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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生

  覃牧秋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感觉到痛苦了,可惜他错了。胸口传来的一阵痉挛,痛的他险些又失去意识。他心道,人死了还能感觉到疼?又或者自己根本没死,只是做了个梦。

  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伤口,不由有些庆幸。然后他睁开眼睛,被满眼明黄色的床帐晃得有些愣怔。

  “……您到了那边千万别找阎王爷告奴才的状……奴才的命虽贱,可一命抵一命,也算是两清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覃牧秋的耳朵里。

  胸口的痛楚已经消失,覃牧秋渐渐清醒过来,他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明黄色寝衣,一脸疑惑的侧耳去听那个声音,没想到对方半晌都没再说话,只是小声的啜泣,似是极为害怕。

  覃牧秋伸手将合住的床帐挑开,随即便见到地上跪着一个人,手里正捏着一枚药丸往嘴里送。那人见覃牧秋突然醒了,显然吓了一跳,冷不丁的便将那药丸吞了下去,随后一脸惨白的看着覃牧秋。

  覃牧秋眼珠一转,想到刚才那人口中生啊死啊的言语,又是一命抵一命之类的话,随即便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了什么,上前扣住那人的肩膀,将人向下一拉,出掌抵在对方背上一拍,那人“哇”的一声便吐了。

  覃牧秋捏着鼻子看了看那人的呕吐物,一眼便望见了那粒药丸,于是松了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语重心长的道:“这是毒/药么?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那人哆哆嗦嗦显然被方才的变故吓得不轻,想哭又不敢哭,低着头跪在自己的呕吐物旁边,也不敢抬头看覃牧秋。

  覃牧秋瞥了一眼对方,叹了口气拎着对方的衣服,将对方往后拖了几步,离开那堆看着糟心的东西,继而便伸了个懒腰在屋子里转悠起来。

  “王爷呢?怎么我睡了一觉,便破城了?”覃牧秋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当下便知道自己不是在军营中,或许是大军已经进了沽州城。

  昨日破城之战,李谨交待他待在营中不得擅动,还派了和他极不对付的沿济在侧监视。他心知李谨的能力,破

  城是志在必得的事,倒也不记挂,于是便将沿济晾在一旁,自顾自的睡起了大觉。

  后来的事,真像一场梦。覃牧秋心道,如今梦醒了,真好。

  “陛下,奴才该死……求陛下赐死奴才。”那人瘫在地上,一脸的惶恐,根本没听清覃牧秋的问话,只是自顾自的请罪。

  覃牧秋停在一面铜镜前,看着镜中之人,面上的表情便如遭了雷击一般,惨不忍睹。镜中之人虽看着有几分眼熟,但并非是自己的容貌。

  “你再说一遍?”覃牧秋突然转身看着跪在地上那人,厉声问道。

  对方以为覃牧秋要发怒了,愈加的惊惧不已,却不敢不答话,哆哆嗦嗦的道:“陛下……求陛下赐死奴才。”

  覃牧秋急忙挽起自己左臂的衣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番,发现跟随了自己二十一年的胎记,消失了。

  是做梦?

  还是沿济那个臭道士施了什么法术?

  难道是借尸还魂?

  覃牧秋扶着案角胡思乱想了近一盏茶的功夫,他又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的那人,心下渐渐有了计较。那人身上穿的是内侍的衣服,而自己一身明黄,又被那人唤作陛下。

  自己借尸还魂,居然占据了当朝天子的身体?

  覃牧秋又跑到铜镜前打量了一番镜中之人,对方面目的轮廓倒是和自己颇为相似,高耸的鼻梁与自己如出一辙,清朗的眉眼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多了几分阴郁之气,嘴角也不似自己那般轻佻,倒是多了几分沉稳。

  不过自己多年征战,气质较为英武,不似皇帝这般文弱。

  时隔多年,他只依稀记得那皇帝的样貌,如今再见到,心中亦有些惊讶这小皇帝怎么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咳。”覃牧秋煞有介事的咳嗽了一声,那跪在地上的内侍立马吓得一个哆嗦。覃牧秋腹诽道,看来皇帝脾气不好。

  李逾,当朝皇帝,年纪尚不及弱冠,登基三年。

  覃牧秋紧锁眉头想了想,在脑中回忆一切关于李逾的印象。只听闻李逾性格阴沉,颇为老成……可就此前逼得宁安王谋/反一事来看,这少年皇帝似乎也老成不到哪里去。

  可惜,宁安王甚少提及自己这位做皇帝的侄子,要不然覃牧秋或

  许还能多了解一些。

  接下来要怎么办?覃牧秋心乱如麻。

  自己是红枫营的主帅,宁安王最得力的副将,也就是——逆/贼中的关键人物,若是暴露了身份,岂不是死路一条?

  沉吟片刻,覃牧秋心里打定主意,先静观其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谨很快便能破了沽州城,到时候对方率军打进中都,一切便好说了。

  如今,自己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

  虽然换了一副身体颇有些不适应,可能死而复生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覃牧秋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内侍,又看了一眼对方吐出来的东西,那枚药丸此刻已经化开了。覃牧秋目光一凛,心道还是先想办法活下来比较重要,不然恐怕等不到李谨打进中都,自己就又要进阎王殿了。

  他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这内侍服毒自尽,还说一命抵一命,难道是对方害死了李逾?好端端一个内侍,为何不惜自己的性命,要去害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难道是不堪李逾的残暴?

  覃牧秋冷笑一声,心道,李逾也真是能作死,搞得自己的亲叔叔不惜造反,如今连自己的贴身内侍都来索命,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他随即意识到,李逾先前的敌人,如今都成了自己的敌人,想要以李逾的身份活下去,好像并不容易。

  那内侍见覃牧秋一会儿冷笑,一会儿不出声,忍不住抬头看了覃牧秋一眼,这一眼让覃牧秋回过了神。

  “咳。”覃牧秋道:“你……大胆。”

  内侍闻言忙磕头道:“奴才该死。”

  “说,你为何该死。”覃牧秋道。

  那内侍此刻情绪已经渐渐平复了些许,不似先前那般失魂落魄。他心知自己避不过一劫,倒也坦然了不少,道:“奴才昨夜服侍陛下喝的安神汤,里头加了药,害的陛下……险些……奴才自知有罪,只求一死。”

  覃牧秋看了对方一眼,心道这太监真够傻的,自己既然醒了过来,又不知下药之事,装作无知,找个借口混过去,保住一条命并非难事。当下,便觉得这内侍有些蠢,并非心机深沉之人。

  若是赐死此人倒也容易,可是换来个更聪明的,岂不是更危险?

  覃牧秋思来想去,心中便有

  了计较。

  “你伺候我……朕多久了?”覃牧秋问。

  “回陛下,奴才自先帝驾崩之后,就跟着陛下,如今已有三年了。”内侍毕恭毕敬的道。

  “你……”覃牧秋想问对方名字,又觉得不妥,于是转了个弯问道:“你先前叫什么名字来着?”

  “奴才并未改过名字,自九岁入宫,便叫荣安。”荣安道。

  “哦,起来荣安,将你吐的东西清理干净。”覃牧秋道。

  荣安不解的抬头,覃牧秋却不再看他,径自去了偏殿。

  在偏殿的矮榻上窝着,覃牧秋心中感慨万千。时隔七年,自己竟然阴差阳错的回到了中都,还占据了李逾的身体。要是李逾知道此事,估计会被气得活过来。

  荣安手脚很利索,片刻后便收拾妥当了。他取了鞋子和外袍伺候覃牧秋穿上,然后便垂首立在旁边不敢言语。

  覃牧秋瞥了一眼对方,道:“我……朕饿了。”

  荣安忙恭恭敬敬的道:“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传膳的时辰,若陛下……”

  “没事,等着。”覃牧秋打断对方。

  果然,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早膳便到了。覃牧秋犹豫了片刻,怕早膳有毒,后来又一想,若是不吃早晚也会饿死,于是便欣然的用了早膳。

  荣安一直陪着小心伺候,发觉这位祖宗今日有些不寻常,可具体是哪里不寻常他又说不清楚。自己所犯之罪,当得上诛九族了,可是这位却只字不提,不知是何用意,于是凡事只得更用心了几分。

  外头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荣安的胡思乱想,他恭敬的道:“陛下,赵大人来了,早朝的时辰到了。”

  “哪个赵大人?”覃牧秋脱口而出问道。

  “呃……羽林军大将军赵清明。”荣安嘴角一抽,答道。

  覃牧秋眉头一拧,微微有些失神。直至荣安取了朝服来替他穿上,他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时隔七年,他几乎都快忘了中都还有这么一个叫赵清明的人。真是……冤家路窄。松语文学www.songyuwenxue.coM免费小说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