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第百二百八十七章
「“校长, 如果…如果这场比赛，我就是非赢不可呢？”
“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
“不要想着胜利。”」
她执着剑，望着远处的老妪, 如果不是那套锦大附中的队服, 谁也认不出那是宓茶。
「“沈芙嘉，你求胜心太强了。”
“你被那一刻的胜利蒙住了眼，这令你看不到、听不见周围的一切。”」
姬凌玉的血顺着冰嗜滑落，从剑底到剑尖，它被冰嗜一路冷却，开始是热的, 等落到地上时，只剩下了一颗冰封的血珠。
燥热、狂化、亢奋如潮褪去, 只剩下了一片灰寂的冷。
她曾想过, 陆鸳只是个外人, 所以没有尽心保护宓茶，可她不同, 她能为了宓茶付出一切。
她曾对宓茶说过，比赛时要好好待在她的身后, 因为只有她会拼尽一切保护她。
她乖乖地待在了她的身后, 可到头来, 被保护的还是她。
裁判甫一宣布胜利, 评审台的秦浩文立刻取出法杖，当他想要为台上的两人治愈时, 一圈银色的光芒倏地荡开，半球形的银光笼罩住了宓茶。
这份法光来自于半空中的包厢，百里鹤卿。
地级·[回春术]
秦浩文一怔，仰头望向了空中的包厢, 这就是传说中仅次于天极的牧师技能——[回春术]，任何生命体彻底死亡之前，只要有一口气，就能将生命状态拉回十到二十分钟之前。
无数的人朝着擂台奔去，有的奔向宓茶，有的奔向血泊中的姬凌玉，在这急急忙忙的人群中，沈芙嘉迟钝地朝着前面迈出一脚，一抬头，却发现有人挡在她的面前。
一张和宓茶极为相似的脸上，双眼覆满了血丝，半哭半笑地看着她，女人脸上一半是嘲讽，一半是恨意悲凉。
沈芙嘉迈出的脚退了回来，她怔怔地和百里夫人相对，百里夫人两侧双握地死紧，指甲陷入了肉中，良久，这份疼痛才令她稍有平静。
“沈芙嘉，”她轻哂一声，“恭喜你，胜利了。”
“按照约定，你可以进入百里谷了。”她是笑着的，可笑意仓皇凄凉。
沈芙嘉微微睁眸，这一刻，她什么话也说出口。
台上的宓茶还被罩在半球银光之下，百里夫人转身，面朝向了自己的女儿，留给了沈芙嘉一副背影。
“沈芙嘉，”她站在原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她喃喃，“你在前面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曾记得回头看她一眼——一眼。”
冰系，最是自私自利，被那一剑穿心时，她早该明白的。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轰然砸在了沈芙嘉的头顶，她踉跄两步，手中的双剑同时脱落，连人带剑一起跌在地上，愣愣地望着那被人群包围的银球。
半晌，她朝着沾满血的若霜伸手，指尖在触碰到若霜时一顿，片刻后狠狠握住了剑身。
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将无名指上的储物戒染成了血红。
两侧的剑刃陷入掌心，她抓住了若霜，起身，最后朝着银球望了一眼，随后咬牙扭头，自暗处独自离开了这方灯光璀璨的擂台。
……
昏昏然之中，宓茶沉睡了许久。
她又做了那个梦，四周一片黑红沼气，和血洗灵泉后的梦一模一样。
天地间迷雾蒙蒙，脚下尽是白骨，她浮在半空朝前飞去，又看见了那座恐怖的巨大骨山。
白骨山上，一人孑然而立，似乎专门在那儿等她。
宓茶从下仰望，被密密麻麻的白骨遮住了视线，这座骨山高得望不到顶点，上方的人如蚂蚁大小。
她努力睁眼，也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性，其余一概不清。
虽然看不见具体模样，可那人却给她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好似她们彼此相熟，又好似从未谋面。
宓茶想要飞往她的身旁一探究竟，刚一动身，白骨忽然下沉，沼泽奔涌，这方梦境倏地崩塌破碎。
眼前白光一闪，她蹙了蹙眉，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有人趴在她身边惊喜地出声。
沉睡已久的双眼惺忪，视线模糊，被上方的灯光刺得酸涩疼痛。
宓茶眯了眯眼，抬手去揉。手刚刚抬起来，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掌突然包裹住了。
这是一双攻科生的手，宓茶朝旁边扭头，是嘉嘉吗……
目光转向了身旁，当宓茶看见身旁的人时，微微一愣。
握着她手的，是柳凌荫。她正待在金瑞酒店1003的房间里。
“你终于醒了。”柳凌荫抽了抽鼻子，微微哽咽。
“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她身后站着慕一颜，慕一颜说到一半，捂着嘴抑制不住地抽噎了起来。
E408所有人都围在床前关切地望着宓茶，宓茶用视线找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喑哑虚弱的声音：“嘉嘉呢……”
这话一出，众人的神情纷纷凝固，一时间移开了视线，复杂难言。
“怎么了？”宓茶撑着从床上起来，茫然地询问众人，“她在哪里？”印象之中，她隐约是听见了一声胜利的宣判。比赛已经胜利，沈芙嘉又去了哪里？
付芝忆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比赛结束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等你奶奶将你治疗完后，一回头就找不到沈芙嘉了。”
宓茶一愣。“她在群里留了一句言，”秦臻补充道，“说是已经回家了。”
“冠军的奖杯还是陆鸳去领的。”
宓茶瞳孔微缩，立刻从储物戒中拿出手机，她找出了沈芙嘉的号码，给她拨去电话，可没有人接。
她不死心又打了三个，在一室的寂静中，只有机械的女音来回播报：“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良久，宓茶失神地垂下手臂，握着手机的双手松松地落在了腿上。
身下的大床由两张小床拼接而成，是她们刚来这里时，她和沈芙嘉一起推拢的。
“宓茶……”慕一颜覆上了她的手，低声道，“给她一点缓冲时间吧。现在的芙嘉……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宓茶抬头，她望着慕一颜，嘴唇颤了颤，继而蹙眉，又低头望向了腿上的手机。
握着手机的手上，一圈银白的储物戒正折射着微凉的银光。
她已经决定了要和沈芙嘉说再见，可没有想到，她们连最后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愿再见她了……
大门被人推开，几声脚步声从外而来，百里鹤卿携着丈夫女儿和锦大附中的几位老师入内。
当闻校长和几名老师看见宓茶时，陡然一震。
“宓茶！”言老师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眸中的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老师如此伤感激动，宓茶想说自己没事，可下一瞬，言老师伸手，颤巍巍地撩起了她的一缕鬓发，颤栗道，“你的头发……”
头发？
宓茶迷茫地眨了眨眼。
奶奶的[回春术]可以将生命状态恢复到十分钟之前，而换血术全程约为八分钟，所以才敢在台上使用。她知道，奶奶一定会救她的。
从醒来到现在，她的身体也的确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握着手机的手白皙绵软，和比赛前别无二致。
“换血换得太过彻底，被完全榨干。”百里鹤卿踱步上前，站在了泪眼婆娑的言老师身旁，“我的能力有限，只能优先重要部位。”轮到头发时，[回春术]已然耗尽。
当言老师将鬓发挑起时，宓茶才发现，她的头发苍白如雪。
站在百里鹤卿身后的百里夫人双眼通红，宓茶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她又惹妈妈生气了。
虽然知道妈妈生气，但此时的宓茶还是忍不住开口，焦急问道，“妈妈，嘉嘉她…”
“她在她应该在的地方！”百里夫人一听见嘉嘉两个字，就控制不住地浮现了薄怒，连同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也该回你该在的地方了。”
应该在的地方……那是哪里？哪里是嘉嘉应该在的地方？
宓茶还想再问，可看着妈妈怒不可遏的模样，最终暂且咽下了口中的话。
她低下了脑袋，抿唇不语，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沈芙嘉的状况。也不知道，现在的嘉嘉怎么样了……
看着女儿的满头白发，百里夫人深吸一口气，眼眶又是一热，她不忍再看，转身面向了身旁的闻校长。
“既然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我就先带觅茶回家了。”
[复制]一经展现，觅茶面临的危险数倍提高；就算是不为[复制]，单单是宓茶这半年来的两次生死一线，都让百里夫人不愿女儿在外停留。
她要将觅茶带回谷里好生调养，十年之内，决不允许她踏出百里谷半步。外面太过危险，只有待在百里谷里她才能稍稍安心。
到了这一局面，闻校长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他冲着百里夫人低声道，“宓茶妈妈，我很抱歉。”
百里夫人冷着脸侧过身。
她不接受这一道歉，她绝不会原谅闻校长在赛时的阻拦。
“觅茶，”她望向床上的女儿，目光说不出的复杂，“收拾收拾，和你的同学们道个别，我们在外面等你。”
现在有外人在，等回家之后，她再好好地跟她论这场比赛。
百里鹤卿冲着几位老师点头致意，大人们离开了房间，将门带上，留下了一群小辈聚在一起。
等房间中只剩下E408的成员时，付芝忆才轻声开口，“宓茶，你要走了吗？”大嗓门的付芝忆难得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说话。
宓茶点点头。双手还握着手机不放。屏幕一暗，她就将它摁亮，盯着界面不放。
“也好。”陆鸳道，“你的身份太过特殊，在百里谷待着，起码安全有所保障。”
严煦颔首，“我们跟百里夫人说好了，每年寒暑假就来百里谷训练。”她们不会留她一个人的。
听到这句话，宓茶的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她抬头，带着两分不言而喻的期冀望着她们。
“放心吧，”慕一颜冲她嫣然一笑，“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们会把芙嘉一起带来的。”
宓茶眼中的光彻底被点亮了，她抓紧了手中的手机，冲着她们抿唇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秦臻微笑着，侧身让出了门的位置，“老师和几位长辈还在等你，我们就不多耽搁了。下一次见面，希望你已经突破了五级大瓶颈。”
“你们也是。”宓茶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她明白了庆功宴上李老师看着她们的目光，那是生怕漏掉所爱之人任何一点细节的最后一眼，深邃又漫长。
E408终究获得了冠军，她们在最高处绚烂绽放，随后各奔东西，继续追寻着自己的目标。
宓茶跟着妈妈走了，她看着自己和沈芙嘉的房间，柜子里还有沈芙嘉的几件衣服，她将它们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又折回来摸了摸合并的那两张床。
在迈出1003的门时，她又忍不住扭头朝里望了一眼。
从门口往里看，靠门处是放鞋子的玄关，再往前是客厅。
这是间套房，有厨房有浴室，和普通的家居一般，唯独卧室只有一间，四张床挤在里面，床还是下桌上床，只是规格要比普通的宿舍床大许多。
她抬脚，往前迈了半步，看见靠房间门的那张床铺已经被人占据，一名削瘦苍白的女生坐在桌子前写些什么。
注意到宓茶的视线，她停下笔，侧过了上半身，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白净斯文，眼镜后面的黑眸诉说着被打扰的不悦，她推了推眼镜，开口：
“你是……高二（8）班的宓茶？”
“觅茶。”身后传来百里夫人的催促，宓茶骤然回神，面前的场景消散在了空中，变回了富丽堂皇的金瑞酒店1003。
削瘦苍白的女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客厅中的六名女孩，她们冲着她微笑挥手。
宓茶低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笑容满面。她冲着她们挥手，朗声道，“再见。”
E408，再见。
……
……
天府酒店·0809
夜幕落下，郁思燕站在落地窗前脱去了外衣，房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她站在酒柜之前，殷红的指甲点过一瓶瓶红酒，最后，落在了末尾的香槟上。
整座酒柜，这是唯一的香槟。
她一手提起香槟，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柜子上夹起两支晶莹剔透的长笛杯。忽然，远处传来了门铃声。
酒柜柜门还未关上，女人回眸望向了大门，柔软馥郁的唇瓣微微勾起。她走向客厅的桌前，放下了手中的酒和杯，施施然转身朝着玄关走去。
拉开门，当她看见门外的人时，唇角的弧度愈大了。
抬手，她倾身向前，抚上了来人的脸庞。
“你还是来了。”她挑眉，眸中流转着一腔媚意，语气宛如对待情人的私语，五指指腹覆在来人的脸上，霎时染上了猩红的血色。“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门口的少女沉默地站立着，她身上的衣服凝满了暗红色的血块，看不出原本的白，鲜血淋漓的左手握着一并华美的宝剑，隐约能看见一圈银色的素戒。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任由女人抚摸，不再有丝毫的反抗。
半晌，少女抬头，那张凝满血痂的脸上，一对桃花眼暗沉无光。
“请您……”她开口，声音像是被刀割过一般，嘶哑艰涩，“请您……教我。”
郁思燕轻笑出声。
她收回五指，侧身让开了进门的位置，“进来吧。”
客厅的桌上，庆祝的香槟和长笛杯已然齐备了。
——
（大赛篇·完）
最终卷·世界篇，将于8月28日中午11:30正式开启。 m.w.com ,请牢记:,.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
“那我只能给你一个建议。”
“不要想着胜利。”」
她执着剑，望着远处的老妪, 如果不是那套锦大附中的队服, 谁也认不出那是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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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那一刻的胜利蒙住了眼，这令你看不到、听不见周围的一切。”」
姬凌玉的血顺着冰嗜滑落，从剑底到剑尖，它被冰嗜一路冷却，开始是热的, 等落到地上时，只剩下了一颗冰封的血珠。
燥热、狂化、亢奋如潮褪去, 只剩下了一片灰寂的冷。
她曾想过, 陆鸳只是个外人, 所以没有尽心保护宓茶，可她不同, 她能为了宓茶付出一切。
她曾对宓茶说过，比赛时要好好待在她的身后, 因为只有她会拼尽一切保护她。
她乖乖地待在了她的身后, 可到头来, 被保护的还是她。
裁判甫一宣布胜利, 评审台的秦浩文立刻取出法杖，当他想要为台上的两人治愈时, 一圈银色的光芒倏地荡开，半球形的银光笼罩住了宓茶。
这份法光来自于半空中的包厢，百里鹤卿。
地级·[回春术]
秦浩文一怔，仰头望向了空中的包厢, 这就是传说中仅次于天极的牧师技能——[回春术]，任何生命体彻底死亡之前，只要有一口气，就能将生命状态拉回十到二十分钟之前。
无数的人朝着擂台奔去，有的奔向宓茶，有的奔向血泊中的姬凌玉，在这急急忙忙的人群中，沈芙嘉迟钝地朝着前面迈出一脚，一抬头，却发现有人挡在她的面前。
一张和宓茶极为相似的脸上，双眼覆满了血丝，半哭半笑地看着她，女人脸上一半是嘲讽，一半是恨意悲凉。
沈芙嘉迈出的脚退了回来，她怔怔地和百里夫人相对，百里夫人两侧双握地死紧，指甲陷入了肉中，良久，这份疼痛才令她稍有平静。
“沈芙嘉，”她轻哂一声，“恭喜你，胜利了。”
“按照约定，你可以进入百里谷了。”她是笑着的，可笑意仓皇凄凉。
沈芙嘉微微睁眸，这一刻，她什么话也说出口。
台上的宓茶还被罩在半球银光之下，百里夫人转身，面朝向了自己的女儿，留给了沈芙嘉一副背影。
“沈芙嘉，”她站在原地，仰头深吸了一口气，背对着她喃喃，“你在前面风光无限的时候，可曾记得回头看她一眼——一眼。”
冰系，最是自私自利，被那一剑穿心时，她早该明白的。
这句话如一记重锤轰然砸在了沈芙嘉的头顶，她踉跄两步，手中的双剑同时脱落，连人带剑一起跌在地上，愣愣地望着那被人群包围的银球。
半晌，她朝着沾满血的若霜伸手，指尖在触碰到若霜时一顿，片刻后狠狠握住了剑身。
鲜血从指缝中流出，将无名指上的储物戒染成了血红。
两侧的剑刃陷入掌心，她抓住了若霜，起身，最后朝着银球望了一眼，随后咬牙扭头，自暗处独自离开了这方灯光璀璨的擂台。
……
昏昏然之中，宓茶沉睡了许久。
她又做了那个梦，四周一片黑红沼气，和血洗灵泉后的梦一模一样。
天地间迷雾蒙蒙，脚下尽是白骨，她浮在半空朝前飞去，又看见了那座恐怖的巨大骨山。
白骨山上，一人孑然而立，似乎专门在那儿等她。
宓茶从下仰望，被密密麻麻的白骨遮住了视线，这座骨山高得望不到顶点，上方的人如蚂蚁大小。
她努力睁眼，也只能勉强看出那是一位身材姣好的女性，其余一概不清。
虽然看不见具体模样，可那人却给她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好似她们彼此相熟，又好似从未谋面。
宓茶想要飞往她的身旁一探究竟，刚一动身，白骨忽然下沉，沼泽奔涌，这方梦境倏地崩塌破碎。
眼前白光一闪，她蹙了蹙眉，睁开了双眼。
“醒了醒了！”有人趴在她身边惊喜地出声。
沉睡已久的双眼惺忪，视线模糊，被上方的灯光刺得酸涩疼痛。
宓茶眯了眯眼，抬手去揉。手刚刚抬起来，就被一双粗糙的手掌突然包裹住了。
这是一双攻科生的手，宓茶朝旁边扭头，是嘉嘉吗……
目光转向了身旁，当宓茶看见身旁的人时，微微一愣。
握着她手的，是柳凌荫。她正待在金瑞酒店1003的房间里。
“你终于醒了。”柳凌荫抽了抽鼻子，微微哽咽。
“我们还以为…还以为……”她身后站着慕一颜，慕一颜说到一半，捂着嘴抑制不住地抽噎了起来。
E408所有人都围在床前关切地望着宓茶，宓茶用视线找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一丝喑哑虚弱的声音：“嘉嘉呢……”
这话一出，众人的神情纷纷凝固，一时间移开了视线，复杂难言。
“怎么了？”宓茶撑着从床上起来，茫然地询问众人，“她在哪里？”印象之中，她隐约是听见了一声胜利的宣判。比赛已经胜利，沈芙嘉又去了哪里？
付芝忆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比赛结束时我们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等你奶奶将你治疗完后，一回头就找不到沈芙嘉了。”
宓茶一愣。“她在群里留了一句言，”秦臻补充道，“说是已经回家了。”
“冠军的奖杯还是陆鸳去领的。”
宓茶瞳孔微缩，立刻从储物戒中拿出手机，她找出了沈芙嘉的号码，给她拨去电话，可没有人接。
她不死心又打了三个，在一室的寂静中，只有机械的女音来回播报：“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良久，宓茶失神地垂下手臂，握着手机的双手松松地落在了腿上。
身下的大床由两张小床拼接而成，是她们刚来这里时，她和沈芙嘉一起推拢的。
“宓茶……”慕一颜覆上了她的手，低声道，“给她一点缓冲时间吧。现在的芙嘉……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宓茶抬头，她望着慕一颜，嘴唇颤了颤，继而蹙眉，又低头望向了腿上的手机。
握着手机的手上，一圈银白的储物戒正折射着微凉的银光。
她已经决定了要和沈芙嘉说再见，可没有想到，她们连最后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不愿再见她了……
大门被人推开，几声脚步声从外而来，百里鹤卿携着丈夫女儿和锦大附中的几位老师入内。
当闻校长和几名老师看见宓茶时，陡然一震。
“宓茶！”言老师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眸中的眼泪一下子盈满了眼眶。
老师如此伤感激动，宓茶想说自己没事，可下一瞬，言老师伸手，颤巍巍地撩起了她的一缕鬓发，颤栗道，“你的头发……”
头发？
宓茶迷茫地眨了眨眼。
奶奶的[回春术]可以将生命状态恢复到十分钟之前，而换血术全程约为八分钟，所以才敢在台上使用。她知道，奶奶一定会救她的。
从醒来到现在，她的身体也的确恢复了从前的模样，握着手机的手白皙绵软，和比赛前别无二致。
“换血换得太过彻底，被完全榨干。”百里鹤卿踱步上前，站在了泪眼婆娑的言老师身旁，“我的能力有限，只能优先重要部位。”轮到头发时，[回春术]已然耗尽。
当言老师将鬓发挑起时，宓茶才发现，她的头发苍白如雪。
站在百里鹤卿身后的百里夫人双眼通红，宓茶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她又惹妈妈生气了。
虽然知道妈妈生气，但此时的宓茶还是忍不住开口，焦急问道，“妈妈，嘉嘉她…”
“她在她应该在的地方！”百里夫人一听见嘉嘉两个字，就控制不住地浮现了薄怒，连同声音也冷了下来，“你也该回你该在的地方了。”
应该在的地方……那是哪里？哪里是嘉嘉应该在的地方？
宓茶还想再问，可看着妈妈怒不可遏的模样，最终暂且咽下了口中的话。
她低下了脑袋，抿唇不语，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担心沈芙嘉的状况。也不知道，现在的嘉嘉怎么样了……
看着女儿的满头白发，百里夫人深吸一口气，眼眶又是一热，她不忍再看，转身面向了身旁的闻校长。
“既然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我就先带觅茶回家了。”
[复制]一经展现，觅茶面临的危险数倍提高；就算是不为[复制]，单单是宓茶这半年来的两次生死一线，都让百里夫人不愿女儿在外停留。
她要将觅茶带回谷里好生调养，十年之内，决不允许她踏出百里谷半步。外面太过危险，只有待在百里谷里她才能稍稍安心。
到了这一局面，闻校长也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他冲着百里夫人低声道，“宓茶妈妈，我很抱歉。”
百里夫人冷着脸侧过身。
她不接受这一道歉，她绝不会原谅闻校长在赛时的阻拦。
“觅茶，”她望向床上的女儿，目光说不出的复杂，“收拾收拾，和你的同学们道个别，我们在外面等你。”
现在有外人在，等回家之后，她再好好地跟她论这场比赛。
百里鹤卿冲着几位老师点头致意，大人们离开了房间，将门带上，留下了一群小辈聚在一起。
等房间中只剩下E408的成员时，付芝忆才轻声开口，“宓茶，你要走了吗？”大嗓门的付芝忆难得用这么轻柔的声音说话。
宓茶点点头。双手还握着手机不放。屏幕一暗，她就将它摁亮，盯着界面不放。
“也好。”陆鸳道，“你的身份太过特殊，在百里谷待着，起码安全有所保障。”
严煦颔首，“我们跟百里夫人说好了，每年寒暑假就来百里谷训练。”她们不会留她一个人的。
听到这句话，宓茶的眼中才恢复了些神采。她抬头，带着两分不言而喻的期冀望着她们。
“放心吧，”慕一颜冲她嫣然一笑，“下一次来的时候，我们会把芙嘉一起带来的。”
宓茶眼中的光彻底被点亮了，她抓紧了手中的手机，冲着她们抿唇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秦臻微笑着，侧身让出了门的位置，“老师和几位长辈还在等你，我们就不多耽搁了。下一次见面，希望你已经突破了五级大瓶颈。”
“你们也是。”宓茶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人，她明白了庆功宴上李老师看着她们的目光，那是生怕漏掉所爱之人任何一点细节的最后一眼，深邃又漫长。
E408终究获得了冠军，她们在最高处绚烂绽放，随后各奔东西，继续追寻着自己的目标。
宓茶跟着妈妈走了，她看着自己和沈芙嘉的房间，柜子里还有沈芙嘉的几件衣服，她将它们收进了自己的储物戒，又折回来摸了摸合并的那两张床。
在迈出1003的门时，她又忍不住扭头朝里望了一眼。
从门口往里看，靠门处是放鞋子的玄关，再往前是客厅。
这是间套房，有厨房有浴室，和普通的家居一般，唯独卧室只有一间，四张床挤在里面，床还是下桌上床，只是规格要比普通的宿舍床大许多。
她抬脚，往前迈了半步，看见靠房间门的那张床铺已经被人占据，一名削瘦苍白的女生坐在桌子前写些什么。
注意到宓茶的视线，她停下笔，侧过了上半身，露出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张脸白净斯文，眼镜后面的黑眸诉说着被打扰的不悦，她推了推眼镜，开口：
“你是……高二（8）班的宓茶？”
“觅茶。”身后传来百里夫人的催促，宓茶骤然回神，面前的场景消散在了空中，变回了富丽堂皇的金瑞酒店1003。
削瘦苍白的女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客厅中的六名女孩，她们冲着她微笑挥手。
宓茶低头，再抬起头来时，已是笑容满面。她冲着她们挥手，朗声道，“再见。”
E408，再见。
……
……
天府酒店·0809
夜幕落下，郁思燕站在落地窗前脱去了外衣，房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她站在酒柜之前，殷红的指甲点过一瓶瓶红酒，最后，落在了末尾的香槟上。
整座酒柜，这是唯一的香槟。
她一手提起香槟，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柜子上夹起两支晶莹剔透的长笛杯。忽然，远处传来了门铃声。
酒柜柜门还未关上，女人回眸望向了大门，柔软馥郁的唇瓣微微勾起。她走向客厅的桌前，放下了手中的酒和杯，施施然转身朝着玄关走去。
拉开门，当她看见门外的人时，唇角的弧度愈大了。
抬手，她倾身向前，抚上了来人的脸庞。
“你还是来了。”她挑眉，眸中流转着一腔媚意，语气宛如对待情人的私语，五指指腹覆在来人的脸上，霎时染上了猩红的血色。“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门口的少女沉默地站立着，她身上的衣服凝满了暗红色的血块，看不出原本的白，鲜血淋漓的左手握着一并华美的宝剑，隐约能看见一圈银色的素戒。
她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任由女人抚摸，不再有丝毫的反抗。
半晌，少女抬头，那张凝满血痂的脸上，一对桃花眼暗沉无光。
“请您……”她开口，声音像是被刀割过一般，嘶哑艰涩，“请您……教我。”
郁思燕轻笑出声。
她收回五指，侧身让开了进门的位置，“进来吧。”
客厅的桌上，庆祝的香槟和长笛杯已然齐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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