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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凌千萝二十二年以来只昏迷过两次,第一次是在七年前她初潮来时的那个雨夜,第二次是在七年后她第一次战败的沙场。

  两次,殷夙傲都在。

  她缓缓坐了起来,身上覆盖着最高贵的丝绸被单,房间里布满了轻柔的白纱。

  这宛如天上仙女的住处,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她似乎梦想过拥有这么一个房间,梦想着自己每日醒来可以闻着花香,像戏中的娘娘和仙女一样,柔软而安逸,不用每日在泥水和汗水里滚爬。

  但是那都过去了,当十五岁被加封之后,她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挥开被单,不经意看到右手上缠绕的绷带,沙场上那些回忆一滴滴的汇集成凶猛的急流。

  天曦国怎么样了?白练是否安然带着陈奎回到了营中?

  「醒了?」

  刚刚踏出这些让她心烦的白纱,就听到有人带着笑意地询问。

  凌千萝猛地回身,散发划了一个弧线,然后散落在她的肩头,冷眸里满是警戒。

  「殷夙傲,你想做什么?!」

  白纱外一张虎皮软榻上,殷夙傲天蓝色的长衫微微敞开,他的长发也散在那片露出的浅色肌肤上,这次他没再把脸上的伤痕露出,很自然的用刘海遮住了,这也让那张阴柔的俊颜在这片如梦如幻的白纱中,更加夺人心魂。

  她忽然感觉到心头一紧,立刻偏过了脸。那样的画面怎么会令她觉得脸热热的?她不该对这样的恶魔有任何的想法,他们是敌人。

  「千萝的精神真好,喜欢我给你准备的吗?」

  殷夙傲懒懒地噙着笑看着她的尴尬,薄唇含着甜美的酒液久久不肯咽下。那陈年的女儿红当日饮后,就留在了她的口中,在那次惊心动魄的索吻中,他尝到了,以至于在她昏迷的这几个时辰内,除了女儿红他再也不想喝任何的酒。

  但是再好的女儿红,也不如她的吻更让他想掠夺。

  凑千萝已经想明白了他的意图,瞬间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冰霜。

  「殷夙傲,你想羞辱我们天曦国?!身为一个武将……」

  没等她说完,他低低地笑了。

  「千萝,一醒来就开始想那些什么责任道德,会不会太辛苦?」

  她的眼中有些恼怒,又是这样,每次他都能轻易的让她显得狼狈可笑。她的脸更加冰冷起来。

  「我不是你,在下要时刻为江山社稷着想,没空饮酒作乐。」

  好美,那一双总是正义凛然的眸子里,现在映着的是熊熊的怒火,那是因为他而燃烧的怒火啊。

  殷夙傲想起昨日抱着昏迷的凌千萝回营的时候,流影曾小心翼翼地问他,「这样去追求一个女人,是不是有些太激烈了?」

  他知道那个「激烈」的含义,其实流影想说的是变态吧。

  可是那么可爱的千萝,用一般的手段怎么可能追求得到,而且正常的手段也太过侮辱了他们两个,他们可是代表了武将中的黑白两个极端啊。

  殷夙傲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让那份蛊惑人心的魅惑,瞬间变成了强悍的征服。

  他缓缓向凌千萝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带着雄性食肉动物的力道和渴望,而他的眼神更是明白地告诉了她,他对于面前这个好不容易捕获的猎物是多么的兴奋。

  「找死!」凌千萝忽然出手了,在出手的瞬间,她有一丝诧异,她以为殷夙傲至少会废她一点武功,或者给她吃一些毒药什么的。他再笨,也该知道她不是一个软弱容易驯服的俘虏,怎可能不束缚她,让她自由活动。

  可是没有,除了昨日受的内伤,她的武功畅通无碍,虽然银枪不在,她还是连连逼退他好几步。倒是殷夙傲,状若悠闲地应付着,抽空还开口和她闲聊。

  「千萝,来落日国如何,我把我的位置给你。」

  「奸贼,你别想劝降我!」她晓得自己内伤未愈,不该如此妄动真气,但是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冷静不知道为何,一见到他就有一种想发泄的冲动。

  自尊受伤的人有发泄的权利,凌千萝输给了自己当然会不满,尤其是她本来可能不会输的。

  殷夙傲任凭她使出十二分的功力,而她几乎想要他的命的招招锁向咽喉,即使这样的她在他的眼里依旧是炫目的美丽。

  「何必再坚持呢?一个小小的将军值得你如此牺牲吗?」

  她收住身势,冷冷地看着他。

  「那么殷将军的这个小小将军又牺牲了多少人命呢。」

  「哦?」挑眉看向她,殷夙傲有些好奇,她都了解他些什么呢?

  凌千萝搜索着脑海里的资料淡淡开口,「十五岁打败落日国第一高手,在拜将之前忽然灭了落日国一个郡的官员,而后出逃三年。十八岁在与长月国之战中表现卓越,被皇上亲点为参将,而后一路青云,两年内拜为灭神大将军,掌管落日国三军兵马。」

  慢慢地说着殷夙傲的过去,在他没有反驳的默认下,她知道自己的资料是正确的。知己知彼,一向是她的行事准则,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收集着三国各位名将的资料,但是她没想到殷夙傲会是小素。

  资料里没有他的画像是因为见过他的人很少,而见过的人也只会笼统的说,此人若为女子,必当是倾国倾城。

  可惜,他是个男人,但是他的确也有倾国倾城的能力。凭借他的势力,现在想一举攻下一座城池,甚至灭了动荡的天曦国都不是太难的事情。

  「千萝早就这么注意我了吗?那就是很了解我了?」他没有拉拢因为打斗而更加敞开的长衫,任凭精瘦却结实的胸膛裸露着,唇边依旧带着一抹讥诮。

  凌千萝冷笑了一声,「不止这些,包括你如何和长月国做交易,让你坐上参将,也包括你如何背信弃义地灭了长月国大半的军队,甚至你在落日国背地里下的那些黑手!」

  殷夙傲的为将之道,几乎可以用一句话形容——一将功成万骨枯。

  「那又如何?」

  他闲适地靠在画架上,白纱掩映,画架上的兰花衬得他如妖兰绽开,谁又能想像这样的绝美之人,双手竟然沾了那么多的鲜血。

  如果现在有人走进这梦幻的营帐,必然能看到白纱中两个同样美得纤尘不染的天神,这样美丽的两人却是天曦和落日两国的第一武将。

  昨日的沙场上曾经有那么一场旷世难寻的战斗,可惜他们两人看不到这个画面,他们的眼中只有面前的对手,至少凌千萝认为殷夙傲是她最大的对手。

  「我和千萝一样是大将军,一样是一国的三军统帅。」他再次轻佻地说着,然后有些恶意地微笑,「而且我这个将军当得好像比你威风,落日国没一个人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凌千萝的眼中有些许的挫折。他根本不为自己在背地里动的手脚感到愧疚,想听到他的忏悔简直是在作梦。

  殷夙傲望着她,眼中带着讥讽。

  「千萝七年来立下战功不下百件,可惜被皇上嘉奖的不超过十件,倒是宫中你被参奏的罪名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不用阁下挑拨!」凌千萝快度打断他,「我朝天子圣明,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皇上不会轻信,至于功名,本将向来不放在眼里。」

  「千萝啊千萝,你还不肯看清楚吗?」殷夙傲仰天大笑后,忽然靠近她问:「你到底保的是谁,你的天下是谁的天下?」

  「当然是苍生的天下!」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问题早在很多年前,父亲就告诉过她了,现在自然是应答如流。

  双手抱拳,她向着天曦国的方向一揖,「我保的是天曦的黎民百姓,保全江山社稷!」

  「整个天曦国民不聊生,你们的皇上却还向落日国宣战。还有你的军粮是哪来的?难道不是民脂民膏?」殷夙傲嗤笑着她所谓的忠肝义胆。「你的忠心不过是为虎作伥,害了江山也害了黎民百姓,成全的不过是一个昏君的社稷而已。」

  凌千萝一僵,她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但是身为武将,除了效忠皇上,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办法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皇上……皇上只是暂时被奸人迷惑,总有一天他会看清的。」

  殷夙傲怜悯地看着她僵硬的侧面,摇头叹道:「千萝,就算你尽忠到死而后已,你的君王和百姓根本不会感激你,搞不好反而会憎恶你!这样黑白不分的世界,你到底还要坚持多久?」

  这样的迷惑她也曾有过千万次,特别是皇上派她去镇压那支由穷苦百姓组织起来的反叛军的时候,面对一张张饱经沧桑愤怒的睑,她曾问父亲为什么她的银枪要对着天曦国的子民。

  父亲只是长叹一声,说作为武将只要记得服从命令,为朝廷尽忠就够了。以后她也一直拿这话来安慰自己。

  「我是武将,服从皇上的命令是应该的。」

  他知道她在犹豫了,又叹息般地提醒一句,「君,是昏君。」

  「昏君也是君!」凌千萝皱起俊挺的眉,有些不耐烦地低吼,仿佛想说服自己一样,可是说出了口,她才有一抹愕然,她居然说出了这么无耻的话。

  难道她真是愚忠?不!不是的!

  「不管他人如何,我必须先做好一个武将,只有每个人都做好了自己,这个天下才会有出路,殷将军,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话音落下,凌厉的攻势又开始了。

  可是这次,殷夙傲却翩然闪到了营帐门口,没有和她缠斗的意思,一双深沉含笑的眼睛,连同那张阴柔的脸,几乎可以称之为温柔了。

  「千萝活动了许久,一定饿了吧,我吩咐下人送些美酒佳肴……」

  「不希罕!」她冷硬一笑,「花言巧语完了,现在开始利诱吗?」

  他优雅地拢了下长衫,毕竟除了凌千萝,他可没打算诱惑别人。轻轻挑开营帐,帐外露出密密麻麻的士兵。

  凌千萝眉头紧了一下。难怪他不怕自己逃跑,这么多人防范她一人,看来自己真的很被看重,不知道该不该表示荣幸了。冷笑一声,她对上那个还在门口的男人。

  殷夙傲却轻轻地笑了,「我派人送来酒菜,如果不饿,可以随便走走。」

  说完袖子一甩,那张虎皮榻上的黑色披风翩然落在了她的肩上。

  「披着它,没人敢拦你。」

  说完身影已经消失在遮下的帐帘后。

  凌千萝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白色睡衣,胸口的束缚被解了下来,她并不丰满,也不曾得知这代表女人的第二特徵该是什么样子,只是胸口还是有了不属于男人的起伏。

  她这个样子刚才尽入那个男人的眼底吗?!

  她愤恨地甩下披风,思索许久却不得不再次捡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黑色披风是落日国君主登基之日,赐予殷夙傲的玄龙披风,只要穿着它,整个落日国都不可以动她一根寒毛。

  可是他却给了她。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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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影看到主子走出那个快被士兵们盯出洞的营帐后,连忙快步迎了上去。

  「主子啊,您就给那个煞星一颗化功丹什么的,小的们实在是怕啊。」

  怕丢了这个最重要的俘虏后,落日君王饶不了他们,主子更是饶不了他们。

  殷夙傲优雅地走入旁边的营帐,看着满脸冷汗的流影冷哼一声。

  「任何人都不能委屈了她。」所以他根本不会限制她的自由。

  流影只觉得很头疼,凌千萝自由了,他们的脑袋也开始有自由分家的倾向啊。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主子您还不是打得她吐血……啊!」一时口快又惹横祸,流影的冷汗再次飙下。

  殷夙傲懒得理会这个总记不得教训的所谓大内第一高手,迳自审阅着手下快马送来的书信。

  流影等了许久发觉主子没心思罚他,心中暗喜,然后口快地继续问:「她是不是已经被主子打消逃跑的念头了?女人果然好对付。」主子这么完美的外表,连他这个绝世帅哥都经常流口水,何况是一个没见过什么精品美男的凌千萝。

  殷夙傲嗤笑了一声,抬起邪气的妖瞳看着他慢慢地说:「我打消了她出逃的念头……」

  在流影大喜的表情中,他接着又说:「但是打消的只是她白日逃跑的念头,晚上就拜托你们了。」

  来不及收起的狂喜表情顿时变成苦瓜脸抽搐。

  「主……主子,能不能……」

  「一旦丢了她或者伤了她……」殷夙傲轻扯嘴角露出残酷的冷笑,「我会用你们的血来养花。」

  主子的花园可是一望无际的花田啊!流影只差没大哭了。为什么皇上要派他来啊,救命啊!那个凌千萝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而且还不能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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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千萝坐在帐中,胸口已经用扯下的白纱再次缠好,散发也束了起来。现在她还在计量着如何逃走,白天肯定是不行,就是不知道夜里有没有机会,她不相信这些人会一眨不眨地盯着帐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垂头的侍女端着一盘盘的美食进来,然后低头退了下去,矮桌上放了不少美食,她粗略地一看,居然都是道地的天曦国京城佳肴。

  殷夙傲还真是费心不小,几年征战,她能安心坐下来吃饭的时间几乎为零,更别说细细品味菜香。可惜他的好心她不敢领教,如果喝一杯酒也会被算计的话,来到他的大本营,她根本不可能信任他提供的食物。

  冷笑一声,她静静地等待天色暗下来,只有那时她才有逃脱的希望。

  流影也紧张地隐藏在黑暗中,等着营帐里任何的异响。

  直到荒原上的月亮苍凉地挂在西天,直到月开始西斜,黎明前的黑暗笼罩着乱世中挣扎的人们。

  打坐调息的凌千萝陡然睁开了双眼,身影也轻巧地贴近营帐门口,帐外是士兵紊乱的呼吸声,但是他们都是清醒的,难道殷夙傲的命令真的让他们甘愿不眠不休的站岗?

  可惜,论耐心和毅力,她也不差。慢慢地走回床边,她继续开始调息打坐,桌上的饭菜还是原封不动的放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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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还是不吃?」

  殷夙傲看着书信,漫不经心地问惶恐报告的侍女。

  「是……是的,将军,凌将军每日只是调息打坐,并不曾进食。」

  他翻了翻书页,似乎并不关心,许久淡淡地回应,「你下去吧。」

  侍女下去后,他放下了手中的书靠向椅背,眼里带着一丝犹豫。七年还是太早了吗?明明已经三天不去刺激她了,看来他小看了她的固执。

  七年官场过去,他以为凌千萝已经成熟到会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比如假装驯服,然后趁机离开,或者挟持他。但是她却选择了最鱼死网破的一种,这样的选择很符合她的武将理念,光明磊落的第一武将啊。

  流影终于忍不住上前抱怨,「主子,三天来我们彻夜不眠的守她倒没什么,可是她这样不吃不喝,每晚再变着法子的逃跑下去,只怕最后根本不需要跑,我们和她就在地府见面了。」大家一起死翘翘,分别死于累死和饿死。

  龙陷浅滩,她居然固执到不食敌国水米,一心想回到自己尽忠的地方,直到生命结束。

  换成别人,他早给了一个痛快去成全「忠肝义胆」,但是千萝的命是他的。

  「主子……」

  殷夙傲彷佛没有听到一样,闭目想了一会儿,忽然睁开双眼。

  「东西拿来了吗?」他让人快马加鞭从落日国的国库调来的礼物该到了吧。

  流影脸上满是挣扎。

  「不是吧,主子,您真要把那个给她,那您……」那么危险的一个人物啊,难道他真要玩死落日国?

  殷夙傲讥诮地笑了,「给她又如何,只要她要,什么东西我都会送她。」

  「可是现在要她的命的不也是您吗?」流影永远克制不住自己比脑子快的舌头。

  下场是换来殷夙傲的一抹微笑,看得他毛骨悚然。

  「你倒是满关心她的。」

  「小的不敢,不过是关心主子而已。她若死了,对主子不好的。」流影陪笑。

  命?!可笑!他要的就是她的命,虽然不曾想过她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但是她的挣扎是他早已预想到的。

  像拒绝驯服的雪鹰,在被捕后往往不吃不喝然后拚命地撞着牢笼,直到死去。

  「而且您这样对待她,万一传出去,会坏了主子的名声。」凌千萝可不是一般的人,她可是落日国黑名单的头号人物,即使那些人还不知道她是女人,但是现在喜好男色的高官也不少见,只怕到时候满天下都会拿两位绝世武将之间的暧昧关系当笑谈,皇上也就不得不去管了。

  「东西拿到立刻送来!」殷夙傲打断他的沉思,懒得再和这个美其名是护卫,实际上是间谍的家伙罗唆,宫中人的想法他岂会不知道。

  「可是皇上认为您最好……」

  「杀了她吗?」殷夙傲截住他的话,原本漫不经心的阴柔面容瞬间犹如鬼神附体。

  轻轻一挥,任桌上的书信漫天散开,他笑得邪魅。

  「你最好告诉你真正的主子,我,从来就不是他的臣子,叫他别跟我说这些废话。」

  散下的纸页飞到流影脚边,上面是都是皇上的笔迹。

  「速斩凌千骆!」

  「祸害不除,国将动摇。」

  「将军要三思……」

  皇上的口气越来越委婉,可是他很清楚,如果任何人知道殷夙傲七年来的真正目的,只怕再不会有人会对他说这些激他暴戾的话。

  果然殷夙傲的杀气震得连地上的书信都开始微微颤动,他墨色的妖瞳嗜血地看着流影,声音冰冷而遥远。

  「任何人敢动她一根指头,我都不会让他好过!遇神杀神!遇佛——灭佛!」

  在那双弥漫杀意的视线中,流影只觉得一股冷汗从头淋下,某个瞬间,他几乎以为殷夙傲会杀了他来给皇上好看。

  但是殷夙傲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他片刻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模样。

  「你只要记住,能伤害凌千萝的只有我而已。」

  声音消失在帐内的时候,流影才松出了那口没敢呼出的气,然后看着地上的圣旨,暗自垂泪。

  皇上!他真的好怕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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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千萝还是坐在床上调息打坐,只是已经有些勉强,即使已经被饥饿和内力消耗过大折磨得疲惫不堪,她也不可以倒下,必须以第一武将的尊严死去。

  不晓得殷夙傲什么时候能够停止折磨,乾脆一刀杀了她。

  静静思量很久,忽然感觉到了空气中的波动,没有抬头,她知道是他来了,久经沙场的人,身上都有一种死亡的味道,那是死去的士兵的亡魂,她和殷夙傲的身上都有,就算再怎么白衣胜雪、纤尘不染,依然不能抹煞这一点。

  殷夙傲慢慢地靠近她,长发微湿仿佛刚刚沭浴过,他的心情很好,在她冷冷看着他的时候,只是微微一笑。

  「掌灯。」

  帐外进来许多捧着烛台的侍女,她们把光线分布在营帐的四面,然后恭敬地退下。

  朦胧的烛影中,两人静静地对视着。烛光在白纱后摇晃,光影就如水波般在两人的脸上飘荡,望着他脸上那种奇怪的微笑,凌千萝原本冰冷的眼神渐渐有丝茫然和飘怱。

  她为什么要这样面对他,即便虚弱,她代表的还是一国的尊严。

  轻轻偏过头,她淡淡地站起来。

  「你终于来了?」

  即使虚弱,她依然倨傲地站立在他面前,只是那张消瘦的俊俏脸庞已经失去往日的些许英气。

  他没有开口,这样的凌千萝他也是第一次看到。

  她永远是冷静的,英气逼人,面对任何人都带着一种让人自惭形秽的感觉。吸引他的,也是那种和他并驾齐驱的魄力和傲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知道自己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是爱?爱是像这样想把对方撕碎在面前的感觉吗?像是要饮下对方的血肉,让两个人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对白盔银枪,一身傲气的凌千萝,他才会有这种冲动。

  因为太喜欢那样的她,所以处处逼着她进入绝境,然后欣赏她抛开一切后真正的样子。

  但是这样有些楚楚可怜的凌千萝,为什么也让自己有些心疼?

  听不到他的回答,她低低喘了一口气,内伤和已经察觉不到的饥饿让她力气快速的流失。

  可是这些没有弥漫在两人之间的那种奇怪的感觉让她恐惧。在殷夙傲的眼神中,她越来越有大哭一场的冲动,而她唯一的一次泪水也是在七年前的那个雨夜。

  那天,他也曾目睹。

  他或许不知道,他曾是她的花园中最美、也是唯一开放的花,承载了一个十五岁女孩全部的渴望,直到她亲眼目睹手中银枪饮血,那时候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的命运,也明白了一己之欲的渺小。

  一个人的一生可以成全很多人,也可以轻易的死在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之下,比如一时的意气之斗。

  所以从那天起,她服从也认同了自己的命运。既然她的一生都在为武将之路而奋斗,那么坚持下去直到为其而死,也算此生无憾了。

  「要杀要剐随便你!」凌千萝再次低喘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等待死亡。

  殷夙傲看着她那张烛影摇曳中的脸,虚弱和蒙胧的灯光让她柔和到不可思议,像是一只等待离开尘世,展翅飞翔的鸟儿。

  他伸手抓住了她,心里那种淡淡的失落才稍稍平复了。

  她为他的碰触轻轻颤抖了下,然后挣扎了一会儿后放弃地垂下了眼睑。

  「殷将军是在等待这个机会?」

  如今的她内伤加重,体力全无,连他的箝制都挣脱不开,如果决战是断不可能赢的。

  殷夙傲眼中有丝恼怒,他的确不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任何人说他是个魔鬼他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唯独她的不屑让他有些难以忍受。

  即使他的确行事太过毒辣。

  一把抓住她的小脸,他第一次口气不稳地咬牙,「何必呢?那个国家真的可以让你愚忠至此?」

  「忠就是忠!一个人一生能够成全一个忠字已经满足。」

  淡淡地别开脸,她举手格开了他靠近的俊颜,那样放大的容颜让她有些晕眩。

  「决战吧,如果你对我还有一点旧情的话……就让我战死吧。」

  烛影依旧摇荡,他傲的脸在黑暗中明灭地闪烁着。

  凌千萝又恢复了那个倨傲的站姿,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或者对她来说,看清自己比战死要可怕数倍。

  他记忆最鲜明的依旧是那个站在花园中的少女,迷惘地看着蓝天白云,在觉察到他的注视的时候,自嘲地一笑继续练功。

  在听到他恭敬地叫她公子的时候,总是漠然地走过,然后再装作不经意地回首。那样压抑的一个女子,却那样成功地比任何一个男人都值得尊敬。

  门外传来了流影的声音,「将军,东西送来了。」

  殷夙傲收回缠绕她的视线,阴郁地应了一声。

  营帐被挑开了,几个人低头进来,然后放下几个托盘,又出去了。

  盘子上覆着银色的丝绸,他走了过去随手挥开其中一个,乍然出现的是一套白色的盔甲。

  凌千萝有些迷惑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轻轻拿起盔甲,带着回忆的声音轻笑着。

  「千萝加封的那天我没参加,我加封三军的时候,千萝也并不知道。为了不想委屈你,我一直在找一切最适合千萝的东西,这副白虎甲是一个蛮族的圣物,送给你。」这么让他心动的女人绝不可以屈就俗物。

  凑千萝冷笑出声,「多谢殷将军好意,可是在下从来不曾感到委屈。」

  「我知道,所以我替你委屈。」

  他猛地抓起盔甲丢在她的脚下,然后又一挑旁边的托盘,一把寒光闪闪的银枪就出现在他的手上。虽然外形简单且距离很远,那种毁天灭地般的杀气还是弥漫了开来,凌千萝忍不住为它在心中微微喝彩。

  她的那把银枪是父亲为她专门打造的,那是天曦国最好的工匠打造了七天七夜的杰作,从十岁那年跟随她至今。随着她成名,那把银枪也声名大噪,被称作「破甲游龙枪」,只是现在不知去向。

  可是就算将破甲游龙枪放在这把银枪面前,依旧还是显得失色。

  「这是我用长月国最好的雪山寒钢为你打造的。」殷夙傲在手上把玩片刻,然后把它捧到她的面前,「只有它才配得上你。」

  凌千萝不能说自己不为之心动,盔甲和兵器一向是她最亲近的东西,它们占据了她人生大半的注意,可是……

  她倒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问:「你不怕我用这些杀了你?」

  「你不会!」

  他笑得笃定,「你不会的,因为你根本不会接受。」太了解她了,毕竞他们都是相同的人。

  「我们都不会接受施舍,宁可凭自己的力量去得到,所以你不会要的,更别说用它杀了我。」

  看到一样心动的东西,殷夙傲会把那样东西的主人全部消灭掉,让它完全的属于他,一点儿也不能沾上任何人的名字。

  而凌千萝则会用等值的东西去交换,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负天下,绝对不会平白占他人便宜。

  果然,她黯淡了神情,看着天曦国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复杂。

  「在下已经是败将之身,只怕也配不上这些神物,还是请将军自己消受吧。」

  「不,我会留给你,总有一天你会甘心穿上它们,成为我的凌千萝。」

  她回首静静看着他那张妖冶的脸,然后宣誓般的冷道:「不用了!殷夙傲,无论你再怎么自信,世上至少会有一个人让你明白邪不胜正。」而她一定是那一个!

  殷夙傲喉头滚出一串低低的笑声,「那么现在呢?」

  现在可是她落入他的手心,而他根本没对她做任何事情,她的骄傲就把她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她慢慢低下头,然后默默无语。

  讥讽的笑又回来了,殷夙傲轻轻的把银枪在手中耍了一个招式,凌千萝的眼睛慢慢睁大了。

  这是凌家枪法,难道他那一年已经学会了?他去凌家其实是去偷师的!

  彷佛察觉到她的心思,他收住了银枪。

  「好看吗?」

  「小人!」

  殷夙傲愉悦地笑了,「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教你落日国的战戟,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去。」

  她怒喊,「不希罕!殷夙傲,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你现在也是在羞辱你自己!」

  他仰天大笑,「你在跟我说那些忠诚吗?」陡然止住笑声看着她,「不,我没有,我只忠于自己。」

  凌千萝因他的笑声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她的内伤仿佛因为动气更严重了一些。

  看着低头喘气的她,殷夙傲眼中带着些许柔软。

  「千萝,我们来个交易如何?」

  她看着他的眼睛,带着防备,心思动得太多,眼前又是一阵晕眩,模糊之间,她听到他宛如从天边飘来的声音——

  「我让你回去一日,然后你安心待在我身边三十天,如何?」

  「我……我不做交易……」意识变得飘怱,但是他的声音还是不紧不慢地传来。

  「你不想知道现在的天曦国如何了?还是你有自信不吃不喝地逃出这里?」

  她想知道军队伤亡如何,皇上如何处置那些已经被战争折磨得满是伤痛的战败士兵,也担心她的白练。

  可是她更害怕丢了武将的尊严。要知道,她除了做好一个武将以外,再也不擅长任何事情了。

  他看着她挣扎的虚弱模样,邪魅的眼中带着些许心疼。

  「何苦挣扎?你到底想跟自己抗争到什么时候?」

  凌千萝忍不住想反驳,张口却又是一股腥热,点点殷红染在白纱上,那张脸竟然比纸还要白。在她倒下的瞬间,殷夙傲接住了她,看着她紧闭的双眼,明白她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流失,就像他十一岁抓到的那只雪鹰,费尽心力抓住它以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它自尽在自己面前。

  伸手摸了下她的脉门,内伤已经在虚弱的身体内肆虐。

  望着她的脸色,殷夙傲眼中是不能遏制的狂怒。

  「你别想死!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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