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徐晓卿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晨夕正靠在阳台上抽烟。暗淡的灯光和缭绕的烟雾笼罩在她的身边，乍一看特别像民国时代的老电影，轻微失真的画面反而呈现出特有的美感。夹着香烟的食指和中指微微曲起，修长纤白，徐晓卿盯着那只手出了神。
江晨夕注意到徐晓卿的眼神，浅浅笑了笑，她一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抽烟，见徐晓卿看着自己，于是深吸了最后一口，就在窗台上把烟熄灭了。透过自己吐出的烟雾，她见徐晓卿穿着自己的吊带睡裙，几滴水珠从发梢滑落在如玉如瓷的肩膀和锁骨上，因为徐晓卿比自己高了几公分，本来应该长短合适的睡裙，她穿起来稍微有点短，只能遮到大腿根，露出的双腿肌肤细腻，白的发光。
江晨夕心下觉得自己拿这件睡裙有些考虑不周了，又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偏过头把自己的视线移开。非礼勿视，既然自己是弯的，可不能随随便便看人家姑娘的大腿啊，哪怕发小的也不行。“电吹风我帮你找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了，你吹头发，我去洗澡。”江晨夕说着，拿了自己的一套睡衣裤进了浴室，嗯，是那种她以前特别不爱穿的，非常保守的那种睡衣裤。
“要不要换一下？”徐晓卿想了想，试探地问。
“换什么？”江晨夕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你穿这个，我……换你那个，反正我刚洗完澡，没穿脏。”徐晓卿指了指自己的吊带裙，又指了指江晨夕手里拿着的睡衣裤。
“啊你说有点短是吧！那换一下吧。”江晨夕点着头，但站在原地看着徐晓卿，两个人都没动。
“要不……你把你那个放这儿，然后你去浴室，我换好了给你送过去？”徐晓卿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好好好。”江晨夕从善如流，把睡衣裤放在沙发上，跑进了浴室。
于是两个人都本着非礼勿视的态度，别别扭扭的互相回避着。等江晨夕在浴室洗漱收拾好，出来看徐晓卿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不禁失笑道：“你为什么不上床躺着？坐这儿什么意思？”
“夕夕，我觉得我可能要跟你坦白一件事。”徐晓卿转身看着她，轻轻攥着双拳，一副下定决心的表情。
“什么事？”不是要表白吧？可是还没准备好啊，江晨夕心跳忽然加速，紧张道。
“我来大姨妈了。”徐晓卿低眉耷眼的，心事重重，“你……我……你……”徐晓卿身为一个编辑，此刻却完全不知道怎么措词——咱们还能一起睡吗？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又不是要做什么；你会不会嫌弃我，觉得脏？啊听起来更怪了……跟洁癖相处真的好难啊。
“肚子疼吗？”江晨夕看着犹犹豫豫的徐晓卿，神色淡定的问。
“啊？不怎么疼。我就是怕……弄脏你床。”徐晓卿被冷不防的关心了一下，暖流暗自在心底流淌着，整理好了思绪，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嗯……没关系，我再拿一个被子给你吧。”江晨夕稍微为难了一下，因为自己洁癖的毛病，以前苏橙来例假的时候，她都会把苏橙赶去次卧睡，但今天除了自己和父母的房间，没有多余的次卧，总不可能让徐晓卿睡沙发，自己跑去睡沙发好像也怪伤人的，于是佯装淡定的提议一人一个被子。
躺下之前，江晨夕去灌了一个热水袋，塞到了徐晓卿的被窝里，放在她的小腹上。“有点烫，你隔着衣服。”
“好。”徐晓卿感受着来自小腹的温度，刚才还隐隐的坠痛有了一些缓解。
“晓卿。”江晨夕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面向她。
“在呢。”徐晓卿保持平躺的姿势，偏过头，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明明两个人今天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但是江晨夕身上的味道，还是跟自己用的洗浴用品完全不同。应该是体香，就是那种，只有喜欢的人才能闻到的味道吧，她唇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来。
“我记得上次咱们一起躺在这儿，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呢。那时候你爸妈也不太管你，暑假写不完作业就跑到我家里来补，有一天太晚了就没回去。”
“嗯，我记得咱们俩那天聊了很多，但什么内容我不太想得起来了。”徐晓卿眯起眼睛，也跟着回忆起来。
“我记得一点哦。”江晨夕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指尖绕着自己的头发玩，“我记得我那时候就跟你抱怨，我爸妈管的太严了，羡慕你家里，爸妈和你像朋友一样，很少约束你什么。”
江晨夕出自一个很传统的家庭，父亲是高中老师，母亲是医院的护士，从小家教就严格古板，每天固定的时间学习，出去玩也绝对不可以回来太晚，上学期间连电视都不许看，很多那时候的经典电视剧都是徐晓卿讲给她听的，什么射雕英雄传啊，小鱼儿与花无缺，恶作剧之吻，王子变青蛙之类的。上了大学，按照父母的要求选择了离家不远的学校，每周末几乎都要回家里过，晓卿就不同了，父母在她大学的时候出国，彻底放手了让她自己照顾自己，身为一家人，大大方方的选择各自喜欢的生活，互不干涉。
“我一直生活在他们的条条框框里”，江晨夕见徐晓卿没说话，但知道她在认真听，于是继续说，“后来你知道的，我跟苏橙在一起，是我长这么大唯一一次出了格。但我现在又有点怀疑，为了苏橙离家出走，把我爸妈气成那样，是不是不值得。”
“你能这么想，其实我挺开心的，开心你不会一心只想着苏橙，不管不顾。”徐晓卿心里软了软，“但是我觉得，两个人，在两情相悦的当下，为彼此做任何事情，都是无可厚非的。只有一点，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父母不是你的对手，你自己才是。”
“嗯”，江晨夕点了点头，“晓卿，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苏橙吗？”
“为什么？”徐晓卿又何尝不想知道。
“我就是觉得，我一直都是按照父母的想法在活，我学了和我爸相同的中文专业，我留在他们想让我留的城市，我事事都要和他们商量，从小到大，我其实都是一个被保护的很好的人，我不会做决定，不懂怎么拿主意，我在同龄人之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直到我认识苏橙，我觉得她怎么可以那么骄傲，那么自信，完全不像我，做任何事都犹犹豫豫，畏畏缩缩。”江晨夕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她一边吐露心扉，一边又觉得胸口发闷，但她还是想说，想把自己的想法都倾吐出来，告诉身边这个唯一令自己感受到一丝安全感的人，也许这样，她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所以她吸引你。”徐晓卿想起苏橙的脸，的确，她总是那么不可一世，总是那么骄傲自信，她无数次说起自己要成为怎样怎样的画家，要拥有多少多少的痴迷者，提起理想的时候，她是个眼睛都会发光的人。
“嗯，那时候我觉得她像太阳，我就像一个向日葵，追随着她，仰望着她。我想把什么都掏出来给她，所以连我的家庭都当了牺牲品。后来她参加什么知名画展了，她的插画集出版了，她收到某个杂志社的邀请了，我都为她高兴，但是我慢慢发现，她的未来里面，根本没有我。”江晨夕说着，双手微微用力，抓着被子，“她给我画封面，只是因为我一再央求，她跟语嫣传媒签约不久，就开始跟我抱怨语嫣的资源太少没发展，再后来，她就认识了那个人，是个导演啊，身边的资源有很多，钱也多，她说她想做电影的美术指导，想做明星专辑的设计师，那样就会有更多的平台可以发挥所长，她不想再画插画了。那我能怎么办啊，我给不了她那些东西啊。”
徐晓卿听到她的声音有了哭腔，侧过身子，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覆在了她的手上，“夕夕，其实你也很棒，你已经有那么多忠实读者了，而且越写越好，她呢，就是去追自己的理想，你们只是成为了走不同道路的人，不能再结伴而行了，但你要记住，你没必要做别人的向日葵，兴许，你也是某个人的太阳呢？”
江晨夕把头埋在了被子里，深深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徐晓卿怔怔的看着眼前呼吸逐渐平稳的女孩，多年前相识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江晨夕从小就是知书达理的样子，在初中的一次班会活动上，她用毛笔写了一首《春江花月夜》的行书，走笔流畅，行云流水，笔画飞白刚柔并进，都是恰到好处的力道。那双写字的小手紧紧握着毛笔，骨节线条分明，皓腕纤细，肤白胜雪，徐晓卿到现在还记得她写字时的表情，恬淡自然，眉眼如画。
后来徐晓卿就老是跟在江晨夕的身后，夕夕说她爸妈不许自己看电视，她就回去看了，再来讲给夕夕听，夕夕家里不准吃零食，她就朝爸妈要，偷偷带出来给夕夕吃。虽然她从来不爱看那些武侠剧和偶像剧，虽然，那些零食她也完全没有胃口。但她们终于渐渐成为朋友。
江晨夕性格沉稳细腻，是乖乖女的样子，徐晓卿则开朗爱闹，偶尔会叛逆和任性。一路走来，徐晓卿一直都觉得江晨夕哪里都好，成绩好，脾气好，长得好看，会写毛笔字，会讲故事……总之，是她的太阳啊。上大学的时候，父母其实给过她建议，说要不要一起去法国，她可以在法国读大学，但是她选择跟父母坦白，承认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想留在国内陪她，徐父母一眼就看出女儿对江晨夕的心思，但没有多问。
可这样一个自己视为太阳的女孩，在喜欢的人面前，居然也是这么不安的，自卑的。
徐晓卿看江晨夕似乎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在下眼睑，额前的秀发稍有凌乱，因为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整个脸颊被热空气扑的微微泛红。徐晓卿心底软做一滩水，恍惚间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在即将碰到那处肌肤的时候指节弯曲了一下，收回了手。她翻身朝向另外一边，咬了咬牙，紧紧闭上双眼。
这一夜，好像格外的短暂。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江晨夕注意到徐晓卿的眼神，浅浅笑了笑，她一向不习惯在别人面前抽烟，见徐晓卿看着自己，于是深吸了最后一口，就在窗台上把烟熄灭了。透过自己吐出的烟雾，她见徐晓卿穿着自己的吊带睡裙，几滴水珠从发梢滑落在如玉如瓷的肩膀和锁骨上，因为徐晓卿比自己高了几公分，本来应该长短合适的睡裙，她穿起来稍微有点短，只能遮到大腿根，露出的双腿肌肤细腻，白的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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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换一下？”徐晓卿想了想，试探地问。
“换什么？”江晨夕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你穿这个，我……换你那个，反正我刚洗完澡，没穿脏。”徐晓卿指了指自己的吊带裙，又指了指江晨夕手里拿着的睡衣裤。
“啊你说有点短是吧！那换一下吧。”江晨夕点着头，但站在原地看着徐晓卿，两个人都没动。
“要不……你把你那个放这儿，然后你去浴室，我换好了给你送过去？”徐晓卿一边说，一边比划着。
“好好好。”江晨夕从善如流，把睡衣裤放在沙发上，跑进了浴室。
于是两个人都本着非礼勿视的态度，别别扭扭的互相回避着。等江晨夕在浴室洗漱收拾好，出来看徐晓卿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不禁失笑道：“你为什么不上床躺着？坐这儿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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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卿。”江晨夕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面向她。
“在呢。”徐晓卿保持平躺的姿势，偏过头，闻到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明明两个人今天用的是同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但是江晨夕身上的味道，还是跟自己用的洗浴用品完全不同。应该是体香，就是那种，只有喜欢的人才能闻到的味道吧，她唇角微微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来。
“我记得上次咱们一起躺在这儿，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呢。那时候你爸妈也不太管你，暑假写不完作业就跑到我家里来补，有一天太晚了就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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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徐晓卿就老是跟在江晨夕的身后，夕夕说她爸妈不许自己看电视，她就回去看了，再来讲给夕夕听，夕夕家里不准吃零食，她就朝爸妈要，偷偷带出来给夕夕吃。虽然她从来不爱看那些武侠剧和偶像剧，虽然，那些零食她也完全没有胃口。但她们终于渐渐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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