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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番外一

  1.时间尽头

  前二十几年, 苏婥没想过自己会?做记者。

  她会跳舞,也经营过酒吧,光论这两年事上的发展, 未来发展就可期。

  但无奈的是,柬埔寨那两年的后遗症太重, 苏婥的脚受伤,新旧伤交集, 对舞者?来说, 要想复原如初, 早难上加难。

  跳舞这条路算是门悄然关上。

  苏婥一度在想, 要不选择继续经营酒吧, 但搬去溪安是她为祁砚,也是为他们过去拉开新帷幕的选择。

  酒吧留在凌川, 由专人打理, 比带去溪安从头来要好的太多。

  所以苏婥还是放弃了这个选择。

  阴差阳错地,苏婥认识了一个朋友,询问了一些行业情况后, 改行做了媒体工作。

  这点,祁砚没问她, 由她自己做决定。

  有媒体工作的基础,苏婥后续顺利考取了记者证。

  祁砚最近一直在外市出差, 苏婥和他的联系最多只是停留在每晚一小时的视频上,她想听他声音,他哄她睡完, 才会?挂电话。

  这就像是他们之间的不成文定律。

  虽然应了梁暮桦的话要结婚,但祁砚和苏婥只是领了结婚证,并没大办婚礼。

  祁砚有说要办, 不过苏婥不太追求仪式。

  大风大浪经历过后,有一本证就够安定。

  梁暮桦并不这么想,她以为是祁砚手上这个拓展项目作的绊脚石,生怕委屈了苏婥,千叮咛万嘱咐项目结束一定要办。

  所以等同于双喜临门,记者证和婚礼碰在一起,苏婥准备挑祁砚回来那天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祁砚周末回来,上午飞机降落溪安国际机场,按理说苏婥是要去接机的,不过昨晚她看书看晚了,祁砚心疼她,就没让她去。

  接近十一点,苏婥还没醒。

  家门口却响起了行李箱车轱辘滑地的低微声,极轻,极缓,像是生怕打破这堪堪静谧的安宁。

  光漫倾撒的卧室,素淡的床单,苏婥戴着眼罩,侧躺着窝在被窝里,再度烫卷的棕栗长发随意地铺散开,清艳秀气的妩媚感在光下骄纵倍生,和白皙肌肤下的姣好面容相称。

  仿若睡梦都是香甜的,她的唇边轻悄地扬着弧度。

  也不知道醒没醒,祁砚慢条斯理地

  推开门,看到的还是被窝微微鼓起,女人一不的入梦熟睡样。

  祁砚的脚步声很轻,直到苏婥面前,影绰笼罩的暗影将她眼罩上漫潵的光线都遮住。

  陡然的发暗,苏婥才有了点反应。

  她脖颈还缩着,手已经从床被中探了出去,盲寻似的在空中挥了挥,一下,两下,最后腾空被一道?沉降的力?道?控住。

  男人覆暖的掌心握住她的,与此同时,祁砚坐靠在床头。

  苏婥朝他的方向挪了挪,最后脑袋靠到他腿上,脸蛋朝内,贴合在覆着浅薄皂气的黑衬上。

  呢喃般地撒娇,还弥散着刚睡醒的困倦:“中午想吃什么?”

  祁砚单手顺着她的长发,笑意像是迫不及待从喉中跃出,“带你出去吃。”

  苏婥没睁眼,默了几秒,轻应了声:“那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过了。”

  “啊?”苏婥突然被这时间点吓到睁眼,下意识就是看向床柜上的闹钟,“十一点过了?”

  祁砚低眼,黑沉的眸漾过明笑,“怎么?有别的安排?”

  苏婥一想定在今天的计划,都被睡觉搅乱,难免心里乱糟糟的。她抿了下唇,摇摇头,扒拉着他手就要起身。

  但在起身,双腿刚要迈过祁砚时,腰间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道?,苏婥没站稳,就跌进?祁砚怀里。

  清冽沉静的味道夹杂在滚烫起伏的呼吸中,是接连三?个月都没能见到人的想念,在苏婥长发拂扫过他胸膛的瞬间,一触即发地涨潮起来。

  苏婥讶异地睁大眼,盯着眼前眸色深沉,深黯滚滚波浪的男人,不太在状态地伸手戳了下他肩膀,“祁砚......”

  “嗯?”祁砚只不过靠近吻了下她小巧的鼻尖,轻笑如冽,“喊我什么?”

  “......”虽然苏婥知道他想听什么,但这么久没见,一上来就腻歪要她喊,苏婥的确算是困难户。

  她低了低睫,没什么底气地小声说:“老公,我要紧事还没和你说呢。”

  祁砚挑眉看她,眼神都透露着满足后的得意。

  苏婥索性也不躲,整个人伏到他身上,纤细的指尖在他唇边玩味轻点着。

  见?他半天没表示,她佯装小脾气上来地娇气说:“听不听啊,好消息。”

  祁砚被她逗笑,嗓

  音磁沉含笑:“听,什么好消息?”

  一提这个,苏婥眯眼笑了下,随后转身,手朝下够到床头柜的最底下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文件,“好消息就在这里面,自己看。”

  还搞神?秘?祁砚敛颚低笑了下。

  文件打开,里面赫赫躺着一份证书,还有到现在以来,苏婥在媒体行业努力工作得到的工作证明。

  因为是非新闻本专业,所以苏婥要想转行是相对困难的。她咨询了很多专业的人,才知道能进入新闻行业的整个流程。

  虽然有听秘书说太太最近还在上培训班,但他问苏婥时,苏婥保密不说,祁砚也就随她去了,只要开心就好。

  现在陡然收到这份文件,属实?惊喜。

  其实苏婥的想法也很简单,她对新闻的认知,很大程度停留在祁砚做缉毒警那会,每次走案件有结果后的报道。

  缉毒警或许不是祁砚这辈子最喜欢做的一个职业,却是他们相识的一份渠道?。

  苏婥想和祁砚平安顺遂地走完这辈子,同样想把自己变得更好,而?有足够的身份站在他身边,做最适合他的那个人。

  梁暮桦知道后想帮她,苏婥没让,长辈一片好心,但这次她想自己努力试试。

  好在,努力有用。

  苏婥不说自己多苦,只把得到的成果送给祁砚。

  “怎么想到新闻行业?”祁砚知道,记者这条路不好走,更何况苏婥非科班,以后要做,也是带一定发展限制的。

  苏婥笑眼明亮,唇边走出的话更是温柔慵懒:“妈妈不是说,要做对社会?有贡献的?”

  苏婥嘴里的妈妈,是梁暮桦。

  明明不是胎从腹中,却因为爱屋及乌,而?真心待她到有如亲生母亲的梁暮桦。

  祁砚勾了下她的下巴,眯了下眼,“叫妈妈就这么流利?”

  这重点抓的......

  苏婥静默几秒,重新靠近。

  她侧坐在他腿上,双手攀在他的颈间,指腹顺从地贴合在他后颈,整个脸颊都快要靠近他面前。

  “那你和妈妈不一样的啊。”

  “哪不一样?”祁砚失笑,嗓音微沉却磨人,“我不在这段时间,开会?时候可没少?接到我爸的电话。”

  “.......”苏婥无辜,“妈妈说是他们吵架了才来的。

  ”

  “吵架?”这倒是新奇,祁砚手搂住她,半身向后靠,漫不经意道,“从来只有我和我爸吵。”

  “.......”苏婥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妈妈来了,我总不能让她走吧。”

  “嗯。”祁砚没什么语气地附和她,“所以两个人跑出去玩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苏婥语塞。她就知道这人得先算个账。

  “那......”苏婥大脑风暴完,勉强能给出一个敷衍,“妈妈说她药吃多了,也很久没出去玩了,心里憋得慌,就来找我了。正好我那几天休假没事,我就陪着一起去了。”

  “听说提前做好计划?”祁砚揉着她腰间的力?道?忽地就重了。

  苏婥吃痛,想躲,但又被他一下搂了回去。

  她不太爽地咬了下他唇,理不直气也壮地说:“我们都好久没见面了,你和爸爸都忙啊,那我们又没人陪,提前做好计划,一起出去玩怎么了?”

  说到这,祁砚都不反驳,苏婥点到即止地说:“再说了,妈妈那个心跳仪我随时都在注意,保证不出事的。”

  这一来,反倒搞得像是他在逼她了。

  祁砚拿苏婥没办法,抬手刮了下她鼻尖后,叹气:“不是怪你。”

  “那是什么?”苏婥虽然语气微僵,但显然不在闹脾气,也有服软的意思。

  祁砚抬手扶在她颈间,扣住,带近,“联系不上你,我会?担心。”

  兴许是那两年的烙印太深,祁砚现在时常梦中还会?心有余悸。

  冷汗遍布的惊醒,呼吸急促,却又在下一秒入目身旁女人熟睡的面容后,缓和了焦虑和不安。

  “婥婥。”他喊她,却不继续往下说,只转而?夸她,“你很棒。”

  苏婥知道祁砚心里在想什么。

  她手抚过他的眉眼,无名指上的钻戒在光下耀熠着鲜明光色,耀眼,又异常夺目。

  每一道?闪光都像是砸在他们心间的甜蜜。

  “以前的都过去了,我们未来有的是时间。”

  “所以,别怕,以后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的。”

  这次,陪你走到时间的尽头,我都毅然决然,不会?回头。

  我的未来,只有你。

  *

  2.逆光而?来

  苏婥是没想到还会?碰上季舒凌。

  当时在柬埔寨一别过后

  ,苏婥是派人送走季舒凌,但后续保证她安全,两个人回国就再没联系。

  这次恰逢是在医院。

  酒吧中途有了点事,苏婥需要赶回去处理,祁砚要陪她,但她不想耽误他的工作,干脆自己回去。

  但飞机上,苏婥总觉得胃里翻搅得难受。

  已经不知道是几次了。

  下飞机后,约好的既定时间,苏婥出现在酒吧,高效地处理完事,就想顺路去医院,挂个号看一下情况,顺便看看池荟。

  池荟当她是以前积起的胃病,但检查见过俨然把她们两个人都惊到了。

  做完b超后,医生的第一句:“恭喜。”

  苏婥和池荟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紧接着,医生的第二句:“孩子七周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经历的苦太多了,现在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地来,这简直比池荟自己听到怀孕消息还激。

  因为苏婥当年吃了很多药,是药三分?毒,都有后遗症的。

  一度检查出的结果,是难孕。

  不是没法有孩子,而?是苏婥体质薄弱,要想有孩子,早已是难上加难的情况。

  这点祁砚知道后,整整安慰了苏婥大半年。

  他怕她难过,在知情的第一时间,就让秘书把梁暮桦安在新家的婴儿房拆掉了,换而变成苏婥随时可以练舞的舞蹈房。

  苏婥看在眼里,却只字不言,任由苦涩深埋在心里。

  她知道祁砚疼她,却又觉得莫名的内疚。

  所以在知情怀孕后,苏婥是愕然的。池荟没能陪她太久,但祝福一定要到。

  苏婥善解人意,让她去工作,说下次有空一定约。

  但就在池荟坐电梯上楼后,苏婥滞愣地盯着b超的那张图看了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

  所以说,她和祁砚真的有孩子了,是吗?

  笑了哽咽,哽咽完笑,苏婥捏着这张b超单,整个人的肩膀都是在风中发颤的。

  然而,在她抬眼的瞬间,倏然闯进的一道?身影,让流荡的风都不知觉骤停了摇晃。

  挺着大肚子,朝她走来的女人,不是别人,是季舒凌。

  可能是孕期的浮肿,季舒凌的身材早就没了原先在柬埔寨时的曼妙,经历沧桑,连人都褪去了光华。

  季舒凌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苏婥。

  季舒凌的这一胎,是二胎了。

  她们没有对彼此视而?不见?,反倒摒弃了过往,打完招呼后,一同走到医院楼下的花园。

  两个人坐在盛夏的绿茵阴凉,蝉鸣交织徐凉,浅薄的风划过枝头,颤起一枝栖雀。

  季舒凌注意到了苏婥手上拿的那张b超单。说实话,她没想会这么凑巧地碰上苏婥来妇产科,“我之前听说你离开凌川了......是又回来了吗?”

  苏婥和她放平心态聊:“没,回来处理点事。”

  季舒凌顿了几秒,点头应下。但很突兀地,她还是报以感谢:“之前,谢谢了。”

  苏婥知道她是在感谢什么,但已经过去的事,就不多提了,“只是保护孩子而?已,那种情况,没人会?把孩子置于险境,是我该做的。”

  听到这话,季舒凌话还没出来,孕期憋了好久的眼泪却先出来了,“对不起,你这么努力保护我的孩子,我却出了岔子......”

  她凝噎说出来的话实?在叫人心疼,“回国后,我天天......还是提心吊胆,我怕他们还会?出现......是我不小心.......我自己不小心,摔了。”

  说到这,季舒凌没忍得住,哽咽后一下抽泣就跑了出来:“孩子没了,孩子没了。”她低落情绪地重复着。

  苏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季舒凌自知失态,抬手胡乱地抹尽眼角不断溢出的泪。像是难得找到一个能倾诉的人,她小声断续地说:“不瞒你说,其实我和他断了。”

  话落,风过,吹得树丛窸窣声响起。

  苏婥眸色微黯,没打断她说话。

  “可笑吧。”季舒凌自嘲地抿唇,漫天撒下的流光走不进?她眼底,里头尽是晦暗,“我以为回国等他,真能等到他出狱,结婚的那一天。但从那之后,他再没见过我。”

  “我理解他的难处。”也许是想起当时,季舒凌越说越崩溃,掩面颤肩地哭了起来,“但要断是他先说的,孩子也是他先不要的,他不给我任何的退路,最后离别的话都说得决绝。”

  具体说了什么,季舒凌不想提,苏婥也不会?特意去问。未到能感同身受的地步,苏婥却还是抬手抚上了她的后背,“别哭,对孩子不好。”

  季舒凌知道,接过她递来的纸后,努力自控地从抽

  泣声中缓和过来,沙哑着声:“谢谢。”

  “没事。”苏婥光是听她刚才的解释,就大概懂了她现在的处境。之前的孩子没了,现在的孩子不是她爱的人的了。

  尽管不知道怎么才能设身地良好安慰,苏婥也还是叹息后,缓慢低调地出声,“往前看,是最好的事。”

  季舒凌诧异经历这么多事后的苏婥能这么坦然。

  却也不知,正是经历这么多,苏婥才能有现在的坦然。

  生活是自己的,永远要记得过给自己看。

  红豆生南国,爱非本意,却是良善所归。

  如若余生有爱人相伴,何幸之有;如若余生走得跌宕碰撞,也别怕,生命的圆满采撷都冥冥注定,不会?亏待每一个人。

  那一个下午,季舒凌是叙述者?,苏婥是倾听者。

  这一趟相逢,起于错误的旅程,却终于落叶入地的安稳。

  也许从一开始,她们就做不了很好的朋友,但这不影响彼此的联系。

  离开时,季舒凌的老公出现了,开着一辆还算优越的私家轿车,来接她回家。

  烂漫余晖下,苏婥眼见着车越开越远,直到汇入车流,再看不清晰。

  下一个红绿灯亮起时,苏婥的手机响了。

  是祁砚的来电。

  知道她在等他,所以一下飞机,他就会来找她。

  城东的房子没处理掉,所以苏婥回去了,过去的那个家。

  开门的刹那,里头幽暗暖调的灯光亮起,温柔笼罩在她肩头。

  祁砚闻声朝她走来,身后尽是璀璨的霓虹,却在他们视线相撞的那一瞬,皆然黯淡。

  逆光而?来,总是他做过的,最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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