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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0162章自名

  眼见前队哗变,后面整队待发敌队亦有人响应………

  敌队大阵瞬间乱成一团,大多数敌队士卒垂头丧气,不知所措。

  李陌一大喜过望,几要一蹦三尺高,语无伦次的大叫说,“………时机已到………冲啊………”他嘶哑着嗓子大声下令,“………活捉青冉………”

  周全公见状,急忙高声补充说,“………活捉青冉者,赏银万两,差职连升三级………”

  陌尘大队阵型瞬间散乱,士卒们高举火炮疯狂呐喊,不顾亡活的扑了上去。

  罗克惊慌失措的跑了过来,连比带画的叫说,“啊………将军阁下,您怎么能这样,”他惊恐的指着对面的敌队骑卒,“火炮没有了阵型,我们就………”

  李陌一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替他拍去他身上的灰尘,“没关系,这里是异国………按照本土的规矩,现在我们胜了………您知道么,先生,我们胜了………别说没有阵型,就是爬过去也没有关系………”

  旁边一直保持缄默的吴五见亦是跃跃欲试,李陌一眼角瞥到,转头笑嘻嘻的问说,“老吴………你觉得呢?”

  吴五见似乎伤势不轻,除了手指被摔断了一根,背上还中了一箭,此外在开始的骑卒混战中,他左肩的肌腱也被马刀砍了一下,此刻一支胳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

  虽然心知李陌一是出言相激,但还是忍不住怒声说,“他爷爷的,将士料事如神,战事之上将军说啥就是啥,不用我觉得,得将军觉得………”

  言罢一声呼哨,召来战马飞身而上,单手擎刀,纯以双腿控马,就那么一头冲了出去。

  …………

  …………

  陌尘大队骑卒屡经折损,此刻只剩五百余骑,而且大部带伤。

  在吴五见的率领下,此刻再次向敌队发起冲锋。

  大规模的战斗,在这支陌尘大队骑卒冲锋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少数试图力挽狂澜的敌队人马不是被他的亲卒解决,就是被陌尘大队火炮炸飞,而全由上阶卒组成的督战队亦在哗变士卒的冲战下一哄而散,青冉在少数亲卒的亡命护卫下,奋力的冲开哗变士卒的包围,向运河方向策马狂奔。

  刚刚威风凛凛的“青冉大将军”帅旗此刻被人遗弃在地上,洁白的缎子上满是泥土和脚印,肮脏不堪。

  …………

  …………投降的敌队骑卒立场十分之尴尬。

  实际上他们也并没有明确表示要投降陌尘大队,不过现在也失去了任何作战的几望,数千人骑在战马之上,手握着长马刀不知所措,眼睁睁的看着陌尘士卒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着冲战过来,然后旁若无人的越过他们追战那些个逃卒,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般。

  李陌一策马狂奔,待奔到战事中央之时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严峻的问题。

  现在几乎有近三千敌队骑卒没有解除武装,虽然眼下已经没有什么敌意,但毕竟也是一件十分之危险的事情,眼见陌尘大队齐齐而上,四周火炮轰鸣,一众敌队个个面面相觑惊惶不安,情急之下李陌一大声呼喊说,“………敌队诸位英豪们摘下帽子………摘下帽子………”

  负责传令的亲卒队立即大声传令,瞬间传遍了整个战场。

  奋力追击的陌尘士卒闻言亦大声重复三五遍,三队大呼之下,敌队马队显得有些傻傻呆呆,大队中三三两两的摘下斗笠缨帽,但大部分人却犹犹豫豫的,手中仍然马刀紧握。

  周全公与李陌一策马并驰,他心思活泛,立即醒悟过来,见敌队仍是一副犹豫疑虑的样子不由心中大急,擅自补充命令,“………敌队诸位英豪们,将军有令:活捉青冉者………赏银五千、赐田百亩,差阶连升两级………”话一出口,旁边的亲卒丝毫不怀疑,立即把这句话大声传了出去。

  重赏之下的效果果然不凡。

  此言一出,刚刚率先哗变攻击督战队的敌队人马立即策马加速,向青冉逃跑的方向紧紧追去。

  一时间,竟然把吴五见的陌尘大队骑卒甩在身后。

  而其他少数敌队人马此刻则纷纷下马,小声呵斥着坐骑,给冲锋的陌尘大队让路。显然,他们既不想与陌尘大队继续作战,也不想追战昔日的同僚。

  看见投降的敌队人马一副顺从伏帖的样子,李陌一顿时松了一口气。

  此刻他已经奔至敌队阵前,忽然一拉缰绳,胯下战马不安的扑哧着,慢慢放缓了速度,他一把推开拦在身前护卫的二愣子,就那么单人单骑的冲入敌队众士人之中,大声狂呼,“我就是李陌一,你们有头儿没有?出来说话………”

  一众敌卒面面相觑,不能置信的看着单人匹马的狂妄“匪头”,一时间竟无一人敢上前答话。

  马蹄急响,后面的亲卒呆了一呆,随即拼命的猛抽战马,旗手高举着“李”字大旗,急急跟了上来,策马立缰。

  “砰!!”

  旗杆重重一声顿在地上,最近的数名敌兵忍不住仰头上望,素白的帅旗猎猎作响。

  “你们的领头儿呢,还有喘气的没有?出来说话………”李陌一神气活现的大声喝说。

  一名骑士慢慢甩鞍下马,慢吞吞的徒步缓行,走到近前浅浅的打了个千,“败将北古可,见过………见过陌尘大队李将军………”

  言罢,未等李陌一俯允,北古可就自顾自的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仰头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北古可?”

  李陌一皱了皱眉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眉开眼笑,对北古可的无礼举止毫不介意,微笑着说,“北士人太客气了………不知道尊下现在是什么职分?”

  北古可抱拳说,“在下在………青冉上将帐下任文书居副将之职………”

  “喔………好说、好说………”李陌一微笑着跳下马来,走近几步,随即故意大声说说,“我说老北啊,咱们这里的士卒们都是刀口上混饭吃的,那些场面话我也不想讲………你知道咱们陌尘大队里的差职么?”

  北古可局促不安,他性格有些内敛,眼前这个人刚才还是是势不两立的敌人,此刻忽然站在面前和他亲切回话,感觉好似千万条蚂蚁在背上爬一样,很是难受。

  听见李陌一的话,他结结巴巴说,“将军恕罪………卑职听说贵队职分简单,各队部曲名曰:组、合、小队之类,以上各有将校统领………”

  “大同小异………”李陌一哈哈大笑,转过头扫了身边的敌队人马一眼,大声宽职说,“别扯什么‘贵队’不‘贵队’,现在咱们都是一队人,一个锅里搅勺的,都是陌尘大队的士卒………”

  陌尘二字咬得极重。

  他拍了拍北古可的肩膀,“老北,我这个不喜欢来虚的………你觉得小队长这个位置咋样?………”

  眼见北古可抬起头来正要推辞,李陌一摆了摆手,继续说,“这个小队长嘛,大概就是带一千人马的意思,没办法,咱们现在架子地界小,只能委屈一下………”他重重的拍了拍北古可的肩膀,根本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指点着周围的敌队人马大笑说,“这么多士卒同僚巴巴的望着你,看来你也是个好领子,想来不会嫌弃差职太小吧?”

  北古可神色古怪,一时间倒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木呐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陌一嘿嘿一笑,随即大声宣布说,“从现在开始,北古可就是我陌尘大队之中的一员大将,”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卒,招了招手,“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见过北队长?”

  周全公笑嘻嘻的翻身下马,一躬到底,“卑职周全公,见过北队长………”他身后的亲卒见状亦跳下马来,向北古可行礼,慌得北古可还礼不迭。

  见周围的敌卒个个现出羡慕的神色,李陌一忽然翻身上马,大声发令,“各位将士,听我号令………上马……………”

  一众敌队人马待了一呆,看见李陌一的亲士卒敏捷的跳上战马,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换了主子,急忙翻身上马。

  “………拔刀……………”

  “唰!!”

  骑卒们无暇思索,一把扯出马刀,个个训练有素,一个个刀刃整整齐齐的齐肩而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各位将士,”李陌一面色肃然,冷冷的注视着一众骑卒,看得士卒们心中发毛,沉默良久,待所有人都惴惴不安时,他忽然微微一笑,冰冷的脸上如同春风解冻一般,和颜悦色的大声说:“今日加入陌尘大队的诸位英豪,在首府城中有家眷者赐大宅一座、旱田二十亩,赏银二十两………………………”

  数千骑卒吓了一跳,一时竟然没有回过味来。

  只见李陌一转过头去,伸手招过北古可和二愣子,大声吩咐说,“北队长,你找两个熟悉队务的弟兄,和我的亲卒队长一齐跑一趟首府城,房子、田地什么的以后慢慢再分,先把诸位英豪家眷的口粮放下来………”他笑嘻嘻的说,“老北啊,你不知道,现在首府城中流民太多,粮价居高不下,你说要是手底下的人家里短了吃的、饿着了老娘孩子,那我这个当头的可还有脸做人么………”

  北古可怔怔的瞧着李陌一,愕然半晌,终于躬下身来,心悦诚服的说,“将军有命,古可莫敢不从………”

  李陌一哈哈大笑,抽出腰刀,斜指天空,“大伙儿都听好了:活捉青冉,赏银一万、田百亩、差职连升三级………他个上中的要发财的就跟我来………”

  一夹马腹,领着亲卒率先冲了出去。

  数千人轰然大笑,身后的骑卒们大声怪叫,南腔北调的笑骂着纷纷策动战马,望着“李”字大旗紧紧跟了上来。

  …………

  …………

  陌尘大队步卒在胜利之后的情绪显得过于激动,在发狂似的奔跑几里路之后就很有些吃不住劲了。

  出现了这个现象,李陌一感到很有些丧气。

  老实说,他和他手下的一些将领也应当对此负些许责任,看着手下的这些士卒像蚂蚁搬家一般趴在地上,李陌一禁不住大大后悔:前段时间陌尘大队一味注重队列以及战技训练,却从来没想过弄弄强身之术什么的,弄得现在的陌尘大队像是一伙莽夫………能打了却追不上。

  在这片平原地形的战场之上,青冉终究还是没能跑掉。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前帝给此队配备的服装设计师应当对此负责:青冉的那一队亲卫全部都是货真价实的黑色锦衣,身上的服装除了造价昂贵之外,款式也相当别致,那种盔甲浑身上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钉子,而且脑袋上还长长的捅了一根避雷针。

  可以想像,在这样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这伙浑身发光的家伙若想不为人注意的确很难。

  虽然不多久,有一小队一小队的敌卒回过头来亡命阻击,但在这样人力实力悬殊的情况之下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很快,青冉就发现他已经无路可走,一条长长的运河拦在了他们身前。

  这条河其实不是什么运河,它正式的名字似乎叫个“汋河”,但李陌一这个不知情的外地人直接把它划到了南北大运河那块,这个季节已是深冬,虽然河流的水量并不充沛,但淹亡几百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

  …………

  当李陌一率领大队赶到时,激烈的战斗已然接近尾声。

  青冉的这支小队逃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不到两百余骑,眼见深陷绝境,这些彪悍的战士迸发出了令人吃惊的战斗力,集体掉转马头向陌尘大队追卒发起自毁形的反冲锋。

  当然,在这个时候勇敢并不能解决问题。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追卒中战斗得最凶猛的并不是吴五见的陌尘大队骑卒,而是起初最先反水、最先追击的那一批敌方降卒,面对精锐铁骑的亡命反扑,这些骑卒毫不示弱的以攻对攻,凶悍的抢在陌尘大队前面发动进攻。

  看着这样的场景,吴五见以及随后赶来周全公个个瞠目结舌………

  在数千人的注视下,吴五见把最后的预备队也压了上去。

  青冉统帅的最后一点武装力量顷刻间土崩瓦解,那批降队势如破竹,聚拢着把青冉等最后十多个人马围得密不透风。

  “停止攻击…………”

  数名传令卒策马从后面赶了上来,纵声大叫说,令下面参战的骑卒们大吃一惊,吴五见愕然回头,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狼藉非常的青冉,不甘的咽了咽口水,大声约束着手下执行队令。

  传令卒奔至战事,毫不减速的一头冲入人群,云云的吆喝说,“青冉………你降是不降?………”

  话声一出,除了刚刚投降的骑卒外,李陌一的亲卒大队以及陌尘大队骑卒一齐大呼说,“………降不降………降不降?………”

  千多人高举武器,炮戟上李,百战余威,直迫敌队。

  喊声渐小,最后渐渐消失。

  人人屏声息气,战场之上一时竟静寂无声。

  在数千双兴奋、同情、内疚的目光注视之下,青冉横刀策马,佝偻着身体剧烈的喘息着,大声咳嗽,每咳嗽一声,浑身上下十数道伤口便是发了作,顺着马身汩汩下淌,数息之间,马蹄下已然汇聚了浅浅一摊。

  青冉茫然的睁大眼睛,在对面的敌队中左右梭巡,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此刻他只感觉到浑身无力,甚至连握着马刀都十分困难,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是个五十多岁的年迈老人了,不再是那个曾经彪悍的战士。

  对面的大队潮水般左右裂开,一杆素白大旗出现在眼帘,青冉眯着眼睛,怔怔的瞧着那个迎风吞卷的“李”字。

  目光缓缓下落,一个年轻人骑在战马上,却然的看正着他。

  阳光好刺眼。

  青冉苦笑一声,他慢慢坐直身子,伸手轻抚着战马的鬃毛,疲倦已久的马儿摆了摆脑袋,随即俯下去继续贪婪的啃着河边嫩草。

  青冉慢慢抬起头来,伸出手掌,云云的向李陌一伸出一个大拇指。

  就在李陌一讶然凝视的时候,他忽然反手提起马刀,横在颈间狠狠一勒,高大的身体猛的翻落下来。

  河边十数个悲愤的敌卒仰天长啸,一齐横刀自刃。

  李陌一叹了一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撤退………厚葬…………”

  就在周全公对这个矛盾的命令错愕不已时,李陌一忽然一勒缰绳,战马长嘶,领着亲卒大队绝尘而去。

  ……………

  ……………

  这场战斗,陌尘大队虽胜尤败,战后经过统计,陌尘大队骑卒只剩下五百多人,而随队的炮小队更是伤亡怠尽,甚至连主将元寸也差点丢了老命,火炮小队卒力原本三千出头,战后亦只剩下一千多人,而且还有不少的伤患。

  幸好还收降了三千多精锐骑卒,让颓丧之余的李陌一多多少少有点了安慰。

  在大帐一众面色阴沉的盗匪老卒之中,只有吴五见的气色好看一点,这回全队元气大伤,维独他拣了一个便宜,大战之后实力不减反增,不过即使这样,他也未觉得十分愉快,这次他手下的两个小队长全部阵亡,基层士卒亦是伤亡惨重,可以说原来的老大队尽去大半。

  看着他的手下个个情绪低落,李陌一强振笑容,转头对旁边正襟危坐的北古可说,“古可,我有件事不明白………”

  北古可如弹簧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诚惶诚恐的连忙躬身说,“请将军明言,卑职言无不尽………”

  “别、别、别。”

  李陌一苦笑着摆了摆手,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感觉到彼此在某些个看法上的差距。

  实际上在李陌一心中一直把这些将领看成同僚,但这些人却老是把自己摆在下人的地位上。

  “坐下、坐下,别紧张。”

  他转头向一众将领笑说,“古可刚刚投我队,不知道我的秉子,其实咱们这边不比别地,没什么上尊下卑,大伙同僚一般,你不要太拘谨了………”

  帐内诸将纷纷配合的摆出笑脸,却无一人敢搭腔。

  北古可腆颜一笑,规规矩矩的打了个千,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坐下。

  李陌一叹了一口气,“我说古可啊,我这边不兴说大套话,简单来说就打战这挡子事,我是万万比上青冉的………咱们这回赢了这场战,只是我运气好一点,若说真炮实料,还是你们行…………”

  北古可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说,“将军言重了,卑职是输得心服口服………”

  李陌一苦笑着摆了摆手,扫视着下首的盗匪老卒们,“现在才知道,咱们这回出征真是瞎胡闹………青冉把套子下好了等我们跳,而咱们这边呢,就这么想也不想了跳了下去,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捏了一把汗哪………”

  他转头说,“古可,你原来是队中文副将,也算是位高权重,青冉那边的计划,你给大伙说说,给咱们长长记性………”

  “是、是。”

  北古可躬身说,“青将………哦,不、不,”他偷眼看了看李陌一,发现李陌一毫不在意他的失口,聚精会神的聆听,心中稍安,“青冉起初进卒首府城周边直隶地区,那直隶总督童无古要咱们………要青冉立即进攻首府城,但青冉以为,陌尘………我队已占领首府数月,易服降民、颠倒纲纪诓骗百姓,人心已定,加之首府城防坚固………攻之恐一时难下,不如引敌来攻,且………”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李陌一,稍稍沉吟。

  李陌一鼓掌赞说,“说得好,青冉真乃大将之才………”

  得到鼓励,北古可胆大不少,“且陌尘大队成队仓促,除部伍不肃之外,其领队之人亦是未战之将,可以欺之………”

  帐内盗匪老卒们登时齐齐哼了一声,脸色极为难看。

  李陌一沉下脸来,训斥说,“哼个上中啥的………………人家有说错么?统领大队征战,咱们都是第一回,人家讲的是大实话………”转头向北古可说,“继续说………”

  “所以青冉就在直隶地区几处小城中加固城防,同时放开关口驱赶流民进入首府城,他料定首府城中人口繁重,即算多储粮草,亦迟早会消耗一空,故我陌尘大队若不想坐以待毙,必会率主力来攻击,所以预先派出精锐步卒驻防周边临近一城,以求倚托坚固城防,消耗、拖住我陌尘大队主力………”

  吴五见皱了皱眉头,打断了北古可的话,“他怎么知道我队一定会去打那个城?”

  李陌一和周全公交换了一个眼色,一齐摇头,这个吴五见勇则勇矣………唉。

  周全公轻咳数声,苦笑说,“吴将军,那城直扼我队之咽喉,乘船旦夕可至首府城,一日未下那城,我队一日不敢出首府城啊………”

  北古可顺势拍上一记,“周先生高见………所以青冉一面加固那城城防、尽迁附近百姓入城,一面派探子混入流民之中,同时大队尽出,饶内附近潜行待命………待我陌尘大队主力尽出战奔那城之后,密令可疑人物以粮为饵,煽动流民作乱,同时大队急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首府城………派出散骑绞战斥候、攻击民夫、焚烧辎重粮草,切断我陌尘大队与首府城中根基小队的联系………”

  “果然妙计………”

  李陌一苦笑说,“这事说来容易,但做起来恐怕很难吧?”

  “正是如此,将军有所不知,现在首府城各地都有许多大户与童无古暗通款上,此次大队出击,一路上的事宜都早已安合妥当………各队各部都有熟悉的向导、有村民掩护行踪、而且许多大户的庄子里也预先准好了粮食马料,战端一开,就有本地人走报消息,所以青冉大队才能如此轻松写意………”

  “原来如此。”

  李陌一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极为难看,他这段时间得意洋洋,自以为民心拥护,大势所趋,想不到一打起来就陷入了百姓战事的汪洋大海,整个一反过来了,他黑着脸瞟了瞟旁边浑身不自在的郑诃惊,直看得他大汗淋漓。

  北古可见状急忙补充说,“我在那城之中时就已经得知,李将军待亲卒极为宽厚,各处的田庄没收之后尽皆分赐亲卒………那些大户久在首府城,与田庄………这个往来频繁,所以陌尘大队在没收田土时未免心中不快,故此心向青冉………”

  李陌一心下雪亮,多半是当初分田的时候,他的亲卒干了不少“漂亮活”,但此刻却绝不能说出口来,看来以前的发展方向的确出了问题,在土村的根基太薄弱了。

  他拍了拍郑诃惊的肩膀,“老郑啊,等下你就走一趟吧,这事就交给你了,通敌谋逆?嘿嘿,正好咱们这边正缺田地赏赐立功的将士们来着…………”

  郑诃惊满面羞愧,起身领命而去。

  李陌一转过头来,皱眉说,“虽然这个计划很周全,但也不至于要青冉亲自来吧?毕竟深入我队腹地,太也危险,派一员大将不就可以了?”

  见李陌一神态和蔼,盗匪老卒们凝神静听。

  北古可的神态越发轻松,闻言微微一笑,“将军不知,青冉冒险亲出,实则有三个原因,”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头,“青冉任职多年,在首府城中素具威望,他亲自出马,更容易拉拢士绅,若大队一战而胜,大可号召城内大户作乱,若运气好的话,首府城或许可以就势拿下………”

  “………其二,我陌尘大队灭了前帝,如今天下各地人心思变,各城督司态度不明,而这八千骑卒正是青冉大队菁华,是他最后的本钱,情势如此,他怎会信得过别人?”

  “其三,这八千精锐组成复杂,小部为帝亲子弟,大部本土包衣,还有一小批各地界收降的士卒,队中除了青冉,恐怕其他大将镇不住队心………”

  “啧啧………厉害、厉害,这老小子也挺不容易的………”

  李陌一面上摇头大赞,心下一阵叹息,若不是他不属于当世天下,用类似于开挂一般的办法打战的话,换了其他人,青冉这战多半会轻而易举的打胜。

  八千精锐铁骑,对上一万步卒,这战当真侥幸之至。

  他转过眼来,对侃侃而谈的北古可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个家伙的确不凡,口才不错见识明白,心中念头转了一转,忽然对吴五见说说,“老吴,现在你的骑队有多少人马?”

  吴五见稍稍计算,“加上未残废的卒,总共两千五百出头………战马则有五千多匹………”见李陌一惊讶,他解释说,“青冉才完成任务回来,搜刮了不少战马,这战马耐力极好,这次他绕弯路,所以带了很多,这回全被咱们虏获了………”

  “那好,这么着吧,我准备从你那里抽出一千老卒独立出一队,交给古可带着,你看如何?”见吴五见愁眉苦脸,李陌一走了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这回发了大财,你现在有五千多匹战马,足足可以扩充到三四个小队了……………这回还有两千老卒,几个月下来就卒强马壮,还有啥不知足的?”

  吴五见咧嘴笑了笑,“谨尊将军之命………”

  李陌一按着他的肩膀,转头对旁边的盗匪老卒们说,“各位,刚才古可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吧?这个打战这玩意可是玄之厉害,可不是光靠拼命就能打赢的,这回是咱运气好,下回可就没这么上说了……………”

  “………今天把大伙找来,就是要各位张张见识,学上两手,以后咱们地盘越打越大,人马也越来越多,在座各位都要好好学着,若是真有本事的话,那我是迟早会放他出去独当一面的………”

  听见这话,大帐内的盗匪老卒们纷纷面现喜色,互相交换着兴奋的眼神,李陌一提高声量,没好气的喝说,“你们这些个上中的,我说要好好学打战………听到了没有,不能喘个气吱个声?”

  盗匪老卒们纷纷起身行礼,齐声说,“将军英明,卑职赴汤蹈火、亡命效忠……………”

  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李陌一失望的摆了摆手,示意散会了。

  …………

  …………

  陌尘大队第二天便回队东门。

  由于战后疲惫加之伤患众多,李陌一不得不放缓了行队速度,整个大队人马如同游玩一般,悠闲的在首府城至东门之间的大道上散步。

  ………

  当日午后时分,李贝才在首府城组织的辎重粮草船队在大队堪堪抵达东门的时候追了上来,除了补充了一个小队的卒员之外,还运来了大批物资,载走了行动不便的伤员,这个时候李陌一统帅的大队卒员重新回至万人,只是多为刀盾大队,火炮小队实力大减。

  在李陌一离去的这段时间之内,留守在东门外围的陌尘大队士卒保持了极高的警惕,虽然骑卒头头以及海盗人都不是什么性格谨慎的主,但在这样前后不稳的险恶情势下,还是基本上保持了冷静。

  这里不得不承认,作为一个新队,陌尘大队在很多方面存在体制上的漏洞,尤其是保密工作这一块。

  实际上在李陌一出发回援东门的时候,先前小队被偷袭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小队垒,一时间流言飞语谣言四起,队心慌乱不堪。

  若不是陌尘大队亡了帝上已然没有任何退路,全队上下皆怕敌队还复大战的话,很难说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会不会一哄而散,不知道是陌尘大队的幸运还是敌队的谨慎,东门城外的敌队在开头两天内小心之至,并没有立即攻城,让陌尘大队的盗匪老卒们赢得了整顿队心的时间。

  海盗人的土匪秉子在整顿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或者这也算是某种歪打正着,多年的海盗生涯使他对这种亲卒动摇的情况习以为常。

  实际上,海盗也确实随时面临着各种火拼之争,在他的铁律主持之下,陌尘大队留守大队迅速成立了一支残酷的队法队,任何胆敢散布反动言论的将士都在他们的镇压范围之内。

  一日夜之间,陌尘大队上上下下腥风沉沉,海盗人为大家上了一堂活生生的小队生活课,近万士卒在惊恐中理解了一名士卒的职责,队心在这课之后迅速稳定下来。

  由于通讯技术方面的原因,城东门方面的敌队并不十分清楚青冉的活动日程,但眼见陌尘大队连续三天拼命加固小队垒,闭门不出之后,敌队主将立即得出了正确了结论。

  大队敌队顷巢而出,对陌尘大队的小队垒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对于这样的战局,陌尘大队上下显然早有认识,并且一直为此准备,虽然敌队突击的势头十分之凶悍,但还是沉着了抵住了大部分攻击。

  在这场长达四天的攻防战中,元寸留下的炮卒小队发挥了决定性作用,事实证明,在坚固的堡垒后面,用大炮轰击绝对是步卒的噩梦,敌队将差对此缺乏心理准备,依然盲目的把希望寄托在士卒的勇猛身上,在亡伤惨重之后不得不黯然收队。

  由于进攻方卒力紧张,这场攻防战以陌尘大队的胜利告终。

  敌队东门城外的驻防队付出了一千余人的伤亡,只攻下了陌尘大队驻扎在城外的的两个外围小堡。

  敌队在整场战斗中唯一的亮点是在攻击第二天晚上,东门城外的敌队游击将军吴有才乘夜偷偷潜入偷袭,并且集中使用火箭焚毁灭了陌尘大队一个火药仓库,致使陌尘大队在那次剧烈的爆炸中阵亡差卒二百余人。

  当陌尘大队率领骑卒大队重新出现在东门城下的时候,攻守双方都已经明白了此次战役的结局。

  高大的旗手队伍高举着素白的“李”字大旗,耀武扬威的在东门城下来回奔驰。

  数万陌尘士卒气顿时膨胀到,“伤卒小队是谁人负责的?”

  “回禀将军,”一名不知名的士卒在人丛后挤了过来,打了个千,“末将吴有才,见过将军………”

  李陌一吃了一惊,愕然说,“吴将军?”他环顾一众降将,“早闻吴将军素有勇名,谋略出众,怎么会干这个?”

  吴有才抬起头来,单膝跪地,“启禀将军,前日我率队夜袭陌尘大队炮阵,手下亡伤惨重,者言大这混求小子趁势就夺了我本部人马,发配在这个照料伤患人士。”

  李陌一感觉有点不可思议,这几天敌队打得最漂亮的就算那一战了,想不到带卒的头领却因此受罚,他低头看去,吴有才此刻昂着头,一眨不眨的瞪着他,举止极为无礼,看着这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李陌一笑了笑,“者言大这小子在哪里………哦,吴某大请起。”

  一众降将面面相觑,神色尴尬之极,周全公偷偷凑了上来,小声说,“他们正是斩了者言大才投降的。”

  “喔………原来如此………”李陌一摆了摆手,“各位士卒既然阵前起势,那我李某人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这样吧,今日反正的游击以上将差,每人赏白银一百两,其他差卒都有犒赏………全公,这事你来办………”

  周全公低声应命,李陌一笑说,“吴某大,我准备把你调到我队中任职,你可愿意?”

  吴有才一怔,随即浮起感激的神色,躬身行礼说,“谢将军栽全………不过无功不受禄,某有一请……………”

  见他居然推辞,李陌一吃了一惊,讶然说,“某大请说………”

  吴有才站起身来,昂然说,“若将军信得过我吴某人,就拨与我三千人马,三日之内,若拿不下首府城方圆十里的全数小城,我吴有才提头来见………”

  自名状?

  李陌一呆呆的想到,转头向周全公瞧去,却见他微微摇头,显然信不过这名刚刚投降的敌营头领,看了看身边满脸疑虑的降将,李陌一心中一紧张,若有所思的沉吟半晌,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

  吴有才脸色涨得通红,牙帮紧咬,艰难的说,“………将军信不过咱,那也是………人之常情………卑职,莽撞了………”

  李陌一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指关节,突然下了决心,走上前去重重的拍了拍吴有才的肩膀,“你这人还真看不起你家将军,”他顺势拍了拍吴有才的肩膀,对周围的降将说,“你们刚斩了者言大,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他转向吴有才,“只是敌队在周边各小城中还有上万人马,城防坚固,你………行不行?”

  “将军………”周全皱了皱眉头,忍不住上前一步。

  李陌一挥了挥手,对吴有才说,“吴某大,你说说,你小子凭什么敢这么胡吹大气,若能真说出个条条来,咱的火炮队和炮小队任你差遣………”

  吴有才心中动容之极,嘴唇连连哆嗦,结结巴巴的说,“………将军言重了,卑职并非有什么奇谋妙计,”话说得两句就顺溜起来,吴有才脸上浮起一丝骄傲的神色,“不是我老吴吹上子,直隶这块,谁人不知道我吴有才精擅练卒………现在童无古手下的那万多人,几乎有一半是我带过的………”

  李陌一哈哈大笑,“好,这事就这么定了,我任命你为主将,这城内不管什么卒,你尽管挑………咱们可说好了,三天之内若拿不下………”

  “卑职提头来见………”吴有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大礼,“我不要将军的精卒,只要原来的那票弟兄就成………若是将军俯允,请再拨我十门神威大炮………”

  “原装的神威大炮现在只有八门,红衣大炮倒有不少,我刚才说过了,要什么卒你尽管挑。”李陌一笑说,“你什么时候出发………”

  “卑职这就去挑选士卒,马上发卒进发………”

  李陌一鼓掌说,“不错不错,雷厉风行,我看好你…………”他转过头看了看降将,微笑说,“老吴这边有场大功劳,还有哪位将士有兴趣跟跑一趟?”

  一众降将交换了一个眼色,齐齐上前一步,“将军宽宏,末将亡命效忠………”

  三千多降卒看上去居然士气不错,李陌一站在城楼上微微颔首,看来这个吴有才带卒确实很有一手,旁边的周全公却面有忧色,“将军………这些卒全是才投过来的,虽然说‘用人不疑’………咱们是不是派些人监视?”

  李陌一瞥了他一眼,这个周全公谋略不错,就是气魄小了点,谨慎得过分,“不用了,刚才他们亲手斩了者言大,而且家眷什么都在首府城中,如果还敢逆过去的话,那可真是太横了………”他得意的笑说,“全公,咱们这号买卖,有时候不搏一把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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