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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云起月出

  乔扶听是正经非酋,真是再严谨不过的说法。

  第二轮抽签,她硬生生给自己抽到了两个结丹对手,剩下的三位是筑基。

  按照她现在获得的消息,这次大比境界在结丹之上的,包括三位元婴在内,一共二十五人。而晋入第二阶段的一共三百人,也就是说,每个人在抽签的时候,大约十分之一的概率会碰到一次结丹,她不仅碰见了,还碰见俩。

  就这两个结丹,还排上了连场。

  如果不是因为签是自己亲手抽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给她使绊子。

  与乔扶听黑漆漆的手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关琮,他的对手有四位是炼气,只有一位筑基。

  前来参赛的各门弟子中,炼气期的人虽然不少,也绝不算多,关琮能一口气碰上四个,概率大概等同于乔扶听碰上两个结丹。

  乔扶听无不羡慕,看看,哪个世界都有欧皇。

  但是能怎么办呢,自己抽的签,跪着也要打完。

  乔扶听长吁短叹,酸了好一阵子,才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册子。

  小册子是关琮搜集的关于她即将面对的对手的信息,刚刚急急忙忙给她送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筑基对乔扶听的威胁不大,她稍稍翻了一下,了解这三人的武功流派就算看完。

  重点是那两位结丹。

  昆山除了乔扶听之外,没有结丹的弟子,所以她也不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战力,在同境界中算什么水平,秉持着小心为上的准则,她看得十分仔细。

  这两位对手,武功路数天差地别。

  乔扶听越看越觉得他们不可小觑,修长的眉皱成一团。

  日头西沉,院墙的影子长长地拉开,投在石桌上,一片青灰的影子,她才舒展开眉头,放下手中看了许多遍的小册,抬起头。

  “我大概想好了……”

  院中除了绮丽的暮色,哪有半个其他人的影子。

  原来关琮看她这么认真,心知她即将面对的战斗不易,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默默离开了水天峰。

  乔扶听心中温暖,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关琮是她在昆山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明天她没有比赛,关琮倒是有一场,说什么她都得去看看。

  ——

  昆山六阁之中有一片山谷,谷底宽阔平坦,是天然的聚气灵谷,昆山将这片占地数百里的山谷一分为二,分别取名“腾龙谷”、“起凤池”,意为此乃腾龙起凤之宝地。

  腾龙谷与起凤池距离六阁不远,通行方便,往常但凡要展开什么重要的活动,多是在两者中选择,依据活动性质与人数规模,决定去哪里。

  晨雾将将散去,起凤池已是人头攒动。

  这是第二赛段开始的第一天,许多修士虽然在第一赛段就已经淘汰,却因刀光剑影带来的热血留了下来。

  这一赛段开始,起凤池中央的演武场上将同时进行三队对决,观战区的高台上有三位大能观赛,在裁决胜负的同时也防止场上发生意外。

  这三位大能本应该由六阁阁长和掌门轮流担任,但柳慎言暂时不在昆山,书阁和丹阁的两位又因为不清楚的缘故,终日见不到人影,只剩下器、药、乐三阁阁主和年迈的掌门连轴转。

  乔扶听来得低调,没有告诉关琮。

  关琮那家伙害羞得很,他要是知道乔扶听来观战,恐怕要紧张得发挥失常。

  反正这一局关琮的对手是炼气,不出意外他是能胜的,到时候她再上前庆祝不更好?

  她挑了个视角清晰的位置,在观战区坐下。

  可乔扶听万万没想到,自己说的话仿佛是一口毒奶,毒性无人能比。

  战斗已经打响了,另外两个战场中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关琮这个战场却迟迟没有动静。

  此时,关琮捏着剑,手心的汗一阵一阵往外冒,眼神飘忽不定,看山看水看观众,就是不看对手。

  他面前的女子唇红齿白,眼含秋水,领口颇深,一抹玉色呼之欲出,腰身被烟紫色腰带束起,盈盈一握,修长的腿从裙摆下露出来,白得晃眼。

  全身上下写满了“风情万种”一词。

  女修来自南边的烟柳门,一个只收女弟子的小门派,教习的是柔媚入骨的心法。

  她看着关琮通红的耳根,手中黑色的折扇掩唇,弯眸一笑,调戏道:“小弟弟,姐姐好看吗?”

  关琮忙不迭点头,反应过来,又疯狂摇头。

  女修不恼,饶有兴趣地将折扇一收,在掌心中敲着,追问:“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是说好看还是不好看啊?”

  昆山风气清正,女弟子或是像乔扶听那样疏离的高岭之花,或是像乐阁大师姐秋璇一般端庄雅致,关琮哪里见过像面前这女修一般的人物,脸红得像在开水里烫过一遍的虾,讷讷地说不出话。

  女修觉得有趣,玩闹之心愈盛,上前几步,就要用扇子去挑关琮的下巴。

  关琮被她的动作吓得连连倒退好几步,拉开了一个自觉还算安全的距离,才结结巴巴说:“你、你不要过来啊。”

  表情羞愤欲绝,颇似被无赖轻薄了的小姑娘。

  他们这组不同寻常的表现很快引起了观众的注意,一时间场外嘻嘻哈哈一片。

  很多人是混江湖的散修,说话没什么顾忌,也不管场上的是谁,见关琮退步,只管起哄。

  “小兄弟!怂什么!干她!”

  “上啊!”

  “男人怎么能后退!冲!”

  乱七八糟的嚷嚷传进场中,其中不乏带颜色的字眼,女修只啐了一口,不觉有什么,关琮反倒更不自在了。

  他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干脆手腕一翻,割下一片袍角,系在眼前,把自己的眼睛蒙了个结结实实。

  他这举动使观战区沉寂一瞬,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叫好声。

  少年行为固然有些迂腐,却清正刚直得像昆山山口的那一株松树。

  女修也被他的动作给搞懵了半晌,哪有人会在赛场上自废双目?

  不至于吧?

  惊讶过后,狂喜涌上心头。

  她本来以为这场必输无疑,不怎么想打,所以才出言调戏关琮,没想到这个小弟弟这么不经调戏,直接把眼睛给蒙住了。

  没了眼睛,关琮还能稳赢吗?

  乔扶听也不知道。

  她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场晃晃关琮的脑子,十成十能听到大海在里面波涛汹涌。

  女修出手了。

  她手中折扇展开,一甩,扇缘出现数点寒光,原来是把兵刃藏在了扇骨之中。

  她腰身一扭,全力将手中折扇旋转着掷出,送向关琮肩头。

  她还是留了手的,考虑到关琮目不能视,没有击向咽喉。

  众人摒住呼吸,想看那白布覆眼的少年如何躲过这一招。

  关琮不知道众人现在的想法,他只觉得现在的情况很好。

  没了眼前扰人的景象,他心静下来,脸颊上滚烫的温度渐渐褪去。

  失去了光明,四面八方的喧闹、山谷中温凉的风、晨露的青涩、朝阳的温度,在他剩下的四感中清晰起来。

  尖锐的破风声更是逃无可逃。

  他不疾不徐抬起手,斩出一道剑弧。

  “铛——”

  扇子被拦下了。

  折扇一击即退,又旋转着回到了女修的手中。

  那折扇不知道是怎么控制的,回到女修手上之后,停也不停,又流星一般飞出,扇缘寒芒连成一片,割裂空气的长啸刺耳地响起,裹挟灵力卷向关琮。

  关琮只微微侧首,便挥剑,柔和的灵力连成一片雾气,聚而不散。

  云起。

  折扇一头扎进连绵的云雾,动弹不得。

  女修心中暗惊,手上法诀捏得飞快,才将扇子收回。

  她连出数招,都被关琮一一破解,一张俏脸登时青青白白,又惊又气。

  情况一直僵持在女修攻、关琮守的局面上,观众看久了,觉得无趣,逐渐将目光投向其他两个战场。

  女修也逐渐失去耐心,又一次将折扇唤回时动作大了些,衣袍带起一片猎猎风声。

  就在此时,突变忽起!

  关琮与女修之前,亮起了一弯月光。

  细看去却是关琮挥出的剑光,利如新月,奔涌向女修怀中。

  见月亮奔自己而来,又霍然炸开,散作数片清霜,女修脸色惨白,手中折扇连挥,击碎大半,却力有不逮,剩下小半擦身而过,最近的一片将将掠过她咽喉。

  先前她出了不知多少招,都没有用,而今关琮只一招,她便狼狈至此。

  这一战是无法获胜了。

  女修将折扇往手心一握,抱拳扬声道:“我认输!”

  关琮摘下眼前的布,站在一地碎霜中如释重负地笑起来。

  他模样本来就好看,此时这一笑透着难言的清俊,之前面对女修遮眼的举动又为他攒足了人气,一时间观战区的人纷纷被他这一笑晃了眼睛,立刻有女修红着脸向身边的昆山弟子打听此人是谁。

  乔扶听穿着昆山弟子的白袍,当然也有人问她。

  “请问这位道友,你可认识场中那位公子?”

  乔扶听在想事情,于是毫不犹豫地说:“不认识。”

  女修很是失望,只能转头询问别人。

  乔扶听在想,要用什么姿势锤爆关琮的头。

  起凤池上的输赢暂且不论,难道以后行走江湖,面对相似情况,他也要如此作为吗?

  嫌脑袋在脖子上待得□□稳了?

  除此之外,就是关琮刚刚用出来的两招。

  两招气象不同,一云起,一月出,看起来大相径庭。

  但是乔扶听认识。

  应该说,所有的昆山弟子,但凡是学了昆山剑法的,都应该认识。

  可是此时昆山弟子脸上一片兴奋,讨论的全是场上的师兄用的是哪一招,为什么看起来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云与月,对应的昆山剑法只有一招,是基础中的基础。

  起手招,云破月明。

  云破月明作为起手招,当然用来起势,攻击性不强。

  但在关琮手中,这一招拆作两招,云破改作云起,月明改作月出。

  一守一攻,可固局也可破势。

  这种不拘泥于固定招式的风格,颇有些像关琮之前向她展示过的“倦鸟归巢”。

  乔扶听在剑一事上非常敏锐,她感觉这应该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

  她是这么想的,就这么问了。

  把关琮蒙眼一事严肃地再三强调之后,面对羞愧得差点钻进地面的关琮,乔扶听话锋一转。

  “你今天用的那招,”乔扶听比划了一下关琮当时的动作:“是不是和之前的‘倦鸟归巢’一样,是那位高人指点的?”

  关琮很是惊讶道:“师妹看出来了?确实是。”

  乔扶听对这位在昆山中的高人很好奇,除了柳慎言之外,这还是她知道的第一个于剑法上超脱众人的人物。

  既然在昆山,又精通剑法,是不是和柳慎言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关,会不会也像柳慎言一样,知道自己身上的秘密呢?

  乔扶听对当初药阁那包不知用途的草药耿耿于怀,柳慎言又外出,天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回来,谭寻看着又实在不像个好东西,她不肯放过这微小的可能,问:“不知师兄可否为我引见?”

  关琮对她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这次却毫不犹豫地摇头道:“不行。”

  他说:“不是我不答应为师妹引见,那位前辈来我器阁的时间很随意,频繁的时候隔月便来,有时候隔长些,半年或是一年再来也有的,指点我剑法也只是在心情好时,他若是不愿意,我是连面都见不到的。”

  乔扶听疑惑:“那你是怎么知道他去了器阁的?”

  “他会与师尊在房中探讨铸器的方法,”关琮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有一次听到他们好像在谈论怎么修补损坏的兵器。”

  能和器阁阁主谈论铸器,于此一道上肯定不止略知皮毛,最少也得是精通吧,说不准,甚至是一位铸器大师?

  既懂铸器,又懂剑术,这是个什么人物?

  乔扶听回忆了不知道多少遍,也没从原著中回忆起这么一个角色。

  留给她回忆的时间并不多,属于她的那两场与结丹修士的比试近在眼前。松语文学www.sywx8.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