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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十五】“赌友”

  张平顺当然提出了抗议。

  最后,匡英杰“妥协”,分成定为五比五。

  就这样,他们好歹默契地合作了六个月之久。

  ……

  1999年12月,北方冻到骨子里的冰雪。

  张平顺于偶然发现,匡英杰给自己分少了。

  介于他们使用的办法,每次牌局结束,所有的钱,都会先揣进匡英杰的口袋里。

  出来后,两人鬼祟躲到西边的树林里,匡英杰把应属于张平顺的部分,飞快揣给他。

  出于一种单纯是天真的信任,张平顺从没怀疑过自己被分少了,或是什么……

  直到那天,硕大的雪花落在衣帽上,他和匡英杰的心情都不好:这回不知怎么,出了岔子。

  不是被发现了,而是在最后一轮,疑似碰到了另一组老千。

  否则,正常打,他们怎么可能输呢?

  这导致今晚的收益大幅缩水。

  只有薄薄几张的百元钞票,其余就是五元,十元的小零头了。

  张平顺盯着那一摞钱。

  匡英杰骂骂咧咧地跺着脚,在冷风的呼啸中,把张平顺的份给他。

  然后张平顺发觉了不对:“你只给了我两张。”

  他指出,“你自己留了四张。”

  匡英杰停止咒骂,转而一脸紧张,看了看自己手上还有四张红色大钞。

  他想要狡辩过去,不幸越说越完蛋:“啊,我口袋里还有呢,这不是……”

  他意思编反了,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张平顺,浑身发起抖来。

  估计是天气太冷了?

  张平顺这回总算明白:他每次都被少分了。

  “我就这一次,不是每次……”

  一股鬼火蹿上心口。

  他觉得这傻·逼不讲信用,就挥起手臂,隔着假牛皮的保暖手套,一拳打在匡英杰的圆鼻头上。

  匡英杰像是为了当下的尊严还击。

  这加倍了张平顺的愤怒。

  正好,在去茶馆打牌前,他和工友在宿舍喝了点酒。

  愤怒和酒精,是魔鬼的左膀和右臂——

  他用胳膊肘夹住匡英杰的脑袋,另一只手玩命地朝后脑勺捶打,大吼着,像是要直接把脑浆凿出来似的。

  那笨重的身子,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在张平顺捶到不知第几下的时候,忽地软了下去。

  匡英杰死了。

  张平顺空甩着手,连退三步,和尸体同步跌在林间的积雪上面。

  ……

  尸体是第四天才被发现的。

  张平顺把人丢进了现场不远处的一座枯井里。

  第三天的时候,还没引起骚动,他还天真地以为起码要五六年,才会有人发现老匡躺在井里。

  才四天就被发现了。

  而施工队的工作尚未完成,他还不能离开这。

  这让张平顺感到惶恐。

  姓匡的他妈该死,可要不是酒劲上头,他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

  还有一件事:杀人当晚,他抛完尸后,魂不守舍地跑回施工队的宿舍棚区。

  在那和另一人同住的舍门前,他往口袋里摸了好久,却找不到进门的钥匙了。

  可能是在打斗时掉了。

  张平顺想要折回去找,却作罢:他不想再回去那里了,至少今天晚上不想。

  就这样,他在雪中哆嗦着等了好久,直到室友和其他人,从镇上哪家夜排档回来。

  尸体被发现后,整个小镇就沸沸扬扬起来。

  张平顺进入了一种“等死认栽”状态。

  毕竟很多牌友都知道,自己和死者,是茶馆赌桌上经常的一对。

  如果正好有人看到,当晚他是和匡英杰一起走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好些天过去了,竟没有一个执法者找到他问话。

  执法者来过这里,却也只是找施工队长谈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

  后来,张平顺才反应过来:是茶馆。

  毕竟赌博违法,开赌场犯法。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跟执法者说,匡英杰死前在赌场的事。

  也没人提到张平顺,这个一直和匡英杰玩牌的外乡人。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当晚是一起离开的。

  张平顺知道,这不可能,他们多少会被几个人看到。

  但那些人都是“赌友”。

  他们一是为了明哲保身。

  二嘛,介于匡英杰一直在赌场赢的不少,不能排除大家都有点幸灾乐祸的旁观心理。

  又过了几天,依然风平浪静。

  张平顺壮起胆来,回到事发地点的树林,想要找找自己丢掉的宿舍钥匙,在不在哪片无辜的叶子底下

  他终是没有找到那枚钥匙,永久性地丢掉了。

  就像他这大半生的很多东西。

  伴随一桩桩见血的罪恶,要么丢掉不见了,要么就是滑向他怎么也够不着的一头。

  ……

  听前妻说,儿子生病了,是今年6月底的时候。

  他们的儿子,在准备考研的熬夜里昏厥,医院查出一枚硕大的肿瘤,就嵌在他右侧的脑袋里。

  手术8月初就做了,医生说很成功,却有不少后遗的症状。

  他们需要继续住院,做长期的恢复和观察。

  张平顺很爱儿子,即使他和母子俩已经分开十四年了。

  十四年前,他认识了医师,并在他的推动下,杀了第二个人。

  就是那年啊。

  婚姻,就伴随着那桩罪恶,滑向他怎么也够不着的深渊。

  没有直接关系,但隐性的关系,他知道终归是有的。

  或许就是儿子小时候总说的,什么高维度、五维空间的事?

  至此,从一开始算,儿子已经住院5个月了。

  他和前妻的所有积蓄,都要分别见底。

  杀掉秦勤生,医师就给他9万。

  是的,杀掉这个年轻人,就有整整9万块。

  或许就是他自己想死的,因为没有人会想杀他。

  推理到这,张平顺感觉好多了。

  他嘴里还留着蛋糕奶油的余香,配合着抬刀时的紧张感,只觉得口腔里阵阵**。

  就在刀将要落下之际,秦勤生打了个喷嚏,把自己给弄醒了。

  “啊,我怎么就睡着了。”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然后看向张平顺,“咦,你还在这儿啊?”

  “我……你没睡多久。”

  张平顺僵僵地说,把刀藏到椅子后面。

  秦勤生长得像他的儿子,胖嘟嘟的,有些神似。

  否则,张平顺估计也不会无解地耗上这么久。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