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七十三约定
循着露琪亚的建议与忘忧骑士亭老板吉布里隆的提示，冒险者和阿尔菲诺几经周折，终于与隐藏在平民中的反抗组织首领见了面。对方有精灵族人特有的长耳，体型却较之精灵娇小。秀发乌黑，眼眸绯红——反抗组织的领袖，正是精灵男爵与人族女仆之间诞下的混血儿，希尔达。
屏退众人的酒馆里，冒险者再度讲述了被遮盖了千年的真实历史。
故事讲完，阿尔菲诺也一并提出了求助请求。双方的交涉尚未成立，却被一阵骚动打断。阶梯之上的入口处，希尔达留下放哨的平民被丢下二层楼的高度，人事不省。震惊的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穿蓝白法袍的男性走了进来。
他制服上的徽记，阿尔菲诺和冒险者都认得：诬陷他们同异端有染、与他们在神圣裁判所进行决斗、侍立在教皇身边向他们致歉，这些事件中的人们战甲上都有同样的标识。
教皇直属的近卫集团，苍穹骑士。
白发少年暗暗流了一滴汗：是巧合，还是最担忧的事情已经发生。无论何种，教皇已经采取了行动这点毋庸置疑。
只不过教皇采取的行动竟远早于他的预估——与赶来的奥尔什方和露琪亚共同击退苍穹骑士后，希尔达否认了之前他们的猜测：“异端者并不是我们放进来的。”
“神殿骑士负责把守大审门和圣徒门，但门禁之后，我方并没有下达开门指令的记录。”女骑士道。
“那么，就只有持有教皇令的苍穹骑士了。”
和不拘小节的作风相对，希尔达心思缜密：“原来如此，倒是好一招一石二鸟。只要把私放异端者的罪名放在我们身上，不希望皇都生变的贵族和平民自然会对我们喊打喊杀，不予支援；待到动乱扩大，再差遣神殿骑士一举剿灭两方，重收民心。哈，真是荣幸，我们竟和尼德霍格同等，要教皇大人费如此心力牵制。”
“但这样的手段只能在神殿骑士和反抗组织都存在误会时才好用。”银发青年也加以分析，“骑士们眼中，反抗组织是协助异端的暴民；反抗组织眼中，神殿骑士是栽赃罪名的祸首。”
“然而现在暴民和祸首已经接头了。”希尔达来回指着自己和露琪亚，“教皇大人怕的就是这个吧，所以派那个恶名昭著的异端审问官沙里贝尔过来灭口。”
“同时神殿骑士团已从内部被分化。”女骑士说，“就在刚刚，格里诺骑士到总部宣布总骑士长已因异端嫌疑而被拘捕，神殿骑士团暂由教皇直属的苍穹骑士管辖。”
“原来如此，”奥尔什方恍然大悟，“所以刚刚那些神殿骑士才会任由苍穹骑士差遣。”
“教皇作为国君教宗的公信力与影响力，轻易无法动摇，那些骑士会跟从也情有可原。但即便如此，仍有约半数的骑士坚信艾默里克大人没有牵涉异端，愿意听从我的指挥。”
“都是将艾默里克阁下如何为伊修加德殚精竭虑瞧在眼中的人们，但看他们是更相信亲身的认识，还是上级的判定。”
“正是如此。”露琪亚点头，“结果就是，一半是我方可以差遣的势力，另一半则跟随苍穹骑士去了教皇厅。”
希尔达笑道：“哈哈，这还真是足够盛大的阵仗。怎么说，要闯入猴子山，会会这个山大王吗？”
“您愿意和我们一同行动了？”阿尔菲诺抬头问。
“不愿意似乎也不行。苍穹骑士已经看到我们共同战斗，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失敬，叫‘命运共同体’吧。”
露琪亚看过来：“希尔达，与其去直面教皇，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助力。”
“是指？”
“从内部引开四大名门骑兵团的注意力。”
“喔，”黑发女性饶有兴味地双手抱臂，“你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但猜得到。贵族提供给平民用军功提升地位的渠道，有接受的人，自然也有不满的人，还有不满却不得不接受、边上升边等待改变的人。那些人，你不会愚蠢到不拉拢吧。”
“辛辣，但是没错。”希尔达摊手，“露琪亚大人，明明刚见面，你却是从里到外地看透我了。”
“能做到吗？”
“就用教皇大人自己的办法喽。”黑发女性打了个响指，“异端者已经骚扰过皇都一次了，立刻再来一次，也在情理之中。这次他们学乖了，要小股分散地骚扰驻守皇都的各个骑兵团。”
“用您在骑兵团之中的亲信放出假报告？这招妙呀！”阿尔菲诺赞赏道。
“短时可以，长时间可没法保证。消息毕竟是假的，就算我们假扮成异端者真的惹骑兵们攻过来，”希尔达指指身后傻愣愣的两名跟班，“就这种战斗力，骑兵们的□□没刺过来，他们已经腿软倒下了。”
“大姐头，外人面前，给我们一点面子啊！”跟班之一高声控诉。
“而且我也不能把自己暴露给名门骑兵。”希尔达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背后的□□，“个中缘由，经历千辛万苦才找到我的你们应该理解吧。”
“短时就已足够。”
战力在手，女骑士看上去信心倍增，“埃斯蒂尼安阁下正在稳住龙骑士团的诸位，半数神殿骑士将履行开路的职责。突入教皇厅后，我们兵分两路，我计划由奥尔什方阁下、阿尔菲诺阁下和埃斯蒂尼安阁下同我一起前往地下监牢，解救被困的艾默里克大人；至于另一个关键，扭曲历史、策动战争的教皇托尔丹七世，就拜托英雄阁下带少数精锐控制住了。”
沉默已久的冒险者闻言，点了点头。
“稍作休息和补给后，我们就开始行动。”
露琪亚看了看太阳的位置：“黄昏时分，教皇厅前集合。英雄阁下，”她低头致歉，“又是将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了您。教皇的身边定有苍穹骑士护卫，请您千万小心。”
既然有那么难缠的人物，就更不能留给一般人处理了。
冒险者对阿尔菲诺和塔塔露挤了挤眼睛：何况他们两次试图伤害我的朋友，我正愁没机会报仇呢。
白发少年没有接对方的调笑，反而认真地叮嘱：“不要掉以轻心。”
放心吧，哪次不是逢凶化吉、化险为夷呀。
冒险者志在必得地说。
日将西斜，阿图瓦雷尔终于赶回了皇都。
东部高地突降暴雪，接到家主联络的继承人被耽搁了很长时间才得以成行。“邪龙已伏诛”，千年的血泪显然无法用这短短的讯息来概括，其中的种种波折也是黑发青年急切想要知道的。心急，天公却不作美，待他赶回府邸时，恐怕得胜归来的英雄阁下已经享受完庆贺的宴会，被欢欣鼓舞的民众送上花车游街了。
情况却与他的预料大相径庭。
皇都之中非但没有半点庆贺的味道，反倒弥漫着动荡与不安。负责把守大门的神殿骑士们窃窃私语，基础层的民众们也三两相聚，神色惊惶地谈论着什么。阿图瓦雷尔将坐骑交给圣大鸟房时，耳朵清晰地捕捉到鸟房工作人员的话语：“艾默里克大人被判定为异端者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继承人不假思索的惊呼吓到了沉浸于交谈的工人。其中一人认出他是经常往来的福尔唐家的长子，赶忙走过去对他详细解释：“大人，早上教皇厅公布了消息，称总骑士长前夜受异端蛊惑，意图行刺教皇陛下，现在已经被苍穹骑士控制住了。对神殿骑士的指挥权也移交给了苍穹骑士，现在各处都一团乱呢。”
“行刺教皇陛下？这怎么可能！陛下是艾默里克阁下的——”
阿图瓦雷尔没有将话说全，对方却已明了他的意思：“要不怎么说异端害人呢，肯定用什么办法精神操控了总骑士长，抑或用花言巧语哄住总骑士长也说不定。”
“怎么会……”
“您可能没听说，前夜冰之巫女带着异端者异端者集团入侵了皇都，据说还是基础层的民众放进来的。真是卑劣啊，趁大家都因邪龙伏诛而放松警惕时干出这种勾当。”
黑发青年彻底哑然。
对方所说的每一件每一桩，都不在任何常理之内。
“但今早消息一公布，情况就很微妙地合理了。”鸟房工人继续说，“咱们平民哪有能力去打开门禁时的大审门和圣徒门。要是总骑士长下令，那肯定就不一样。总骑士长受异端蛊惑，开了门放进异端者，自己则利用身份之便到圣座前意图行刺，最终被苍穹骑士擒下。整个事件立刻说得通——大人，您慢走。”
阿图瓦雷尔没再理他，迈步往砥柱层跑去。
外人觉得合理，他知道尽是荒谬。
总骑士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在他神志清醒的情况下绝不可能。至于受蛊惑——冰之巫女能够化身蛮神希瓦，蛮神具有精炼信徒、夺取他们神智的力量，但光之战士、福尔唐家的客人不会允许。对方在追击异端者时都顾虑着这个可能，怎会让己方盟友陷入如此境地。更何况最初离开皇都时，他们明确说了寻找冰之巫女的目的是求和。
太诡异了。
邪龙伏诛之后，皇都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解释不清，还是问父亲来得更快。或者那个人……奥尔什方也比刚才的工人更清楚。中央高地距离皇都最近，接到父亲的通知时，他一定更早赶了回来。
等他沿着长路跑到终卫要塞，果然在橙红的天光下捕捉到了异母弟弟的身影。
对方看上去正处在分秒必争的状况中，回头同站到门外的福尔唐伯爵说话时都在向前走着。伯爵脸上的忧色也比以往更甚，他似乎竭力想阻止什么，伸出手后却垂了下去，面上强自浮现宽慰对方的表情，口型诉说着多加小心。
银发青年露出笑容，也说了什么，转身就要奔向高处的教皇厅。
一股冲动倏忽涌进阿图瓦雷尔的心胸。黑发青年站定了，神差鬼使地大喊了一声：“奥尔什方！”
被呼唤的对象转过头，好像在惊异于看见异母哥哥之前，更惊异于对方会那么大声地叫自己的名字。对方发愣的间隙，继承人已经再度举步向他跑了过去。
异母弟弟这才清醒过来，同时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他指了指教皇厅，也跑了起来。
边跑，他边回头对哥哥露出清晰的微笑，紧接着举起左手，做出虚握的姿态，举到唇边，仰头。
熟悉又陌生的动作如同开启门扉的钥匙，尘封的记忆瞬间冲破牢笼。
——“我们那里的大人们要是想相约喝酒，只要一个手势就行。”
——“什么手势？”
——“就这样。如果你答应要去，就做同样的动作。
——“真是便捷。如果不想去呢？”
——“还没见过有大人不想去喝酒。”
——“具体时间该怎么确定？安排上总会有发生冲突的情况，光凭手势该怎么做？”
——“默契。”
默契。
二十二年前的对话清晰地浮现于脑海，阿图瓦雷尔也条件反射地做出同样的动作。
奥尔什方又笑起来，这次比他们儿时验证自创手势成功时更灿烂。
二十二年，他们都已从男孩变成男人，不必再用甜茶来过家家，终于可以如当年交谈中的大人一般，真正一起痛饮美酒了。
就该是这样。
兄弟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顾虑和试探，只要有默契，就已足够。无言的、全新的约定已经设下，此事终了后，把酒言欢间，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又还有什么要紧。
银发青年的身影渐渐隐于黄昏。阿图瓦雷尔在自家宅邸前停步，望着异母弟弟离开的方向，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名为“期待”的情感，竟因一个小小的约定又在他心底活了过来。时光也仿佛倒转，回到他八岁时的那个清晨。那是一个晴好的春日，当他从床上爬起来时，直觉地感到会有好事发生。果不其然，父亲走进房间，告诉他今天他的新弟弟会到府邸。他立刻把给弟弟积攒的所有宝物都仔细打点了一遍，又格外要求自己的少年管家为他准备最正式的衣服，甚至为翻领上一道微小的折痕耿耿于怀了很久。
那时他以为自己将是全天下最称职的哥哥。
错过的，终归是错过了，好在仍有机会挽回。往后又岂止一两个二十二年，他们的人生还长着呢。
今天过后，总有明天，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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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众人的酒馆里，冒险者再度讲述了被遮盖了千年的真实历史。
故事讲完，阿尔菲诺也一并提出了求助请求。双方的交涉尚未成立，却被一阵骚动打断。阶梯之上的入口处，希尔达留下放哨的平民被丢下二层楼的高度，人事不省。震惊的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穿蓝白法袍的男性走了进来。
他制服上的徽记，阿尔菲诺和冒险者都认得：诬陷他们同异端有染、与他们在神圣裁判所进行决斗、侍立在教皇身边向他们致歉，这些事件中的人们战甲上都有同样的标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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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骑士负责把守大审门和圣徒门，但门禁之后，我方并没有下达开门指令的记录。”女骑士道。
“那么，就只有持有教皇令的苍穹骑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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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的手段只能在神殿骑士和反抗组织都存在误会时才好用。”银发青年也加以分析，“骑士们眼中，反抗组织是协助异端的暴民；反抗组织眼中，神殿骑士是栽赃罪名的祸首。”
“然而现在暴民和祸首已经接头了。”希尔达来回指着自己和露琪亚，“教皇大人怕的就是这个吧，所以派那个恶名昭著的异端审问官沙里贝尔过来灭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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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奥尔什方恍然大悟，“所以刚刚那些神殿骑士才会任由苍穹骑士差遣。”
“教皇作为国君教宗的公信力与影响力，轻易无法动摇，那些骑士会跟从也情有可原。但即便如此，仍有约半数的骑士坚信艾默里克大人没有牵涉异端，愿意听从我的指挥。”
“都是将艾默里克阁下如何为伊修加德殚精竭虑瞧在眼中的人们，但看他们是更相信亲身的认识，还是上级的判定。”
“正是如此。”露琪亚点头，“结果就是，一半是我方可以差遣的势力，另一半则跟随苍穹骑士去了教皇厅。”
希尔达笑道：“哈哈，这还真是足够盛大的阵仗。怎么说，要闯入猴子山，会会这个山大王吗？”
“您愿意和我们一同行动了？”阿尔菲诺抬头问。
“不愿意似乎也不行。苍穹骑士已经看到我们共同战斗，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失敬，叫‘命运共同体’吧。”
露琪亚看过来：“希尔达，与其去直面教皇，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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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时可以，长时间可没法保证。消息毕竟是假的，就算我们假扮成异端者真的惹骑兵们攻过来，”希尔达指指身后傻愣愣的两名跟班，“就这种战斗力，骑兵们的□□没刺过来，他们已经腿软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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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已久的冒险者闻言，点了点头。
“稍作休息和补给后，我们就开始行动。”
露琪亚看了看太阳的位置：“黄昏时分，教皇厅前集合。英雄阁下，”她低头致歉，“又是将最艰难的任务交给了您。教皇的身边定有苍穹骑士护卫，请您千万小心。”
既然有那么难缠的人物，就更不能留给一般人处理了。
冒险者对阿尔菲诺和塔塔露挤了挤眼睛：何况他们两次试图伤害我的朋友，我正愁没机会报仇呢。
白发少年没有接对方的调笑，反而认真地叮嘱：“不要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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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者志在必得地说。
日将西斜，阿图瓦雷尔终于赶回了皇都。
东部高地突降暴雪，接到家主联络的继承人被耽搁了很长时间才得以成行。“邪龙已伏诛”，千年的血泪显然无法用这短短的讯息来概括，其中的种种波折也是黑发青年急切想要知道的。心急，天公却不作美，待他赶回府邸时，恐怕得胜归来的英雄阁下已经享受完庆贺的宴会，被欢欣鼓舞的民众送上花车游街了。
情况却与他的预料大相径庭。
皇都之中非但没有半点庆贺的味道，反倒弥漫着动荡与不安。负责把守大门的神殿骑士们窃窃私语，基础层的民众们也三两相聚，神色惊惶地谈论着什么。阿图瓦雷尔将坐骑交给圣大鸟房时，耳朵清晰地捕捉到鸟房工作人员的话语：“艾默里克大人被判定为异端者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
继承人不假思索的惊呼吓到了沉浸于交谈的工人。其中一人认出他是经常往来的福尔唐家的长子，赶忙走过去对他详细解释：“大人，早上教皇厅公布了消息，称总骑士长前夜受异端蛊惑，意图行刺教皇陛下，现在已经被苍穹骑士控制住了。对神殿骑士的指挥权也移交给了苍穹骑士，现在各处都一团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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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早消息一公布，情况就很微妙地合理了。”鸟房工人继续说，“咱们平民哪有能力去打开门禁时的大审门和圣徒门。要是总骑士长下令，那肯定就不一样。总骑士长受异端蛊惑，开了门放进异端者，自己则利用身份之便到圣座前意图行刺，最终被苍穹骑士擒下。整个事件立刻说得通——大人，您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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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觉得合理，他知道尽是荒谬。
总骑士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在他神志清醒的情况下绝不可能。至于受蛊惑——冰之巫女能够化身蛮神希瓦，蛮神具有精炼信徒、夺取他们神智的力量，但光之战士、福尔唐家的客人不会允许。对方在追击异端者时都顾虑着这个可能，怎会让己方盟友陷入如此境地。更何况最初离开皇都时，他们明确说了寻找冰之巫女的目的是求和。
太诡异了。
邪龙伏诛之后，皇都到底发生了什么，外人解释不清，还是问父亲来得更快。或者那个人……奥尔什方也比刚才的工人更清楚。中央高地距离皇都最近，接到父亲的通知时，他一定更早赶了回来。
等他沿着长路跑到终卫要塞，果然在橙红的天光下捕捉到了异母弟弟的身影。
对方看上去正处在分秒必争的状况中，回头同站到门外的福尔唐伯爵说话时都在向前走着。伯爵脸上的忧色也比以往更甚，他似乎竭力想阻止什么，伸出手后却垂了下去，面上强自浮现宽慰对方的表情，口型诉说着多加小心。
银发青年露出笑容，也说了什么，转身就要奔向高处的教皇厅。
一股冲动倏忽涌进阿图瓦雷尔的心胸。黑发青年站定了，神差鬼使地大喊了一声：“奥尔什方！”
被呼唤的对象转过头，好像在惊异于看见异母哥哥之前，更惊异于对方会那么大声地叫自己的名字。对方发愣的间隙，继承人已经再度举步向他跑了过去。
异母弟弟这才清醒过来，同时意识到时间的紧迫。他指了指教皇厅，也跑了起来。
边跑，他边回头对哥哥露出清晰的微笑，紧接着举起左手，做出虚握的姿态，举到唇边，仰头。
熟悉又陌生的动作如同开启门扉的钥匙，尘封的记忆瞬间冲破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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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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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便捷。如果不想去呢？”
——“还没见过有大人不想去喝酒。”
——“具体时间该怎么确定？安排上总会有发生冲突的情况，光凭手势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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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契。
二十二年前的对话清晰地浮现于脑海，阿图瓦雷尔也条件反射地做出同样的动作。
奥尔什方又笑起来，这次比他们儿时验证自创手势成功时更灿烂。
二十二年，他们都已从男孩变成男人，不必再用甜茶来过家家，终于可以如当年交谈中的大人一般，真正一起痛饮美酒了。
就该是这样。
兄弟之间，哪里需要那么多的顾虑和试探，只要有默契，就已足够。无言的、全新的约定已经设下，此事终了后，把酒言欢间，前尘往事，爱恨情仇，又还有什么要紧。
银发青年的身影渐渐隐于黄昏。阿图瓦雷尔在自家宅邸前停步，望着异母弟弟离开的方向，脸上也浮现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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