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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清晨时分,京城东郊的树林,两匹骏马频频甩头喷气,似是不耐久候。

  刑軦连连望向通往京城的官道,“她不会是后悔了吧?”

  “应该不会。”展观风倚坐树下,丢出一颗果子喂食爱马。

  他转过身子安抚马儿躁动的情绪,“可是都迟了半个时辰了。”

  此时达达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渐渐变成如雷一般的巨响。

  官道上,一匹白马撒蹄疾奔而来,马背上的红衣骑士不断吆喝催促著马儿加快速度。

  展观风懒懒地站起身子,伸个懒腰,拍去衣衫上的灰尘,“来了。”

  白马高举前蹄长鸣一声,停在他俩身前。

  张红莲翻身下马,艳丽的脸蛋上泛著红晕,檀口微启地轻轻喘著气,“对不住,我去买点东西,来迟了点。”

  刑軦拨开沾附在她颊上的一缯青丝,“不要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她香汗淋漓,还喘著气,“东西给你们收著吧!”转身解下用长型木箱装著的“火莲”父给展观风,再从怀里掏出紫檀盒子交给刑軦,随即又翻身上马,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们走吧!”

  怎么她如此心急?还有,那个大包袱是怎么回事?她的行李也太多了吧!

  刑軦搔搔胡子,又摸摸自个儿的臂膀,从刚刚到现在,她都没再摸他,让他还真有点不习惯,“你在急什么?”

  她也不答话,只是催促,“快点!路上再说。”回头望望京城的方向,加重了语气,“快点!”

  两人见她著急不已,也紧张了起来,连忙翻身上马,齐喝一声,三匹大马拔蹄奔驰,扬起漫天风尘。

  直到他们将京城远远地抛在后头,她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松了缰绳,放马儿缓下步伐,身旁两人见状,也跟著缓下马儿,看看路边景色,已经到京城外的小县城了。

  张红莲此时叹了口气道:“我大姊说要跟我们一起去。”

  刑軦不禁满腔疑惑,“为什么?”据说张家大小姐是养在深闺的柔弱女子,怎么会想跟他们去领天帮?

  “她被况东成伤透了心,说是想出门散散心。”

  她昨天一早就把况东成的事告诉爹,结果爹气得半死,大姊更是伤心欲绝,然后她又花了半天的时间听大姊说心里话,听得她头昏眼花,暗骂连连,好不容易等大姊告一段落,她正松口气时,大姊却表示要一起去领天帮,再度让她头痛不已。大姊身子弱,哪能承受舟车劳顿的折腾?

  可她费了一番唇舌还是说不动她,眼一眨,大姊已经在收拾行囊了,她只好去跟爹告密,今天天未亮就偷偷摸摸出了门,一路上还担心大姊会跟上来,真累死她了。

  “那张当家怎么说?”

  “爹气死了,又说是我带坏大姊,接著便怒气冲冲地去找况东成算帐,”她偏头俏皮一笑,“用别的名目。”

  可怜的况东成,他猛拉肚子,于是怀疑客栈里的东西不干净,店里的人连忙跑来告诉她,结果这话传到爹耳里,正好给爹一个名目去找他发泄怒气,他此刻应该还躺在床上唉唉叫吧!

  刑軦虽然怜悯况东成,却也知道这是他咎由自取,不禁感慨万千。为什么人总是不懂得知足呢?即便坐拥金山,还要观望他处的财宝,甚至以不正当的手段去获取,搞到最后一无所有,还落得被捉入宫府的地步。

  展观风看看时辰,“我们先吃饭吧!”

  “过中午啦!”她一声惊呼,转头望向刑軦,满是歉意,他肯定饿坏了,“对不住,我只顾著赶路。”

  “没事的,我们走吧!”即便饿得难受,他仍是温和地对她一笑,三人随即策马进入县城。

  温馨的饭馆里,客人的谈话声此起彼落,腰桶粗大的小二拎著抹布清理桌面,殷勤地上前招呼,“客倌这边坐。”

  张红莲望了望店内装潢,喃喃自语著,“这种温馨的感觉倒也不错,改天高朋客栈也来试试。”

  刑軦见她专注凝神的模样倒也别有一番风情,不由得迷惑于她多变的风貌。

  她可以是泼辣的悍姑娘,也可以是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此刻,又是生意人的精明风采,她真是个非常独立自主的人,而且异于时下寻常的姑娘。

  这般好的姑娘为何会想跟他成亲?她大可选个足堪与她匹配的男子,怎么偏偏选上自己这个只懂耍弄刀剑的武夫?

  瞧她已摆脱昨日的惆怅,想来已明白他们真的不适合、明白她只是一时贪恋摸他的感觉……失落和惆怅悄悄的涌上心头,侵蚀他一惯的淡然自持。

  他闷闷地安慰自己这样也好,省得她日后后悔,也省得他为此心伤。

  小二立即摸出菜单询问:“客倌要点些什么?”

  她抢过菜单,研究—会儿后,接连点了十几样菜。

  见小二眉开眼笑,挺著圆腰走去厨房。

  “我们等等该怎么走?”询问的同时,她还是东瞧西瞧,把店里的装溃摆设一一看过,开始在心中计画客栈改装事宜。

  “离下个月十五还有近十天,我们可以沿著官道慢慢走。”

  “嗯嗯,那好。”桌子得全部换过,柜台也得改个位置,再放些山水画。她脑子转得飞快,渐渐勾勒出改装后的样貌。

  刑軦摸摸臂膀,总觉得少了点温度。唉!看来他已习惯那双小手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暖意了。

  “客倌,上菜了。”小二端上一道道的菜肴,放满了一尺见方的木桌。

  展观风举箸夹起梅干扣肉,“师兄,二师兄娶亲后会待在帮里吧?”

  “谁知道,他生性漂泊不定,说不定会带著妻子云游四海。”

  “也是,二师兄从没在同一个地方待超过一年的,成了亲以后也会是这样吧!”心有同感,他不停地点头。

  “嫂子是哪里人?”

  “不知道,听说是在尼姑庵里碰到的。”

  “尼姑庵?不会是尼姑吧?”闻言愕然,他持箸的手停顿下来。

  展观风轻笑,“二师兄的话,很有可能喔!你也知道他都不管人家想法的。”

  “也是。”刑軦微皱起眉,二师兄的确是随心所欲惯了,娶个尼姑也没啥大不了。发觉身边的人停下筷子,还怔怔往大门方向盯著,“红莲,你吃饱了?”

  她恍若未闻,拢著眉心注视大门处。

  他转过头看向大门,不就是雕了些鸡鸭花草,有啥好看的?于是伸手摇摇她,“红莲。”

  “啊?什么?”她心思还放在大门上,充耳不闻他的声声叫唤。

  “吃饭。”刑軦将筷子塞到她手里,“吃完再看。”

  “喔!”她呆呆应道,仍是心不在焉。

  展观风瞄瞄大门,“你在看什么?”他怎么瞧都看不出这大门有何稀奇之处啊!

  张红莲回过神,再瞟大门一眼,夹块猪肉放进嘴里,“那些鸡鸭花草雕得不错,好一幅怡然自得的农村景致。”

  “我想把我的客栈改装一下,所以看这间客栈的装潢不错,可以学起来,等会儿我问店家这大门门板是谁雕的,我也找他雕一对。”

  展观风拿起调羹舀汤,语带笑意,“不用了,师兄的手艺比那些木工师父好多了,你找他帮你雕不就得了。”

  张红莲惊奇地睁大了眼,“你会木工?”她实在很难想像他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拿著小雕刀的模样。

  他摸摸胡子,赧红了脸,“闲来无事时玩玩而已,没有师弟说的那么好。”

  “才怪!师兄的雕功可好了。帮里有孩子的人,常请师兄帮他们雕些小玩意儿,大家都说师兄雕功了得,此外面的师父好太多了。”展观风笑盈盈的,努力说起自家师兄的好话。

  “哇!你这只大熊真是深藏不露耶!”艳丽的脸蛋堆起讨好的笑容,小手瞬间也缠了上去,“你帮我雕大门好吗?”

  “我的功夫还不到可以帮人雕大门的地步,你还是——”

  “不要,你帮人家雕啦!”起码,她可以在两人分别后,仍保有跟他相关的东西,那她就可以假装他还在她身边。

  他不解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寂寞,看著她期待的小脸,不觉脱口道:“好。”

  “耶!谢谢你!”她激动得脸儿发红,忘情地在他脸上轻啄一下。

  “咳咳!”展观风连忙低头掩住笑意。这姑娘也真够大胆的。

  刑軦窘红了睑,僵直著身子坐离她远点,“先吃饭。”

  “喔!”她喜孜孜地重拾筷子,吃得津津有味,一双凤眼频频偷看他发红的脸。

  展观风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声音,“师兄,你再考虑考虑吧!这种机会可是错过就没了的。”

  他下意识摸摸被她亲过的部份,只觉得那儿烫得吓人,“唉!”不自觉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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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京三天,这日,他们错过了宿头,只得在树林里打尖过夜。

  两个男人安顿好马匹,生起火堆后,展观风便去打些野味当晚餐,留下张红莲和刑軦两人大眼瞪小眼。

  幽静的林间,虫声唧唧,偶尔传来野兽的低咆,窸窸窣窣的树叶摩擦声在逐渐昏暗的林间显得阴森诡异。

  “大熊,你常露宿野外?”她不安地看看四周漆黑的树林。

  他将枯枝丢人火堆,火舌猛然窜高,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

  “嗯,师父常常叫我们去办事,总有几天得在野外过夜。”

  “你们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她试图藉著谈话来降低心中的不安。她没在野外过夜过,那些摇来晃去的树影好像野兽,又像鬼魅,诡异得令人胆怯。

  “该怎么说,嗯,很有趣的人。”他语带保留,不好坏了师父名声。

  “有趣?我听说咸化老人是个古怪的老头耶!” 当她没听过江湖上的传言吗。

  刑軦干笑,顾左右而言他,“师弟怎么还不回来?”

  “来了来了,新鲜的晚餐来了。”展观风此时拎着三只野兔走来,“我们师父是古怪多过有趣没错,你应该听过他的恶名吧?”

  “阿风。”他尴尬地拉拉师弟。

  展观风放下手中的猎物,熟练地剥皮去血,“师父的恶名早传遍天下啦,我相信张姑娘也听过不少。”

  她坐在一旁拨弄火堆,看著他们手脚俐落地处理食物,“对啊!听说他喜怒无常,有些人吃了苦头,还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他了。”

  “那你还问我?”刑軦将野兔串上树枝,蹙眉问道。

  “我想知道一点不一样的,谁知道你这么护著你师父。”她耸耸肩,捡了枯枝在地上胡乱作画,不知不觉便画出刑軦高大的身形。

  “师兄对谁都很好,即使师父整了我们千百回,师兄也不曾埋怨过师父一句。”展观风盘腿坐在火堆旁,注视火焰中的兔肉。

  “是是是,大熊的人好到没话说。”就是对她不好!张红莲撇撇嘴,赌气似地将泥地上的人形抹掉。

  “帮里的人都知道这点,但外头会这么说的人,你倒是头一个。”展观风以细枝戳戳逸散出香味的免肉,“可以了。”

  刑軦从怀中掏出香料,洒在油珠点点的兔肉上,香味顿时四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他再取出一支小刀,割下兔腿递给张红莲。

  她接过香喷喷的兔腿,“谢谢!好香,你刚刚放的是什么?”

  “混合数种植物做成的香料。”他将免肉分成几份,俐落的刀法有如饭馆里的厨师。

  展观风吃著兔肉,亦是赞不绝口,“师兄食量大,不自己会一手怎行,几年下来,厨艺越来越棒,我们野炊时都是靠师兄。”

  “这么厉害!你要不要来我们客栈当厨子?”这种手艺一定可以引来不少客人,而且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天天跟他在一起了。

  刑軦摇摇头,“不行。”

  他不能给她任何希望,等他们分开后,她就会明白他不是最适合她的人,这样一来,他才能让自己不再存有任何妄想。

  “喔!”她吞下兔肉,凤眸黯然。

  展观风摇头,她就剩这么点希望了,师兄还这么绝情,彻底断绝两人之间发展的可能,不过看师兄忍痛割舍的样子,想必心里也好不到哪去,何苦这样彼此折磨呢?

  月儿升上天际,天空覆上夜色,黝黑幽漆的树林充斥著凉意,远方传来狼群凄厉的长嚎,北风呼呼吹撼树枝,在地面形成交错的光影。

  张红莲努力忽视不绝于耳的诡异声响,小手拉紧大氅更靠近火堆,但仍旧敌不过袭身而来的沁凉夜气,身子微微发抖,令她辗转难眠。

  刑軦和展观风在火堆的另一边席地而眠,已然进入梦乡。

  她从大氅里探出头,凤眼害怕地打量阴暗森然的树林,想了会儿,便偷偷摸摸地裹著大氅起身,再蹑手蹑脚走到刑軦身后,就近躺下。

  衬著火光的背影,显得巨大而可靠,她定下心神,低低叹了一声,觉得暗林奇怪的声音不再骇人,然后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练武之人即使入眠,也会保持警觉,因此当她起身之际,刑軦便已发觉,只是默不作声,然而她躺到他身后的动作,却让他全身紧绷。

  身后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刑軦转过头,见她已然入睡,熟睡的小睑带著安心与信任,嘴角还噙著一抹浅笑。

  他别扭地回过头,正好对上展观风促狭的笑脸。他羞窘地瞪了师弟一眼,随即闭上眼,试著忽略身后那吐著馨香气息的娇躯,重新入睡。

  然而,从她身上散发的香气却严重干扰他的心绪,脑海翻腾著她多变的风情,心湖涌动不已。

  张红莲舒服地翻动身子,低吟一声,畏寒的身子下意识地靠近身前热源,轻缓的鼻息搔痒似地吹拂他的背脊,笑意更浓,睡得更香更甜。

  他浑身僵硬,额际冒出涔涔冷汗,体内却是血气翻腾,在尴尬与惶恐之际,一股柔情却从心底缓缓上升,渐渐盈满整个心房。

  她毫不设防的信任让他心头一阵感动,仿佛在这危机四伏的幽林中,只有他是她的依归。

  他在心中挣扎了半晌,仍是禁不住诱惑,轻巧地转过身子,将她甜美的睡态尽收眼底,眸子浮上一抹眷宠的温柔。

  她姣好的脸庞因寒冷而显得苍白,纤瘦的身子虽裹著大氅,还是轻轻颤抖,但嘴角勾起的恬然笑意却不曾褪去,睡得安心自适。

  火光忽明忽暗,飘忽不定的阴影映上她娇美的面容,让她看起好小、好柔弱,白天里的骄悍霸气已涓滴不存。

  他迷惑了,心头荡漾的柔情是如此的清晰,他想抓住这份柔情,想顺了她的心意,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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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亮的晨曦洒人林间,鸟儿在枝头鸣唱,高高低低的声音此起彼落,惊扰了睡梦中的人儿。

  张红莲皱皱眉,“好吵。”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其他两人已经整装待发,就等著她醒过来。

  “红莲,我们该出发了。”刑軦扑灭余烬,从鞍袋中取出干粮递给她,“先吃点东西再上路。”他想东想西,弄得一夜未眠,因此此时有点精神不济。

  “喔。”她睡眼惺忪地啃著干粮,慵懒地回应。

  刑軦在一旁照料马匹、调整马鞍,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目光频频投向甫醒的人儿,她娇艳的脸蛋红扑扑的,带著娇懒和柔美,在晨光中散发诱人的风采。

  “还要走几天才会到?”她喝口水,匆匆咽下干涩的肉干。

  “五天。越过这个山头就到鼓鲁山山脚了。”展观风瞟了眼心神不宁的师兄。他以为昨夜之后师兄会改变心意,可看他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不似自己所想的那么一回事。

  “喔。”五天?“我可不可以在那里多住几天?”

  “当然可以。”

  “不行!”

  同时出声却对立的答案听得她一阵迷糊,“啊?”

  刑軦抢先开口,“我们帮里大半都是男人,你一个姑娘家不太方便。”说得似乎有理,但眼神却不敢直视她。

  张红莲一愣,“喔。”算了,他既然无意于她,自己也没必要赖着他不放,她低下头默默把干粮塞进嘴里,低垂的眼睑下是一双落寞的眸子,

  展观风没辙了,昨夜的插曲好像更加深了师兄推开她的决心。可是为什么?

  官道上,三匹骏马并驾而行,马儿不疾不徐的步伐在泥地上踏出有节奏的达达声,马背上的人却各怀心思,鲜有交谈的时候。

  时近中午,冬阳和煦地照拂大地,如画的风景自他们眼前一一滑过,刑軦下意识地加快速度,其余两人只好也催促马儿跟上。

  他们避开人潮改走林间小径,森林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清脆的鸟鸣声环伺左右,张红莲打起精神欣赏沿路风景,但视线最终还是落在前方宽阔的背影。

  他好像很烦恼?是气她偷偷睡到他身后?还是不想跟她多有牵扯?各种猜测在心头窜来绕去,搞得她心情低落,如画的风景也变得不吸引人了。

  刑軦敏感地注意到身后有一双眼始终盯著他不放,他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却无法抛开烙印在眼里和心底的容颜。

  好烦,向来平静的心房因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而觉得纷扰不安,他知道自己正在动摇,他真的想顺了她的意。

  不行!她值得更好的人,浓眉倏地一皱,双腿夹紧马腹,马儿感染主人的焦虑,又加快了步伐。

  她见前方人影加快速度,连忙追赶上去。怎么搞的,不是不用赶路的吗?

  平静的林间,骚动骤起,停栖树头的鸟儿发出尖锐长鸣,纷纷振翅高飞。

  刑軦和展观风察觉情势不对,急急策马至她身边护卫。

  六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兵器自林间窜出,将他们团团包围,为首的蒙面人冲著唯一女子大喝,“你就是张红莲?”

  她刷地抽出长剑,凝目打量来意不善的几名不速之客,“我是。”

  为首者瞬间眼露杀机,“很好,我们是来替被你砍伤的兄弟报仇的。”随即,朝护在她身边的两个男人挥挥狼牙棒,“没你们的事,识相的就闪一边去。”

  手持长剑的展观风晃晃脑袋,笑得一脸无辜,“这可不行,我们跟人约好了要保护张姑娘安全无虞。”

  “各位兄弟,有话好说。”刑軦不忍伤人,好言相劝道。

  另一名蒙面人闻言,不禁哈哈大笑,  “好说个屁!我们要这娘儿们奉上性命,你还要说什么!”话落,便杀气腾腾地提起铜斧攻向张红莲,其余的人也同时蜂拥而上,招招往她身上招呼。

  突地,一柄大刀趁隙而人,几招灵活的刀势挡住取人性命的兵器,“你们走吧,我不想伤人。”他握著大刀苦心劝说。

  “放你的狗屁!”狼牙棒攻势一转,逼向刑軦。

  展观风气定神闲地跟手持铜斧的蒙面人对招,一边对他喊话,“师兄,他们不会放弃的。”

  相较于气愤的蒙面人,张红莲眉开眼笑,“是你们自己送上门的,别怪我心狠手辣。”她避开刺向心窝的枪头,翻身下马,准备大展身手。

  “红莲!不可伤人!”刑軦挡开狼牙棒,分神大喝。

  “他们要杀我耶!”她避过往门面扫来的枪头,不依地大叫。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武功路子好像见过?是进京前在树林里的那群人,啊!火红的女子,是她!

  “你是不是在京郊树林里伤了他们的兄弟?”难怪人家火气这么大。

  “对!就是这臭娘儿们杀伤了我们兄弟五人,所以我们要她血债血还!”此话一出,六名蒙面人更是拚上老命,下手益发狠厉无情,“没错,既然你们要护著她,就跟她一起下地狱吧!纳命来!”

  “唉,各位兄弟执意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刑軦无奈之余,眸光突地一凝,专注应战,刀光闪动,刀背击中挥舞狼牙棒的蒙面人后颈,只见他一个瞪眼,便晕厥倒地。

  他继而飞身下马挡在张红莲前头,“不要又伤人了。”运劲震落铁枪,刀背击上仗枪者腹间,立刻一个蒙面人又昏倒在地。

  “他们以后还会追来的!”她看他只是将人劈昏,忍不住出声提醒。

  他一个转身,仍是两下子就把人打昏,“既知如此,你何苦徒惹腥膻?”

  “那日是他们先无故挑衅我的,他们说我没人要,所以我不教训他们怎么行!”她忿忿不平道。

  “你明知那是挑衅的话,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他手握大刀,闪过旋飞而来的暗器,走向掷出暗器的蒙面人,锵锵几声打落他的暗器,又逼身将他打昏。

  她气极了,紧握长剑,歇斯底里地尖声大叫,“可是那话已经成真了!”

  他闻言一愣,手持铜锤的汉子趁机上前击中他的腰肋,他闷哼一声,皱眉击退来人,正要把他打昏之际,身后的张红莲又尖叫起来。

  “你敢伤他?!”身子闪至刑軦身前,作势就要挥下长剑。

  “不行!”他身形如电,火速挡在她身前将人劈昏,然而她的剑势已发,来不及收回的长剑就这样硬生生的砍上他的后背。

  刑軦受痛,咬牙闷哼,她愣愣地看著他血流如注的伤口,随即惊惶失措地奔上前。

  “对不住,痛不痛?”伤口好深!怎么办?她脸色苍白,顿时失了主意。

  “我没事。”见她快哭出来了,不由得忍痛安慰她。

  “什么没事?!”展观风见他受伤,匆匆结束和铜斧蒙面人的对招游戏,飞身而至,“流这么多血耶!”

  他点住伤口附近的几个大穴,止住奔流而出的血势,撕下一截衣袖清理伤口,再自怀中掏出金创药洒上,正要再撕一截衣袖,张红莲已经捧著自个儿的袖子在一旁候著,他看了眼她惨白的脸蛋,接过袖子为师兄包扎,“还好没见骨,休养几天就好了。”

  她一双凤眼承载著千万斤重的痛苦与自责,呐呐地说不出话。

  手上沾染著他鲜血的长剑霎时变得面目可憎,被爹说中了,她冲动的性子总有一天会惹祸,可是对象为什么是他?

  展观风包扎完毕,猛地拍一下伤口,“好了!”

  “哎唷!”刑軦冷不防被拍中伤处,痛呼出声。

  张红莲一听,连忙从自责中回神,母鸡护小鸡似地挡在两人中间,脸色不佳地瞪向始作俑者,“你、你干么打他?”

  他两手一摊,“没干么,确定一下师兄的健康无虞。”

  “你——”她气红了眼,开口正想骂他。

  刑軦忍痛的声音介入,“好了,我没事。”

  她头顿时垂得低低的,“对不住,我……”

  “没关系,这点小伤几天就会好了,”他转过身子走向马匹,步伐矫健如昔,“走吧,我们得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市镇。”

  “喔!”她偷偷拭去眼角的湿意,小手不住颤抖,几乎拿不动滴淌著鲜血的长剑。

  “我们常碰到这种状况,受伤已是家常便饭,你就别太在意了。”展观风一边安慰她,一边暗叹师兄的狠心,人家小姑娘都哭了,师兄还不来安慰个几句。

  她仍是垂著小脸默不作声,心中不停回荡著悔恨。砍伤他的人,为什么偏偏是自己,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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