪儿。”
折颜发现雪儿目不转睛盯着玉奴笑，抗拒着白真凑过去的勺子，张开手臂向玉奴挥舞，两只小手还不断的抓挠着空气应该是想要玉奴抱。
“要不臣妾来抱吧？”玉奴瞧着孩子很可爱，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忍不住想要去抱抱孩子，就勇敢地问了一句。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比如我们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有刚才那番话？”白真有些奇怪，一般来讲面对这种情况都是会有一些不太正常的反应吧，可玉奴颇为冷静还不多言就有些少见了。
折颜点点头把雪儿交给了玉奴，雪儿开心的直笑，玉奴很自然地哄起了孩子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呢，折颜拿过白真手里的小罐舀了一勺喂给雪儿喝，雪儿全部都喝下去了，七八勺后小罐已经见底了，雪儿也饱了。
面对白真的询问她作出了答案“若是我可以知道的话你们自然会说不必问我听见了多少，有此问定是不希望我知道了，那还是不问的好。”
白真挺佩服她的冷静的，不像其他凡人初次见到神仙时那般激动甚至大小声咋呼，白真微微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说到底都是旧相识。”
玉奴抱着雪儿好好的，可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看雪儿越觉得晕眩难忍，忍不住身型有些晃动。
折颜紧忙把凳子挪近些让玉奴坐下，接过雪儿关切道“玉奴，你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有些晕。”
只见司命捻指施法让玉奴彻底的晕了过去，还顺带消除了她的记忆，白真不解“司命你这是做什么？”
司命星君回答道“我们该走了，不能留着她的这份记忆吧。”
“也是。”白真点点头准备从折颜怀里接过雪儿，可是雪儿的小手牢牢攥紧了折颜的衣襟不肯撒手，白真稍稍用了一些力气她就哭闹了起来白真不得不松手，看着雪儿不肯走的样子只能施法暂时让她睡的沉一些。
折颜千叮咛万嘱咐白真“你走远了记得解开术法，千万要记得，你可不能忘记。”
白真很认真的点点头，道“知道，我们远了自然会给她解开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休息吧。”
白真抱着雪儿和司命星君远去，折颜唤醒了玉奴，她醒过来全无白真和司命星君出现的记忆只有折颜让她去沏茶而已。
玉奴刚醒感觉口干给自己倒了一杯，结果喝上去发现这水不够热“这热茶臣妾记得明明刚沏好，应该是热的才对啊。”
折颜牵着玉奴的手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笑道“不管这茶了，我们出宫吧，再晚宫门就出不去了。”
两个人走了许久，走过许多宫殿终于是走到了宫门外，玉奴突然笑着反握住折颜的手，笑道“陛下，臣妾甚少外出，此次出去若是不小心闹了笑话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不笑不笑，不知者自然是不罪的，更何况你在朕这里总是可以得到宽恕的。”折颜笑着把玉奴轻轻一拉就进了折颜的怀中，腰间的力道拒绝了玉奴羞红的脸色，两个人一路向前，看看这高陵城的夜间景象。
“卖糖人咯～”
“卖冰糖葫芦～”
市集上此起彼伏的叫卖，还有过路行人的交谈声交织成一处夜市，繁华喧嚣却自有一股淡淡的宁静在其中，不需战争不需沉重赋税，每个人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自然就会成就繁华城市，不论民间是静是闹，只要不忧明日温饱，自然都是宁静。
玉奴转转悠悠被一个蜜饯摊子吸引了目光，径直过去抓了一把摊贩的杏子尝了，酸酸甜甜恰到好处“您尝尝，这蜜糖杏子可好吃了，酸甜恰当，软硬适中。”
“你喜欢那就多多带一些，不过别吃撑着了，瞧着夜市绵延长远，你现在吃饱了后面如何去逛。”折颜掏出钱袋给她买了五六文的杏子，别觉着钱少东西就不多，还挺多的，她手里都快抓不下来了。
两人还没有走出摊子多远，就被一个满身珠翠，体态臃肿的老妇人堆笑拦截“这位夫人，奴家瞧着您容颜姣好想必平时定是有在细心呵护自己的皮肤，可您这衣服就不大相称了，我们锦绣庄的绫罗绸缎拿回去制成衣服穿绝对是良配啊，若是不挽起发髻怕是要当您十三四岁姑娘家了。”
玉奴知道这是惯有的话术，哄的客人开心自然会买你家东西，但是玉奴并不想买什么衣服“今日行程匆匆未好生装扮，但我一时半会儿并不需要这些衣物。”
“谁说不需了？我瞧着这店铺的绸缎都还不错，我陪你去选上一些吧。”折颜大致扫了一眼铺子里的绸缎，花纹样式，颜色都还不错。
玉奴在折颜陪同下选了几匹缎子，店家再给她量身长时凑近了道“玉奴，王爷已经知道你成了皇帝的心腹，他对你很失望。”
玉奴一惊，转而看了一眼翻看布料的折颜道“你原来是王爷的人，玉奴知道自己会让王爷失望也没指望王爷能放过自己，只求可以不要伤害陛下。”
“你以为你是谁，王爷想要杀的人谁也救不了，你若是放任自流也就罢了只当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衷心，若是你帮助皇帝那么你的死期不远了。”
“玉奴从没有怕过，请你转告王爷玉奴能做的都做了，再也不欠王爷什么了。”说完，身长也量完了，店家恢复了笑容捧着绸缎转入里间，递了一张制衣纸给玉奴，让她好好收着。
折颜并没有疑心什么，瞧着前面有个首饰铺就想着要去给玉奴挑选几样首饰“你朝那里看，那里有个首饰铺，我们进去挑拣挑拣吧，总戴这几样珠钗很累的。”
首饰铺里各式簪钗步摇，珠玉琳琅，尽是应接不暇的光彩夺目，折颜挑了一支桃花流苏的簪子递给玉奴“这个你试一下。”
这桃花流苏簪子甜美，玉奴本人清秀，玉奴戴上它平添了几分娇美可人，看的折颜心醉，背着的一只手中出现了那日大婚时折颜亲自给玉奴戴上的凤簪，他不知已经收了多久，此时他很想给玉奴戴上看看。
折颜还是伸出了手，一支华丽凤簪出现在折颜手中“来，我这里有一支凤簪，你戴上给我看看可好？”
“这个玉奴不敢戴。”玉奴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凤凰饰物向来是皇后才可以佩戴的，她戴了那就是僭越，罪名很大的。
“没事。”折颜执意给她戴上了，玉奴感受到了纯金的重量，但是摸着发髻上的簪子还是忍不住窃喜了，若不是折颜一定要她现在戴上，她哪里有资格戴呢。
折颜看着玉奴照镜子，回想起来那年五月初九大婚之日，攸婼戴着簪子在镜子前照了照称赞簪子的精美然后问自己是不是照着自己的尾巴做的，现在想起来心里除了甜丝丝的还有数不尽的酸楚啊。
“折颜……”
“这真的是照着你尾巴做的吗？”玉奴戴着簪子正在看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清晰时发现自己居然一身凤冠嫁衣还笑的十分开心，关键是脑海中还浮现出一个女声，呼唤着一个名字问问题，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就不见了，玉奴心里有些慌张不懂发生了什么。
其实很好理解，折颜送给攸婼的凤簪经过十里桃林的风水仙泽温养，渐渐地有了一些灵性罢了，并不稀奇。
玉奴对那个声音念念不忘，不禁念出了声“折颜……”
“什么……”折颜大惊，玉奴不是没有记忆嘛怎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啊。
玉奴发现折颜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探究之色，有些不自在道“没什么，我自己的喃喃自语罢了。”
折颜没有从玉奴眼神中看出什么异样，神情有些黯然“那好吧，除了这桃花簪之外你可还有什么看中的？”
“不如就买这个吧，您的眼光总是最好的。”折颜点点头，买下了这簪子重新给玉奴戴上，那凤簪折颜却忘记了取下来。严重的是玉奴会错意只当折颜会主动讨要，不说话那便是还要放一些时日，她很慎重地没有任何一天把它戴在头上然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以为日子就这么暂时相安无事吧，谁知京安王的麻烦没等来，她已经有所心动的皇帝向她发难了，要从那日说起来。
清珩宫的这一日天是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带着皇后一脸漠然的皇帝凛然端坐主座之上，手里拿着前些日子折颜戴在她头上的凤簪“你说，你不过一昭仪何来的凤簪？”
这皇帝不再是折颜，而是原来那个一点也不喜欢玉奴的皇帝，当她抬头在看不到一点温存的时候她疑惑又自感凄凉，她并不知道眼前人并不是昔日里一直陪着她的人只以为是皇帝莫名的翻脸，满心的凄凉之下她想起来一句亘古不变的话‘自古薄情帝王家’，皇帝的长情并不可取。
皇后刚开始听到玉奴拥有凤簪的时候心里很慌，以为是自己后位不保，谁知皇帝拉着她来兴师问罪的，她虽然有些心慌但并不认为玉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应该是被人骗了，好心出言“陛下，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您何必呢。”
“朕今日在她寝殿里醒来亲眼看到的，朕瞎了不成？”皇帝很生气，对着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对着玉奴就更没有了“你可知你不过是皇叔的一份礼物，朕劝你有点自知之明，皇后的位置你不配。”
一道金色影子朝着自己而来，玉奴只觉得额头生痛，只来得及看到皇帝和皇后离开的身影来不及起身便晕倒了，再醒来时她突然感觉寒意遍体，再看被染上了一点猩红的凤簪，只觉得如同吞噬皮骨的恶兽，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奋力掷了出去，凤簪没入花丛不见影。
掌事姑姑端着托盘走近道“昭仪娘娘，您该用膳了。”
玉奴双眼无神，静坐在桌前发问“王爷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认识我了？为什么他会对我说出那番话，你们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
“王爷并没有做什么，若是王爷真的做了那陛下不就不在这世上了。是你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其实皇帝从没有变过，冷漠无情是帝王，情情爱爱的那叫帝王吗？”
玉奴还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落差，一个温柔一个冷漠她只觉得似曾相识，小时候她留不住那个温柔的京安王现在日日当心结果也如那年留不住属于自己的温柔。
“你是不是想说我白白背叛了王爷，白白的去相信陛下？”
掌事沉声道“难道不是吗？京安王虽然对你甚是严厉可何时翻脸不认人了，你再看皇帝，不过一年半载你在他眼里就如同陌路人一般，你的追随何来意义？”
玉奴现在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落差，她这一年半载似乎已经被温柔泡软了骨头再也直不起来了，更想享受温柔而不是面对冷漠，可是那个温柔的皇帝好像不见了，找不回来了。
其实找的回来的，那个温柔的帝王是因为有折颜的缘故，只要折颜回来了那就找的回来了，可是折颜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折颜可以不在乎生生世世陪着攸婼，可是他忘记了雪儿，她从小就缺少了母爱再不能缺少父爱，有些东西长大了弥补是没有用的。于是白真借雪儿生病支开折颜并且让他暂时昏迷一段时间，让玉奴的这一世自己去延续不要再有任何外力的介入，也许可以搬回正道，缩短轮回。
玉奴看着外面寂静无声的院子很想念当时的欢乐，她想不通皇帝反常之处的原因只能在自己的想象中消磨，可是想的太多了是不是会头疼啊？她迫不得已一定要去床上躺好再不能想任何事情。
这一睡好像让她跌入了梦魇之中，在一片模糊的场景中一个走远的背影好像牵动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再一转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桃林中，一个长得很俊朗的人喝着一壶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觉得这个眼神熟悉异常，京安王和皇帝都是这么看过她的，可是眼前人是谁呢？
还没等她思考一下画面再次转动，这一次她就像是在首饰铺里看到的自己一样凤冠嫁衣，还是那个桃林里的少年拿着一个盒子穿着与自己相称的红衣走近自己，取出盒子里的凤簪给自己戴上，自己喜滋滋的在镜子里看自己，问了眼前的少年一句“真好看，真的是照着你尾巴做的吗？”
眼前人笑的温和，可是仔细端详玉奴深觉不对，脑子里翻江倒海，极晕极疼，自己的心好像也开始疯狂地跳动，突然眼前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慢慢出现，不过她更应该是魂魄，因为她是半透明的样子。女人在她面前一步步走近自己还不能后退，眼看着她微笑着靠近直到两个人重合，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梦里口干舌燥地厉害，喃喃地想喝一点水，不过她没想到给她倒水的是刚刚回来的折颜“水……水……”
折颜不是不能理解白真的用心，只是心里实在舍不得，就装了个样子然后跑了回来了，他不知道皇帝因为凤簪的原因向玉奴发难还受了伤，刚撤走侍夜的宫女就遇上玉奴很想喝水，就给她倒了一杯。
折颜刚坐到床边给玉奴喂完水，就听见了白真的声音，折颜前脚走白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想也没想就来了这里“折颜，你还是回来了？”
折颜悄声道“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早发现我出来的，没想到你还跟着我来啊。”
白真站的近一些，悄悄说道“我不是为你为她好嘛，站在她的立场她不会愿意让你一起被卷进来，站在雪儿的立场看你好像忘记了她的感受，她从小就缺少了母爱还要缺少父爱吗？”
屋子里没点蜡烛，白真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薄月光看不到折颜眉头微皱的样子“我们又不是回不去，你说的没那么严重吧？”
“你跟我出来说。”白真和折颜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夜深了外面怪冷的可是在里面说很可能吵醒了玉奴，白真说的话还不能让她听见，但是有些时候你不希望别人听见，往往别人一个字不少的进了耳朵，不过听见的不是玉奴而是攸婼。
攸婼的所有记忆关于自己的，或者关于折颜的全部在玉奴的脑子里蔓延开来，她猛然惊醒想起来了属于攸婼的一切，交织着这一世玉奴的记忆。玉奴……应说是攸婼静静地坐在床上沉思，让自己好好地再回忆一下自己这一世的事情捋顺这一世的自己应该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攸婼想清楚了心里就舒畅了，想要起身找水喝，结果茶壶是空的，拎着茶壶想去倒水结果发现折颜和白真站在院子里说话。
她忍不住偷听了起来，一边站在门口听院子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思考，他听到自己的气运因为折颜而改变如果不改回来那遥遥无期四个字一定会成为现实，听到这个她心里大惊，又听折颜说不介意陪着自己一直走下去心里觉得暖暖的，可她一想到雪儿已经在小时候缺席了母爱不能再缺席父爱了，那样孩子多可怜。
接着听白真说只有自己现在的样子杀了皇帝才能搬回正道又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可转念一想这些日子折颜是以皇帝的身份陪着她，他附身在皇帝身上那杀了皇帝是不是也形同杀了一次折颜，一想到这里刚放下的心就又揪了起来，她不忍心女儿缺少父爱更想早早的见到折颜，折颜不肯自己离开自己又想搬回正道那是不是自己需要动手？
难道自己上去挑明自己现在的意识是攸婼吗？不，折颜那样就更加不会离开，那雪儿总不能一直拜托白真吧。可是自己不说的话折颜同样不会走，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动手？
白真走了，折颜回到屋子里攸婼朝着里面假装睡熟了但是她默默思索到天明一直都没有睡着，折颜在她身边睡的倒是很香。攸婼摸着黑抚上折颜的侧脸，然后偷偷的缩到他怀里就这样直到天蒙蒙亮了。
折颜偷偷爬起来了，攸婼翻个身睁着眼睛轻轻唤道“陛下，您醒了怎么也不叫臣妾一声，臣妾好服侍您更衣洗漱啊。”
“不用，你……”折颜转身看玉奴，结果发现她额头上有伤，两步上前坐到床边轻轻摸了一下她额上的伤痕，很心疼“你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攸婼自己摸了摸已经不是特别痛了，皇宫里的药还是很有用的“这不是陛下自己砸出来的嘛，不好问臣妾吧。”
折颜细细回想皇帝的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出，那现在怎么办呢？
攸婼翻身趴在床上手撑着脑袋，嘴角微微上扬“臣妾生辰将近，陛下有心赎罪不如好好思量一下如何筹办。”
折颜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哦？你今日怎么如此主动要求朕赎罪？”
“困了，睡会儿。”扔下神秘一笑，攸婼再翻一个身把被子拉到脖子那里想睡觉。
折颜看了看她，摇摇头出去了，等到没有脚步声以后攸婼爬起来把自己裹成粽子一般，静静地回想昨晚没有想好的问题。
唉，不想看折颜为了自己去度没有必要的轮回可是又劝不走，要把一切搬回正道就要自己亲手杀了皇帝可是皇帝的灵魂是折颜的，要自己怎么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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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颜只是轻叹一口气，朝着玉奴招手让她近前来“玉奴，来。”
“陛下，臣妾……”玉奴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心里的疑问。
“你听见了多少？”白真问道。
玉奴稍有迟疑，不知道这么说好还是不好“刚刚说的所有的我都听见了，话里行间都说明你们都不是普通人，这偷听我……不是故意的。”
司命星君正准备施法让玉奴晕过去，白真阻止了他，指了指目不转睛地看着玉奴笑的雪儿道“别，你看雪儿。”
折颜发现雪儿目不转睛盯着玉奴笑，抗拒着白真凑过去的勺子，张开手臂向玉奴挥舞，两只小手还不断的抓挠着空气应该是想要玉奴抱。
“要不臣妾来抱吧？”玉奴瞧着孩子很可爱，心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忍不住想要去抱抱孩子，就勇敢地问了一句。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比如我们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有刚才那番话？”白真有些奇怪，一般来讲面对这种情况都是会有一些不太正常的反应吧，可玉奴颇为冷静还不多言就有些少见了。
折颜点点头把雪儿交给了玉奴，雪儿开心的直笑，玉奴很自然地哄起了孩子她自己也有些奇怪呢，折颜拿过白真手里的小罐舀了一勺喂给雪儿喝，雪儿全部都喝下去了，七八勺后小罐已经见底了，雪儿也饱了。
面对白真的询问她作出了答案“若是我可以知道的话你们自然会说不必问我听见了多少，有此问定是不希望我知道了，那还是不问的好。”
白真挺佩服她的冷静的，不像其他凡人初次见到神仙时那般激动甚至大小声咋呼，白真微微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说到底都是旧相识。”
玉奴抱着雪儿好好的，可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越看雪儿越觉得晕眩难忍，忍不住身型有些晃动。
折颜紧忙把凳子挪近些让玉奴坐下，接过雪儿关切道“玉奴，你怎么了？”
“不知怎么的，有些晕。”
只见司命捻指施法让玉奴彻底的晕了过去，还顺带消除了她的记忆，白真不解“司命你这是做什么？”
司命星君回答道“我们该走了，不能留着她的这份记忆吧。”
“也是。”白真点点头准备从折颜怀里接过雪儿，可是雪儿的小手牢牢攥紧了折颜的衣襟不肯撒手，白真稍稍用了一些力气她就哭闹了起来白真不得不松手，看着雪儿不肯走的样子只能施法暂时让她睡的沉一些。
折颜千叮咛万嘱咐白真“你走远了记得解开术法，千万要记得，你可不能忘记。”
白真很认真的点点头，道“知道，我们远了自然会给她解开的，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也休息吧。”
白真抱着雪儿和司命星君远去，折颜唤醒了玉奴，她醒过来全无白真和司命星君出现的记忆只有折颜让她去沏茶而已。
玉奴刚醒感觉口干给自己倒了一杯，结果喝上去发现这水不够热“这热茶臣妾记得明明刚沏好，应该是热的才对啊。”
折颜牵着玉奴的手把她从凳子上拉起来笑道“不管这茶了，我们出宫吧，再晚宫门就出不去了。”
两个人走了许久，走过许多宫殿终于是走到了宫门外，玉奴突然笑着反握住折颜的手，笑道“陛下，臣妾甚少外出，此次出去若是不小心闹了笑话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不笑不笑，不知者自然是不罪的，更何况你在朕这里总是可以得到宽恕的。”折颜笑着把玉奴轻轻一拉就进了折颜的怀中，腰间的力道拒绝了玉奴羞红的脸色，两个人一路向前，看看这高陵城的夜间景象。
“卖糖人咯～”
“卖冰糖葫芦～”
市集上此起彼伏的叫卖，还有过路行人的交谈声交织成一处夜市，繁华喧嚣却自有一股淡淡的宁静在其中，不需战争不需沉重赋税，每个人都能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自然就会成就繁华城市，不论民间是静是闹，只要不忧明日温饱，自然都是宁静。
玉奴转转悠悠被一个蜜饯摊子吸引了目光，径直过去抓了一把摊贩的杏子尝了，酸酸甜甜恰到好处“您尝尝，这蜜糖杏子可好吃了，酸甜恰当，软硬适中。”
“你喜欢那就多多带一些，不过别吃撑着了，瞧着夜市绵延长远，你现在吃饱了后面如何去逛。”折颜掏出钱袋给她买了五六文的杏子，别觉着钱少东西就不多，还挺多的，她手里都快抓不下来了。
两人还没有走出摊子多远，就被一个满身珠翠，体态臃肿的老妇人堆笑拦截“这位夫人，奴家瞧着您容颜姣好想必平时定是有在细心呵护自己的皮肤，可您这衣服就不大相称了，我们锦绣庄的绫罗绸缎拿回去制成衣服穿绝对是良配啊，若是不挽起发髻怕是要当您十三四岁姑娘家了。”
玉奴知道这是惯有的话术，哄的客人开心自然会买你家东西，但是玉奴并不想买什么衣服“今日行程匆匆未好生装扮，但我一时半会儿并不需要这些衣物。”
“谁说不需了？我瞧着这店铺的绸缎都还不错，我陪你去选上一些吧。”折颜大致扫了一眼铺子里的绸缎，花纹样式，颜色都还不错。
玉奴在折颜陪同下选了几匹缎子，店家再给她量身长时凑近了道“玉奴，王爷已经知道你成了皇帝的心腹，他对你很失望。”
玉奴一惊，转而看了一眼翻看布料的折颜道“你原来是王爷的人，玉奴知道自己会让王爷失望也没指望王爷能放过自己，只求可以不要伤害陛下。”
“你以为你是谁，王爷想要杀的人谁也救不了，你若是放任自流也就罢了只当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衷心，若是你帮助皇帝那么你的死期不远了。”
“玉奴从没有怕过，请你转告王爷玉奴能做的都做了，再也不欠王爷什么了。”说完，身长也量完了，店家恢复了笑容捧着绸缎转入里间，递了一张制衣纸给玉奴，让她好好收着。
折颜并没有疑心什么，瞧着前面有个首饰铺就想着要去给玉奴挑选几样首饰“你朝那里看，那里有个首饰铺，我们进去挑拣挑拣吧，总戴这几样珠钗很累的。”
首饰铺里各式簪钗步摇，珠玉琳琅，尽是应接不暇的光彩夺目，折颜挑了一支桃花流苏的簪子递给玉奴“这个你试一下。”
这桃花流苏簪子甜美，玉奴本人清秀，玉奴戴上它平添了几分娇美可人，看的折颜心醉，背着的一只手中出现了那日大婚时折颜亲自给玉奴戴上的凤簪，他不知已经收了多久，此时他很想给玉奴戴上看看。
折颜还是伸出了手，一支华丽凤簪出现在折颜手中“来，我这里有一支凤簪，你戴上给我看看可好？”
“这个玉奴不敢戴。”玉奴手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凤凰饰物向来是皇后才可以佩戴的，她戴了那就是僭越，罪名很大的。
“没事。”折颜执意给她戴上了，玉奴感受到了纯金的重量，但是摸着发髻上的簪子还是忍不住窃喜了，若不是折颜一定要她现在戴上，她哪里有资格戴呢。
折颜看着玉奴照镜子，回想起来那年五月初九大婚之日，攸婼戴着簪子在镜子前照了照称赞簪子的精美然后问自己是不是照着自己的尾巴做的，现在想起来心里除了甜丝丝的还有数不尽的酸楚啊。
“折颜……”
“这真的是照着你尾巴做的吗？”玉奴戴着簪子正在看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雾蒙蒙的，清晰时发现自己居然一身凤冠嫁衣还笑的十分开心，关键是脑海中还浮现出一个女声，呼唤着一个名字问问题，这种感觉持续了一会儿就不见了，玉奴心里有些慌张不懂发生了什么。
其实很好理解，折颜送给攸婼的凤簪经过十里桃林的风水仙泽温养，渐渐地有了一些灵性罢了，并不稀奇。
玉奴对那个声音念念不忘，不禁念出了声“折颜……”
“什么……”折颜大惊，玉奴不是没有记忆嘛怎么会叫出自己的名字啊。
玉奴发现折颜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探究之色，有些不自在道“没什么，我自己的喃喃自语罢了。”
折颜没有从玉奴眼神中看出什么异样，神情有些黯然“那好吧，除了这桃花簪之外你可还有什么看中的？”
“不如就买这个吧，您的眼光总是最好的。”折颜点点头，买下了这簪子重新给玉奴戴上，那凤簪折颜却忘记了取下来。严重的是玉奴会错意只当折颜会主动讨要，不说话那便是还要放一些时日，她很慎重地没有任何一天把它戴在头上然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以为日子就这么暂时相安无事吧，谁知京安王的麻烦没等来，她已经有所心动的皇帝向她发难了，要从那日说起来。
清珩宫的这一日天是阴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带着皇后一脸漠然的皇帝凛然端坐主座之上，手里拿着前些日子折颜戴在她头上的凤簪“你说，你不过一昭仪何来的凤簪？”
这皇帝不再是折颜，而是原来那个一点也不喜欢玉奴的皇帝，当她抬头在看不到一点温存的时候她疑惑又自感凄凉，她并不知道眼前人并不是昔日里一直陪着她的人只以为是皇帝莫名的翻脸，满心的凄凉之下她想起来一句亘古不变的话‘自古薄情帝王家’，皇帝的长情并不可取。
皇后刚开始听到玉奴拥有凤簪的时候心里很慌，以为是自己后位不保，谁知皇帝拉着她来兴师问罪的，她虽然有些心慌但并不认为玉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应该是被人骗了，好心出言“陛下，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您何必呢。”
“朕今日在她寝殿里醒来亲眼看到的，朕瞎了不成？”皇帝很生气，对着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对着玉奴就更没有了“你可知你不过是皇叔的一份礼物，朕劝你有点自知之明，皇后的位置你不配。”
一道金色影子朝着自己而来，玉奴只觉得额头生痛，只来得及看到皇帝和皇后离开的身影来不及起身便晕倒了，再醒来时她突然感觉寒意遍体，再看被染上了一点猩红的凤簪，只觉得如同吞噬皮骨的恶兽，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奋力掷了出去，凤簪没入花丛不见影。
掌事姑姑端着托盘走近道“昭仪娘娘，您该用膳了。”
玉奴双眼无神，静坐在桌前发问“王爷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不认识我了？为什么他会对我说出那番话，你们到底背地里做了什么？”
“王爷并没有做什么，若是王爷真的做了那陛下不就不在这世上了。是你被所谓爱情冲昏了头脑，其实皇帝从没有变过，冷漠无情是帝王，情情爱爱的那叫帝王吗？”
玉奴还接受不了这样巨大的落差，一个温柔一个冷漠她只觉得似曾相识，小时候她留不住那个温柔的京安王现在日日当心结果也如那年留不住属于自己的温柔。
“你是不是想说我白白背叛了王爷，白白的去相信陛下？”
掌事沉声道“难道不是吗？京安王虽然对你甚是严厉可何时翻脸不认人了，你再看皇帝，不过一年半载你在他眼里就如同陌路人一般，你的追随何来意义？”
玉奴现在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落差，她这一年半载似乎已经被温柔泡软了骨头再也直不起来了，更想享受温柔而不是面对冷漠，可是那个温柔的皇帝好像不见了，找不回来了。
其实找的回来的，那个温柔的帝王是因为有折颜的缘故，只要折颜回来了那就找的回来了，可是折颜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折颜可以不在乎生生世世陪着攸婼，可是他忘记了雪儿，她从小就缺少了母爱再不能缺少父爱，有些东西长大了弥补是没有用的。于是白真借雪儿生病支开折颜并且让他暂时昏迷一段时间，让玉奴的这一世自己去延续不要再有任何外力的介入，也许可以搬回正道，缩短轮回。
玉奴看着外面寂静无声的院子很想念当时的欢乐，她想不通皇帝反常之处的原因只能在自己的想象中消磨，可是想的太多了是不是会头疼啊？她迫不得已一定要去床上躺好再不能想任何事情。
这一睡好像让她跌入了梦魇之中，在一片模糊的场景中一个走远的背影好像牵动着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狂跳。再一转自己好像置身于一片桃林中，一个长得很俊朗的人喝着一壶酒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她觉得这个眼神熟悉异常，京安王和皇帝都是这么看过她的，可是眼前人是谁呢？
还没等她思考一下画面再次转动，这一次她就像是在首饰铺里看到的自己一样凤冠嫁衣，还是那个桃林里的少年拿着一个盒子穿着与自己相称的红衣走近自己，取出盒子里的凤簪给自己戴上，自己喜滋滋的在镜子里看自己，问了眼前的少年一句“真好看，真的是照着你尾巴做的吗？”
眼前人笑的温和，可是仔细端详玉奴深觉不对，脑子里翻江倒海，极晕极疼，自己的心好像也开始疯狂地跳动，突然眼前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一个眉目清秀的女人慢慢出现，不过她更应该是魂魄，因为她是半透明的样子。女人在她面前一步步走近自己还不能后退，眼看着她微笑着靠近直到两个人重合，然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梦里口干舌燥地厉害，喃喃地想喝一点水，不过她没想到给她倒水的是刚刚回来的折颜“水……水……”
折颜不是不能理解白真的用心，只是心里实在舍不得，就装了个样子然后跑了回来了，他不知道皇帝因为凤簪的原因向玉奴发难还受了伤，刚撤走侍夜的宫女就遇上玉奴很想喝水，就给她倒了一杯。
折颜刚坐到床边给玉奴喂完水，就听见了白真的声音，折颜前脚走白真很快就发现了问题，想也没想就来了这里“折颜，你还是回来了？”
折颜悄声道“我以为你不会这么早发现我出来的，没想到你还跟着我来啊。”
白真站的近一些，悄悄说道“我不是为你为她好嘛，站在她的立场她不会愿意让你一起被卷进来，站在雪儿的立场看你好像忘记了她的感受，她从小就缺少了母爱还要缺少父爱吗？”
屋子里没点蜡烛，白真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薄月光看不到折颜眉头微皱的样子“我们又不是回不去，你说的没那么严重吧？”
“你跟我出来说。”白真和折颜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夜深了外面怪冷的可是在里面说很可能吵醒了玉奴，白真说的话还不能让她听见，但是有些时候你不希望别人听见，往往别人一个字不少的进了耳朵，不过听见的不是玉奴而是攸婼。
攸婼的所有记忆关于自己的，或者关于折颜的全部在玉奴的脑子里蔓延开来，她猛然惊醒想起来了属于攸婼的一切，交织着这一世玉奴的记忆。玉奴……应说是攸婼静静地坐在床上沉思，让自己好好地再回忆一下自己这一世的事情捋顺这一世的自己应该在什么样的位置上。
攸婼想清楚了心里就舒畅了，想要起身找水喝，结果茶壶是空的，拎着茶壶想去倒水结果发现折颜和白真站在院子里说话。
她忍不住偷听了起来，一边站在门口听院子里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她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思考，他听到自己的气运因为折颜而改变如果不改回来那遥遥无期四个字一定会成为现实，听到这个她心里大惊，又听折颜说不介意陪着自己一直走下去心里觉得暖暖的，可她一想到雪儿已经在小时候缺席了母爱不能再缺席父爱了，那样孩子多可怜。
接着听白真说只有自己现在的样子杀了皇帝才能搬回正道又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可转念一想这些日子折颜是以皇帝的身份陪着她，他附身在皇帝身上那杀了皇帝是不是也形同杀了一次折颜，一想到这里刚放下的心就又揪了起来，她不忍心女儿缺少父爱更想早早的见到折颜，折颜不肯自己离开自己又想搬回正道那是不是自己需要动手？
难道自己上去挑明自己现在的意识是攸婼吗？不，折颜那样就更加不会离开，那雪儿总不能一直拜托白真吧。可是自己不说的话折颜同样不会走，那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动手？
白真走了，折颜回到屋子里攸婼朝着里面假装睡熟了但是她默默思索到天明一直都没有睡着，折颜在她身边睡的倒是很香。攸婼摸着黑抚上折颜的侧脸，然后偷偷的缩到他怀里就这样直到天蒙蒙亮了。
折颜偷偷爬起来了，攸婼翻个身睁着眼睛轻轻唤道“陛下，您醒了怎么也不叫臣妾一声，臣妾好服侍您更衣洗漱啊。”
“不用，你……”折颜转身看玉奴，结果发现她额头上有伤，两步上前坐到床边轻轻摸了一下她额上的伤痕，很心疼“你这是怎么弄出来的？”
攸婼自己摸了摸已经不是特别痛了，皇宫里的药还是很有用的“这不是陛下自己砸出来的嘛，不好问臣妾吧。”
折颜细细回想皇帝的记忆，好像是有这么一出，那现在怎么办呢？
攸婼翻身趴在床上手撑着脑袋，嘴角微微上扬“臣妾生辰将近，陛下有心赎罪不如好好思量一下如何筹办。”
折颜感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哦？你今日怎么如此主动要求朕赎罪？”
“困了，睡会儿。”扔下神秘一笑，攸婼再翻一个身把被子拉到脖子那里想睡觉。
折颜看了看她，摇摇头出去了，等到没有脚步声以后攸婼爬起来把自己裹成粽子一般，静静地回想昨晚没有想好的问题。
唉，不想看折颜为了自己去度没有必要的轮回可是又劝不走，要把一切搬回正道就要自己亲手杀了皇帝可是皇帝的灵魂是折颜的，要自己怎么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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