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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妇女旅馆楼下,就是神的便利屋——

  那家几乎什么都卖的店,最近似乎经常更换老板。它的创始人,是个像女神般的绝伦女子贺则云。高珉摩和胡香凝,还有另一位外号「妖精」的美艳女子贾志矜,从神的便利屋创店之初,就是常客。她们喜欢坐在店里的吧台前,喝着饮料闲聊!以往,「女神」、「妖精」、「狐仙」、「魔女」四美人齐聚于店内,是很常见的景象,只是后来,贺则云遇到命中注定的男人——女神从此展开新的人生。神的便利屋随后交给贺则云夫家的助理罗悦管理,结果世事难料,罗悦爱上了「妖精」贾志矜,暑假来临时,两人相偕回祭家海岛结婚去。现在,神的便利屋换做罗悦的双胞胎兄长罗愉经营中,店务没什么变化,就是女神、妖精、狐仙、魔女聚在一块的景象,再也没有!

  这一切应该都是拜祭家所赐!

  这个骄傲自大的家族,听说他们自诩是神的后裔,还以「龙」做为尊贵的家族图腾——这路人马简直是来终结神的便利屋的!自从祭家人或与祭家有关的罗家人出现开始,只要是跟神的便利屋有关的人,最后都入了祭家体系——店主「女神」贺则云嫁给祭家少爷祭冠礼,常客「妖精」贾志矜成了罗家媳妇儿,现在,她这个「魔女」又跟祭始禧牵扯不清……真不晓得,是神的便利屋被施了毒咒,还是她们中了什么邪!

  「一竿子人全遇上祭家人……什么霉运!」高珉摩喃喃自语,仰颈对着镜子,扎头发。她的脖子空荡荡地,也许该买个十字架项链……喔,不,八卦璧玉坠更好!金钱剑也不错!猴子饰品最完美!那个神话故事不是这样写吗——孙悟空为借兵器,大闹龙王宫,还拔了小龙王的须?筋?或者根本是鞭?!总之,龙应该会怕猴子吧!要不,还有那个「屠龙英雄」齐格非,哪儿有在卖他的画像?她得赶紧弄一幅回来避邪……

  「魔女——妳起床了吗?」胡香凝嗓音轻柔地在门外喊着。

  「进来吧!我没锁门。」高珉摩迅速绑好头发,走出浴室。

  胡香凝已进到小套房来。

  这十几天,高珉摩一直住在妇女旅馆里,当食客。她有种感觉,祭始禧似乎不打算将她的东西还她。

  她的手机、证件、钱、住处的钥匙……全在包包里,如果今天再拿不回包包,她决定要向狐仙借钱,请锁匠回她住处开门,然后拿存折和印章去银行领钱。她打过电话回家了,琅琅说这两礼拜来,祭始禧都没到家里拜访。显然,他存心不把东西还她,准备等她上饭店时,笑话她?!

  真是可恶的男人!不过,她绝不会再次冲动行事,上了他的当。反正她被停职,有的是时间跟他耗。

  「今天我该做些什么?」高珉摩挽起袖子问道。她做菜的手艺还可以,这阵子靠当旅馆的厨娘付房费。

  「我不是要跟妳讨论菜单,」胡香凝摇摇手,走到窗边,将遮窗板往外推。「妳今天睡晚了,楼下人家可是一早就来等妳呢——」

  楼下人家?!高珉摩迟疑地移向窗边,往下望。楼下神的便利屋前,停了一辆眼熟的克莱斯勒neon她恍了恍,转身往房门外跑。

  出了妇女旅馆大门,一道长楼梯直达人行道,枝叶茂密的拱顶棚架,挡住了盛夏烈日,只有些许金黄色的光粒,从薄小的叶缘透下。她三阶并作两阶,几乎跳着下楼,气喘吁吁地站在人行道,看着停在路边的车子。

  「魔女小姐赖床赖到现在?」实在很难让人理解,为什么如此稳重、守分际似的男性嗓音,会说出嘲弄感十足的话语。

  高珉摩转过身。不知是风声,还是鸟飞声,忒楞楞地掠过耳畔。「我的车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冲口问道。

  祭始禧手提着一只女用皮包,脸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一派地从容冷峻,像个模特儿般,从神的便利屋门外三公尺处走来。

  「修车厂拨来的讯息,我帮妳接了——」

  「说谎!」她打断他,走到他前面,插腰昂头,诃斥道:「手机电池能撑十天、半个月?!」他居然敢骗她!就算电量充饱,她的手机也不是什么超级手机,能这么省电!

  「他们是在第二天打来——」

  第二天?!她离开饭店的第二天?!「这么说,我的车早修好了!你擅自使用我的车十几天!」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他开的是超级跑车,哪会对她这台随时要报废的十年老车感兴趣。

  祭始禧摊摊手。「车厂打电话来,我帮妳取回车。然后将它停在祭家饭店的停车场,就像妳把这皮包『寄放』在我这儿一样,我帮妳保管着——」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不想取回东西?!」

  「那是妳的意思。」祭始禧微笑。

  她睁大双眼,表情有点恶狠狠,一把夺回挂在祭始禧手上的皮包,动作像抢劫一样。

  祭始禧笑容扩大,双手收入裤袋,盯着她瞧。她穿的中式长裙装,太古典飘逸,一点都不适合她。

  「车钥匙呢?」她找了找皮包内,然后抬头质问他。

  祭始禧笑了笑,不回答她,径自走到驾驶座车门边,掏出遥控锁,开门坐入车内。

  高珉摩绕过车头,站在路边。对着车里的他,吼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上车。」他指指前座位置。

  她一动不动,美眸怒瞪他。

  突然,他伸出手,搅着她的腰,另一手压低她的头,从驾驶座把她拖进车内,也不管她的吼叫挣扎,将她整个人横过中控箱、变速杆,塞入前座椅子里。她的裙襬整个翻起,拖鞋掉了一只,小腿撞到手煞车杆,人都还没坐稳,车子就开了出去。

  「停车!我的鞋子,一只掉在马路上了!」

  「那是鞋子吗?」祭始禧凉凉地回了句。

  「你神经病啊!」她气呼呼地打他。这男人竟然当街掳她。

  他轻松地抓住她挥过来的粉拳。「妳不系上安全带,好歹将裙襬拉好,免得吓着整理违规照片的警方。」

  高珉摩缓慢低头,看见自己两条白皙光裸的腿,倏地将裙襬拉下,没好气地系上安全带。

  「要去哪里?」车子经过她熟悉的路线,她发问的语气还是下太好。

  「先回妳的住处。」

  「你连我的住处都知道!」她瞠目。不是惊讶,而是生气。他会知道她在妇女旅馆,没什么好奇怪,因为神的便利屋有他们祭家的眼线!那个罗悦的哥哥——罗愉的小妻子祭祆儿,就是他的妹妹。原本地打算请祭祆儿回祭家饭店,帮她拿东西的,不过,那女孩太鬼灵精,为免多生事节,只好作罢。但他竟然还打探她独居的地方!「你居心何在?」她怒问。

  祭始禧没回她话,悠哉地转着方向盘。

  她双手握拳,别开脸,决定不再和他说话。

  「翠蓝天地」出现时,祭始禧将车子开进C栋大楼的车道,驶向停车场入口,拿出一张卡插入识别机。

  她眼神发直,低头翻了翻皮包。太过分了!他偷走了她住处的卡片锁和钥匙!

  「下车吧。」连她的车位都没搞错。

  砰!高珉摩下车,用力地甩上门,穿著一只妇女旅馆的牛皮拖鞋,拐摆着步子,径自往电梯走。

  祭始禧腿长脚快,一下子就跟上她。她先进电梯,故意不等他,手指迅速按住关门键。祭始禧早看穿她的小动作,探出脚尖。她也伸长脚,要将他踢出去。他技高一筹,勾掉她的拖鞋,闪进电梯,将她往内推。

  「啊!我的鞋子……」她叫着。电梯门已完全关阖。

  他背靠着镜面钢板,低低笑着。

  她咬牙瞪他一眼,转开目光,对着电梯门,不吭一声。

  沉默持续了好一阵,祭始禧往前一大步,站在她背后。「魔女小姐生气了?」

  她不理他,感觉他起伏的胸口摩擦着自己背上的衣料。这家伙站得太近了!她抬起脚,往后踩去。他没闪,反而抱起她,让她的两只脚垫在他鞋面上。

  「别把脚弄脏了。」他摸摸她的头发,一手揽着她的腰。

  这真是令人呼吸困难的一刻,高珉摩屏住气,一点也没想要拨开他的手!好奇怪!她明明生他的气呀——

  「怎么了?」他听到她微弱的叹息。

  她没回答,眼睛不时朝上瞅着楼层显示板。她住二十二楼,却像住在天上。

  「这套衣服下是妳的——」

  这套衣服当然不是她的。她住在妇女旅馆这段期间,穿的衣服是跟狐仙借的。她也觉得这种仙里仙气的衣服,不适合自己。

  「待会儿把它脱了,」祭始禧脸贴着她的发,低柔的嗓音继续在她耳后说着。「换一件嗯?」

  他的气息太近了,她几乎不敢动,纤白的脚趾在他鞋面上蜷起,指甲透红,泄漏了某种情绪。

  祭始禧敢打赌,她出生至今,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么文静过。他咧嘴,无声地笑,双手交握在她腹部,将她搂得更紧些。

  高珉摩下意识皱起眉。如果她挣扎,或回头赏他一巴掌,管理室的警卫一定会以为他是电梯之狼吧?

  「监视器是不是被偷走了?!」天外飞来一句。

  高珉摩抬头望。电梯上方角破了个洞,露出几根残断的电线。

  「怎么会……」她不敢相信地低喃。

  当!电梯门开了。二十二楼。

  「十几天没回来,不知道家当有没有被偷走——」他说着,将钥匙交给她。「赶快进去瞧瞧吧。」

  高珉摩抓着钥匙,冲出电梯。

  祭始禧徐缓优雅地跨出电梯,站在廊厅,撇唇淡笑。这笑容——

  满是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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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回事?!」

  高珉摩一脸震惊,定在客厅玄关。

  她的客厅变得教她以为自己走错门。唯二让她认得出的,是洁白的木质地板,还有嵌黏在墙壁的手绘瓷盘——因为地板是她亲手漆白的,没有人会把昂贵的原木弄成这样,而且白色地板容易脏,一般家庭不喜欢,这是她高珉摩独特的品味;至于墙上的手绘瓷盘,则是母亲卓铭铭亲手画的,总共八只,两大六小,大的——一个如菜盘,另一个似盛鱼盘,图饰是花草鸟儿、天鹅戏水,其它六个茶碟,画的是鬈发小姑娘,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魔女小姐,怎么了?」祭始禧走进来,带上门后,靠近她身边。「十几天没回来,就显得『近乡情怯』嗯?」这是卖弄抒情取笑她。

  她火了,回身揪住他。「为什么我的住处变这样!你给我说!」认定是他搞的鬼。

  她的家具全换了样,原来坐卧躺皆宜、兼备台灯与茶几的白沙发,换了一套红的,以及同色系的桌子,桌椅功能分离……太占空间!一盏新的立灯放在阶形柜旁边,灯罩画着玫魄……她喜欢的是矢车菊!

  「很漂亮呀!」祭始禧挑眉盯着她。「妳的住处。卧室一定更美!」他不疾不徐地说。

  高珉摩神情一凛,放开他,飞快跑上两层阶梯,弯进通廊。祭始禧捡起她情急丢在地上的皮包,散步一样跟着她。他走入通廊,就看见廊底那扇敞开的门里,坐着一个双肩垂下的女人。

  「怎么了?」他走进她的房间。倾身搭着她的肩。

  她转头,仰起脸庞。「你告诉我呀——」她指着床上的衣服。「这些也是你做的?!」

  他不否认。「洗衣店的人打妳的手机,说衣服干洗好了。我帮妳取车,顺道拿回来——」

  「所以你用我的钥匙进我的住处……那为什么还把我的车开回饭店?!」还有她的皮包!

  「因为我不想用走的回去。」他说了句。

  她觉得他这话有弦外之音——仿佛,从她走出他的房间那天起,她的大小行动,全在他的掌握中。他在监视她?!有这个可能,她气得跳起,跑到床边,拿衣服、抱枕丢他。

  「你神经病、变态!」她嚷着。「随便进入家家里!偷开我的车!谁要你把我的沙发换了……」

  祭始禧一个「熊抱」,将「发飙的魔女」压上床。

  「放开我!」高珉摩死命挣扎,破口大骂。「你无聊男子……唔!」

  祭始禧捣住她的嘴。「妳最好听听电话留言。」说着,他按了一下床边茶几上的电话。

  「珉珉啊,妳上次说要换沙发。妈妈帮妳订购了一组Wagner的Loft系列——红色的,红的适合妳……妳那一套白的早该换了.家具公司今天会送过去,听说有加送一盏立灯……妳别再乱跑了!连手机都不开,搞什么呀!还有啊——赶紧找个时间带罗悦回来吃顿饭,听见了没!」嘟!母亲的声音终止。

  「高夫人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一定美妙动人。」祭始禧盯着她的眼。

  高珉摩满脸通红,眼神飘来闪去。

  「我承认我擅闯妳的住处,把妳送洗的衣物拿回来。然后凑巧听到妳母亲的这段留言;我索性好人做到底,帮妳等家具公司人员上门——」他当时想的是,她一个女人,面对一群入门的家具公司男搬运工,难道不危险。

  「顺便帮妳摆好笨重的桌椅。」他当时想的是,她一个女人,虽然有时鲁莽,但这并不代表她很有力气,难道她能顺利安置好家具而不撞伤自己白皙的膝盖,隔天洋装裙襬下露出两片青紫……

  该死的祭始禧!这个女人,能自己深入家暴现场、顶着大太阳走路一小时,高跟鞋都没磨破她的脚跟……你还担心她细皮嫩肉、被欺负?!你疯了——你!你的理智在失控?!还是你忘了她有一头爆炸式鬈发——你觉得这种发型在女人身上,最是败笔……

  「噢——」祭始禧低吼了声,手掌放开她的嘴,猛然俯首吻她。

  高珉摩被他突来的举动,弄傻了,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呆呆任他蹂躏自己的红唇。久久,她觉得呼吸困难,柔荑拍打他的背。

  他短暂放开她的唇,眼神冷冷地看她,似乎她打扰他,令他不悦。

  「喂……」她才开口。他又吻住她。

  她不高兴了,用力推抵他的胸膛。「我有话问你!」

  祭始禧这才撑在她上方,凝视着她。

  她对着他,不自觉抿抿被吻得红肿的唇。

  「我给妳十秒钟。」他解开她胸前的第一颗盘扣。

  她呼了一声,说:「你既然帮我拿回送洗的衣服,干么不把我的皮包送回来?车也是!」

  他缓缓将手伸进她外衣。「首先——我一个男人出门不会带着女用皮包;至于第二个问题,我刚刚说过了!我不想用走的回去。」他脱掉她身上的衣服,亲吻她。

  「讨厌!」她抱住他,在他唇里娇瞋。「你是跟踪狂——」

  没错!那天,她离开饭店时,他的确开车偷偷跟在她后面,知道她进了妇女旅馆。隔一天,修车厂和洗衣店陆续来电,因为响了好几次,为免急事耽搁,他帮她接了,然后去取她的车、拿她的衣服,顺便探访她的住处……

  「你有没有偷偷用我的牙刷?」

  「我为什么要偷偷用妳的牙刷?!」她的问题很突兀,他挑眉反问她。

  「电影里面的变态都是这样呀——」她趴在他身上,脱他的衣服。「趁女主角不在,潜入女主角家里,偷用女主角的牙刷、在女主角的浴缸泡澡……等到女主角晚上回家,他就在隔壁大楼,拿着望远镜偷窥女主角刷牙、洗澡,然后一副很爽的噁心样……」

  「妳都看什么电影呀?!」他噙着笑,将她罩在赤裸的胸膛下。

  「女性主义电影!」她翻身,压着他。「你知道吗,后来女主角就采取反制行动,逮到那变态,动用私刑耶——」

  「什么私刑?」她的表情活灵灵,令他发笑。

  「因为女主角觉得权力都掌握在男人手中——历史是男人写的、法律是男人制定的……这世界全给男人垄断了,女人好像只能活在恐惧中,所以她就动用私刑,喀——化除恐惧。」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继续解开他的裤头。

  「这么惨呀——」祭始禧依旧笑着。

  然后,她补述。「我刚刚忘了讲!女主角是阉割业者。」

  祭始禧笑容僵住,嘴角隐隐抽了两下。「是吗……」

  「嗯!」她点头,小手正好包住他的男性欲望。「那电影很好看呢,改天租DVD回来,我们一起看——」

  他唰地坐起。

  「干么啦?!」她吓了一跳。

  祭始禧看一眼床边小桌上的闹钟。「没时间了,」他吻吻她。「我今天要去拜访高博士……」

  「今天是星期日,爸爸一整天都在家,晚上再去就好了——」她巴着他,想把「事情」做完。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想一个男人……

  祭始禧抱着她下床。「我要给琅琅的冰淇淋,在车上,放到晚上会溶化——尤其是在妳那辆老车里——」

  「对啦!我的车是老车啦!」她离开他的怀抱,捡着地上的大小枕头和衣服。「把人家干洗过的衣服,弄得这么乱……」

  这欲求不满的女人,竟把自己刚刚撒泼的「杰作」,怪到他头上。

  祭始禧摇头,淡淡一笑,将脱掉的衣物穿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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