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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汉子,少年,老人,浪子

  明动照云远所说连踏五十次神行,突然景致一变,还未站定,便感觉到三道目光袭来,而后望向分处三角的慈祥老人,中年汉子,腼腆少年。三人中,他只认得正前方斜树而立的汉子,此人正是十人之一,神道雪中花。

  明动谨记言西之语,极力平静心情:若我主动与雪中花说话,定会引起其他两人猜疑。敌不动,我不动,且先听听雪大哥怎么说。可最后仍被欣喜弯了眉目。

  而三人互知身份,也互知来意。他们不说话,一来是心知肚明,二来均在等最后一人。

  不多时,一袭紫衣携着风尘和沧桑飘舞,衣衫卷起的风似乎在唱:恍惚里,记忆白了头,时流,泛起轻舟,秋叶拍月霜。酒中泪,世间游,鞋已穿,路何在,安能老矣。

  来人缓步,先是看向明动,跟着目视雪中花背影:“你倒比我早一步。”

  “雪某山村野夫,自然比不得阁主贵人多事。”雪中并未回头,语气淡漠。

  明动心惊:来人被称阁主,又能与雪中花说话,那定紫烟阁的开山人墨烟紫无疑。听明风说此人向来与十人不合,今个儿来,定不怀好意。不觉间握紧了拳头,可一想到云远说十人实力高深,而此人能与十人较劲,应是响当当的人物,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想了半天,也只能投去冷冷的目光。

  目光的确冷,却不至于令人寒。

  墨烟紫未做搭理,只是笑着指向明动:“我只是来带他走。”似乎不打算询问三人,语气毋庸置疑。

  年轻男子红了脸,往后小退一步。老人则头也不抬,掏出笔纸,奋笔疾书。

  雪中花往明动走去,高大的身影有遮天蔽日之势,却也奇怪,竟没影子:“墨老儿,你越老越恬不知耻了。我都未说话,那容得了你做主。”

  墨烟紫神色微变,却慢条斯理道:“雪中花,你这话是何意?”

  待离明动十丈远时,雪中花回头笑道:“恰巧,我也要带走他。”

  一个说的带他走,一个说的带走他,乍听之下好似无错,可细细一琢磨两人的身份,又觉颠倒了位置,再品一品两人的过往,又如此理所当然。

  恰时空气有些寒,似觉得冷便抱在一起,起了风。

  明动听出了剑拔弩张的意味,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想说话缓解心中的紧张,却不知如说起,捋了捋衣摆,发出轻微的鼓荡声,好似这声音便是他心中的话。

  墨烟紫冷哼一声:“他好像与你们没任何关系。之前我们可有过口头约定,那疯子的传人我带走。”

  雪中花不紧不慢道:“口头约定还有一句:传人乃清白之身。雪某忘了告诉你,我们与云远有第五次赌约,而第五次就是他与云远赌。这下,明白了?”

  墨烟紫有些愠色:“信口开河。看来你们还是与我过意不去。”

  雪中噗嗤一笑:“本就与你过不去。抢了你的人又如何?”话毕,忽而雪雨满天,寒气袭人。

  “你...”墨烟紫抽出一把紫色的剑,直指雪中花,不过立即又收剑:“来日方长。你守得了一时,却守不了一世。”

  雪中花浓眉骤然竖立:“要滚趁早,别让我多看你一眼。要打,我不介意在毁你一方世界。如今影子已被我毁了,十个你也不是我对手。”稍顿,又回风轻云淡的模样:“墨老儿,看在你多年不依不饶的坚持上。我奉劝你两句,你要离开,莫蠢到与我们为敌。还有你赶快回去看看紫烟阁,当心后院着火。”

  言罢不理神色大变的墨烟紫,而是转向老人,恭敬道:“文书前辈,一年后,我定把他交在你手上。”

  稍微平复的明动闻言再次心惊,竟是黑土国的文书大人。

  四国均有一个传统,皇帝只掌内政。军事则由四国的建立者齐远侠直接统辖,为方便管理,在四国设立军府,军府内有两个特殊职位,分为一文一武,文负责管理军府以及收集情报,武则是训练士兵和出征打仗,两职在军府中均至高无上,无可替代,除非战死。四国的武由齐远侠的徒弟担任,这一任分别是齐玄飞,齐玄龙,齐玄在,齐玄天,世人称之飞龙在天。而文乃由世间杰出修者担任,他们没有具体姓名,只有雅号,殇琴,灵棋,文书,玄画,合称琴棋书画。

  琴棋书画四位大人,均有特殊本领。比如灵棋大人,他是仅次于双符的天符师,四国的大阵均由他掌控,而文书大人则是神傀修者,世间大部分修者,身世背景,都由他收集,刀榜,剑榜,符笔榜等榜单也由他评定。

  文书慈祥回礼,再看了眼明动,便消散原地。

  这时墨烟紫已离开,明动总算松了口气。雪中花看向腼腆少年,说道:“今趟出来,不怕家里出事。”

  少年执礼,虽面含羞意,语气却从容不迫:“不怕出事,还有家师。”说完转向明动再行礼道:“在下白沧,希望您有空来秋水岭做客。”

  一来被少年的礼貌弄得不知错所,二来惊于少年的来历,一时间明动竟不知如何回答。

  好在雪中花挤眉弄眼示意:愣什么,赶快回话。明动才赶忙抱拳:“在下明动,有空定会去秋水岭做客。”

  得到答复,少年起身,朝雪中花拜身后,消失在原地。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修者一般都是神傀。

  待四周安静后,雪中花踏步至明动跟前,一把搂住后者,眉飞色舞,狂笑道:“老子可算又见着你了。真是老子好等。”

  明动脸一红,心想:小时候被这般抱只觉温暖,此时竟有丝别扭。感受到坚硬的胡茬在耳鬓厮摸,手不自觉轻轻拍向雪中花大哥后背。

  群鸟雀跃。

  良久,雪中花才放开明动,说道:“长高了,长大了。走,老子可算能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明动愕然望着桌上的粗茶淡饭,心道:这与吃香喝辣相去甚远,是否太寒碜了点。

  雪中花看穿其心思,说道:“吃香喝辣前,得学会挣钱,小动你带银子了吗。”

  明动摇头,在黑虎寨时,财物就丢得一干二净。

  “不打紧,我也没带。先吃饱了再说。”雪中花吃得津津有味。

  明动稍微迟疑,也有滋有味的吃着,不断评头论足,雪中画乐呵接语。两人吃饭的确比一人香,你言我道间,菜饭空空也如。

  雪中花端坐,剔牙道:“愣着干嘛,去结账啊。”

  明动傻眼,支吾道:“雪大哥,你不是真没带银子。”

  雪中花道:“骗你作甚。结账不一定要银子,行走江湖,帮人就是帮己。你瞧那愁眉苦脸的烧菜老伯,肯定有心事,你去问问,帮帮他,这顿饭不就结了吗?”

  明动深觉有理,再见老汉神色,暗道果然如此,便走过去问道:“老伯,你是否与心事?”雪中花闻言,忍俊不禁,心想:傻小子,哪有这么问的。

  老伯瞪眼道:“客官,你是嫌老朽烧的菜不好吃吗?吃完就赶快结账,还有客人等着哩。”

  明动面露苦笑,老伯瞧出端倪:“好啊,没钱结账,你小子是想吃霸王餐。”老伯也是见明动语气和善,模样不似坏人,才如此说道,若换作凶神恶煞的大汉,定换个说法。

  此语,引得其他客人纷纷侧目,明动不知所措。这时雪中花起身道:“唉......老伯,话不能这么说。我小侄身负的大刀少说也值一顿饭钱,他不过是诚心想帮老伯。”

  雪中花没用任何修为,多年积累的气韵震得老伯不敢接语,走到大锅前,轻拍灶:“老伯,你这口锅是否有出了岔子。”

  老伯脸肉轻颤,雪中花又道:“这锅油气不正。我又见老伯烧菜时,手法轻柔,这样的手法可不能使菜入味。今个路过此地儿,没见一家铁铺。老伯,你这锅底是不是破了,又找不到人修补。”说着,直接从灶头端起大锅,油气不断从锅底渗漏。

  老伯面色大变,战兢道:“客官你......”

  雪中花摆手道:“老伯,莫担心。今个儿,我不是来砸场子。我且帮你修修。小动,刀来。”接刀后,褪去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浑然是铁匠的样儿,只是没用锤罢了。

  跟着,叮叮当当声起此彼伏,不会儿,在众人瞠目结舌中,原封不动放锅入灶,把刀与目瞪口呆的明动后,道:“老锅老灶,烧出的菜才色香味俱全。”跟着朝其他客人抱拳道:“客官放心吃。这口锅烧出的菜,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老伯半晌才讷讷道:“好汉你.....”雪中花打断道:“大恩不言谢,这顿饭前就可免了。”

  “是,是。”老伯点头哈腰。

  “小动,走哩。”雪中花负手转身,稍时又道:“小动,可学会什么了?”

  “修锅?”明动望着身前的背影,刀眉轻挑。

  雪中花潇洒长笑后,说道:“看人不能只看脸,要从一举一动着眼。”明动似懂非懂,雪中花又道:“接下来,我还要教你,眼见不一定为实,且莫先入为主,以及抛开定性的想法。”

  明动点头道:“前连个我懂,第三个是何意思?”

  雪中花道:“你瞧见一个小孩子和一个精壮大汉打斗均负伤,你认为谁是弱势一方?”

  明动沉吟片刻道:“第一反应,我认为是小孩。”稍时又道:“两人能相互打斗,小孩子也非常人,说不定小孩更加歹毒。”

  雪中花道:“I前半句便是定性的想法,后半句虽说对了,很多时候,容不得你细细思考,你便要抛开以往的经验之谈,直接从眼下情形分析。”

  明动回忆往昔,暗自点头,心生暖意,打趣道:“小动听懂了,,雪大哥可否教教修锅本领?”

  相见如故,便是如此。在风动山居住的十二载,来看望他最多的便是雪中花。而且明风似乎很听雪中花的话,加之雪中极其疼爱明动,故而明动从中得到许多小惠小利,除了果木林,明动最喜欢的便是雪中花。

  雪中花一愣,转头,两人相视大笑,良久,雪中花才道:“莫说修锅,修鞋我都要教你。”转过头,又道:“记住,往后的日子,我们是普通人,不可动用修为。”

  “那大刀能用吗?”

  “当然可以。若没银子,还指望它典当个好价钱哩。”

  紫烟阁牢狱。

  副狱头在惊恐中死去,身旁是一副树叶铺成的画,画中一位豆蔻年华的少女,望着前方,她在等候。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