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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完章结章一一】

  谢清宴和小老虎说要去出差一段时间, 最长两个月,小老虎虽然眼巴巴的想跟着一起去,但在他解释说没办法带它以后, 也乖乖留在上京了。

  云州离上京有四个小时飞机的路程,谢清宴给蒋森留了一封信,“我如果回不来,把信给小老虎。”

  蒋森嗯了一声, “保重。”

  “保重。”

  术前还有几天的调整期, 杜文华说接到了一份匿名的心脏捐赠协议,匹配度很高, 对方身体素质强, 愿意使用人造心脏, 且经过各项体测鉴定,可以考虑使用CA类人造心脏。

  谢清宴的身体无法承受普通人造心脏,CA人造心脏是医疗队最早提出的治疗预案, 之前也有过先例, 但能使用CA人造心脏替换的医疗案例条件都极为苛刻, 十万人里可能只有一个满足使用条件,在手术之前,甚至是现在,科研团队都还在不断地调整构模,希望能与谢清宴的身体匹配上, 但希望渺茫,谢清宴目前的身体状况, 也等不起了。

  捐赠协议都是保密的,但谢清宴一看对方的身体数据,很快就猜出来是谁了, 那一瞬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感觉,好一会儿了才给杜老要了自己的手机,给顾淮疏打了个电话,“你来了云州,寅寅怎么办,快回去吧。”

  顾淮疏穿着医院的无菌服,躺在病床上,距离谢清宴只有几堵墙的距离,被识破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孤独一生,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一只小老虎,一个是谢清宴,谢清宴带着他的心脏,和小老虎在一起,和他们三个在一起,其实没什么分别,小老虎只有和谢清宴在一起,才最开心,只有谢清宴,有办法找出小老虎长寿的秘诀。

  或者有那么一点他比较别扭的原因,因为谢清宴是他哥哥,顾淮疏对血缘关系很冷漠,和谢清宴的感情也没有多深,但如果这个人从此就死了,小老虎郁郁寡欢,那生活也挺无趣的。

  更何况他和谢清宴不一样,他不一定就会死在手术台上。

  顾淮疏很冷静,“我可以使用人造心脏,你只要活着,就一直能给我的心脏修修补补,你要真的感弟弟的付出,就努力活下来。”

  “你可以提

  前预想一下,你死了,小老虎会不会发疯,也不能骗它你去了天堂,因为你去天堂了,它也跟着去天堂了,你要做的,就是活下来。”

  “我肯定会的,你不要乱担心,做傻事,你快回去了。”

  受捐人拒绝接受捐赠,谁也没有办法,杜文华知道谢清宴为什么不愿意,因为两人是双胞胎,谢清宴不适合的,顾淮疏也只是因为身体素质好,稍稍提高了概率,未必能保证移植成功,就算成功,也很难保证以后的七十多年里,不出任何问题,心脏一旦出了问题,病痛的折磨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难以承受的。

  谢清宴被推进了手术室,顾淮疏等了一天,也不打算留在云州等结果,车开了一天一夜,开回了上京,一直没问云州那边的消息,只是车径直开到半山别墅,让宋海叫了一帮人来,堵到了和顾松棉有说有笑的谢瑾瑶。

  顾淮疏让人堵着谢瑾瑶顾松棉的嘴,就坐在车里听着外头拳打脚踢的声音,把人打到半死,打得两人爬不起来,才让人散了,开车去了蒋森那里,接小老虎。

  投胎成顾松棉和谢瑾瑶的儿子,绝对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一件事之一。

  如果不是谢瑾瑶,谢清宴不会遭遇枪击,生命不会止于这一年,在谢清宴感受到快乐,或者变得有活人气的这一年。

  他很想直接搞死谢瑾瑶算了。

  顾淮疏目光阴郁。

  小老虎正和蒋宁一起玩,一个夸自己的爸爸厉害,一个夸自己的哥哥厉害,又都一起开心地说着爸爸哥哥们的事。

  午睡时两个小家伙也靠在一起睡,只是小老虎睡着睡着心脏就痛痛的,痛醒了,泪眼婆娑地四处看,要找爸爸,没找到后眼泪咕噜咕噜往下滚,蒋宁被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拿积木哄小老虎,又慌忙喊自己的哥哥快过来。

  顾淮疏来了见小老虎正在午睡,没扰它,和蒋森在客厅里说话,听小男孩喊小老虎哭了,顾淮疏立马就去了玩具房。

  小老虎做了噩梦,梦见爸爸的心脏被妖怪吃掉了,它要把自己的心脏给爸爸,爸爸不要,爸爸消失了。

  是噩梦。

  顾淮疏听小老虎抽噎着喊爸爸,猜是某些冥冥中的牵绊,抱着小老虎哄,“梦都是反着的,

  不要相信。”

  它也才六岁多一点。

  顾淮疏明白谢清宴不让小老虎知道的原因,但还是想带着小老虎过去一趟。

  “嗷呜……”

  新南六月的天是湛蓝色的,河滩边水草丰瑞,两只黑天鹅带着刚孵化的幼崽游过,漾起波光粼粼,夕阳的余辉撒在湖面上,印出了淡金色,羚牛悠闲地吃着草,天上云卷云舒。

  谢清宴躺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变彩的云层出神,直到身边玩耍的兔荪竖直了耳朵,羚牛群开始四散逃窜,他才坐起来,用望眼镜往喧吵的地方看了看。

  鬣狗的长相说不上好看,但很有特点,叫声短促密集,通常一口气出现一二十只,不管是狮子,还是老虎,落了单,在鬣狗群里也是讨不了好的,现在被围住的是两只瘦骨伶仃的老虎,看体型好似一雄一雌,浑身血淋淋的,腹部和脖子都遭遇了重创,剧烈地起伏着,倒在地上已经站不起来了。

  只是从雌虎身下跑出来一只还没有兔子大的小崽子,皮毛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学着大老虎的模样,弓着背,龇牙,冲上去咬鬣狗王的腿。

  它的挑战激起了鬣狗的怒火,被鬣狗王甩到了一边,重重砸在了石块上。

  丛林有丛林的生存法则,草原有草原的规矩,在新南这里,常常能遇到些血腥场景,谢清宴不知道生活在高原森林里的虎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有幼崽被围攻谢清宴第一次遇到,反应过来时,他带着防身的袖箭就已经射出去了。

  这是改装过的武器,钉在鬣狗王的跟前,入土三分,又连续将其它鬣狗拦住,除了冷兵器,谢清宴还带了枪,枪声响过以后,鬣狗群踟躇迟疑,还是渐渐撤退了。

  从河这边绕过去需要一点时间,两只大虎已经被掏烂了身体,绝了呼吸,小崽子很虚弱,血淋淋地趴在大虎的身边,用舌头舔雌虎雄虎的脑袋,叫声微弱嘶哑,好像在呼唤它们醒过来一样。

  谢清宴抱起小崽子,用外套裹着带回了住处,让警卫员去给虎爸虎妈料理后事,警卫员回来说尸体不见了,可能被分吃了。

  又联系野化基地,接电话的工作人员提醒他,不应该人为干涉生物链,让他把小老虎放了,放回森

  林里就好。

  他放温水给小崽子洗了个澡,还没吹干毛发,小崽子就从他臂弯里溜出去,钻到桌子上的一个陶罐里,爪子牢牢扒在陶罐壁上,怎么喊都不出来了。

  只是在里面用那双蓝眼睛望着他,细细地嗷呜,小小的耳朵压成了飞机耳,他在桌子上垫了被子,抱起陶罐来抖,也没能把它抖出来。

  异常的固执,坚定。

  只露出一根小尾巴。

  毛茸茸的像挂件一样,他捏一下,连尾巴也收进去了。

  谢清宴饭食不定,偶尔两顿并成一顿,或者索性就不吃,竹屋里没有能给小家伙吃的东西,谢清宴转了一圈,发现自己需要采买一些东西,现在天黑了,也没有办法,翻遍了整个屋子,翻出了一个细孔网兜,是战友们送水果时装水果用的,谢清宴把腐烂的水果清理出去,网兜消了毒,连带陶罐一起,把小老虎悬挂到了桌子底下,不放心又在地上铺了几层被子,这样它再挣扎,也不会摔碎陶罐,伤到它自己。

  竹屋坐落在雨林里,谢清宴关好门窗,循着以前的记忆,找到了山羊群,套了一头产奶的奶羊回来,顺便把刚出生的小羊也带回来了,和羊妈妈‘周旋沟通’的时候,吃了好几次闷亏,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这么一通折腾,颇为狼狈,拿着羊奶回去的时候,就发起了低热。

  但只是低热,不影响什么。

  谢清宴给羊奶消了毒,想着小崽子脆弱,容易感染病菌,自己带了个口罩。

  小老虎还趴在陶罐里。

  谢清宴手指叩了叩外壁,“小虎子,出来吃东西了。”

  “杲~”

  叫得都嘶哑了,但还不肯吃,谢清宴把碟子放在陶罐外,过了两小时再去看,一也未。

  谢清宴:“…………”

  他上网查,孩子不喝奶,不吃饭怎么办,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谢清宴把羊奶灌到陶罐里,能没过小老虎半截前爪、浅浅一层,等了两小时再去,整个陶罐周围都溅满了羊奶,小家伙一边泡着羊奶浴,一边舔着喝,可能是饿坏了,罐底上的羊奶都被舔得差不多了。

  谢清宴看着陶罐里的小泥虎,还有见了底的羊奶,感觉挺奇妙的,至少他又有了去面对羊妈妈羊蹄的信心

  。

  小家伙在陶罐里安了家,吃一次饭后洗一次澡,拉粑粑后再洗一次,这比较不卫生,洗再干净都容易感染病菌,到第三天的时候,谢清宴把战友们送来的十多种水果都挑出来,坐在桌子边,挨个地吃着。

  其实他经常以营养液,营养餐果腹,不怎么吃水果,现在也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把小家伙勾出来。

  苹果这种水果,太甜,香气重,谢清宴最不爱吃,搁在了最后,但那个躲在陶罐里嗷呜叫的小家伙先探出了软乎乎的爪爪,接着慢慢探出脑袋来了,“嗷呜~嗷呜~”

  谢清宴失笑,削了一个苹果给它,小家伙两只爪子抱着苹果,啃啊啃的啃不下来。

  谢清宴没收了陶罐,换了一个柔软干燥的小窝,他拆了一个毯子,随便缝了两下,勉强能应付。

  过了几天小家伙好似熟悉了他的气息,对他也没有那样怕了。

  只是这么舔着吃奶,它软乎乎的爪子还要踩到奶盆里,吃一口,洒一盆。

  竹屋的地下室就是个小型实验室,谢清宴闲着无聊,用了点新材,给它做了一个奶瓶,兼顾消毒杀菌自热自清洗功能,没想到小崽子很喜欢,喝的时候,够着脑袋一直纵,要用前爪抱着奶瓶喝,大口大口嘬着,两只半圆的耳朵也跟着一起用力,身后的小尾巴也弯弯地往上翘着,偶尔晃一晃。

  喝完了就抱着奶瓶玩,睡觉也抱着一起睡,谢清宴在上面做了两个耳扣,穿起来,给它挂在脖子上了。

  过了几天依然很闲,谢清宴把瓶子改成了淡蓝色,甚至在上面绘了一朵向日葵,这么卡通的东西,第一次出现在谢清宴的生命里,但感觉很不错。

  竹屋里渐渐添置了一些新东西,洗澡用的盆,皮球,奶粉罐,能把水果挫成泥的搅拌机,以及养在后院的牛和羊。

  因为要定时给小老虎喂吃的,谢清宴一起吃,他用饭的时间就固定起来,一天四餐。

  谢清宴来新南领了个网安顾问的职,差不多过了十五天,他在家里摆了足够多的牛奶,水果,去驻地破译截取到的未知信号。

  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已经进去了,卫兵叫住他,稀奇地道,“谢顾问,有只小老虎,藏在草丛里看你,跟在你后

  头来的,脖子上还挂着个小奶瓶,好可爱。”

  “长得真可爱,眼睛像湖泊一样,谢顾问,它好像很喜欢你啊!”

  小家伙才有小兔子那么大,底盘低,体长不到20cm,趴在草丛里,他往前走两步,它就走两步,保持距离一致,步调一致。

  谢清宴诧异,蹲下来朝小家伙伸手。

  小崽子迈着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了,“嗷呜~”

  小老虎立起前爪,搭在谢清宴的掌心里,是想要抱抱的意思。

  走很远还能听见卫兵在讨论,“嗷,原来谢顾问喜欢小物,刚才居然笑了。”

  谢清宴抱着小老虎举了举,清俊的眉目间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跟这么久我都没发现,以后长大了也当个侦查兵吗……”

  小老虎喉咙里发出了呼噜的轻响,清澈的眼睛一直望着他,收着爪子,圆脑袋凑过来,在他脸上碰了碰。

  触感很软,又有些痒,谢清宴用额头贴了贴它小小的王字,笑道,“捡到你那天,恰好是庚寅年寅月寅日,以后你就叫庚寅寅了,好不好?”

  “嗷呜~”

  谢清宴试着叫了一声,眉眼含笑,“ 寅寅?庚小寅?”

  小老虎尾巴晃了晃,“呜呼!”

  后头他把竹屋扩建出了两个院子,栽上树可以给小老虎乘凉,挖了泳池,可以给它游泳,又种了草地,栽了花,小老虎可以扑蝴蝶。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去哪里都有了一个小尾巴,如果不能跟,耐心地和它说,它会乖乖地停在家门口,傍晚的时候趴在门槛上,等他回家,远远的闻到他的气息,就会狂奔出来,清晨起来时,颈窝里总是团着一团毛茸茸。

  后来,小老虎长牙了,开始要在森林里认路了,辨别能吃的果子,不能吃的果子,一人一虎几乎踏遍了整个新南的土地。

  它很聪明,他如果说晚上要回来,它再饿也会等他回家,一起吃饭。

  如果他说了要回来,但是有事耽搁了没回来,太阳下山的时候,它就会去找他,无论他在哪里,它都能嗅着他的气息,找到他,然后和他一起回家。

  “把寅寅的心脏给爸爸,寅寅想要爸爸好好的,寅寅不能没有爸爸……”

  带着哭腔的童声很特别,有一点点嘶哑,身

  体上剧烈的疼痛将谢清宴沉寂的意识拉拔了出来,耳朵嗡嗡嗡的,周遭的声音忽近忽远,谢清宴忽而想起自己是要手术,现在似梦非梦似真似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想睁开眼睛看看,却挣扎不过,最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太好了,恢复心跳了!简直是奇迹!”

  “幸好,我太牛了,我把他心脏里的弹片取出来了。”

  “幸好一直模拟训练,没有放弃希望,不然发现这个压迫点,也没有这么稳的手。”

  “谢教授是福大命大了,真没见过运气这样好的,病变结构可切除,弹片恰好游移到间沟下,有了可操作空间。”

  “别高兴的太早,稳住,接下来也完全不能出差错。”

  手术室里又重新安静下来。

  顾淮疏收到消息时是在飞机上,整个人虚脱了一样,浑身出了一层汗,仿佛劫后余生的庆幸。

  兴许是双生子的血缘关系,也或许是心神崩得太紧,他的身体也很不舒服,心脏很闷,不影响什么,但明显感觉到了那阵不适,闷得喘不上气来,接到电话前一刻钟才稍稍好些。

  顾淮疏没说要带小老虎找谢清宴,只是说带它出来玩,旅游,到了云州飞机场,也没带它去医院,转而要去云舟山,云舟山是有名的世外桃源,山清水秀,复古又秀雅,和上京、新南都不同。

  倒是小老虎,一下飞机就闻到了爸爸的气息,兴奋开心地围着尾巴打转,“爸爸在这里,顾爸爸,我们去找爸爸吧!寅寅好想好想爸爸!”

  “爸爸在南边!寅寅能找到爸爸!”

  小老虎一直围着他打转,又来咬他的衣角,激得不行,顾淮疏摸了摸小崽子的脑袋,它这个鼻子是真的灵,这大概是谢清宴把手术地点挪到云州,而不是上京的缘故。

  顾淮疏现在神清气爽,“你谢爸爸是在云州,不过有事情,我们不能去打扰他,我们先去云舟山,等过一久,你谢爸爸会来找我们的,可能过几天就会给你打电话了。”谢清宴只要能从手术台下来,有一口气在,国安那边肯定想方设法让他好起来,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顾淮疏有种大肆捐款的冲,事实上他也这么干了,手痒,往西北的绿洲项目捐献了一大笔资金,还有小老虎基金,注入了新的慈善基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小老虎很乖,没能去找爸爸,也很精神,因为在这里,就像在上京的学校,或者是家里一样,它能闻到爸爸的气息,就很安心。

  前天它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爸爸好好的,爸爸的心脏没有被妖怪吃掉。

  它再也不要做这样的噩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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