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江易（一）
黑影站起身，在空中平平稳稳的朝她走过来，嘟囔着：;你出来的好慢啊，我都快等的不耐烦了。
语气并不阴邪，听起来甚至有点儿软，像弟弟向姐姐撒娇。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顾晚托着脑袋，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黑影。
黑影终于离她只有几步之遥，随后停住。
顾晚盯着它。
它也在盯着顾晚。
顾晚眨巴着眼睛盯着它。
它可能也在眨巴着眼睛盯着顾晚。
黑影：;……
它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顾晚笑了笑：;就只是挺久没见了，想仔细看看你。
;江易，混的不错啊，现在能把我也收拾了。
黑影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迟疑了一两秒：;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晚缓缓起身，因为黑影漂浮在半空的缘故，两人的身高现在刚好持平。
她抬起手，戳向了黑影头顶的小揪揪。
不出意料的，她的手从那穿过，什么也没摸到。但黑影却下意识的瑟缩，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猛男的发型，是我亲手设计的，辨识度这么高，我又不瞎，而且……不是你想让我认出你的么？小姑娘平静的说道，略圆的眼眸深沉幽邃，像是可以看破所有的谎言与伪装。
黑影咬紧了本体的牙。
是的，它是想让顾晚认出他。
但是，他也不想让顾晚认出他。
矛盾的情感下，他伪装了声音，个性，唯独留下了顾晚当年为他扎的头发。
;……
两厢沉默。
;你把他们放哪了？沉默良久，顾晚还是决定问问谢宸跟大鹏的下落。
黑影笑了声，似乎也觉得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变回原本的声音：;这么关心他们呀？
是带点痞气的少年音，语气却像是阴雨天的小提琴，沉沉的，闷到人的心里。
;如果当年你也肯问这一句，我应该不会死了吧？又或者……不会死的那么惨？
顾晚；;……
;姐姐，这两字几乎是江易咬着牙磨出来的，可听起来却万分亲昵，像是融进所有的柔情蜜意，顾晚被他喊的头皮发麻。
;那个……
;闭嘴！江易暴躁的吼了一声。
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换了个语气，携着两分笑意问：;姐姐，我没死你是不是特别失望？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我吧？
;我……顾晚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被江易打断了，顾晚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当初看到我像狗一样求着你，求你救我，到最后看着我咽气，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满足？
;那时候……
;我的命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江易的尾音轻轻发颤，分不清是难过还是恨，又或许还参杂着更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顾晚看他似乎还要说，极有先见之明的抢先一步：;你等一下！你先听我说两句话，就两句！
;第一，你死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还特意给你挖了个坟！
;第二，我当时是真的没办法救你，你要是想听原因的话我可以跟你说……
没等顾晚说完，江易便轻轻笑了声。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他无不自嘲的道，;特意挖了个坟？你难道是要我因为这个对你千恩万谢？再趴在你脚底，做任你作践的狗？
顾晚：;……
;很久以前，我的目标是成为你这样的人，但我现在觉得……
他在黑暗中皱了皱眉：;你这样的人真让我恶心。
……
寒冬腊月，千里冰封。
村庄的土房子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那没妈的崽子又来偷东西啦！穿着厚厚棉袄的小胖子呱啦着嗓子指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比他小个两岁，今年九岁，瘦骨嶙嶙，身上挂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大毛衣，是大人的款式，衣摆刚好垂到了膝盖。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净的馒头，瞪大被长刘海遮住的眼睛，惶恐的望着小胖子，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没有偷……这是刘、刘奶奶给我的……
;他还敢狡辩！小胖子跺了跺脚，招呼起身边四五个伙伴，;你们说说，怎么刘奶奶不给我们这些好孩子，偏偏给他这个没人要的家伙馒头吃？
小胖子身边编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尖着嗓子：;肯定是偷的！
;对！偷的！大家都附和道。
小江易慌忙的解释：;不是……奶奶说、说让我吃饱过个年……
;打他！小胖子没听他说了什么，只恶狠狠的抓起了地上的石头，;我们给小偷一点教训！
孩子们穷追不舍，将他追到了村外。
;砰！江易被一块石头砸破了头，一下子倒了下来，殷红的鲜血顺着额角落下，疼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但他没有哭。
天气太冷了，眼泪会被冻在脸上，干了之后，会很疼的。
小胖子等人朝他跑了过去，围了他一圈。
小胖子盯着他，认真的说：;我妈妈说坏孩子要从小教训，不然以后会变成大坏蛋被抓走蹲局子！
;所以，大家起来做这件好事吧，让江易认识错误，这样他长大以后就不会被抓走啦！
孩子的恶，能比常人想象的更恶。
青涩稚嫩的脸，是天生的面具。
面具下，灵魂流着恶臭的脓。
接连不断的石头砸在身上，江易蜷缩起来，用双手紧紧护着头。
因为恐惧，因为寒冷，他的身子微微发着抖，但却一声不吭的接受了所谓的;惩罚。
看吧，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
想反抗，背后没人撑腰，想躲避，也不知何去何从。
活的不如一条狗。
终于等到身旁的石子都砸光了，小胖子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看着浑身是伤的江易，小胖子强硬的将他的头从双膝间掰上来。
腮边的肥肉像是鼓出来的瘤子，他说：;江易，你要谢谢我们，是我们让你以后不被抓走的。
他大笑着：;快说谢谢。
;谢、谢谢……江易从牙缝出挤出这屈辱的两个字，指尖悄无声息地陷进手心，掐出两条白色的印子。
;大胖，走吧，该回家吃晚年夜饭了，还是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她似乎玩累了，斜眼看着江易，;他身上脏死了，我回家还得洗个澡，免得被他传染了跳蚤。
刚打算走的小胖子听到这话，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朝小伙伴们喊：;不如我们好人做到底，给江易洗个澡？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江易。
孩子们的脸上，笑容恶毒的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语气并不阴邪，听起来甚至有点儿软，像弟弟向姐姐撒娇。
;抱歉啊，让你久等了。顾晚托着脑袋，望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黑影。
黑影终于离她只有几步之遥，随后停住。
顾晚盯着它。
它也在盯着顾晚。
顾晚眨巴着眼睛盯着它。
它可能也在眨巴着眼睛盯着顾晚。
黑影：;……
它被看的有些不舒服：;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顾晚笑了笑：;就只是挺久没见了，想仔细看看你。
;江易，混的不错啊，现在能把我也收拾了。
黑影的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迟疑了一两秒：;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晚缓缓起身，因为黑影漂浮在半空的缘故，两人的身高现在刚好持平。
她抬起手，戳向了黑影头顶的小揪揪。
不出意料的，她的手从那穿过，什么也没摸到。但黑影却下意识的瑟缩，往后退了半步。
;这个猛男的发型，是我亲手设计的，辨识度这么高，我又不瞎，而且……不是你想让我认出你的么？小姑娘平静的说道，略圆的眼眸深沉幽邃，像是可以看破所有的谎言与伪装。
黑影咬紧了本体的牙。
是的，它是想让顾晚认出他。
但是，他也不想让顾晚认出他。
矛盾的情感下，他伪装了声音，个性，唯独留下了顾晚当年为他扎的头发。
;……
两厢沉默。
;你把他们放哪了？沉默良久，顾晚还是决定问问谢宸跟大鹏的下落。
黑影笑了声，似乎也觉得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变回原本的声音：;这么关心他们呀？
是带点痞气的少年音，语气却像是阴雨天的小提琴，沉沉的，闷到人的心里。
;如果当年你也肯问这一句，我应该不会死了吧？又或者……不会死的那么惨？
顾晚；;……
;姐姐，这两字几乎是江易咬着牙磨出来的，可听起来却万分亲昵，像是融进所有的柔情蜜意，顾晚被他喊的头皮发麻。
;那个……
;闭嘴！江易暴躁的吼了一声。
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换了个语气，携着两分笑意问：;姐姐，我没死你是不是特别失望？没想到，会在这看到我吧？
;我……顾晚似乎有话想说，但又被江易打断了，顾晚额上的青筋跳了跳。
;……当初看到我像狗一样求着你，求你救我，到最后看着我咽气，你是不是觉得特别满足？
;那时候……
;我的命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江易的尾音轻轻发颤，分不清是难过还是恨，又或许还参杂着更多难以言表的情绪。
顾晚看他似乎还要说，极有先见之明的抢先一步：;你等一下！你先听我说两句话，就两句！
;第一，你死的时候我很难过，我还特意给你挖了个坟！
;第二，我当时是真的没办法救你，你要是想听原因的话我可以跟你说……
没等顾晚说完，江易便轻轻笑了声。
;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吗？他无不自嘲的道，;特意挖了个坟？你难道是要我因为这个对你千恩万谢？再趴在你脚底，做任你作践的狗？
顾晚：;……
;很久以前，我的目标是成为你这样的人，但我现在觉得……
他在黑暗中皱了皱眉：;你这样的人真让我恶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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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土房子上都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那没妈的崽子又来偷东西啦！穿着厚厚棉袄的小胖子呱啦着嗓子指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比他小个两岁，今年九岁，瘦骨嶙嶙，身上挂着一件又脏又破的大毛衣，是大人的款式，衣摆刚好垂到了膝盖。
他手里拿着一个白净的馒头，瞪大被长刘海遮住的眼睛，惶恐的望着小胖子，说话结结巴巴的：;我、我没有偷……这是刘、刘奶奶给我的……
;他还敢狡辩！小胖子跺了跺脚，招呼起身边四五个伙伴，;你们说说，怎么刘奶奶不给我们这些好孩子，偏偏给他这个没人要的家伙馒头吃？
小胖子身边编着麻花辫的小女孩尖着嗓子：;肯定是偷的！
;对！偷的！大家都附和道。
小江易慌忙的解释：;不是……奶奶说、说让我吃饱过个年……
;打他！小胖子没听他说了什么，只恶狠狠的抓起了地上的石头，;我们给小偷一点教训！
孩子们穷追不舍，将他追到了村外。
;砰！江易被一块石头砸破了头，一下子倒了下来，殷红的鲜血顺着额角落下，疼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但他没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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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子等人朝他跑了过去，围了他一圈。
小胖子盯着他，认真的说：;我妈妈说坏孩子要从小教训，不然以后会变成大坏蛋被抓走蹲局子！
;所以，大家起来做这件好事吧，让江易认识错误，这样他长大以后就不会被抓走啦！
孩子的恶，能比常人想象的更恶。
青涩稚嫩的脸，是天生的面具。
面具下，灵魂流着恶臭的脓。
接连不断的石头砸在身上，江易蜷缩起来，用双手紧紧护着头。
因为恐惧，因为寒冷，他的身子微微发着抖，但却一声不吭的接受了所谓的;惩罚。
看吧，没爹没妈的孩子，就是这么可怜。
想反抗，背后没人撑腰，想躲避，也不知何去何从。
活的不如一条狗。
终于等到身旁的石子都砸光了，小胖子他们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看着浑身是伤的江易，小胖子强硬的将他的头从双膝间掰上来。
腮边的肥肉像是鼓出来的瘤子，他说：;江易，你要谢谢我们，是我们让你以后不被抓走的。
他大笑着：;快说谢谢。
;谢、谢谢……江易从牙缝出挤出这屈辱的两个字，指尖悄无声息地陷进手心，掐出两条白色的印子。
;大胖，走吧，该回家吃晚年夜饭了，还是那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她似乎玩累了，斜眼看着江易，;他身上脏死了，我回家还得洗个澡，免得被他传染了跳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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