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是假的吗

  花月意愣住了。她诧然的看着眼前的苏承榕，她几乎失控的脱口而出：“你有没有良心？”</p>

  苏承榕仰天笑着：“良心？我有良心，可他们有吗？”他抬起手指着那把金灿灿的龙椅：“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所有人都想座这个位置！”</p>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拧！”花月意唰的站起身来，眉间眼底尽是怒气：“你派了个陈三午去西征，结果呢？结果就是被打得片甲不留。苏宸玉大半辈子都在跟穆王打交道，穆国人是真草包还是假草包他能骗你？连我一个江湖里长大的人都知道什么是忠言逆耳！他若真想做皇帝，如今肯放兵权吗？到现在你也不信自己的亲叔父？你信个跟你毫无血缘之亲的小人？”</p>

  花月意越说越气，两只眼睛瞪圆了咆哮着：</p>

  “你个不懂事的东西，当年没你九叔去救你，你早就死了，没你十四叔盾后，你们全都死了！你去看看，你十四叔到现在还是个病秧子，并且他这辈子就只能是个病秧子了！如今他端个茶杯都能哆嗦半天，可他那双手以前也曾是弯得弓箭，百步穿杨的！</p>

  你九叔瞎了多少年，身中剧毒，落得一身病骨，身子才好一点就想着要去报仇，要把你失去的全都原原本本还给你。他曾经战场之上何其骁勇，那三年你天天在营帐里跟六子玩闹，他出去给你拼命！你当真是以为他还当真如同以前那般吗。连落羽都和我说过，他功夫大不如从前了，战场上好几次若不是我及时赶去他命就没了！</p>

  他们兄弟二人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爹！你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他们两个曾和你爹是什么样的兄弟情份，你如今这么对你九叔！你他娘的不怕气活了你九泉之下的老爹？”</p>

  “你....你...你敢殿前咆哮...你...你也要反朕么？！”苏承榕指着花月意一字一句道。</p>

  “反你？如果我能打得动你，我还要打你！可惜我现在手里没鞭子了，也打不动你了，你人大心大了，把心肝掏给你都没用！当年你算计你的同窗，假仁假义的在那装好人，气得你叔父眼疾都发作了，我劝他，这么点子事儿不至于，孩子还小。他和我说你做事的方法像极了苏宸明。我当时根本不信，还笑话他。后来我见着了苏宸明，我再联系到你如今的所作所为，你真该是他的亲儿子才对！”</p>

  苏承榕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他身子一晃，踉跄后退了几步，颤抖着提手指着花月意：“你...你...你敢再说一遍么！？”</p>

  花月意直直的望着苏承榕：“假死丹我已经给你了，你也验过了。苏宸玉的兵权也交了。你还有什么可以忌惮的？你才十七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大好年纪，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如果你想继续在地狱里熬着，那你别拉着别人跟你一起陪葬！苏宸玉错就错在真心拿你当自己的孩子，真心想让你成为一个明君，他尽心竭力的辅佐你！如果他像你其他叔父一样对你言听计从，他何至于如此，苏承榕，等你真正成熟之后，如果你回首今日你的种种所作所为，你不觉得汗颜，那我无话可说。”</p>

  “放肆！”苏承榕几乎下意识的扬起手来，迎上了花月意的那双眼睛，手又死死的停顿住了。</p>

  他记得的，上一次这样的对视是在那高高的悬崖之上。</p>

  他下意识的收回了手，回避了花月意的目光，或许出于心虚，他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p>

  可花月意仍在开口：</p>

  “我们不欠你的！尤其是苏宸玉！他这辈子最对得起的人就是你！兴修水利，解万民之苦，千秋之后是你名垂千古！史书纪传里头也会书写着主持监工的薛奉鸿众人！他为你立下汗马功劳，为你扫去所有的隐患，诗书工笔里只会记载，是苏宸玉因党政致使陈三午人头落地。百姓们只会认为陈三午是因为开罪了九王爷而遭此大难。苏宸玉这份用心，谁念着他的好了？谁懂他的苦了？我再不心疼他这世上还有谁会心疼他！”</p>

  这大概是花月意生平之中第一次失去理智的直白的咆哮出了心口的所有的话。</p>

  她一向谎话连篇，说的话里真假参半，就连适才和苏承榕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认识不少江湖道上的朋友都是框他的，京城她都第一次来，能认识谁。</p>

  但这一刻，她直白的咆哮出了内心压抑已久的话。</p>

  她豁出去了，脸上挂着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所有的话痛痛快快的宣泄过后，连心底里都觉得豁亮了，仿佛呼吸都顺畅了，她激动得笑着，笑出了眼里的泪花，眼里尽是委屈：</p>

  “苏宸玉啊，他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他来这之前就知道是要来送死的，你知不知道，我们夫妇二人说了一夜的话。他就坐在我的身畔，攥着我的手，他说他最后悔的就是不该认识我，连累我。可他只有我了啊，他真的只有我了。</p>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稀罕你那个位置的。我们不稀罕你那把龙椅，我们在安县过得很欢喜，那才是我们真正的家！难道曾经你在安县不欢喜么？</p>

  我记得有次你从学堂回来，你抱着一本书看，我喊你吃饭你也不吃，你说这书是找同窗借的，明儿还得给人还回去，你叔父放下碗筷，便急匆匆的要去书市给你买去，我让他吃了饭再去，他说一会儿晚了人家书市便就关张了。你当时好欢喜，你那欢喜的表情是骗人的么？</p>

  有一回下了场大雨，他怕你们淋了雨，非要赶着马车去接你们，落羽非要去，可你叔父还不放心，说那路泥泞本就难行，他怕落羽冒失，硬要自己赶着马车去，他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湿透了，晚上你不放心，问我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叔父的眼睛，你当时的关心是假的么？</p>

  还有.....”</p>

  “够了！”苏承榕沉声截断了花月意的话，再抬眸看着她的时候，见她人已满面泪痕，他又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婶婶.....”</p>

  说起了安县花月意的眼泪就止不住了，那才是她真正的家，那里才是她的心向往之，花月意颤声道：“如果你还念着昔日的情份，你就别再逼他了行吗？”</p>

  可他左手攥着的书又让他瞬间清醒了：“昔日的情份....好一个昔日的情份。你写这本书的时候，念过昔日的情份么。”</p>

  花月意跪在了苏承榕的身前，两只手死死的地抓着苏承榕的衣摆，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求他：</p>

  “我吃过梦神丹，我吃过聂朝云给的各种不知名的毒药，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如今苏宸玉已经没有兵权了，皇上的江山稳固了。似锦怀着身孕，皇上杀了我，杀了苏宸玉，就不怕贵妃思虑么？如果皇上放我回去，那些书我会全部烧光，我不愿意闹成这样的局面，我只想让苏宸玉活着，求皇上，念在咱们昔日里安县的一点情份上，求皇上念在咱们曾患难与共的情分上，让我带着苏宸玉回去。”</p>

  苏承榕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书。</p>

  在一阵长久的僵持过后，苏承榕沉声道：“朕再最后信你一次。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和苏宸玉让朕失望，朕不惜做一个暴君。”</p>

  庭院里，六子和穆金珠两个人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门口。</p>

  在黎明升起的时候，他们看见了花月意和江镜庭一前一后走来的身影。</p>

  六子和穆金珠跑到了江镜庭的身前：“爹。”</p>

  花月意脸色沉得像是一块寒冰，冷声道：“你们走。我有话和王爷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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