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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意难平

  老太太醒来时,已经躺在了自己家的床上。

  她睁开眼,就看见儿子坐在床旁,守着自己。

  “疼么?”老太太颤巍巍的手,轻轻扶上了儿子的头,缓缓地摩挲着,像是要把儿子受的这些苦楚与灾难,统统给抚摸走。

  男人听到这两个字,突然嚎啕大哭。

  出车祸的一瞬间,他没有哭,从病床上醒来,他没有哭,得知自己的腿没有了,他掉了几滴眼泪,很快,就又擦干了。

  林美走的时候,他哭了,但是也只是悄没声的,无声的哭泣。

  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嚎啕大哭。

  他趴在母亲的肘窝里,放肆地哭着,像小时候那样,受了委屈,跑到母亲怀里哭一场就好了。

  老太太一直没说话。只是用手不停地抚摸着儿子的头,抚摸着儿子的背。

  眼泪也随着儿子的哭泣无声地流了下来。

  她也在哭,哭自己的命,哭儿子的命。

  她这一辈子,可真是命苦。

  丈夫走的那么早,自己含辛茹苦地把儿子拉扯大,以为有了媳妇就会完成心愿,没想到,这个媳妇的到来,才是他们家噩梦的开始。

  尽管还没开口问,老太太也知道,儿子的这条腿,肯定跟林美有关系。

  这个女人,当初就不应该把她留下来。长的那么好看,一看就是红颜祸水。

  丑妻才是家中的宝,老祖宗留下的话,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反之,如果当时进家的女人,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说不定现在,自己早就抱上了孙子。儿子的这条腿也就不会没有了。

  老太太一边落着泪,一边内心在咒骂着林美。

  狐狸精!丧门星!

  男人哭了许久,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完了,才止住了声音。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吗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太太看着儿子情绪平和了下来,问道。

  男人顿了顿,就把出车祸的大体过程跟老太太说了一遍。

  老太太很冷静的听完。

  事已至此,她很明白,自己再怎么伤心难过也没有用了,不如把眼泪擦干,去想想以后应该怎么活。

  “她去哪了?”老太太问道。

  男人自然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回家了应该!”他低下头,说道。

  “什么!”老太太干枯的手狠狠地拍了一下炕,夕阳照进来的光线中,肉眼可见的灰尘,被拍的在空气中弥漫不散。

  “你都成这样了!她就抛下你跑了?可真是个白眼狼!”

  老太太狠狠地咒骂着,她完全忘了,林美是被他们用非法手段买进家的媳妇。

  就算是逃跑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是跑了。”男人替林美辩解,“我让她走的!”

  老太太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了不相信的味道。

  “你别替她说话了。”

  老太太说,儿子那么喜欢那个女的,平时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说,怎么可能把她赶走呢!

  “没有,我没有替她说话!真的!我把她赶走的!”男人看着母亲,说道。

  老太太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么稀罕那个女人的儿子,会把她赶走?

  肯定是骗人的!老太太心里想着,面上就留露了出来。

  “真的,我没骗你!”

  男人知道老太太不相信自己,赶紧把老太太手拉过来,放在自己脸上。

  “你看看,我是不是胖了很多。

  这一个月来,都是她在床前伺候着,一点儿也没有委屈到我。”

  老太太看着儿子,是胖了不少。

  但是既然她愿意伺候他,没有在第一时间逃跑。那儿子为什么要把她赶走呢?

  “妈,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

  她那么好的一个女人,本来应该有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天天待在这个一眼望不到出路的大山中,虚度一声,当生育机器。”男人喃喃地说着。

  这些话,他一直埋在心底,如今,能说的,也只有自己的母亲了。

  “那是她的命啊!”老太太长吁了一口气。

  “她命里有这么一劫,怎么都逃不过去。

  再说了,虽然吃穿差点儿,但是这几年。咱们娘俩可一直没有委屈过她啊!”

  “是!我知道!她应该也知道。所以,我躺在医院的这一个月,她才把我照顾的这么仔细。”

  “那你为什么赶她走啊?既然她愿意照顾你,你就让她留下来,为什么要赶她走?”

  “我不想她跟着我受委屈,受苦!”

  老太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你呀,总是太重感情!”

  男人不说话了,他把头默默地埋在炕上,不发一言。

  他后悔,后悔死了。

  尤其是回到家以后,好像每一个角落里,都残留着林美留下的痕迹。

  他仿佛能看到她在忙前忙后的样子,纤细的身段轻快地忙碌着,像是,老一辈嘴里,口口相传的田螺姑娘。

  可是,他的田螺姑娘,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最少应该留下一个孩子,这样,一辈子也就不指望什么了,也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

  老太太喃喃地说道。

  她还是觉得意难平,觉得自己的儿子太傻了。

  她盼孙子已经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执念了。

  “妈,以后都不要再提了。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要……”男人顿了一下,改口道,“怎么能养活一个孩子!”

  自己身体不行了事情,还是不要让老太太知道的好。

  今天,带给老太太的打击已经太多了。

  如果再加上一条可能断子绝孙的悲剧,老太太估计就熬不过今天了。

  信念崩塌的人,很快就会去世。

  而老太太的信念,就是抱孙子。

  “别胡说八道,怎么就养不活一个孩子呢!”老太太打断男人的话,”穷人有穷人的养法,富人有富人的养法。都是养,只要有口吃的,孩子就能养的活!”

  男人不再言语了,他累了,这一场发泄一般的哭泣,让他身体抽了筋一般,浑身没有了力气。

  他懒得再去跟老太太说些什么,就那么趴下炕沿上,竟然睡了过去。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