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你想把镜辞骗走?我不同意!”萧子詹闻言一惊,怒声对着慕寒恶狠狠道,同时横臂拦在顾镜辞的身前。</p>
慕寒蔑视地瞥了瞥他,想要强行带走顾镜辞,萧子詹索性挡在顾镜辞身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慕寒低沉道:“夫人!请您速速与属下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主上一心想要救夫人出来,已经全权安排好一切!若是错失良机,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p>
顾镜辞微微一愣,旋即冷静下来。她缓缓推开萧子詹的手臂,直面慕寒。</p>
“镜辞!”萧子詹不甘心地叫着。</p>
顾镜辞向他挥一挥手,直视着慕寒,眼中满是不解:“你说……他一心想要救我?”语气中有些几分疑惑,几分嘲弄。</p>
慕寒低着头,应着道:“是!”</p>
顾镜辞踌躇不定,娥眉微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p>
她缓缓闭上眼睛,将之前的事情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看似毫无头绪,毫无预兆的事情……霍清婉得知她怀孕,霍清婉身边的侍女……慕寒来救她,信,秦烨突如其来地“探望”……</p>
信……信……</p>
顾镜辞猛地惊醒过来,她急声道:“不好!中计了!”</p>
慕寒一脸错愕,顾镜辞低低冷笑道:“信!慕寒,那信!从那时候开始,这就是秦烨的圈套了!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切!那晚的突如其来,清婉的意外得知,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埋伏我们做的准备!”</p>
“那还了得?”萧子詹见状愈发焦急,一把握住顾镜辞的手:“事态紧急!镜辞你赶紧跟我走!”</p>
“你赶紧放开夫人!”慕寒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上前扯开了萧子詹握住顾镜辞的手。眼见两人又要动手,顾镜辞连忙制止,低声喝道:“好了!你们两个!”</p>
“夫人!”</p>
“镜辞!”</p>
顾镜辞望着慕寒,轻轻道:“慕寒,既然祁王有此计,只要我们出了这个门,他一定能让我们死无全尸!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会提前和霍郎撕破脸皮。你想想,到时候我们都是俘虏,霍郎该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一路走来,历经多少风风雨雨?莫非要遭这个关头功亏一篑吗?”</p>
慕寒略略动容,鼻尖一酸:“那您怎么办?”</p>
顾镜辞哑然失笑,轻声安慰着慕寒:“我吗?要是我连这些小事都摆平不了,那么也当真是我顾镜辞没福气陪着霍郎到老了。放心吧,到了京城自会有机缘,况且有子詹在我身边,无须担心。”</p>
萧子詹一怔,慕寒只得低头悻悻道:“那夫人多多保重,属下就先去城外通知赵将军了。”</p>
顾镜辞“嗯”了一声,目送着慕寒离去。</p>
她转头笑看着萧子詹:“怎么,你不打算走吗?”</p>
“镜辞,我……”</p>
顾镜辞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浅浅一笑:“子詹,这是我和霍郎的孩子。我不可能和你走了,他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p>
萧子詹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百味杂陈。他恍惚间有些失落,只见顾镜辞脸色漾满了笑意,最后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好,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我永远都在你身后,支持你,保护你——因为你是我生命里无可取代的一个人。”</p>
“呃?”</p>
萧子詹酸涩一笑:“傻丫头,我早就没有亲人了,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亲人,最重要的人。”</p>
顾镜辞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涩涩道:“子詹,在我心里,你也一样。”</p>
“嗯。”萧子詹用力地点点头,缓缓回头,出了屋子。</p>
————</p>
暮空照水,残阳微醺,此刻在武关下又是另一番景象。</p>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血腥味冲天。整个城就好像死了一样,或者说这座城本来就已经死了。</p>
重重叠叠的尸体遍布脚下,血流成河的惨状也不过如此。烽火余烟漫上天空,那残破不全的大旗被血染红,煞是悲凉。</p>
霍寻浑身皆染了血色,他提刀立马于城下,瞥了一眼城楼之上的守城将领,扬声道:“原来秦国就剩下你这么个废物了!投降吧!免得到时候本将把你五马分尸!”</p>
身后的霍家军一片高呼,呼声漫过天际,震撼人心。</p>
那城楼之上的守城将领明显已经穷途末路,他微微鄙夷地望向一旁的萧寂,冷哼道:“我生是大秦的人,死是大秦的鬼!绝不会像某希尔一眼,背家叛国!”</p>
霍寻只是抿嘴一笑,丝毫不在意。</p>
守城将领扬眉望向霍寻,仰头大笑:“哈哈哈,霍寻逆贼,我在地府等着你——”言罢,那人竟如利箭一般径直跃下城楼。</p>
霍寻微微侧目望向一旁的萧寂,少不得对一旁的岳钧和顾铮冷声吩咐:“别给我留全尸!看着恶心!”</p>
他策马疾驰,跃出老远。</p>
一旁的萧寂及董毅等一干将令目瞪口呆,脸色慢慢冷寂下来。</p>
萧寂无奈笑笑,对他们挥一挥手:“走吧,回去。”</p>
————</p>
“又克扣我们的粮食!”</p>
“这饭菜是给人吃的吗?猪吃的都比我们好!”</p>
“算了吧,楚人恨我们恨的紧,如今我们低人一筹,还是少惹是非的好。”</p>
“哼,你就接着软下去吧!今日那惨死的将军说的何其对!我们是为秦人,怎么能如此没有骨气?”</p>
“骨气?骨气倒不如活命来得要紧!”</p>
……</p>
萧寂独自坐在帐内,听着外面的士兵发着牢骚。</p>
孤灯一盏,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如那一盏孤灯一般,孤苦漂泊。</p>
外面隐隐传来的打斗声和着士兵严厉的训斥声,董毅掀帘进来,萧寂道:“外面怎么了?”</p>
“大将军也别在乎那些言论……”董毅叹一声气:“今日他们又吵得厉害了,把楚人都引过来了。”</p>
“以后别再叫大将军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了,”萧寂略略苦笑,摆摆手道:“骂就骂了,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了。”</p>
“其实大将军……将军,我也是真的不懂……”董毅欲言又止,四下看看,方才道:“兄弟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就有些想家了。不如我们还是……还是……逃了吧……”</p>
萧寂微微一笑,饮一口酒才盯着董毅慢条斯理道:“刚刚做了降将,又想让我做逃兵了?”</p>
董毅郑重跪下,肃然道:“大将军!臣是认真的。”</p>
“认真?”萧寂注视着董毅,神色微冷,赫然冷笑道:“认真吗?你这是在把他们往火坑里面推!”</p>
董毅毅然决然跪在萧寂面前,面带不甘,沉声道:“将军,不管您怎么想,今天臣是一定要带着兄弟们逃出去的!兄弟们为国征战数十年,到头来却还要为这帮楚人欺凌,臣实在是看不过去……”</p>
“所以你早就预谋好了是吗?”萧寂闻言脸色陡然沉了下去,他咬牙切齿,粗重的喘着气,一脚踢到董毅身上。董毅一下也不曾躲闪,生生吃了萧寂一脚。</p>
萧寂顺手拿了一旁的佩剑直指董毅,怒喝道:“我们投降楚人是为了什么?!董毅你可曾明白?!为的是要我们这些兄弟好好的活着,能让他们活着与家人团聚!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嗯?你在害他们你知不知道?!”</p>
董毅咬着牙,一声不吭。</p>
萧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一把把佩剑丢出老远,厌恶道:“快去劝劝他们,今日之事若是再有,你就提头来见吧!”</p>
“大将军——”董毅面带凄凉,只得悻悻离去。</p>
走到帐前,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撩长袍跪在帐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p>
月朗星稀,董毅脸色略带决绝之色,提着剑转身大步离去。</p>
————</p>
一道惊雷劈过,照亮了霍寻的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蓦地睁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躁动。</p>
“岳钧。”</p>
他扬声唤道。</p>
岳钧掀帘进来,整整齐齐的铠甲,丝毫没有倦意。他躬身行礼,道:“主上。”</p>
霍寻低头静思了一会,骤然笑起来:“做事情利落些,别闹太大动静。”</p>
“主上,人数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所预料的了……末将估计着……得有六七万人……”岳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慢吞吞道。</p>
霍寻摆摆手,“一个不留。那些其余的秦兵,全部放逐。不要留下一个。”</p>
岳钧略带无奈,躬身告退。</p>
————</p>
旷野上风声呼呼,电闪雷鸣之后是倾盆大雨,隐隐有脚步声匆匆赶来连绵不绝,略带着喘息。</p>
“大家都出来了吗?”黑暗里一个人压着声音问道。</p>
“都出来了!”</p>
“出来了!嘿嘿……那帮蠢人还在做梦呢……”</p>
“做梦?”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缓缓响起,略带着一丝笑意:“我看,是你在做梦吧……”</p>
四周的人略带疑惑,正当他们不解之时,刀光剑影之声早已连绵不绝地响起,鲜血喷溅而出的声音在雨里格外的清晰,伴随着腥甜的气息,营造出一种分外恐怖的气氛……</p>
“啊——”</p>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天空中一道闷雷轰隆隆劈下来,将这片血染过的荒野照亮……</p>
萧寂猛地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哈哈文学网 <a href="http://et</p>" target="_blank">et</p></a>
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那血流满地的场景甚至带着腥甜的气息逼近,如此真实,让他由心而生一种恐惧之感。</p>
他蓦地睁开眼睛,低声叹息一声,还好是个梦。</p>
窗外风雨呼啸,连绵不绝地大雨稀稀落落的声音颇为扰人。春末夏初的雨,潮湿而带着闷热的气息,直直逼得人闷出汗了。雷声滚滚,他是再难入眠了,索性披上衣裳起身走到帐外。</p>
这样的雨天,士兵们多发寒症体热,他总是要到外面去巡视一番的。门前的侍卫与巡视的哨兵自不必说已经被董毅遣去睡觉了,外面漆黑一片,寂静非常。</p>
萧寂撑了把伞,不自觉走了出去。</p>
实在是安静极了!他皱了皱眉,弯腰进了一顶帐篷。</p>
那帐篷里面赫然空无一人,萧寂心中警铃大响,知道是出了事情了。他忽然想起董毅临走时的神情,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转身丢了伞就往董毅的帐篷里面跑。</p>
董毅帐中灯火微弱,萧寂心中略略安心,忙掀帘进去正要发火,却是傻了眼——那帐篷里面哪里有人?不过是一盏孤灯孤零零的燃烧着罢了!</p>
他心中大震,那灯下有一张纸,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宁死不回,将军保重,董毅绝笔!</p>
绝笔!</p>
此刻,萧寂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道地上。他一把扫落了那烛台,整个帐篷瞬间暗下来。萧寂在黑暗里愤怒地怒吼了一声:“啊——”</p>
岳钧与顾铮闻讯赶来,铁甲冰冷地撞击声之中,一排士兵整齐排开,岳钧一身玄色铠甲,面不改色地盯着萧寂道:“将军在这里做什么?”</p>
萧寂愤怒地扯住岳钧地领子,咬牙切齿道:“你把他们怎么了?!”</p>
“将军在说什么?”岳钧颇为冷静地拂开萧寂的手,似笑非笑道:“哦,将军说的是那些反叛兵是吗?”他陡然提高了音量,冷冰冰道:“大将军有令,反叛者——一律斩首,绝不留情!”</p>
“你——”萧寂一时震惊不已,他连连后退,指着岳钧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十万人!那可是十万鲜活的生命啊!你们怎能——”</p>
岳钧丝毫不在意地理了理领口的皱褶,微笑道:“将军,放心吧,那么多人我们还杀不完。只是那么为首几个要杀人的被我们五马分尸了。剩下的人……大将军仁慈,全部放还了……”</p>
萧寂脸色陡然惨白不已,岳钧冷冷出声:“带走。以后谁也不许打扰将军!”</p>
两个士兵就要上前去压走萧寂,他反倒是颇为利落地站起来,临行前喟然长叹道:“昔日我为太尉之时,何尝想过我能有一日成为他人的阶下囚?”</p>
“您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毕竟马上就要到京师了……”岳钧轻轻笑道。</p>
萧寂走的颇为潇洒,猛然大笑出声,凄惶又无奈,“哈哈……哈哈哈哈……”</p>
————</p>
岳钧向霍寻禀报的时候,霍寻一怔,浅浅叹息道:“罢了,以后好生看管他就是,吃喝一应俱全,别亏待了他。”</p>
“是。”岳钧点头道。</p>
“报——”有一小兵进来禀道:“禀大将军,赵将军回来了!”</p>
霍寻眉心微微舒展,长舒一口气道:“太好了,镜辞平安回来就是了,我还在担心呢。”</p>
那小兵微微犹豫,霍寻见状忙道:“怎么了?”</p>
小兵略带难堪,低声下气道:“禀6禀大将军,夫人并没有……没有跟过来?”</p>
岳钧见状一时疑惑,忙道:“怎么会?赵将军就是专程去接夫人去了,怎么夫人倒是没回来?”</p>
霍寻一时出怔,脸色变了又变,陡然沉下去。他最后忙挥挥手道:“叫赵将军来。”</p>
赵志云进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抱歉,霍寻低低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成功?是不是祁王插手了?”</p>
赵志云道:“臣只是奉命接应,是慕寒姑娘进去接应夫人的。本来前天晚上说的好好的,谁知道慕寒姑娘进去了许久未曾出来。臣好不容易等到慕寒姑娘,她却说夫人不愿意随她走。还让臣给将军带个话说她会保护好自己。”</p>
霍寻一时间发怔,心头又是感慨又是无奈。许久,他才低低自语道:“是我们操之过急,失了分寸。此事成功了也就算啦,一旦失败,祁王可就是不讲情面了,也给了他和我们撕破脸的机会了。”</p>
岳钧急急道:“那夫人可怎么办?到时候一旦祁王要挟主上……”</p>
“要挟?”霍寻嗤笑一声,对着岳钧摇摇头道:“你觉得我要是受制于祁王,慕容锦瑟还不出手吗?”</p>
岳钧许久才反应过来,霍寻低叹一声,摇摇头苦笑道:“受制于人,咱们现在可谓是在夹缝里面生存啊。得罪了哪边儿都不好收场。说是复国,到最后却是防人防己,互相算计,这楚国,即使复国了又如何?”</p>
岳钧劝慰道:“主上何必这般丧气,毕竟是咱们一手策划的。他慕容家再如何王室至尊,也是主上借了契机才让他们登上王位,说到底一切都要仰仗将军。天下人也不是傻子啊。”</p>
霍寻微微沉默一会,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慕寒暗中保护着些镜辞吧。”他负手而立,注视着远方。赵志云道:“过几日便能入京了,咱们抢在祁王前面入京可不是好主意,主上怎么想?”</p>
“入京,不用管别的,先入京。”霍寻定定道:“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他早就不认我正臣子了。况且自从楚国复立之后,他对我处处疑心,处处打压。昔日知遇之恩,这万里江山权当是我回报与他的。至于他之后守不守得住,那就是他的本事了。”他嘴角微微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入了京,自然是各自为己。”</p>
他略略思量,道:“入了京,把旌旗全换成‘楚’字。以后,我们便是楚国的队伍。”</p>
————</p>
建成三年四月十五,楚军入京都。</p>
百姓们早早躲了出去,两王夺位,造成了这三年来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如今皇帝穷途末路,这皇城自然也没有什么安全可言。有钱的商贾早已举家逃离关中,转至江南地区。平常的百姓自然不能如他们一般举家逃离,也都是携老扶幼,背着干粮钱财,希望寻到一个落脚之地;逃不得的,只得躲进了京城外面的大山之中。</p>
唯留下那些穷苦百姓,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生活在城中,日日家门紧闭,生怕那些传说中的狼虎之师侵犯到自己家里。</p>
于他们而言,能苟且活一日,便是好的了。</p>
霍寻带兵进城并未废多大力气,比起之前的那些战争,这次攻城倒是颇像小打小闹。不足半日,京都城破。</p>
浩浩荡荡的军队踏入城中,霍寻自己的军队倒还尚可,只是诺里的突厥军队面对关中繁华之都却有些红了眼,一时之间敲诈东家打劫西家,劫财劫色,本来静的如死水一般的京城,忽然躁动起来,哭喊打骂声乱作一团。</p>
一个突厥兵从一处民宅之中拖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丫头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少可人。小姑娘拼命哭喊着,那突厥兵十分壮实,少女哪里拗得过他?不一会,远处就传来衣裳的撕裂声个几个突厥兵的淫笑声。</p>
“不要欺负我女儿……”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屋子里小跑出来,上前抓住一个肥手正要伸向少女的突厥兵,那突厥兵大力将老人推开,愤愤骂了一句:“去你的糟老头子!再过来老子打死你信不信!”</p>
老者被推倒在地,仍是拼了命地爬到突厥兵身边,换了副哀求的语气:“算我求求你了,阿绣还很小,你们不要……”</p>
“滚开!”又一个突厥兵踢了一脚老者。</p>
赵志云隐隐听见后面的动响,而身旁的霍寻依旧蹙着眉头四处查看,他握了握拳头,几次想回身去却还是竭力忍住。</p>
惨叫声连绵不断,霍寻微微一笑:“想去就去吧,也别让突厥人太自以为是了。”</p>
赵志云得了命令忙告了声“诺”,急急朝身后走去。</p>
他拍了拍一个突厥兵的肩膀,那人不耐烦地一回头,赵志云已经一拳挥上去了。</p>
那突厥兵被他打的鼻青脸肿,身旁的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敢轻举妄动。赵志云踹开他们,低头看了看那姑娘,顺手用剑将她的衣服挑到身上,遮住裸露的躯体。</p>
“以后再让老子看见你们,我就见一次打一次!”赵志云冷冷地警告,身后已经传来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声:“爹——”随后是低低的啜泣。</p>
赵志云一脸疑惑,那老者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p>
“老人家——老人家您没事吧?”赵志云见状连忙去照看老者,正欲背他去军医那里,老者却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赵志云依言靠近,老者却是把他的手放在了少女的手上,艰难道:“阿绣……小伙子……就……交给你了……保护好……”</p>
话未说完,老者已然断气身亡。</p>
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惨绝人寰,赵志云一时有些动容,毕竟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他转头怒视着一旁面面相觑的几个突厥兵,少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上去就给了那个踢老人的突厥兵一个响亮的耳光。</p>
“啪!”</p>
那突厥兵一时目瞪口呆,他捂着脸对着少女又惊又怒:“你……你竟敢抽我嘴巴子?”</p>
赵志云冷冷地望着他,少女却是猛地扯住那突厥兵的衣领,一边哭一边喊着:“你还我父亲来!你还我父亲!”</p>
“吵什么吵?”诺里怒喝一声,一旁来围观的突厥士兵纷纷为他开道。诺里背着手踱步过来,环视一圈四周,又打量了一下赵志云:“干什么呢?”他掐住少女的脖子,似乎在随意把玩木偶一般捏着她的脸看了看:“小贱人,我突厥的勇士岂是你可以侮辱的?你想死吗?”</p>
“你放开我!”少女哭喊道。</p>
赵志云一字一顿道:“放开她。”</p>
诺里挑眉望向赵志云,不屑道:“凭你一个副将,还没有资格和本将谈条件!”</p>
赵志云目若寒星,冷冷盯着诺里,忽然大喝一声提着剑砍向诺里。诺里一时怔愣,赵志云已经挥剑砍向诺里身旁的那个突厥兵。一时血溅当场,突厥士兵的头颅被砍下了,滚到了另一个突厥士兵脚边。</p>
“你想干什么?”诺里呵斥道:“莫不成你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协议吗?”</p>
赵志云冷哼一声,“我们之间的协议?诺里,我们当初血战青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援助?偏偏到最后要落好的时候你来了,你这是真心在援助吗?想破坏协定的不是我,是你们!”</p>
他冲到下一个突厥兵面前,反手一剑下去,鲜血喷溅道诺里脸上,头颅滚了几下落到诺里脚边,引得被诺里挟制的少女不由得惨叫一声。</p>
“你若不放,我便一步杀一人!”赵志云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手里的剑已经挥向空中。</p>
“这是干什么呢?”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霍寻神色淡然自若,信步走来。</p>
他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诺里身上,“血,士兵,老人,小姑娘,你们这是在抢亲还是在屠城?”</p>
赵志云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他愤愤不平道:“将军,是他们欺人太甚!您在入城前嘱咐过三军将士,一不可偷盗,二不可掠财,三不可图色,四不可杀人!违者斩立决!今日他们既偷盗又掠财,劫色又杀了这位老者,敢问将军,该不该杀?!”</p>
霍寻静默了一会,转向诺里,“此事事关贵军,不知道诺里将军怎么看?”说着,他用剑把诺里掐住少女的手挪开。少女被他掐的几乎窒息,诺里猛一松手她即刻跌倒道地上。赵志云连忙去扶她。</p>
诺里一时不知道如何辩解,只得悻悻作罢。</p>
赵志云抱着那少女掉头就走,霍寻对岳钧微笑道:“白讨个媳妇儿,自己还逞了回英雄,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p>
————</p>
霍寻索性弃了马徒步走到皇城前。昔日在此受封将军,大将军,侯爵,镇国大将军,如今时隔三年在此来到这里,却是以一个侵略者的姿态。无论怎样的恭敬谨慎,于他们眼里,这都是闯入者,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责。</p>
漫天遍地的白幡铺满整个皇宫,淡淡的凄凉之感蔓延心头。古朴端庄的皇城经历了多少沧桑岁月,这其中又沾染了多少血?</p>
所有人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这仿佛是一种生命的本能一样,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凄凉,与一种更想要肃然起敬的感觉。</p>
只有风声,与冰甲碰撞的声音在远处回荡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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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寒蔑视地瞥了瞥他,想要强行带走顾镜辞,萧子詹索性挡在顾镜辞身前,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慕寒低沉道:“夫人!请您速速与属下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主上一心想要救夫人出来,已经全权安排好一切!若是错失良机,恐怕就再也走不了了!”</p>
顾镜辞微微一愣,旋即冷静下来。她缓缓推开萧子詹的手臂,直面慕寒。</p>
“镜辞!”萧子詹不甘心地叫着。</p>
顾镜辞向他挥一挥手,直视着慕寒,眼中满是不解:“你说……他一心想要救我?”语气中有些几分疑惑,几分嘲弄。</p>
慕寒低着头,应着道:“是!”</p>
顾镜辞踌躇不定,娥眉微蹙,似乎在思量着什么。</p>
她缓缓闭上眼睛,将之前的事情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看似毫无头绪,毫无预兆的事情……霍清婉得知她怀孕,霍清婉身边的侍女……慕寒来救她,信,秦烨突如其来地“探望”……</p>
信……信……</p>
顾镜辞猛地惊醒过来,她急声道:“不好!中计了!”</p>
慕寒一脸错愕,顾镜辞低低冷笑道:“信!慕寒,那信!从那时候开始,这就是秦烨的圈套了!他早就想到了这一切!那晚的突如其来,清婉的意外得知,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埋伏我们做的准备!”</p>
“那还了得?”萧子詹见状愈发焦急,一把握住顾镜辞的手:“事态紧急!镜辞你赶紧跟我走!”</p>
“你赶紧放开夫人!”慕寒一时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一把上前扯开了萧子詹握住顾镜辞的手。眼见两人又要动手,顾镜辞连忙制止,低声喝道:“好了!你们两个!”</p>
“夫人!”</p>
“镜辞!”</p>
顾镜辞望着慕寒,轻轻道:“慕寒,既然祁王有此计,只要我们出了这个门,他一定能让我们死无全尸!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会提前和霍郎撕破脸皮。你想想,到时候我们都是俘虏,霍郎该怎么办?我们辛辛苦苦一路走来,历经多少风风雨雨?莫非要遭这个关头功亏一篑吗?”</p>
慕寒略略动容,鼻尖一酸:“那您怎么办?”</p>
顾镜辞哑然失笑,轻声安慰着慕寒:“我吗?要是我连这些小事都摆平不了,那么也当真是我顾镜辞没福气陪着霍郎到老了。放心吧,到了京城自会有机缘,况且有子詹在我身边,无须担心。”</p>
萧子詹一怔,慕寒只得低头悻悻道:“那夫人多多保重,属下就先去城外通知赵将军了。”</p>
顾镜辞“嗯”了一声,目送着慕寒离去。</p>
她转头笑看着萧子詹:“怎么,你不打算走吗?”</p>
“镜辞,我……”</p>
顾镜辞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浅浅一笑:“子詹,这是我和霍郎的孩子。我不可能和你走了,他父亲还不知道他的存在,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p>
萧子詹心中如打翻的五味瓶,百味杂陈。他恍惚间有些失落,只见顾镜辞脸色漾满了笑意,最后勉强扯出一抹微笑:“好,我会保护好你和孩子。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在哪里,我永远都在你身后,支持你,保护你——因为你是我生命里无可取代的一个人。”</p>
“呃?”</p>
萧子詹酸涩一笑:“傻丫头,我早就没有亲人了,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亲人,最重要的人。”</p>
顾镜辞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涩涩道:“子詹,在我心里,你也一样。”</p>
“嗯。”萧子詹用力地点点头,缓缓回头,出了屋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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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空照水,残阳微醺,此刻在武关下又是另一番景象。</p>
大战过后,尸横遍野,血腥味冲天。整个城就好像死了一样,或者说这座城本来就已经死了。</p>
重重叠叠的尸体遍布脚下,血流成河的惨状也不过如此。烽火余烟漫上天空,那残破不全的大旗被血染红,煞是悲凉。</p>
霍寻浑身皆染了血色,他提刀立马于城下,瞥了一眼城楼之上的守城将领,扬声道:“原来秦国就剩下你这么个废物了!投降吧!免得到时候本将把你五马分尸!”</p>
身后的霍家军一片高呼,呼声漫过天际,震撼人心。</p>
那城楼之上的守城将领明显已经穷途末路,他微微鄙夷地望向一旁的萧寂,冷哼道:“我生是大秦的人,死是大秦的鬼!绝不会像某希尔一眼,背家叛国!”</p>
霍寻只是抿嘴一笑,丝毫不在意。</p>
守城将领扬眉望向霍寻,仰头大笑:“哈哈哈,霍寻逆贼,我在地府等着你——”言罢,那人竟如利箭一般径直跃下城楼。</p>
霍寻微微侧目望向一旁的萧寂,少不得对一旁的岳钧和顾铮冷声吩咐:“别给我留全尸!看着恶心!”</p>
他策马疾驰,跃出老远。</p>
一旁的萧寂及董毅等一干将令目瞪口呆,脸色慢慢冷寂下来。</p>
萧寂无奈笑笑,对他们挥一挥手:“走吧,回去。”</p>
————</p>
“又克扣我们的粮食!”</p>
“这饭菜是给人吃的吗?猪吃的都比我们好!”</p>
“算了吧,楚人恨我们恨的紧,如今我们低人一筹,还是少惹是非的好。”</p>
“哼,你就接着软下去吧!今日那惨死的将军说的何其对!我们是为秦人,怎么能如此没有骨气?”</p>
“骨气?骨气倒不如活命来得要紧!”</p>
……</p>
萧寂独自坐在帐内,听着外面的士兵发着牢骚。</p>
孤灯一盏,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如那一盏孤灯一般,孤苦漂泊。</p>
外面隐隐传来的打斗声和着士兵严厉的训斥声,董毅掀帘进来,萧寂道:“外面怎么了?”</p>
“大将军也别在乎那些言论……”董毅叹一声气:“今日他们又吵得厉害了,把楚人都引过来了。”</p>
“以后别再叫大将军了,我也不是什么大将军了,”萧寂略略苦笑,摆摆手道:“骂就骂了,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了。”</p>
“其实大将军……将军,我也是真的不懂……”董毅欲言又止,四下看看,方才道:“兄弟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就有些想家了。不如我们还是……还是……逃了吧……”</p>
萧寂微微一笑,饮一口酒才盯着董毅慢条斯理道:“刚刚做了降将,又想让我做逃兵了?”</p>
董毅郑重跪下,肃然道:“大将军!臣是认真的。”</p>
“认真?”萧寂注视着董毅,神色微冷,赫然冷笑道:“认真吗?你这是在把他们往火坑里面推!”</p>
董毅毅然决然跪在萧寂面前,面带不甘,沉声道:“将军,不管您怎么想,今天臣是一定要带着兄弟们逃出去的!兄弟们为国征战数十年,到头来却还要为这帮楚人欺凌,臣实在是看不过去……”</p>
“所以你早就预谋好了是吗?”萧寂闻言脸色陡然沉了下去,他咬牙切齿,粗重的喘着气,一脚踢到董毅身上。董毅一下也不曾躲闪,生生吃了萧寂一脚。</p>
萧寂顺手拿了一旁的佩剑直指董毅,怒喝道:“我们投降楚人是为了什么?!董毅你可曾明白?!为的是要我们这些兄弟好好的活着,能让他们活着与家人团聚!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嗯?你在害他们你知不知道?!”</p>
董毅咬着牙,一声不吭。</p>
萧寂“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他一把把佩剑丢出老远,厌恶道:“快去劝劝他们,今日之事若是再有,你就提头来见吧!”</p>
“大将军——”董毅面带凄凉,只得悻悻离去。</p>
走到帐前,他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撩长袍跪在帐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p>
月朗星稀,董毅脸色略带决绝之色,提着剑转身大步离去。</p>
————</p>
一道惊雷劈过,照亮了霍寻的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蓦地睁开眼睛,细细听着外面的躁动。</p>
“岳钧。”</p>
他扬声唤道。</p>
岳钧掀帘进来,整整齐齐的铠甲,丝毫没有倦意。他躬身行礼,道:“主上。”</p>
霍寻低头静思了一会,骤然笑起来:“做事情利落些,别闹太大动静。”</p>
“主上,人数已经远远超过我们所预料的了……末将估计着……得有六七万人……”岳钧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慢吞吞道。</p>
霍寻摆摆手,“一个不留。那些其余的秦兵,全部放逐。不要留下一个。”</p>
岳钧略带无奈,躬身告退。</p>
————</p>
旷野上风声呼呼,电闪雷鸣之后是倾盆大雨,隐隐有脚步声匆匆赶来连绵不绝,略带着喘息。</p>
“大家都出来了吗?”黑暗里一个人压着声音问道。</p>
“都出来了!”</p>
“出来了!嘿嘿……那帮蠢人还在做梦呢……”</p>
“做梦?”有一个冷冰冰的声音缓缓响起,略带着一丝笑意:“我看,是你在做梦吧……”</p>
四周的人略带疑惑,正当他们不解之时,刀光剑影之声早已连绵不绝地响起,鲜血喷溅而出的声音在雨里格外的清晰,伴随着腥甜的气息,营造出一种分外恐怖的气氛……</p>
“啊——”</p>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天空中一道闷雷轰隆隆劈下来,将这片血染过的荒野照亮……</p>
萧寂猛地惊醒,吓出了一身冷汗。哈哈文学网 <a href="http://et</p>" target="_blank">et</p></a>
梦里的场景太过于真实,那血流满地的场景甚至带着腥甜的气息逼近,如此真实,让他由心而生一种恐惧之感。</p>
他蓦地睁开眼睛,低声叹息一声,还好是个梦。</p>
窗外风雨呼啸,连绵不绝地大雨稀稀落落的声音颇为扰人。春末夏初的雨,潮湿而带着闷热的气息,直直逼得人闷出汗了。雷声滚滚,他是再难入眠了,索性披上衣裳起身走到帐外。</p>
这样的雨天,士兵们多发寒症体热,他总是要到外面去巡视一番的。门前的侍卫与巡视的哨兵自不必说已经被董毅遣去睡觉了,外面漆黑一片,寂静非常。</p>
萧寂撑了把伞,不自觉走了出去。</p>
实在是安静极了!他皱了皱眉,弯腰进了一顶帐篷。</p>
那帐篷里面赫然空无一人,萧寂心中警铃大响,知道是出了事情了。他忽然想起董毅临走时的神情,心中暗叫一声糟糕,转身丢了伞就往董毅的帐篷里面跑。</p>
董毅帐中灯火微弱,萧寂心中略略安心,忙掀帘进去正要发火,却是傻了眼——那帐篷里面哪里有人?不过是一盏孤灯孤零零的燃烧着罢了!</p>
他心中大震,那灯下有一张纸,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宁死不回,将军保重,董毅绝笔!</p>
绝笔!</p>
此刻,萧寂脚下一软,几乎要跌倒道地上。他一把扫落了那烛台,整个帐篷瞬间暗下来。萧寂在黑暗里愤怒地怒吼了一声:“啊——”</p>
岳钧与顾铮闻讯赶来,铁甲冰冷地撞击声之中,一排士兵整齐排开,岳钧一身玄色铠甲,面不改色地盯着萧寂道:“将军在这里做什么?”</p>
萧寂愤怒地扯住岳钧地领子,咬牙切齿道:“你把他们怎么了?!”</p>
“将军在说什么?”岳钧颇为冷静地拂开萧寂的手,似笑非笑道:“哦,将军说的是那些反叛兵是吗?”他陡然提高了音量,冷冰冰道:“大将军有令,反叛者——一律斩首,绝不留情!”</p>
“你——”萧寂一时震惊不已,他连连后退,指着岳钧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你——十万人!那可是十万鲜活的生命啊!你们怎能——”</p>
岳钧丝毫不在意地理了理领口的皱褶,微笑道:“将军,放心吧,那么多人我们还杀不完。只是那么为首几个要杀人的被我们五马分尸了。剩下的人……大将军仁慈,全部放还了……”</p>
萧寂脸色陡然惨白不已,岳钧冷冷出声:“带走。以后谁也不许打扰将军!”</p>
两个士兵就要上前去压走萧寂,他反倒是颇为利落地站起来,临行前喟然长叹道:“昔日我为太尉之时,何尝想过我能有一日成为他人的阶下囚?”</p>
“您还是好好养着身子吧,毕竟马上就要到京师了……”岳钧轻轻笑道。</p>
萧寂走的颇为潇洒,猛然大笑出声,凄惶又无奈,“哈哈……哈哈哈哈……”</p>
————</p>
岳钧向霍寻禀报的时候,霍寻一怔,浅浅叹息道:“罢了,以后好生看管他就是,吃喝一应俱全,别亏待了他。”</p>
“是。”岳钧点头道。</p>
“报——”有一小兵进来禀道:“禀大将军,赵将军回来了!”</p>
霍寻眉心微微舒展,长舒一口气道:“太好了,镜辞平安回来就是了,我还在担心呢。”</p>
那小兵微微犹豫,霍寻见状忙道:“怎么了?”</p>
小兵略带难堪,低声下气道:“禀6禀大将军,夫人并没有……没有跟过来?”</p>
岳钧见状一时疑惑,忙道:“怎么会?赵将军就是专程去接夫人去了,怎么夫人倒是没回来?”</p>
霍寻一时出怔,脸色变了又变,陡然沉下去。他最后忙挥挥手道:“叫赵将军来。”</p>
赵志云进来的时候也是一脸抱歉,霍寻低低道:“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有成功?是不是祁王插手了?”</p>
赵志云道:“臣只是奉命接应,是慕寒姑娘进去接应夫人的。本来前天晚上说的好好的,谁知道慕寒姑娘进去了许久未曾出来。臣好不容易等到慕寒姑娘,她却说夫人不愿意随她走。还让臣给将军带个话说她会保护好自己。”</p>
霍寻一时间发怔,心头又是感慨又是无奈。许久,他才低低自语道:“是我们操之过急,失了分寸。此事成功了也就算啦,一旦失败,祁王可就是不讲情面了,也给了他和我们撕破脸的机会了。”</p>
岳钧急急道:“那夫人可怎么办?到时候一旦祁王要挟主上……”</p>
“要挟?”霍寻嗤笑一声,对着岳钧摇摇头道:“你觉得我要是受制于祁王,慕容锦瑟还不出手吗?”</p>
岳钧许久才反应过来,霍寻低叹一声,摇摇头苦笑道:“受制于人,咱们现在可谓是在夹缝里面生存啊。得罪了哪边儿都不好收场。说是复国,到最后却是防人防己,互相算计,这楚国,即使复国了又如何?”</p>
岳钧劝慰道:“主上何必这般丧气,毕竟是咱们一手策划的。他慕容家再如何王室至尊,也是主上借了契机才让他们登上王位,说到底一切都要仰仗将军。天下人也不是傻子啊。”</p>
霍寻微微沉默一会,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慕寒暗中保护着些镜辞吧。”他负手而立,注视着远方。赵志云道:“过几日便能入京了,咱们抢在祁王前面入京可不是好主意,主上怎么想?”</p>
“入京,不用管别的,先入京。”霍寻定定道:“撕破脸皮是早晚的事,他早就不认我正臣子了。况且自从楚国复立之后,他对我处处疑心,处处打压。昔日知遇之恩,这万里江山权当是我回报与他的。至于他之后守不守得住,那就是他的本事了。”他嘴角微微扯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入了京,自然是各自为己。”</p>
他略略思量,道:“入了京,把旌旗全换成‘楚’字。以后,我们便是楚国的队伍。”</p>
————</p>
建成三年四月十五,楚军入京都。</p>
百姓们早早躲了出去,两王夺位,造成了这三年来的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如今皇帝穷途末路,这皇城自然也没有什么安全可言。有钱的商贾早已举家逃离关中,转至江南地区。平常的百姓自然不能如他们一般举家逃离,也都是携老扶幼,背着干粮钱财,希望寻到一个落脚之地;逃不得的,只得躲进了京城外面的大山之中。</p>
唯留下那些穷苦百姓,依旧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生活在城中,日日家门紧闭,生怕那些传说中的狼虎之师侵犯到自己家里。</p>
于他们而言,能苟且活一日,便是好的了。</p>
霍寻带兵进城并未废多大力气,比起之前的那些战争,这次攻城倒是颇像小打小闹。不足半日,京都城破。</p>
浩浩荡荡的军队踏入城中,霍寻自己的军队倒还尚可,只是诺里的突厥军队面对关中繁华之都却有些红了眼,一时之间敲诈东家打劫西家,劫财劫色,本来静的如死水一般的京城,忽然躁动起来,哭喊打骂声乱作一团。</p>
一个突厥兵从一处民宅之中拖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小丫头眉清目秀,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很少可人。小姑娘拼命哭喊着,那突厥兵十分壮实,少女哪里拗得过他?不一会,远处就传来衣裳的撕裂声个几个突厥兵的淫笑声。</p>
“不要欺负我女儿……”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从屋子里小跑出来,上前抓住一个肥手正要伸向少女的突厥兵,那突厥兵大力将老人推开,愤愤骂了一句:“去你的糟老头子!再过来老子打死你信不信!”</p>
老者被推倒在地,仍是拼了命地爬到突厥兵身边,换了副哀求的语气:“算我求求你了,阿绣还很小,你们不要……”</p>
“滚开!”又一个突厥兵踢了一脚老者。</p>
赵志云隐隐听见后面的动响,而身旁的霍寻依旧蹙着眉头四处查看,他握了握拳头,几次想回身去却还是竭力忍住。</p>
惨叫声连绵不断,霍寻微微一笑:“想去就去吧,也别让突厥人太自以为是了。”</p>
赵志云得了命令忙告了声“诺”,急急朝身后走去。</p>
他拍了拍一个突厥兵的肩膀,那人不耐烦地一回头,赵志云已经一拳挥上去了。</p>
那突厥兵被他打的鼻青脸肿,身旁的人相互对视一眼,都不敢轻举妄动。赵志云踹开他们,低头看了看那姑娘,顺手用剑将她的衣服挑到身上,遮住裸露的躯体。</p>
“以后再让老子看见你们,我就见一次打一次!”赵志云冷冷地警告,身后已经传来女子撕心裂肺地哭喊声:“爹——”随后是低低的啜泣。</p>
赵志云一脸疑惑,那老者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奄奄一息。</p>
“老人家——老人家您没事吧?”赵志云见状连忙去照看老者,正欲背他去军医那里,老者却朝他招招手,示意他靠近。赵志云依言靠近,老者却是把他的手放在了少女的手上,艰难道:“阿绣……小伙子……就……交给你了……保护好……”</p>
话未说完,老者已然断气身亡。</p>
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惨绝人寰,赵志云一时有些动容,毕竟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死在自己面前。他转头怒视着一旁面面相觑的几个突厥兵,少女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上去就给了那个踢老人的突厥兵一个响亮的耳光。</p>
“啪!”</p>
那突厥兵一时目瞪口呆,他捂着脸对着少女又惊又怒:“你……你竟敢抽我嘴巴子?”</p>
赵志云冷冷地望着他,少女却是猛地扯住那突厥兵的衣领,一边哭一边喊着:“你还我父亲来!你还我父亲!”</p>
“吵什么吵?”诺里怒喝一声,一旁来围观的突厥士兵纷纷为他开道。诺里背着手踱步过来,环视一圈四周,又打量了一下赵志云:“干什么呢?”他掐住少女的脖子,似乎在随意把玩木偶一般捏着她的脸看了看:“小贱人,我突厥的勇士岂是你可以侮辱的?你想死吗?”</p>
“你放开我!”少女哭喊道。</p>
赵志云一字一顿道:“放开她。”</p>
诺里挑眉望向赵志云,不屑道:“凭你一个副将,还没有资格和本将谈条件!”</p>
赵志云目若寒星,冷冷盯着诺里,忽然大喝一声提着剑砍向诺里。诺里一时怔愣,赵志云已经挥剑砍向诺里身旁的那个突厥兵。一时血溅当场,突厥士兵的头颅被砍下了,滚到了另一个突厥士兵脚边。</p>
“你想干什么?”诺里呵斥道:“莫不成你想破坏我们之间的协议吗?”</p>
赵志云冷哼一声,“我们之间的协议?诺里,我们当初血战青州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援助?偏偏到最后要落好的时候你来了,你这是真心在援助吗?想破坏协定的不是我,是你们!”</p>
他冲到下一个突厥兵面前,反手一剑下去,鲜血喷溅道诺里脸上,头颅滚了几下落到诺里脚边,引得被诺里挟制的少女不由得惨叫一声。</p>
“你若不放,我便一步杀一人!”赵志云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手里的剑已经挥向空中。</p>
“这是干什么呢?”慢悠悠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霍寻神色淡然自若,信步走来。</p>
他眯着眼睛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诺里身上,“血,士兵,老人,小姑娘,你们这是在抢亲还是在屠城?”</p>
赵志云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剑,他愤愤不平道:“将军,是他们欺人太甚!您在入城前嘱咐过三军将士,一不可偷盗,二不可掠财,三不可图色,四不可杀人!违者斩立决!今日他们既偷盗又掠财,劫色又杀了这位老者,敢问将军,该不该杀?!”</p>
霍寻静默了一会,转向诺里,“此事事关贵军,不知道诺里将军怎么看?”说着,他用剑把诺里掐住少女的手挪开。少女被他掐的几乎窒息,诺里猛一松手她即刻跌倒道地上。赵志云连忙去扶她。</p>
诺里一时不知道如何辩解,只得悻悻作罢。</p>
赵志云抱着那少女掉头就走,霍寻对岳钧微笑道:“白讨个媳妇儿,自己还逞了回英雄,真是两全其美的好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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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寻索性弃了马徒步走到皇城前。昔日在此受封将军,大将军,侯爵,镇国大将军,如今时隔三年在此来到这里,却是以一个侵略者的姿态。无论怎样的恭敬谨慎,于他们眼里,这都是闯入者,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责。</p>
漫天遍地的白幡铺满整个皇宫,淡淡的凄凉之感蔓延心头。古朴端庄的皇城经历了多少沧桑岁月,这其中又沾染了多少血?</p>
所有人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这仿佛是一种生命的本能一样,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凄凉,与一种更想要肃然起敬的感觉。</p>
只有风声,与冰甲碰撞的声音在远处回荡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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