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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1998年。

  天降暴雨,洪水泛滥,堤坝崩塌,全村的大小房子纷纷被江水淹没,一直蔓延到了半山腰。

  从上往下望去,茫茫的一片浑浊江海,中间立着几棵百年老树,水面漂浮着各处人家的家居桌椅,一些尚幼的树苗也被连根拔起,从东边沿着水流顺到了西边。

  次日,雨水骤停,水流减缓,在半山腰上暂住的一些村民们都纷纷开始出来忙活建造木筏,将一些还能用的,浮在水上的一些日常用品给捞上来。

  全家育有一女,单名一个茸字,今年九岁,生性调皮活泼,对这种大灾大难丝毫不惧,反倒觉得十分兴奋。她从帐篷里拿了双母亲穿过的雨靴,套在脚上,偷偷往山下走去。

  雨靴因为太大,所以走起路来十分困难,更别说是下坡路了。她两手各抓着雨靴的高邦来防止脱落,兴奋而又大步地往山下迈着。

  平日里由于经常会有村民来上山砍柴,所以道路修造得还算是平缓,不少别家的孩子也都纷纷穿上雨靴往下跑着,想要站在那水面的边缘一睹为快。

  全茸停下脚步,再往前就是洪水面了,水蔓至此,少说底下得有五层楼那么深。她喘着气,抬头眺望,不禁大叹一声:“原来,这就是站在海边的感觉吗……”

  浑浊的江水一望无际,将镇上也一并给埋没了起来,“海”面上逐渐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小木筏,村民都在挑挑拣拣地将东西往山上带去。

  此时,一只手忽然从水面伸出,搭在了全茸的脚上,她吓得大叫了声一屁股坐到了泥巴地上。

  水鬼!

  她此时忽然想起来妈妈给自己讲的一个鬼故事,说是离江边太近的人,都会被水鬼拖下去,男的直接吃掉,女的要做鬼新娘。

  想到这儿,全茸浑身直哆嗦,连动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只手抓了一下就松开了,紧接着反手按在地上,头从水面中露了出来。

  竟是一个光着上身的男子。

  全茸以为这个男子就是水鬼,开始大声哭了起来:“不要抓我!呜哇……”

  男子站到泥地上,甩了甩头,脏水泥土粘在脸上和眼皮上,俨然一副小孩心中水鬼的形象。

  她哭得更大声了。

  原本山上下来的其他孩子,见到男子和大哭的全茸,顿时都失了色,纷纷跑回了帐篷中去。

  男子蹲下身,用那江水洗去了脸上的赃物,冲着全茸笑了笑:“小妹妹,是不是你妈妈告诉你,去江边要被水鬼抓呀?”

  全茸顿时止住了哭声,双眸含水泪眼汪汪地看了眼男子:什么嘛,原来是个正常的大人。她“哼”了一声,又站起身来,蹲在江水边上。

  “这里太危险了,小孩子不要到处跑,还是赶紧回爸爸妈妈身边吧。”

  “关你什么事!”全茸愤愤地嗔道:“你这个骗子。”

  男子无奈地摇摇头,笑道:“行吧,我小时候也是这么不听话。反正我也要在这捞东西,你就站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听到没?不然掉下去可没人救你哦~”

  全茸不说话,将头扭向一边:完全将自己的兴致扫得一干二净,竟还好意思在那笑……不过这个大哥哥怎么好像没见过,咱村就这么点大,每家每户都逛遍了,也没见过他。

  难道是救援队?不对啊,他说他是来捞东西的,又不是来捞人的……

  难道是小偷?

  啊,是小偷没错了!一定是从别的村跑过来,看我们这里风水好,位置好,就想跑过来捞上一笔,这种事情自己也干过,别人村的西瓜就是比咱村的大,要偷肯定是去偷大的嘛!

  想到这儿,全茸站起身来,怒目看着这个男子。他正打算把裤子鞋子都一并脱了……也好,索性都一起扔去水里好了,让他去捞吧。

  刚一起步,全茸发现脚忽然动不了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泥土太软陷进去了,两只脚都卡在了里面,踟蹰了一会儿,只好将脚一只只先抽出来,再把它们拔起来。

  然而左脚刚抬起的瞬间,重心一个不稳便往后倒了去。

  噗通——

  男子听这落水声猛地回过头,见那水边只剩下了一双雨靴。

  “该死……”

  他低骂了声,将手中的一些杂物扔下,回过头来迅速跳进水中,然而洪水的水实在太浊,根本就无法摸清女孩究竟去了哪里。

  莫非是一直往下沉了?

  想到这儿,男子一头朝下游去,但没过多久便体力不支,连往回游的力气都没有,扑腾了一会儿,渐渐就失去知觉。

  这时,一个短小的身影拉起男子的手,奋力地朝上游去……

  将他拉上岸后,男子紧闭双眼,她便开始熟练地进行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很快的男子就吐了一口江水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缓了好一会儿,指着水下大喊道:“快,快去叫人,有孩子掉进去了……”

  “你是说我吗?”全茸一边拿着橡皮筋绑着湿漉的头发一边问道。

  “诶……?”男子转过头,微微睁眼,顿时整个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她没掉下去……?!

  全茸白了一眼,潇洒地将最后那一圈皮筋系上后,嫌弃的冲着男子道:“小朋友有那么快沉下去吗?沉下去都不挣扎的吗?水性这么差还想捞东西……”

  “我……”男子无言以对,“我……分明听见噗通的落水声,怎么会没落水呢……”

  “我是落水了,可是我会游泳,所以很快浮上来了,刚一上来就看到你两只脚下去了!”全茸没好气地解释了一番,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她忽然两手搭在男子的肩上,两颊泛红地支吾道:“我,我刚刚给你做人工呼吸了……”

  男子疲惫的从地上爬起,不以为然的“哦”了一句:“那真是谢谢你了,小能手。”

  全茸站起身,个头只到男子的大腿,她抬起头仰视着,哈了一口气,嘿嘿笑道:“这亲都亲了,你总得对我负责吧?”

  男子“啊”了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啥?负责?”

  “对啊,亲亲了不就是要结婚的嘛。”

  男子不禁“噗”地笑出声:“喂,小丫头,看你也就八九岁吧,我都快大你一轮了知道吗?”

  “那怎么了咯,你不能等我吗?”

  “等你?哈哈哈哈……等你二十长得正是如花似玉万人追捧的时候,我已经都三十多了小姑奶奶!”

  “那我不管,今天我救了你一命,还献上了初吻,我以后非得嫁给你不可!”

  “……好叭好叭,等你长大了,如果长得不是太丑的话,我就娶你,可以了吧?”

  全茸顿时露出一脸笑容:“好的,那我们,拉钩钩~”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吧。”

  全茸拉起雨靴,头发和脸在被阳光晒干后便是一坨的土,这下肯定要被爸妈骂了,得赶在他们之前洗漱干净。

  下雨的这两日,居住在山上所用的洗澡水和饮用水都是来自山间的清泉,既甜又凉,清澈见底,村民打算在这做个引流,好让洪水退去之后,直接将水引到各家各户之中。

  全茸的父亲全冰,对此极其反对,他认为,山泉是直饮水,如果把直饮水当做生活用水洗米洗澡,用不了多久就要干枯完。

  村长持与全冰的反面态度,这山间泉水源源不断,不用实在可惜,而且比自来水更为安全放心,为了家人的安全着想,应当引用山泉。为此,八成的村民站在村长这一方。

  此次洪水一发,村民更是体验到了山泉直引的便捷,大伙儿都已经在商议如何打造引流了,洪水退去后没过几日,那渠道已经整得差不多,就等村长一声令下疏通完工。

  全冰愁眉不展,他多次上山想要将那渠道埋了,但是村长早已派人分别看守,丝毫靠近不得。

  末了,各大学校都相继开始正常上学,全茸所在的小学,再过一日也要开学了,她晚上十点钟就早早地爬上了床。

  她的睡眠时间比同龄的孩子要多许多,所以即便是十点钟就睡觉,面对早上八点钟就要晨读早操的作息,还是需要外界的东西来维持,比如闹钟,比如爸妈的叫唤。

  次日太阳从窗外照进来的时候,闹钟没有响,爸妈也没来叫她。当全茸舒服地伸起懒腰的时候,顿时一股可怕的事情闪过她的脑海中:迟到了!

  她猛地拿起床头上的闹钟一看:已经十二点了!

  “爸妈!你们怎么不来叫我啊!!”

  全茸草草地刷完牙就出了门,早餐也没有吃,脸也只洗了半边就扔下了毛巾。

  现在十二点,是中午放学时间,趁着班主任在办公室休息,应该还能赶得及先去把名给报上。

  然而当她一路朝村里唯一的那所学校狂奔的时候,发现四处静的可怕,周围竟一个人都没有,到了学校,更是空无一人,连空气都感觉是静止的。

  村中的学校一共就三层,一层两个年级,都是用砖瓦水泥搭砌起来的,经过洪水洗刷,虽然没有倒塌,但是有些墙面都已经开裂了。

  全茸每个班级都走了过去,还是是空无一人。

  什么情况?都已经报名完散了?

  此时,她忽然看到了班级里墙面上的时钟,竟还是十二点。接连去了几个班级,也都是十二点……

  “什么情况……”

  明明自己是十二点起床的,从家里到学校怎么也跑了十分钟,为什么还是十二点……

  全茸随便找了个班级坐了下来,除了自己抖腿声和呼吸,再听不到别的声音,世界就跟已经静止了一样……

  她抬起头,眼睛朝窗外望去,忽然眼神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缓缓起身,走向窗台,将手伸向了悬浮在窗外半空中的一片树叶,在碰到全茸的手指之后,那片树叶开始垂直地往下落去……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