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配钥匙并不需要多久，慕方晴很快就拿到了新配的钥匙，可是她并不急着回家，只是就这样在小镇的街道上闲逛着，就像是在放逐着自己，也像是为在这美好得残酷的阳光中狠狠鞭笞自己暗自啜泣的心灵一样。
自小，她便和身边的同学有所不同。
她的脑海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闯进一些陌生的人物——尽管她与他们并不相识，却总是从心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并不是刻意，但她的心上、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地就有音符在顽皮地跳跃着，顾自串成动听的旋律、俏皮的小调，搅得她不得安宁。
虽是不得安宁，却也幸福。
因为，这些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旋律真的好美，引得她总是情不自禁将它们记录在纸上，轻轻地哼唱着，有时候甚至还会对着它们痴痴地傻笑。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有一副好嗓子，还会不少乐器，也时常会在各种各样的比赛和演出上看见她的身影。
或许他们觉得慕方晴很优秀。
但其实只有慕方晴自己知道，那些比赛和演出不过都是应了老师的安排，而她的所谓“优秀”，不过只是停留在“闪耀在邻家”的程度罢了。
什么意思呢——简单地说，就是这个小镇里，有许多人都听说过她慕方晴的名字，也羡慕她小小年纪便能包揽那样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荣誉，她就像是他们眼中闪烁着耀眼星光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可又有谁知道，一旦离了学校这方小小的舞台，离了这承蒙上天恩赐的“花季年龄”，她慕方晴便什么都不再是了。
但当时的她哪里会懂这些，她知道的只是，虽然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夸赞她优秀，夸赞她耀眼，她却并没有因这夸赞而感觉到多少快乐。
她依旧默默地弹琴、暗暗地练声，偷偷地听着那些大师们的杰作。
不为炫耀，也不为博谁的目光，只不过出于单纯的喜欢。
偶尔看见电视里出现的那些同龄小孩在更大的舞台上绽放着耀眼的星光，她也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暗暗的嫉妒。
好浮躁的时代啊，如果年少时候未能成名，长大之后就真的再与自己的梦想无缘了吗？
但许多大师，不也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刚刚崭露头角，慢慢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的吗？
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连阅历都尚浅，有时候对自己的未来都还充满迷茫，在现今的这个时代，却已是成了论成败、定前途的年纪了——如果只是演奏曲目、搭配音符，那“少年天才”的身份似乎也可以胜任，可若是想谱出生命的厚度、创作足以流传千古的名篇，这样年轻的年纪，真的有力量能够负担得起吗？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的，是音乐家……”年幼的慕方晴常常在练琴时这样暗暗地想着，“我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为音乐的宝库增光添彩，让更多的人知晓它的魅力，感受到它拥有多么震撼人心的力量——而不是去做一个‘天才’，去做一个‘获奖选手’，去做一个没有厚度的‘奖杯墙’……”
虽然并不明晰，但那时慕方晴的心里已经悄悄地播下了这颗梦想的种子。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说：“如果有朝一日我真能够资格成为音乐家，那么即便这成功来得晚一些也没有关系——为了创作出足够有质量的作品，我愿意暂时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音乐给了我存在的意义，所以我愿意，将我的灵魂，献给音乐……
“是了，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活着，是为了体验，是为了去拥有更多的经历，是为了让生命富有足够的厚度以谱出精良的作品，让更多的人感受到，音乐……是多么美好。”
因着这样的想法，她放弃了在获奖的道路上继续向前，也放弃了那些能让她看起来更为光鲜亮丽的机遇，她就这样让自己低到泥潭里去，让自己无限贴近于平常人的生活，甚至到了一种光环尽失的地步——那些她在高中之后认识的同学，竟真的将她当作一个一无所知的平凡人，当成一个没有脑子的笨蛋，当成一个难以相处又自命清高的神经病，常常将她当作笑料在背后议论着，却以为她毫不知情。
可是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自己成年之后能够走得更加坚定一些，让自己手头拥有的素材能够更加鲜活一些，而不是一直在构造一些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可是每当她一个人行走在校园的僻静角落、烟雨迷蒙中的安静小镇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单曲循环着那些让她一听就忍不住落泪的曲目，在心里暗暗地许下誓言：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能力写出这样震撼人心的曲目来！
这便是年幼的慕方晴心中最隐秘的理想了。
可她终究还是太天真、太年少，还不清楚成年人世界的种种规则。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在当今这个社会，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起点上，若是少了获奖证书，她便再没有旁的办法去证明自己的才华。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与名校失之交臂便意味着她要在一个狭小的平台里渴死，即便花上比旁人多百倍的努力也再难获取让她的天赋更上一层楼的资源。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少了财富和名利便意味着她要在没有光亮的漆黑小道里孤独地行走，在为温饱和稳定而奔走的边缘挣扎，一次次听别人嘲笑她“不务正业”、“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为什么……
她只不过是太宝贝音乐，太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它，只不过是因为想要等到自己够资格的时候再与它结下永不淡去的情缘，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初心竟会使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与它渐行渐远，甚至此生都有可能无缘相见。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她甚至都开始怀疑当初的自己是不是真有那样耀眼。
她甚至怀疑，那曾经的聚光灯与夸奖称赞，是不是其实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直到她在整理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的那些蒙上了尘灰的年少时所获的奖杯与证书，还有在街头偶遇那些儿时熟稔的叔叔阿姨们，在听见他们背过身去的那一瞬，对于她的惋惜与同情的时候，她才终于隐隐明白过来，那并不是梦，那是比正午的阳光还要清晰确凿的事实，只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她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相信。
“我错了吗？”她在心里哀戚地想道，“只不过是因为想要追逐‘灵魂’，我才一步步走到今天这步田地罢了……可是，我错了吗？”
她闭上眼，只觉得眼眶开始渐渐变得湿热，可是她痛苦地压抑着，只希望自己不要再这样懦弱。
只会哭，只爱哭，却拿不出一点儿实际的行动好让自己离那个明知道会成真的梦更近一点。
*
不觉中夜幕已然降临，慕方晴怀着沉重的心情缓缓拐进小区，迈上台阶，走过一段路，她终于来到了家门前，把钥匙轻轻插入旋开了门。
“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不错……”不知怎的，在打开门的那一瞬，这个念头忽地就闯入了慕方晴的脑海，“每天回到家，迎接我的只有这空白的墙壁和安静到让人窒息的空气……这样的日子，我也是受够了……”
但说起来，其实在临出门，慕方晴说要给阿尔法配钥匙的时候，她对于他的印象，就已是改观了。
那时，尽管被他撞见了那副模样，可当时的阿尔法看起来是那样腼腆，脸红的表情看上去那般可爱，连看着她的目光里都不带半点下流，而更像是一种惊叹、一种欣赏……
只是，她实在害羞罢了，不然像他那会儿那般的目光，换作任何一个女生，恐怕都不会感觉受到了冒犯。
尽管当时，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可阿尔法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感觉……
还是很君子的。
或许……
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就是一个外星人，从火星上来的？
可是……天啊！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出神间，慕方晴不觉已是步入了客厅，而大门也在她的身后轻轻合上了。
月光顽皮地透过窗户探进轻柔的手，恋恋不舍地在清冷的地板上流连，就好像贪恋那冰凉的温度似的。
也许是想得太过入神，慕方晴竟忘记去开灯了，直到墙边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她才因惊吓而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而那人显然也是被吓了一跳，等到看清眼前的人是慕方晴的时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你终于回来啦，我正好有事儿想要问你呢。”
*
慕方晴怔怔地瞅着他，只觉得似是在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隐隐的友好，可也弄不清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什么事？”于是她开口了，语气里有浓浓的疑惑。
阿尔法从暗处缓缓挪出身子，修长的手指轻轻落在那个庞大的黑色物件的表面，长长的睫毛低垂，发问的语调很轻柔：“这是什么？”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
自小，她便和身边的同学有所不同。
她的脑海里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出一些奇怪的画面，闯进一些陌生的人物——尽管她与他们并不相识，却总是从心里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并不是刻意，但她的心上、脑海里总是时不时地就有音符在顽皮地跳跃着，顾自串成动听的旋律、俏皮的小调，搅得她不得安宁。
虽是不得安宁，却也幸福。
因为，这些出现在她脑海中的旋律真的好美，引得她总是情不自禁将它们记录在纸上，轻轻地哼唱着，有时候甚至还会对着它们痴痴地傻笑。
班上的同学都知道她有一副好嗓子，还会不少乐器，也时常会在各种各样的比赛和演出上看见她的身影。
或许他们觉得慕方晴很优秀。
但其实只有慕方晴自己知道，那些比赛和演出不过都是应了老师的安排，而她的所谓“优秀”，不过只是停留在“闪耀在邻家”的程度罢了。
什么意思呢——简单地说，就是这个小镇里，有许多人都听说过她慕方晴的名字，也羡慕她小小年纪便能包揽那样许多常人难以企及的荣誉，她就像是他们眼中闪烁着耀眼星光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可又有谁知道，一旦离了学校这方小小的舞台，离了这承蒙上天恩赐的“花季年龄”，她慕方晴便什么都不再是了。
但当时的她哪里会懂这些，她知道的只是，虽然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夸赞她优秀，夸赞她耀眼，她却并没有因这夸赞而感觉到多少快乐。
她依旧默默地弹琴、暗暗地练声，偷偷地听着那些大师们的杰作。
不为炫耀，也不为博谁的目光，只不过出于单纯的喜欢。
偶尔看见电视里出现的那些同龄小孩在更大的舞台上绽放着耀眼的星光，她也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暗暗的嫉妒。
好浮躁的时代啊，如果年少时候未能成名，长大之后就真的再与自己的梦想无缘了吗？
但许多大师，不也是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才刚刚崭露头角，慢慢绽放出耀眼的光芒的吗？
一群十七八岁的孩子，连阅历都尚浅，有时候对自己的未来都还充满迷茫，在现今的这个时代，却已是成了论成败、定前途的年纪了——如果只是演奏曲目、搭配音符，那“少年天才”的身份似乎也可以胜任，可若是想谱出生命的厚度、创作足以流传千古的名篇，这样年轻的年纪，真的有力量能够负担得起吗？
“如果可以，我想成为的，是音乐家……”年幼的慕方晴常常在练琴时这样暗暗地想着，“我想……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为音乐的宝库增光添彩，让更多的人知晓它的魅力，感受到它拥有多么震撼人心的力量——而不是去做一个‘天才’，去做一个‘获奖选手’，去做一个没有厚度的‘奖杯墙’……”
虽然并不明晰，但那时慕方晴的心里已经悄悄地播下了这颗梦想的种子。
有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说：“如果有朝一日我真能够资格成为音乐家，那么即便这成功来得晚一些也没有关系——为了创作出足够有质量的作品，我愿意暂时以普通人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音乐给了我存在的意义，所以我愿意，将我的灵魂，献给音乐……
“是了，这便是我存在的意义……
“我活着，是为了体验，是为了去拥有更多的经历，是为了让生命富有足够的厚度以谱出精良的作品，让更多的人感受到，音乐……是多么美好。”
因着这样的想法，她放弃了在获奖的道路上继续向前，也放弃了那些能让她看起来更为光鲜亮丽的机遇，她就这样让自己低到泥潭里去，让自己无限贴近于平常人的生活，甚至到了一种光环尽失的地步——那些她在高中之后认识的同学，竟真的将她当作一个一无所知的平凡人，当成一个没有脑子的笨蛋，当成一个难以相处又自命清高的神经病，常常将她当作笑料在背后议论着，却以为她毫不知情。
可是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在心里安慰自己这只是为了自己成年之后能够走得更加坚定一些，让自己手头拥有的素材能够更加鲜活一些，而不是一直在构造一些遥不可及的空中楼阁，可是每当她一个人行走在校园的僻静角落、烟雨迷蒙中的安静小镇的时候，却还是会忍不住一遍一遍地单曲循环着那些让她一听就忍不住落泪的曲目，在心里暗暗地许下誓言：总有一天，我也会有能力写出这样震撼人心的曲目来！
这便是年幼的慕方晴心中最隐秘的理想了。
可她终究还是太天真、太年少，还不清楚成年人世界的种种规则。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在当今这个社会，站在一个普通人的起点上，若是少了获奖证书，她便再没有旁的办法去证明自己的才华。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与名校失之交臂便意味着她要在一个狭小的平台里渴死，即便花上比旁人多百倍的努力也再难获取让她的天赋更上一层楼的资源。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少了财富和名利便意味着她要在没有光亮的漆黑小道里孤独地行走，在为温饱和稳定而奔走的边缘挣扎，一次次听别人嘲笑她“不务正业”、“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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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不过是太宝贝音乐，太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它，只不过是因为想要等到自己够资格的时候再与它结下永不淡去的情缘，她怎么会想到这样的初心竟会使得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与它渐行渐远，甚至此生都有可能无缘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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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怀疑，那曾经的聚光灯与夸奖称赞，是不是其实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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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尽管被他撞见了那副模样，可当时的阿尔法看起来是那样腼腆，脸红的表情看上去那般可爱，连看着她的目光里都不带半点下流，而更像是一种惊叹、一种欣赏……
只是，她实在害羞罢了，不然像他那会儿那般的目光，换作任何一个女生，恐怕都不会感觉受到了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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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
还是很君子的。
或许……
他说的都是真话，他就是一个外星人，从火星上来的？
可是……天啊！
真的会有这种事吗？
出神间，慕方晴不觉已是步入了客厅，而大门也在她的身后轻轻合上了。
月光顽皮地透过窗户探进轻柔的手，恋恋不舍地在清冷的地板上流连，就好像贪恋那冰凉的温度似的。
也许是想得太过入神，慕方晴竟忘记去开灯了，直到墙边忽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她才因惊吓而控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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