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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这无疑是吴国三太子,极其惨烈的一日,非但被流放不毛之地,现在更要葬身在这荒芜没有人烟的地方,只为了自己一时兴起的恶作剧?!2翠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重别后,忆相逢……

  凝眉、举扇、扭腰、摆臀……

  轻歌曼舞,伎乐悠扬,袅袅舞女齐摆皓腕

  纤指,好一副歌舞升平的太平景象。在这样的气氛中,把酒当歌,杯觥交错,怎不令人如痴如醉!

  偏偏,有位不识趣的“鲁”男子,唉声叹气,破坏这安逸酣然的情趣——

  不过,要是您被绑在大木架上,即使眼前的风姿绰约,恐怕也难免要给他大力哀嚎几声吧?

  堂堂吴国三太子,顶着“流放思过”的大帽子已经够难堪的了,没想到,祸不单行——一群美貌曼妙的年轻女子,在他周遭翩翩起舞欢唱,为的是,庆贺有名男子落入她们的罗网……这不会是蜘蛛精的巢穴吧?

  鸿飞还有心情胡思乱想,不过他胆量虽大,心中也不免叫苦连天。

  如玉的情况,看来是比鸿飞好上许多!

  他既没有被五花大绑,也没有被关在木栅笼里,穿上绫罗绸纱的他,一如国王上宾般,坐卧在披盖着碧纱中的软卧铺上,恣意地观看如幻似梦的裙舞袖扬!

  同样是人,同样由高处跌落,同样的被梦梦姥姥救起——为什么有着天壤之别的待遇?

  只因为——

  鸿飞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汉,而如玉,却是货真价实的姑娘家,她,也正是鸿飞唉声嚎叫的因由。

  早知道,摸她一把会被五花大绑,应该多吃些豆腐才够本嘛,免得人头落地时,都还觉得意犹未尽!

  “仙子姥姥,你瞧瞧他,贼眉贼眼贼兮兮乱笑,一定又不安好心眼!”终于有机会泄愤,如玉可是卯足劲的挑唆。

  “这个人啊,也不知打哪儿来的野猴子,一见面就动手动脚,还说要跟人家结拜什么的,真结拜也就罢了,他还……还不住地乱吃孩儿豆腐,讲些不正经的话调戏我,他——”

  “既然如此,斩了吧!”姥姥慈眉善目,就像邻家老婆婆,但却冷森森地断然讲出这样的话。

  被绑得像颗大粽子的鸿飞,立刻大呼冤枉。“又不是我乱讲话,我哪知道如玉兄弟……不不不,是如玉姑娘是个姑娘家呢?他既要假扮男装,就该习惯男子之间的‘粗俗’的对话,现在反过头说我不正经什么的,为什么不先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好嘛!就算我乱说话,可是义结金兰的大事,是我威逼的吗?是温如玉公子心甘情愿答应的,有皇天后土为凭证,姥姥,您可要明鉴,不可以冤枉好人,让小人得逞——”

  “姥姥,他又骂人是小人——”

  “胡闹!”梦梦仙子姥姥,纠皱起眉心,满脸不悦,向着两个少年男女,厉声地斥责。

  “两个人都胡闹,正经好话不肯说,净知道捉弄别人,又不肯吃一点亏,受了气就把罪孽都归到别人头上——”

  “我没——”

  “才不是——”

  又是异口同声地否认,两人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又别过头去,一脸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子。

  梦梦仙子姥姥好笑地看着这对小冤家,一股深藏在心底的愁绪,不觉中轻轻悠悠地浮上心头——往事如烟,飘洒在记忆的角落,不能结合并且早逝的情郎,早已化为尘土,他的儿子,他的孙女,自己视如亲生,费尽心神予以教导抚养,但依然有些遗憾啊,那段残缺而美丽的恋情!

  姥姥一挥手,所有的乐声歌舞一齐停歇,众人立刻感觉到一股孤寂冷清充塞在沉默中,没有人敢在此时开口打断姥姥的思绪……

  末了,还是梦梦仙子姥姥,开口说道:“你们两个,都不许再说对方的不是了,现在开始,姥姥问一句,你们答一句,谁都不许乱插嘴!”

  “姥姥——”如玉不依地张嘴抗议。“他又不是您的亲人、徒弟,为什么把咱跟他相提并论?这不公平!”

  “谁说不是,姥姥是:我——的——师——父!”终于有机会报一箭之仇的鸿飞,得意洋洋地咧嘴猛笑。“我的字号还是师父老人家取的呢!照辈分来算,你得喊我一声:师——叔——大——人!”

  “呸!‘输输大人’,只输不赢的笨蛋,要是姥姥是你师父,她干么一见面就要人绑了你,明明是你胡诌,半路乱认亲戚!”如玉鄙夷地努努嘴。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姥姥痛苦万状地眯上眼。“有一个就够叫人头痛了,现在可好,一下子来了一双,真是累死人了。”

  这……这种说法,岂不是承认了,鸿飞当真与姥姥的关系匪浅?

  如玉不解地瞪大眼眸,晶莹澄澈的两潭湖水中写满了问号。

  姥姥没有回避,老老实实地回答着。

  “鸿飞这孩儿,算不上姥姥的徒弟,我没正式收他,是他自己师父、师父乱叫人。不过,每年的春夏交替之际,我上洞庭湖畔住上些时日时,他总会来缠人,磨得久啦,姥姥也传他个一招半式,几年下来,他的功夫确实也小有可观,嗯——鸿飞这名儿,是姥姥取的没错,正如同你的名儿一样,姥姥盼望你啊,温柔如玉,因为你虽长得斯斯文文,内心却一盆火也似的暴暴躁躁,所以取个名给你压住性情;”深深的喘口气,姥姥接着又说:“鸿飞嘛,是希望你这调皮捣蛋的孩子,诡计多端得用在鸿图大志、情义扬飞上头,看来——你们都辜负这名儿啦!”

  “才没——”如玉焦急地大喊。

  鸿飞可是满脸狞笑地低声道:“师父说的话岂有错的?师父明鉴万里,智慧高超、明察秋毫,洞烛先机,师父怎么说,徒弟谨记在心,遵行不诲!”

  一番话说下来脸不红气不喘,如玉心里直骂他“无耻”!马屁精功夫十足十,可是,嘴里也不敢出声,要是说他:放屁,胡扯!岂不是连姥姥也骂在一起啦?

  姥姥的面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心头在打算——这鸿飞倒是真克得了如玉呢!

  “好啦!都要你们别插话了,两人还废话个不停,要是谁再开口说半句,姥姥、师父都别叫了,听了只是白脏耳朵!”

  一番疾言厉色之下,终于止住两张蠢蠢欲动的嘴巴,姥姥总算稍稍放心地开始问两人。

  “鸿飞,你先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不看你是被如玉压在地上,就要人先捆了你再说,这是什么道理?”

  “呃——呃——”鸿飞尴尬地扭扭头,丝丝的红霞染上厚厚的面皮,他终于有些羞赧的表情……  

  原来如玉滑向陡峭山坡后,鸿飞伸手去抱,本想止住她下滑的身子,却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发现——

  好柔好软好有弹性呐!

  他忍不住手上加劲,再去确定一次,自己是不是发昏了,她明明是“男”的,怎么会——

  如玉再也忍耐不住满腔的怒火,爆发出来后立刻造成无法收拾的惨烈灾情——

  硬生生地提气,身子在半空中,画出美丽优雅的曲线,鹞子一翻身,伸手就给鸿飞一巴掌——“啪”,打得鸿飞眼冒金星,身体无法控制地往下飞滑——

  他还来不及想,为什么如玉“突然”有武功啦,而且看样子比他高明多了呢!

  他的身子又挨了一拳一脚!

  这拳来脚踢的,简直招招命中目标,鸿飞要躲不能躲,要闪闪不过,还得分心注意,不让打滑滚落的身躯撞上尖锐的棱角硬石。

  虽说,他乱七八糟、东拼西凑地学了好些功夫,真正的内功劲道,他却毫无基础,也许是他太浮脱,不肯正正经经地在烈日下,蹲上马步两、三时辰,或是在幽闭暗室内,打坐导引正气,大周天、小周天地狠练一番——

  他总有他的一套说词。“功夫嘛,只要足够‘逃生’就够了,在敌人狠招未发之前,脚底抹油虚晃几招也就是啦,何必认真的一定要赢人呢?武功有百百款,个个都赞美自己最高明,却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算打遍天下无敌手,赢得武林至尊的称号,又如何?过一阵子就又有新秀辈出,将你这个长江前浪打败在沙滩了。所以啊,武功练太强是没有用的,何况树大招风,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于是鸿飞只学了半吊子功夫,自然闪躲不过如玉的拳脚。就这样一路滚落一路当沙包,鸿飞完全任人宰割了。

  滚了不知有多远,滚了不知有多久,身上不知挨了多少拳头,被踢上多少次屁股,浑身酸软疲惫疼痛,鸿飞在心中狠狠地发誓:有机会一定要讨回来,此仇不报非君子!

  于是,鸿飞紧缩起全身,只专心在保护自己不被尖锐石块伤到筋骨。

  没多久,一枝从石缝里横长出来的枝干,恰恰好托住鸿飞不知前途的身子,止住了他狂落而下的冲劲。

  借着稀疏的点点星光,如玉认准方位,小腿又是一蹬,正中目标踹上他的心口部位,籍力使力,就要飞腾直上——

  这一腿,真是令人气闷窒息,五脏六腑仿佛倒转了位置般。鸿飞凭着直觉,清楚她这腿后,就要将自己丢弃荒野,怎么可以?!他可没办法爬上这么高的悬崖峭壁啊!至少,在他伤痕累累的此时,可绝对不行的。

  求生的意志,加上死皮赖脸的决心,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挺腰举臂,飞象过河,四肢齐伸,像个吸盘似地贴在如玉背上,牢牢攀住,死也不放了!

  如玉一惊,内劲就不自主地涣散,嵌在石缝里的足尖微微地晃动,身形眼看又要下坠——不行!再下去是万丈深渊,能不能凭借真气再上得山来,可是难说得很,现在,虽然是两个人,倒还有一半的把握,他已经去了半条命,就带上去再好好料理他,也不怕他又作怪……

  这些念头在如玉心中一闪即逝,她当机立断,负着重重的身躯,手脚并用,又攀又爬,灵巧敏捷,迅速地爬上高高的崖上。

  狠狠地吐出浊气——真累人呐!

  习武的过程,也从未如今夜一般辛苦过,如果不是这个大包袱,这区区的小山坡如何能难得倒她?

  想到“包袱”,如玉回头一看。

  怎么?带他上来还不够,还紧紧搂着人家的肩头,环着人家的腰,成什么体统嘛?

  不想跟他交谈,如玉猛地就地一压一挫,把他挤在石块与自己的背脊之间——

  就像硬硬的两片烙饼,夹着一块引人垂涎的肉片——鸿飞就是饼内的那块肉呢!

  其实,也不能怪他的。

  打从他紧紧攀附在如玉背后,他已经无法抑制倦意,沉沉地昏睡过去,因此虽然全身伤痕累累,他却不吭一声,没什么感觉。但此时如玉一压,伤口受力,他就痛醒过来了。

  他还不十分清醒,肌肤上的痛,仿佛是其他人的,他的理智尚未清醒到能知道痛的程度,他只是愣愣地瞪着天空,一脸茫然,直到如玉又一次紧压,他才伸开四肢,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痛呐。于是,他放开喉咙,用力地喊着:“强奸啊,救命啊,女土匪逼奸‘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人——”

  他的目的,只是想扰乱如玉,让她略略分神,自己好乘机脱开苦海。没想到,这一喊,如玉非但没有松脱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的压、挤……更引来了——梦梦姥姥!

  这姥姥不是偶然路过的,她是小照用烟火云雾给请来的!

  

  小照离开如玉这么老半天,并不是闲来无事,到处逛逛,她是想,凭着如玉一人,料理两名杂碎混混就大材小用啦,根本不必要自己插手,不如趁着这空档,请来姥姥,等姥姥的时光,只怕远比处理两个瘪三更费时,因为,姥姥根本居无定所,还得要看见讯号的门徒,相互的传递讯息,才能邀得姥姥大驾。若是完完全全没人知道姥姥的住所下落,这样施放烟火也只是白费工夫呢!

  偷偷摸摸追在小照身后的小司,躲躲闪闪地藏住身子,静悄悄地看着——

  “大爷”在干涸的溪流上,拾起大小相等,浑圆天成的卵石,来来回回地找了十多只,放在干平的黄泥土地上。

  “大爷”用竹刀取下几段青绿的胖大树枝,在中心剜出小口,塞上些细未,最后又用湿泥薄薄地铺上一层。这些枝条完工后,插进堆起卵石的接连缝中,一枝一枝向着四面八方,全没有个交集杂错。

  “大爷”将堆放物的四周清理干净。

  “大爷”又在耸起的小堆上,放上嫩嫩的小叶小花。

  好容易的,十几多道手续,闹得小司头晕眼花的,才终于见着,点着火花的“大爷”,心满意足地瞧着冉冉上升的七彩云雾,等候在一旁,舒舒懒懒的又捏腰、又揉腿……

  “我说‘大爷’,您在搞什么名堂啊?要烤火,这火可不大旺呐,让在下帮帮您——”

  专门“搞破坏”的主子,手下的门徒多多少少也得有些相同“癖好”才得以久久长长凑在一块儿嘛,虽然,并不是很明白小照大爷真正的目的意欲如何?

  可是,不必用大脑想,用膝盖去猜,大概也可以料得到,这位“大爷”一定在跟某人互通讯息——可疑呀可疑,他该不会是想招来什么凶神恶煞对付他们主仆俩吧?

  所以喽,小司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来,打算一脚踢散那堆冒向青天的七彩云雾。

  他来势汹汹,又自恃有些三脚猫功夫,再说“小照大爷”看起来那么瘦弱,削肩柳腰,看起来就像没长大的孩童模样,谅他也没多大能耐可以阻止气壮如虹、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像他这样,肌肉结实,身高尚可,重要的是,他四肢发达、精力过人、铜筋铁骨,这才是“大男人”,才叫“大爷”!

  小照?听听名头,还“大爷”呢?

  今天就要他看清现实……

  这一脚,他有百分之两百的把握,那堆直上牛斗青霄的七彩云雾就要在转眼间灰飞烟灭了,嘿嘿嘿——

  他笑不出来啦!

  转眼间灰头土脸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小司!

  他出腿,人家用手托,托翻他的来势,也叫他直直向后摔个狗吃屎。即使这一下摔得不轻,还不足以让小司招子放亮点,他懒牛一打滚,跟着来一招“恶虎扑羊”,就直取人家的心脏部位……因为,不是深仇大恨,他只是稍稍用上两成力,想要给一个教训而已——

  小照看他用招狠毒,以为他没安好心,根本不明白他并没有使足全力,于是小照双手紧握,也跟着同样一招“饿虎扑羊”比划出来。

  大拳头、小拳头眼看着就要碰撞在一起……小司却略微偏改方向的攻向小照左侧,在两两交锋的这一刹间,小司看见小照那细致的五官上,是一脸愤愤不平之色,原来童稚的神情一扫而空,他心里有些讶异,于是,他更减轻了力道,只是虚虚的比划一下,教训而已嘛,意思到了就好。

  也就因他这“一念之仁”,他反而救了自己。

  他可是不知道,小照的武功之高,在当今武林已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又因他的长相、身量都只是孩子般的模样,更容易让人心生轻敌念头,往往因此让他取得制敌先机,获得胜利。有时,他的对手连怎么落败的,都还搞不懂呢!

  小司就是那不懂的其中一名,就连小照,他也正在狐疑——

  他使上的攻击,看似与小司一模一样,其实还是大有分别,他的功夫叫作“镜海幻境”,取其义,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果小司用了十成功力,小照会将他的力劲都反弹回去,所以,小司等于是自己救了自己,他一偏一闪,放掉力道,因此反弹在自己身上的,也只是非常轻微的劲力。

  他的武功造诣不足,看不出其中巧妙不同,站稳身子后,还抓头挠耳地看住小照。

  “什么嘛,小孩子满脸阴险,难怪会长不高!”

  “你又能有多高?”小照立刻就知道小司并没有用力,表情却依旧是不动声色,心头倒是对他失去几分戒心了。

  “你少鸡婆,乱管闲事的惹人嫌!”

  “劝你一句,天清日朗也有西北雨,要听经验长者的规劝,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呵,瞧他这口气,还真像是学究老师的口吻唷!

  小照撇撇嘴角,眼光里尽是不屑。

  “是唷,你能有多大,小弟弟!比年纪经验,长得了我吗?”

  “你真的是癞虾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十一、二岁的小小孩童,也敢跟十八、九郎当的男人比,当然,我也不敢跟别人比,比起你来却大大的绰绰有余!”

  “呸,十八、九年纪,不过跟如玉相当,在我眼里还是小弟弟一个!”小照挺直腰,不客气地驳斥着。

  “听你的口气,可有五十、六十?原来是临老返还童颜的妖怪啊,对不住,对不住,应该称您‘老神仙’呐,请问您老人家是如何保养的?也请教一下秘方吧!

  还请赐教——”小司学着内廷的宦官,饶舌卷音,逗弄着小照。

  小照可是很认真的回答他呢!

  “断肠草、紫河车、豹胎散……每天按时辰服用,虽不能回复年少青春,但要保持你现在的粗糙面皮,倒还不难!”

  “骗人不打草稿,那些药草名,一听就是世上少有的剧烈毒药,拿来毒死人倒是很灵,哪有可以返老还童的道理,你想诓人,还不大容易呢!”小司仰起下巴,自鸣得意。

  “世上的人,大都是不明究理,就有些人,糊里糊涂的信了个十足十,可怜!

  ”小照嘴边漾起古怪的微笑,大摇其头。

  “你这是指我?好,就算我傻吧,请告诉我,你所说的哪项药草不毒?”小司扭起性子,硬是要追根究底。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天下万物都有物极必反的特性,你只看见单单一项药草的毒,却不知当天下的毒物放在一起时,却会变成助长身体发挥极大能量的良药,那时毒药就不再是毒药了——”

  “我懂了,你放这些七彩的烟也是毒气,想引来毒物的,是不是?”

  该不该佩服呢?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举一反三的功夫,还真是少有人可及的呢!

  本想好好嘲笑他一番的,转念一想,正好可以免去许多口水解释,所以,小照也就当做默认地点头不语。

  “那真好,就把招引来的毒物,指出几样给我看看!”

  这才是小司的目的,想叫人家作茧自缚,自打嘴巴,他幸灾乐祸地候着,心想——这次没辙了吧?

  没想到,他又错一次!小照不慌不忙地指指烟雾周遭一些小虫小蚊的尸壳,就当做他要的答案。

  “不都在那儿——”

  “那不够毒!”小司才不肯上当,硬是要人家交代清楚。

  小照冷冷地笑笑,对他的顽固生起气来,心想: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成全你让你自掘死路吧!

  于是,小照更冷然地提高童稚的音量,指着青云直上的烟雾说道:“大凡剧毒猛药,仙丹灵材都要往人烟罕至的深山内地之处寻找,你要看毒物是不是?你看着——那云雾所至的高山顶里头,就有我的烟火熏着的毒物,现在可能一时三刻的叫烟火给困住了,我正好要去找找——怎么,有兴趣一齐去瞧瞧去吗?”

  娘啊——好怪的山啊!又——

  好高好陡的山哟!

  就像是倒放错置的一粒三角锥子,顶宽底小,形异诡谲地屹立天地,不但怪石林立,氤氲气流围绕不去,远远看着,竟只有灰石灰土,没有半点绿意在其中!

  要上这样的山头,那可不是开玩笑呢!

  “我看啊,还是大爷我一个人去吧,那地方——危险哦!”

  什么话嘛,分明是瞧不起人!小司鼓高胸膛,不服气地大声说:“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小鬼头?”

  “那,走吧!”慧黠的笑在小照唇边漫开,小小的腿子就跟着动了起来。

  说也奇怪,看小照一副悠悠闲闲的散步摸样,并不觉得特别费力的在走路,为什么自己使力的在赶,仍是落在“大爷”身后两、三尺呢?

  要他承认,他输给这口气不小的“大爷”?!想都别想,他更尽力地追赶了。

  小照悬念着如玉,出来大半个时辰,也该回头瞧瞧她的,可是,显然,小司受到的“教训”还是不够,他还没能觉悟。费力地走到怪石山下,他已经汗水涔涔,就像吸饱水的破烂布块了,可是,当小照回过头,含笑看着小司,还没开口呢,倔强的小司立刻收起疲态,抿紧唇,一副漫不在乎的模样。

  “才刚刚觉得有些意思,稍微的小动筋骨而已呢,怎么就停住了?”

  “只是回头告诉你,要上山啦,小心点!”小照轻松地回答。

  小司“嫉妒”他的额上不见一滴汗,口气有些臭臭地回嘴:“你才小心点哪,‘大爷’,不要被风吹跑喽,山头风大呢!”

  “是啊,山头风很大,山魈魍魉也多,不要被鬼怪招去做女婿唷,它们最爱你这种‘体魄’的人啦,您精力旺盛嘛!”

  是褒?是贬?不管了啦!人争一口气嘛,就拼命爬到山顶去吧,才能回头嘲笑——大爷!

  振作起精神,不知死活的小司又气鼓鼓地在小照后头追赶,崎岖难走的“路”,可是双手双脚连滚带爬才走得通没有人烟的山石,特别打滑,难以着力。

  每当看着青苔上两个特别清晰的小孩脚印,小司的怒气就加深一分——没想到,山也会欺负“年纪比较大”的人呐!

  为什么小孩子就可以“轻轻松松”的烙上脚印子,快快乐乐不费力地登上山峰,而自己却累得像条牛似的,气都喘不过来地卡在半山腰?

  为什么?不公平!什么不公平?小照是特意印下那两道印子,不重不轻,一模一样的深浅,是要“暗示”他——自己可是个武功高手啊!

  没想到,小司根本不开窍!或者——他根本没有大脑?!于是……

  前头的瘦小身子,继续轻轻松松的行路,等着听见求饶声,就回头!

  后头高壮魁梧的少年男子,虽已五官扭曲,气喘吁吁,却也等着“小孩子”筋疲力竭,他可以指着人家的鼻子说,跟我斗,早上七、八年哪!

  于是……

  一个走,一个跟,越走越远,天色——

  当然也就越来越暗了。

  黑夜的布幕拉上啦,他们,还是——

  一个走,一个跟……爬着怪石山林!

  于是,梦梦姥姥来到烟火云雾的暗号区域时,竟没有人出来迎接——

  

  梦梦姥姥领着手下清一色的女徒众,进行搜山的工作,怪石山区不在范围内,破旧的木烂屋子,却是区域内的,当手下的女徒取来屋里没有收拾的简便衣物时,姥姥立刻跌坐凝神,打开心灵的能量,倾听着天地里充斥的各种音响……

  训练有素的徒孙辈们,立即收敛起粗重的呼吸气息,一吐一吸之间都十分的轻微缓长,把音量悄悄降到最最低细处,不敢干扰姥姥的搜索行动。

  于是,鸿飞的叫喊声,就让姥姥接收到啦。

  于是——

  如玉“压在”鸿飞身上的画面就烙印在姥姥眼里,再也难以抹灭了!

  就这样,姥姥挟着他们,离开那座广阔的危险森林,就往木屋前头的场地,用原有的大木头,结结实实地捆起鸿飞,也命令如玉,改装相见!

  火花、音乐、舞蹈……

  特意安排的悦人歌舞,可不是为了姥姥,而是为这两人呐!

  那是为着净化他们的心灵,使他们不再争吵,唉——好像没多大用处嘛!

  他们只看着彼此,想将对方千刀万剐,不肯分些心思注意一下诱人的乐音,看着他们,姥姥就想到“不是冤家不聚头”以及“以毒攻毒”;很快的,她心中已有谋计,只是得不着痕迹的施展,止住两张蠢蠢欲动的嘴,姥姥主控了全局,她开始按照自己的打算,准备给两人致命……不!是切中心门的一击。

  “鸿飞,你先说。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面不说话,不看你是被如玉压在地上,就要人先捆了你再说,这是什么道理?”

  “呃——呃——”鸿飞尴尬地扭扭头,丝丝的红意染上厚厚的面皮,他终于有些羞赧的表情……

  他以为师父是相信了“强奸”之说呢!

  “如玉,你来说——”姥姥又问如玉。

  “我?”

  如玉睁着圆圆的眼,不大能会意,眨了好几次眼后,姥姥故意长长地叹口气,眼睫里还泛上几分泪意,来来回回地让如玉、鸿飞瞧清楚她的“哀伤”后,她才“十万分不忍”地张口说:“我是知道的,虽然鸿飞跟我只是半师之缘,又是吴国的三太子,难得你这孩子替姥姥这般用心,姥姥真是感动呐!以后不再认定富贵子弟皆是无情无义之徒!”

  什么?尖嘴猴腮的小瘪三,竟然还是——王子?如玉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如玉,你也真是的,就算荆南只是个小小国家,你也不必因为姥姥,牺牲你公主的尊严,现在如云虽是国王,有朝一日,国王之位也可能落在你头上呢,你得为你故国的亲友保重!”

  她,她是……公主?鸿飞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了!

  得意自己营造的效果,利用他们敌对的私心,姥姥更是小心翼翼地编起谎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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