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就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这一年里大家去医院的年龄检测结果都跟理想中的一模一样。有时候全茸会闪过“其实勉强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的念头。但是这个王子敬好像除了过那十二点之后，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要不要去暗示一下？
全茸咬着大拇指坐在事务所的门口发呆，这一年下来生意惨淡，世界和平，官司也少，收入微薄，再也请不起金硕吃饭了，房租交交基本上也只够自己活着。好在金硕家境不错，而且人又虚心好学，所以全茸在发呆的时候，有意无意的对着屋子里头的他暗示道：“今天吃什么呢……哎，没生意都揭不开锅了。”
金硕这一年里也算揣摩透了全茸的心思，他笑了笑：“刺身吧，之前都是老板请我，现在换我回报老板。”
听到这话，全茸窜地一下从座椅上跳起来，竖起一根大拇指：“果然不愧是我的好弟子，就这么说定了！”
金硕的家底全茸是摸不透的，光是一个医院就得上亿，听他说好像海外还有好几家医院，而王子敬就在他的其中一家医院上班。
王子敬是个胸腔科医生，迄今为止年纪最轻的医生，主要还是受父母的影响，两个医生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也就去学医了。
咦，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全茸摇摇头，回过神来，拉着金硕往外走，大门的前半脚才刚迈出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战战兢兢地跑过来，目光闪烁着，两手紧紧抓住全茸的臂膀，颤道：“你是……全律师吗……”
全茸和金硕二人互相望了眼，便将这个妇女给带了进去。
经过一番对话，全茸“哎xi”了一句，大嚷道：“阿姨，我这律师费虽然便宜，但是也不是什么案子都接的好吧，您家小猫咪挂了应该上派出所报案去啊，怎么会来我这儿呢？”
阿姨低着头，眼珠子左右晃动着，到现在身子都还颤颤发抖。
这个叫金桂兰的阿姨，是住在乡下的一个农民，子女各自事业有成但就是对父母不管不顾，陪伴了多年的一只老猫近日被邻居小孩给喂了老鼠药死了，心里承受不住，她说这只猫就跟自己的子女一样被害了，想让帮起诉邻居。
但是，法律并没有规定说宰了别人家的猫咪就得要抓住坐牢的，毒的是猫又不是人，所以全茸也无能为力。
金硕思索了一会儿，冲着金桂兰阿姨笑笑：“阿姨，这样吧，在街角的一处商务大厦，有个公职律师办事处，那儿的律师是无条件免费受理百姓的申诉的，他们会帮你的。”
金阿姨的头越发地往下垂，闷出哽咽的一道声音：“我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他们说你这家事务所也不贵，而且只要是打官司就没有一个赢不了的。”
……
“嚯，这个锅甩得漂亮。”全茸侧过头低声冲着金硕闷了一句。往日在外吃饭的时候，每每碰到公职的几个律师，不是被冷嘲热讽就是被指桑骂槐，说什么才多大的年纪就有那个胆子开律师事务所。
现在碰到这样的案子，倒是开始互捧起来了。
“可是金阿姨，这样的案件啊，法官是不会受理的。”金硕解释道，“让您儿子女儿重新给你买一只吧？或者让你邻居赔你一只？”
金阿姨摇摇头，眼角开始泛泪：“我儿子就那一个，你让谁给我买……”
正当全茸和金硕二人为此头疼的时候，门口的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欢迎光临。
全茸放眼看去，竟是王子敬，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而且，还穿着白大褂。
“阿姨您在这儿呢。”王子敬径直地走向金桂兰，蹲在她的膝盖边上，“那边的公职律师说您来这儿了，没想到您还真的在这儿，我给它清洗了一下胃，但是没办法吃了太多药了……应该还能活个一礼拜吧。”
“一礼拜……”听到这儿，金阿姨顿时泣不成声，趴在了膝盖上：“他如果没吃药，肯定还能活得更久，你们，就帮帮我吧……”
“没吃药估计是还能活个三年五载的……没关系阿姨，我们帮你打官司。”王子敬安慰道。
全茸瞪大了双眼，猛地拍了下王子敬的脑袋：“喂，你搞事情啊，这是做什么？这些年猫狗被喂老鼠药的还少吗，你见过哪个法院为这个事开庭了？”
王子敬叹了口气，将全茸拉到外头，语气深沉地道：“你连这点观察力都没有吗？”
全茸愣了愣：“什么？”
“她都说了，那个猫是她儿子，她难道没有儿子吗？她真的是在跟一只猫过不去吗？”
“噢~~~~”全茸恍然大悟，“我怎么没想到呢，我们应该告她的儿子的，她实际上也是想借此来表达子女没有做到赡养的义务，oh no，我怎么这么迟钝……你真的是个医生吗？”
王子敬傲慢地笑了笑：“我也是个兼职心理咨询师，不要感谢我。”
“切……”
******
全茸没有事先告诉金桂兰实情，她答应为她的猫咪起诉，实则起诉的她的两个子女。
在传票发出后次日，金桂兰的大儿子，二女儿纷纷从外地飞赶了回来，他们表示不能理解，明明每个月都有寄回去赡养费，为什么还要面临这样一个起诉。
一直到开庭当日，当金桂兰站在法庭上看到两个子女的时候，一脸的茫然。她转头问律师：“全律师，这怎么回事？”
全茸笑了笑：“阿姨，你放心，待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坐在这儿看着听着吧，我会为你家的猫咪讨个公道的。”
审判长看了眼全茸递上来的材料，上面的文字都是关于金桂兰家中猫，包括案件的主要源头，也是那只猫，上面还附带了猫的照片。
“原告律师，我见你之前的起诉理由是基于赡养一事，可怎么，都是关于猫的事情？”
“法官大人，因为我的委托人委托的就是这起猫被毒害事件，但是这背后引申的就是这个赡养问题。”全茸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被告律师立即反驳道：“法官大人，这是有违于原告意志，对猫被毒害一事根本就不需要过审，属于民事纠纷，只需要与邻居协调即可。”
审判长瞥了眼金桂兰：“原告金桂兰女士，你是否要就这个毒猫事件，委托您的律师，起诉您的两个孩子？”
金桂兰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两手的拇指在桌子底下打转，法官再一次发话询问，她才摇摇头：“当妈的怎么会起诉自己的孩子呢。”
听到这话，两个子女松了口气，露出了一副欣然的表情，泰然道：“就是说，我们每个月可都有给父母生活费，并且逢年过节的都回家一趟，对不对，妈？”
儿子说的这话重点在后半段，想必是他们也是受律师点拨，才借此机会把漏洞堵牢，因为根据金桂兰的口述，自从子女大学毕了业自己工作之后，整整八年不曾回过家里，两个子女每个月加起来的赡养费，不超过一千块钱。
全茸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金桂兰身上，现在能不能继续往下打官司，就全靠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了。
“我……”
“金阿姨，您就照实说就行。”全茸一旁低声提醒道。
“可我不想害他们……”金桂兰再一次将头埋进两个手臂中，开始抽泣了起来。
面对一直沉默的原告，被告律师补充道：“法官大人，很明显的，原告并不是要起诉子女，完全是原告律师擅作主张将宠物猫和子女赡养一事挂钩了起来。”
审判长再一次发问道：“原告金女士，请问您是否还要继续起诉您的子女？”
全茸有些焦急了，拍了拍金桂兰的后背：“阿姨，这就是你想要的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见她依旧沉默，全茸便起身解释道：“这件事情关乎子女的利益，做母亲的当然不想看孩子受罪，但是刚刚在我跟原告说，让她照实说的时候，她说‘可我不想害他们’，这个‘可’字就足以表明，金女士对子女十分失望。”
“原告律师，请你要用揣测的东西来辩解，金女士六十多岁了，语法用字不当都是情有可原。法官大人，鉴于原告并不想起诉子女，我方认为，这个庭审可以结束了。”
审判长再一次加大了语气冲着金桂兰问道：“原告金女士，再问你一次，是否要进行这场起诉？”
参与庭审的一些看官和邻里街坊，无不都认为这就是一场对于子女的埋怨，可是当事人却不愿面对。
只要她的一句话，这场胜算就是十拿九稳的。
然而金桂兰在经过漫长的沉默之后，忽然抬起头，鼻涕眼泪一大把地摇头，“不起诉，不起诉。”
全场一阵哗然。
“金阿姨！”全茸急了，她的这话一出，就说明战斗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俩子女冲着自己的律师笑了笑，和颜悦色地握了握手，等着审判长说散庭。
然后审判长并没有要散庭的意思，他转眼去看了看手中猫咪资料，扶了扶镜框，语气沉稳地道：“那我们来说一说这个猫的事件吧。”
被告方和被告律师顿时笑容凝滞：“什么？”
审判长补充道：“喔对，忘了说了，这个事件因没有明确法文规定，遂不计入审判，权当是听一听金桂兰女士的故事，也不枉大费周章的开这么一次庭审，对吧？”
“这……”被告方无言以对，不过想来是个无效的会议，姑且就多花点时间听着吧。
“原告律师，简要地阐述一下，一个年过六旬的老人，为什么对一只猫这么挂怀，不需要赔偿只要起诉？我看她衣衫简陋，应该很需要钱才对吧，哦不好意思，我不发表意见，有违公正。”
全茸揣摩到了审判长的心思，嘴角一扬，拿起手中文件走到中央区解释道：“这只猫叫小顺，是大儿子名字里的小，和小女儿名字里的顺命名而成。在子女工作后的八年至今，母思子心切，养了这只猫陪在身边。多年来她的子女从未曾回过乡下看一眼，家里的座机欠费了一千七八三十二块钱金女士也不懂如何去缴，只每个月月底的时候，收到邮差寄来的一叠薄薄的几百块钱信封。
小猫自然就成了金女士最亲近的陪伴了，陪伴这么多年的猫一夜之间被人毒害，那不得伤心难过死了？”
“法官大人，原告律师一派胡言，我方被告每个月可是寄了厚厚一沓好几千块钱回去的，并且逢年过节也都回家看母亲的。”
审判长浅浅一笑：“哎，不要那么较真，现在庭审已经结束了，纯粹是大家闲聊闲聊，这里还有好几个记者在呢，总得让他们拿点东西回去写写吧。”
全茸从地上的文件袋里掏出了一沓信封堆在桌上：“这里面是未拆封过的，八年来的确每个月都寄钱了，但是每一封里面自己用手去摸摸，这将近一百封的钱袋，四万块钱有没有？好意思说每个月寄回去好几千？说逢年过节回家的，问问这里的邻里相亲们，还认得不？”
后边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炸起锅来：“我五年前搬过来的，从来没见过一次儿子女儿的，我都快以为桂兰是个孤寡老人了。”
“我也是，今天听说桂兰来这儿开庭就跟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还有两个孩子，实在太不孝了……”
法官一敲锤子：“安静安静，好了，事已至此，不浪费大家时间了，散了吧。”
全茸一脸懵：“这就结束了？不是吧……”
她冲出门外，在过道中等着审判长出来，迅速走上前挡道：“您不是要替金阿姨抱不平吗，怎么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审判长面无表情：“我何时告诉过你要替她抱不平了？哪边说的有理有据我便听哪边的，这才对得起公正，知道吗？”
“可是我也说了他们一来钱给的少，二来人证在场都说没见过俩孩子，这不就是赡养问题吗？”
“可是原告不要告子女啊全茸小朋友！”审判长不耐烦道：“不是事事都要追求那么个结果，有时候放着它去，倒是会有意想不到的的收获。我只做了我一个法官所该做的事情，所以别挡道了。”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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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怎么又想到他身上去了……
全茸摇摇头，回过神来，拉着金硕往外走，大门的前半脚才刚迈出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女战战兢兢地跑过来，目光闪烁着，两手紧紧抓住全茸的臂膀，颤道：“你是……全律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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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茸愣了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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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开庭当日，当金桂兰站在法庭上看到两个子女的时候，一脸的茫然。她转头问律师：“全律师，这怎么回事？”
全茸笑了笑：“阿姨，你放心，待会儿你什么都不用说，就坐在这儿看着听着吧，我会为你家的猫咪讨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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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告律师，我见你之前的起诉理由是基于赡养一事，可怎么，都是关于猫的事情？”
“法官大人，因为我的委托人委托的就是这起猫被毒害事件，但是这背后引申的就是这个赡养问题。”全茸镇定自若的回答道。
被告律师立即反驳道：“法官大人，这是有违于原告意志，对猫被毒害一事根本就不需要过审，属于民事纠纷，只需要与邻居协调即可。”
审判长瞥了眼金桂兰：“原告金桂兰女士，你是否要就这个毒猫事件，委托您的律师，起诉您的两个孩子？”
金桂兰低着头，不敢正眼瞧，两手的拇指在桌子底下打转，法官再一次发话询问，她才摇摇头：“当妈的怎么会起诉自己的孩子呢。”
听到这话，两个子女松了口气，露出了一副欣然的表情，泰然道：“就是说，我们每个月可都有给父母生活费，并且逢年过节的都回家一趟，对不对，妈？”
儿子说的这话重点在后半段，想必是他们也是受律师点拨，才借此机会把漏洞堵牢，因为根据金桂兰的口述，自从子女大学毕了业自己工作之后，整整八年不曾回过家里，两个子女每个月加起来的赡养费，不超过一千块钱。
全茸将注意力转移到了金桂兰身上，现在能不能继续往下打官司，就全靠她接下来的一句话了。
“我……”
“金阿姨，您就照实说就行。”全茸一旁低声提醒道。
“可我不想害他们……”金桂兰再一次将头埋进两个手臂中，开始抽泣了起来。
面对一直沉默的原告，被告律师补充道：“法官大人，很明显的，原告并不是要起诉子女，完全是原告律师擅作主张将宠物猫和子女赡养一事挂钩了起来。”
审判长再一次发问道：“原告金女士，请问您是否还要继续起诉您的子女？”
全茸有些焦急了，拍了拍金桂兰的后背：“阿姨，这就是你想要的呀，你怎么不说话了？”
见她依旧沉默，全茸便起身解释道：“这件事情关乎子女的利益，做母亲的当然不想看孩子受罪，但是刚刚在我跟原告说，让她照实说的时候，她说‘可我不想害他们’，这个‘可’字就足以表明，金女士对子女十分失望。”
“原告律师，请你要用揣测的东西来辩解，金女士六十多岁了，语法用字不当都是情有可原。法官大人，鉴于原告并不想起诉子女，我方认为，这个庭审可以结束了。”
审判长再一次加大了语气冲着金桂兰问道：“原告金女士，再问你一次，是否要进行这场起诉？”
参与庭审的一些看官和邻里街坊，无不都认为这就是一场对于子女的埋怨，可是当事人却不愿面对。
只要她的一句话，这场胜算就是十拿九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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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一阵哗然。
“金阿姨！”全茸急了，她的这话一出，就说明战斗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俩子女冲着自己的律师笑了笑，和颜悦色地握了握手，等着审判长说散庭。
然后审判长并没有要散庭的意思，他转眼去看了看手中猫咪资料，扶了扶镜框，语气沉稳地道：“那我们来说一说这个猫的事件吧。”
被告方和被告律师顿时笑容凝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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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茸揣摩到了审判长的心思，嘴角一扬，拿起手中文件走到中央区解释道：“这只猫叫小顺，是大儿子名字里的小，和小女儿名字里的顺命名而成。在子女工作后的八年至今，母思子心切，养了这只猫陪在身边。多年来她的子女从未曾回过乡下看一眼，家里的座机欠费了一千七八三十二块钱金女士也不懂如何去缴，只每个月月底的时候，收到邮差寄来的一叠薄薄的几百块钱信封。
小猫自然就成了金女士最亲近的陪伴了，陪伴这么多年的猫一夜之间被人毒害，那不得伤心难过死了？”
“法官大人，原告律师一派胡言，我方被告每个月可是寄了厚厚一沓好几千块钱回去的，并且逢年过节也都回家看母亲的。”
审判长浅浅一笑：“哎，不要那么较真，现在庭审已经结束了，纯粹是大家闲聊闲聊，这里还有好几个记者在呢，总得让他们拿点东西回去写写吧。”
全茸从地上的文件袋里掏出了一沓信封堆在桌上：“这里面是未拆封过的，八年来的确每个月都寄钱了，但是每一封里面自己用手去摸摸，这将近一百封的钱袋，四万块钱有没有？好意思说每个月寄回去好几千？说逢年过节回家的，问问这里的邻里相亲们，还认得不？”
后边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炸起锅来：“我五年前搬过来的，从来没见过一次儿子女儿的，我都快以为桂兰是个孤寡老人了。”
“我也是，今天听说桂兰来这儿开庭就跟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还有两个孩子，实在太不孝了……”
法官一敲锤子：“安静安静，好了，事已至此，不浪费大家时间了，散了吧。”
全茸一脸懵：“这就结束了？不是吧……”
她冲出门外，在过道中等着审判长出来，迅速走上前挡道：“您不是要替金阿姨抱不平吗，怎么到一半就停下来了？”
审判长面无表情：“我何时告诉过你要替她抱不平了？哪边说的有理有据我便听哪边的，这才对得起公正，知道吗？”
“可是我也说了他们一来钱给的少，二来人证在场都说没见过俩孩子，这不就是赡养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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