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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谁是棋子?

  屋里很暗,没有开灯。欧阳帆进来时,看到的只是一个黑黑的影子,孤独又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像只受伤的小狼崽。

  为什么是小狼崽呢?是她的眼神,无助,却凌厉。

  他的心口仿佛被一只钳子紧紧揪了起来,扯得他生疼。他蹲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可可。

  沐心悦接过,喝了一口,放在了一边:“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不想。”欧阳帆握着她的手。

  沐心悦微微皱眉,“为什么?”

  欧阳帆用指腹轻轻拂过她的额头,她的眉心,她的眼睛:“不要这样,我看着心疼。”

  沐心玥自嘲一笑,“是吗?”

  此时,欧阳帆心中从未有过的挫败,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他已经放在心尖上的人:“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好过一些?告诉我。”

  沐心悦笑了,“带我去冒险吧。”

  “唔?”欧阳帆被她说愣了。

  沐心悦眼睛看着窗外,“不是说野外探险吗?我想试试。”

  “好,我陪你,不管你想做什么。”

  这回,轮到她愣住了。

  从前,她总以为执着与放弃之间的距离很长很长,会历经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会纠结无数是非对错。

  却不知,竟然这样容易,顷刻之间,一切都土崩瓦解,分崩离析。

  她闭了闭眼,突然一把推开欧阳帆,恨恨地奔出家门。等他反应过来,紧跟着飞奔出去:“心心!”

  等追出去,电梯已经下到6层,他着急地一个劲按按钮,最后索性从楼梯飞奔至地下停车场,车子却早已不见踪影。

  夜晚,凉风习习,如水的月色有些凄清,夜空中零碎的星星也渐渐开始躲藏起来,不想让人看见,路上的车子少得可怜。

  沐心悦一路飞驰,手机不停作响,她丝毫不理。

  欧阳帆在另一边记得抓耳挠腮,强迫自己冷静,“她会去哪儿······”突然,灵光一现,他立即打电话给助手:“现在帮我查中政的第一批房产所在位置,查到之后,立刻发到我的微信上,要快!”

  沐心悦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熟悉的老院子门口,却被拦住了。

  保安板着脸,生硬地问:“这里不能停车,请问你找谁?”

  沐心悦抬眼一扫,从车底揪出一张证件,“放行。”

  保安一愣,走回亭子查了查,才出来开闸放行,憨笑点头:“不好意思啊,我是新来的,不太认得清人。”

  “没关系。”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然已经道歉了,她也没必要拉着一张脸当驴。

  看看里面的路,沐心悦微微皱眉,把车往边上随便一扎,径自走了进去。路过站岗小哥,还冲他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没认清人。”

  保安挠挠头,并不明白她的话。

  平整的沥青石子路,在月光下泛着灰白,角落里坑坑洼洼的地方被人填平了,颜色跟路面不太一样。这条路有些年头了吧,还是很久以前,沐家自家的工队修整过的样子。

  沐心悦小心翼翼地走在这条小路上,一不留神就绊了一跤,再一不留神就崴了一下,心中作恼,她是脑子进水了才会穿高跟鞋!

  站在一扇破旧的门前,她轻轻把钥匙插进锁孔,手下一顿,发现锁孔已然生锈了,费了半天劲才拧开,她进了屋子,随手掩上了门,没敢锁上,想着万一出不去就麻烦了。

  “咳咳咳咳······”

  屋子里的潮气、尘埃让她不由捂住了鼻子,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只剩下一个光秃的老房子和一堆旧家具。

  她往里走了走,脚下的高跟鞋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像极了之前钉在墙上的那座老式挂钟,一下下打在心上,空荡荡的,带着回音。

  原封的木框窗子一直没被换掉,现在已经是积年旧物了,窗棂轮廓上斑驳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零星的漆皮掉落,细细记录着过往的岁岁年年。

  透过窗户凹凸不平的磨砂玻璃,可以隐约看到院子里的那棵高大的石榴树,树枝上零落的枯叶翩翩起舞,随着微风回旋飞荡,在空中打着转儿,好半天才落在地上。

  明明是万物繁茂的季节,这棵老树却只剩下孤零零的老树枝干和细碎的枝杈在风中摇摆萧瑟,已呈老态。

  这棵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什么时候发出的枝芽?什么时候长成了繁茂的样子?她都不知道,那时她太小了。

  就像她不知道,程彻和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到底有多少舍不得放下的过去,也不知道这段过去会不会在家族里引起一场轩然大波。

  更不知道,真到那时,她又将如何自处······

  一年多前,程彻的母亲病重,最大的遗憾就是程彻孤身一人,远在异国他乡,没有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陪伴在她的身边。

  她一声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看着他找到陪伴他一生的那个人,忘记沐娉婷,忘记过去。为了安抚母亲,程彻终于妥协,回国暂住。

  然后,就是那场荒诞的求婚,她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他。

  再然后,他们欺瞒了出他母亲以外的所有人在基督城注册结婚,完成了她的心愿。

  紧接着,随着两人结婚,程彻也如愿拿到PR,同她一样,成为了当地的合法居民。

  最后就是现在,他终于和沐娉婷重温旧梦,她也开始对欧阳帆越来越依赖,两人渐行渐远······

  窗子有缝隙,一阵阵细微的凉风灌进来,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抱紧双臂,一动不动地立于窗前,陷入深思,空洞的眼神中渐渐席卷出暴风骤雨,双手渐渐收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最后骤然一松,浑身发虚。

  这时,身上被披上了一件长长的风衣,她吓了一跳,倏地转身。

  “冷了吧?”欧阳帆眉头紧蹙,胸口微微起伏着,应该是一路疾驰而来的,“为什么来这儿?”

  沐心悦沉默不语。

  窗框斑驳,框子上的漆皮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已经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漆掉得一块一块的,她轻轻拨弄着上面的漆块,看到了木头露出的原本的颜色,她突然停了手。

  外衣剥落后,露出的本质显得愈加苍白,只会更加受到岁月的蚕食,不如让它维持原本的模样。有些事,是不该戳破的,不是吗?

  但越是这样想,她心中就越是不甘,好像有一个拿叉子的小黑人站在心口上叛逆叫嚣:凭什么?最先背叛对方的又不是你!”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她仿佛被心魔缠身,捂着耳朵,拼命回避那些讨人厌的声音。

  欧阳帆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随后尝试着捂捂她的手,叫了声:“心心?”

  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眼睛看着他,又好像没在看他,魔怔了似的:“都是你,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对,都是因为他!

  既然选择和沐娉婷分手,就不该藕断丝连,既然选择和她沐心悦结婚,就不该再选择背叛,既然背叛了,就要有本事掩盖一切!

  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

  因为他程彻的怯懦,她灰溜溜地回了国,因为他的优柔寡断,她差点就姐妹情断,现在又因为他的过失,令她如今受人掣肘,被人威胁,为人鱼肉!

  她怎能不恨?怎么不怨?

  欧阳帆眉头深蹙,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安慰。他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令她今夜如此反常,甚至有些骇人,却隐约知道,她是被伤害的那一个。

  而今夜的沐心悦真的疯了一般,突然一把推开他,霍然转身,把眼前的旧桌椅废木材一举掀翻,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叮零当啷”的噪声。

  欧阳帆站在一旁,任由她发泄,任由她胡闹,不发一言。

  她终于累了,顺着被掀翻的桌腿滑坐在地上,低低啜泣:“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爱她?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么难堪的局面,我该怎么办······”

  欧阳帆在她面前蹲下,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口上,叹了声气。听到这里,他大概能猜到事情的原委了,无非是最恶俗的三角恋。

  哦,不。他自嘲一笑,现在该是四角了。

  沐心悦抽泣了一会儿,从他怀里抬起头,言语恶毒,却不免幼稚:“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应该让他母亲抱憾而终,让他永远困在基督城,永远都别想如愿以偿!”

  欧阳帆拍拍她,“不说孩子话,啊~”

  沐心悦知道他的意思,他大概以为她是气急了,胡言乱语吧?“呵,你以为······没有我,他是怎么拿到的澳洲P·R?”

  欧阳帆一怔,微微皱眉。他想过很多他们走到一起的理由,却逃不过日久生情四个字,想到这时,他心中是有一丝嫉妒的。可如今看来······若她说的是真的,那作一个为男人,那位的手段未免太过龌龊。想到这儿,他心中又难免窃喜。

  沐心悦抹了把眼泪,“早知道有今天,我当初就应该让他烂在基督城!”

  “可你还是没狠下心,对吗?”他一贯沉稳,也是世面见多了,原不该紧张才对,可现在却渗出一手的冷汗。

  她没说话,只是微笑。

  是,她当初就不该心软,看他为他情伤,再也忍不住心中那抹莫名的悸动,拥抱住他,安慰他,然后莫名其妙地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

  只看她神情,欧阳帆便了然,却纠结了,问还是不问?

  他有种直觉,问出这个答案就等于彻底打开了她的心门,这样的信念,令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了:“所以······你做了什么?”

  她淡淡一笑,声音宛如梦呓,“我嫁给了他。”

  她一句轻飘飘的话,打得欧阳帆措手不及,顿时心神俱震:什么!”她那么聪明,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事来?婚姻也是可以拿来做人情的?

  沐心悦看着他,冷淡道:“所以,现在我是程太太。对不起,我骗了你。”

  欧阳帆目光炯炯,仿佛窥探到了她的心思,原来,这就是她对他若即若离的原因啊,她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吗?他淡定如常地说:“那又怎样?”

  沐心悦摇摇头,抚摸着他坚毅的脸说:“欧阳帆,别傻。”

  她想告诉他,别傻了,从一开始,她就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打发白建生,利用他刺激程彻,利用他,让自己更快乐······

  “别傻了,我们不是说好,只是玩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欧阳帆紧紧握住她的手,握得她指节泛白,她也没喊一声疼,他看着她笑了:“我最傻的,是早在初遇你时,就已经把你放在了心上,再也没忘掉。就连说玩玩,都是为了留住你编造的借口。”

  这样的夜晚,清冷寂静,就连风声低吻土粒的声音都显得别样清晰。两人四目相对,久久不语。

  沐心悦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的目光与她的一触即离。那一瞬,她看到了他眼里一缕不明的挫伤,她心中霍然明白,他没有撒谎,他心里的女人或许真的是······

  “欧阳帆,谢谢你。”她含泪道谢,很是感动。

  欧阳帆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郑重其事地说:“不要跟我说谢谢,永远不要。”

  这时,她心底的一处角落‘嘭’的一声炸裂开来,如同火山喷涌而出的岩浆蔓延全身,滚烫滚烫的,温暖又灼热。

  她说:“我不完美。”

  他答:“没人完美。”

  她说:“我结婚了。”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