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来接你了

  苏宸明的话逐渐变得越来越没有逻辑了，也根本不给花月意任何说话的机会，到了最后，两只眼睛阴森的盯着花月意：“你对他这么重要，那我折磨你，是不是也等同于折磨了他？哈哈哈哈。”</p>

  他说着，匆匆将瓷瓶的药丸倒进了手心里，叩开了花月意的嘴，给她灌下去：“吃吧，吃吧！好好享受这东西，这东西能让你忘忧，能让你不再寂寞，能让你前所未有的快活！吃吧！吃吧！”花月意使尽浑身的力气试图咬住苏宸明的手，可他就如同感知不到疼痛似的，手上的血往花月意的嘴里淌，他将一颗又一颗的梦神丹给花月意强行灌了下去。</p>

  直至眼前开始产生了幻觉，苏宸明这才停下了手，嘴里嘟囔着：“众卿平身！平身！”他将背靠在了门上，整个人似乎坠入到了另一番天地之中去。</p>

  花月意猛烈的咳嗽着，朝着碎瓷挣扎着滚去，终于手心里才握住了碎瓷，割开了手腕上的白布，她跪在地上，将手指探入了自己的咽喉，试图让自己吐出来。</p>

  可没用了，她无力地瘫在了地上。</p>

  天与地都寂静了。</p>

  人的一生大概都会有一段最为无忧快乐的岁月，那段岁月随着年龄渐长，世事变迁，随着人生无常，依旧反而愈渐鲜活，让人记忆犹新，让人无比怀念。</p>

  对于花月意来说，除了安县，她另一段最快乐的人生就是跟着瞎老爹一起生活的日子。那日子虽然穷苦困顿，风餐露宿，可也有苦中作乐，相依为命。</p>

  她发觉自己身处喧闹的市集里。她有些恍惚，抬头望着烈日，刺眼的光芒让她情不自禁的眯起了眼睛，抬起了手遮住骄阳，阳光从她的指缝里穿过。</p>

  “咚、咚、咚”清脆的竹板声响。</p>

  “算卦，合婚，六爻占卜，不准分文不取。”</p>

  花月意恍然回身，看见瞎老爹就坐在自己的身后。</p>

  卦摊还是那个卦摊，连那个皱皱巴巴的八卦旗都未曾变过。花月意动了动唇，颤声道：“老爹？”</p>

  瞎老爹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臭小子，你又跑哪里去玩了？”</p>

  花月意跑到了瞎老爹的身前，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眼前，将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嚎啕大哭：“我跑的太远了，跑的太久了，我好累，我这回哪里也不去了，我一生一世陪着您，哪里也不去了。”</p>

  清晨的光顺着窗棂照进房间里。</p>

  花月意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无力地抬起千斤重的眼皮，躺在她身旁不远处的苏宸明慢声道：“看见什么了？”</p>

  花月意眼角轻轻颤动，她想杀了苏宸明，可身子却再不肯听她的使唤，脑子似乎还未从先前的亢奋和幸福中回过神来，她鬼使神差的回了苏宸明一句：“看见我爹了。”</p>

  苏宸明笑了笑：“我适才看见了自己重新坐在龙椅上，满朝文武对我俯首称臣。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真的很幸福。我自从登基以来，终日殚精竭虑，昃食宵衣，丝毫不肯放纵自己，我开辟了商路，大赦天下，铲除朝中奸佞，为的，是想做给天下看，我苏宸明虽然篡权夺位，可我将会是一个好皇帝。”他顿了顿，闭上了眼睛：“可上天似乎总是在跟我作对，天灾人祸连绵不绝，朋党之争争权夺利，满朝文武，全都是不中用的废物，怀着自己的私心，拉帮结派，至万民于水火，至我遭受天下人的唾骂.....”</p>

  他的两只手无力地蜷起，眼里尽是不甘：“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输了，可我没办法了，再没办法了。春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还能做点什么呢？”想起了春水，他的眼泪也顺着眼角滚到鬓边。</p>

  花月意麻木的躺在冰凉的地上。</p>

  苏宸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花月意整个人清醒过来以后席卷她周身的是前所未有的寂寞。这种寂寞感几乎将她吞没，她就躺在冰凉的地上，动也不动，当夜晚来袭，她难以自控的想念着那丹丸。她的手抖了，她抬起双手麻木的放在眼前望着。</p>

  这东西当真凶猛，她只吃过一次，就已经上了瘾。</p>

  苏宸明进来了，推开门的瞬间，带进了一阵风，吹得帐帘一阵摇晃。</p>

  他的手里握住霜白的瓷瓶，在手心里倒入了两颗，仰头吞了下去，带着得意似的将瓷瓶就放在了花月意的身畔，然后躺在了离花月意不远的地方。</p>

  花月意的手，难以自控的要朝着霜白的瓷瓶伸去，两只眼睛逐渐爬上了血丝，她抿着唇，使劲抽了自己一个响彻的耳光，紧接着，眼中泄出一道愤恨，挣扎着全身力气站起身，踉踉跄跄的朝着已经陷入幻觉里的苏宸明走去，她的两只手伸向了他的脖子，苏宸明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根本已经沉浸在另外一个天地中去了，似乎连疼痛都感知不到，花月意的手背暴起了青筋，苏宸明眼睛不自觉的向上翻着，窒息之感将他从幻境里拉了回来，他没有用多少的力气就挣脱开了花月意。</p>

  枯瘦的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他没有半点的不适，只是呼吸略有些急促。</p>

  花月意倒在地上，梦神丹的瘾愈渐的浓烈，使得她逐渐的蜷缩成了一团，脏腑宛如爬上了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噬着她的心肝脾肺肾。</p>

  痛，每一个地方都痛，痒，每一个地方都痒，她划破了自己的脖颈，在地上绝望的翻滚着，嘶吼着。</p>

  苏宸明盯着花月意看，格外的兴奋，像是一只猛兽品尝到了血腥的快感，他嘴角噙着邪佞的笑容，在手心里倒入了满手的梦神丹，摸爬着来在了花月意的身畔：“吃吧，吃吧，吃了就不难受了。”</p>

  梦神丹塞入了花月意的嘴里，她左右摆着头，紧锁着牙齿，到底也没有挣扎过他，在吞下了梦神丹之后，花月意绝望的叫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p>

  “江镜庭——”</p>

  凄楚的声音穿过朱红色的宫墙。</p>

  聂朝云将背靠在宫墙上，脸上露出一抹快意，转过身去，朝着黑暗里走去了。</p>

  浑浑噩噩的日子绝望的令人压抑，可因为有了梦神丹之后日子又仿佛如同一眨眼似的流逝。花月意似乎连何时入秋都没有发觉，就已经听见了房间外的风雪声音。</p>

  她混混沌沌的熬着日子，从前，这里唯一清楚今夕何年的人是春水，然而那个人早就已经归了尘土了。</p>

  她是靠着苏宸明的那句话支撑到现在的。</p>

  【不出一年，或许半年，他就来了，来接你了】</p>

  房间里冰冰冷冷的，没有任何得以取暖的东西。这一日，来送饭的太监不仅带来了饭菜，还有一面镜台。</p>

  花月意的手已经瘦得不成样子，骨头上包着一层薄皮似的，薄皮下的青筋根根分明。她的手难以自控的抖，指尖到了镜台前的一刻又忽然僵住。</p>

  她知道，这是聂朝云想让她看看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p>

  经历了漫长的挣扎过后，花月意终于鼓起勇气将镜台拿起。</p>

  镜子里的那个人陌生到可怕。</p>

  一张惨白的脸，两只眼睛凹陷着，双颊几乎嘬了腮，枯黄的如同杂草似的头发披着，就像是厉鬼一样，花月意慌张的扔了镜子，浑身颤栗着缩到了墙角里去。</p>

  情绪一旦起伏，梦神丹的瘾又如约而至，她绝望了，绝望之余又升起了无穷无尽的自厌，她的鼻涕顺着鼻孔向下淌着，干呕了几声，两只手难以自控的抖动着。</p>

  她几乎疯狂似的朝着放满梦神丹瓷瓶的桌上跑去，倒出了梦神丹往嘴里吞。</p>

  她醒转来的时候，听见了外面喧闹的叫嚷声，杀声直冲云霄，鼻腔里嗅到了烈焰燃烧的气味。</p>

  起初，她以为是幻觉。</p>

  直至那句：“苏宸玉和穆国人杀来了！城门要守不住了！”才让她瞬间抬起双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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