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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晴朗的白天照理说该有个满天星斗的夜空,事实却不然。虽然也有星光,也有皓月,它们却羞答答似的,不时躲入云层。白天看起来清凉怡人的海面,此时黑黝黝的,有一种神秘诡异的氛围,许是台风接近的关系,海风颇强,天上的乌云飘动得好快。

  施蓉蓉没有走多远就拉着许士杰坐到沙滩上。子扬牵着季轩继续走,走了一小段路,季轩就甩开他的手。

  他叹口气。“你在生我的气吗?”

  她远望在天际闪烁的一颗星星,默默不语,径自走着。鞋跟陷在沙地里不好走,她早就把高跟鞋拎在手里。

  “你不要以为我是个常常喝醉酒、常常说脏话的人。其实我这辈子喝醉酒的次数寥寥可数,五个手指头都扳不完。我说脏话则是远在国中时代的事,那时候跟几个同学鬼混,学抽烟、打撞球,幼稚的以为敢讲脏话才有男子气概。”

  她还是不搭腔,心里乱纷纷的,恼人的涛声吵得她不能思考。

  “我也不是没事就跑去看脱衣舞的人,除了在赌城拉斯维加斯看过两次之外,我在台湾只看过施蓉蓉讲的那一次,那还是陪他们去看的,真的,”

  “反正你平常就看多了。”她忍不住嘟哝。

  “你说什么?”

  她转过头去,不肯看他。

  他挡到她面前,不让她继续走。午夜的海边,只听得到规律的海浪汹涌的声音;阴暗的沙滩上,只依稀看得到远处有几个在慢慢移动的黑影。

  他静静的看着她,一双漆黑澄亮的眸子照照灿然如星。那炯炯的眼神逼视着她,不准她把目光挪开。明明是她生他的气,却在他的眸中看到火气。平常都温柔的微笑着的眼神,这会儿蕴含了不满的控诉。

  “你到底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咬着下唇,觉得她的肠子全绞在一起。“卑鄙、下流、没水准、花心、见一个爱一个。”大吵一架也好,她就不必再矛盾、不必再挣扎。

  他面无表情,凉凉淡淡的问:“还有吗?只是这样?不要客气,要骂就一次骂个够。”

  她张开嘴巴,可是吐不出更多新词汇。她一向拙于骂人,先天缺少泼妇骂街的本领,后天亦缺乏这种训练。平常虽然常和哥哥们拌嘴,但未及“骂”的程度。

  她闷闷的闭上嘴巴,想走开,腰却被他搂住。“放开我。”

  “我卑鄙、下流、没水准、花心,现在见了这个就爱上这个。”他的唇欺压上她的唇,她真的想骂他了,唇一张,他强盗般的舌竟长驱直入,惩罚似的,蛮横粗鲁的吻她,吻得那么热烈、那么火辣、那么理直气壮。她突然顿悟方才他眸中的控诉——他付出真心,却遭她践踏。

  她的心不由得颤抖起来。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如果相信他,也对他付出真心,结果却发现他当她是玩物,那她恐怕会活不下去!

  他释放她的唇,让他俩能够呼吸。他的鼻子摩挲着她鼻子,他们的鼻息混在一起。他随即又吻她,这次是温柔的、缠绵的,执意要挑逗她,执意要融化她的吮吻。她的唇舌不知不觉的回应,她的手臂不知不觉的围绕他脖子,她从来不晓得自己是个这么热情的女人,她浑身暖烘烘的,像有把火在烧,又像踏在云端上轻飘飘的。

  他的唇离开了,她仍闭着眼睛在回味。

  “你不踢我这个卑鄙、下流、花心的家伙一脚吗?”他低沉的语调含着戏谵的意味。

  她原本还迷迷的,没有回过神来,迟钝的过了两秒钟才听明白他在讲什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可恨!

  她踢他一脚,和踢许士杰同样的地方。可是她打着赤脚,没有鞋跟做武器,浑身又还软绵绵的,尚未恢复力气,这一脚踢得太轻,不像是在出气,倒像是在发娇嗔撒娇。

  他却夸张的“哎哟”往沙滩上倒,还拉着她倒下去,往地上一滚,整个身体压在她身上。她握起粉拳捶他,双脚乱踢着挣扎。

  他抓住她的双手,双腿也抵制住她的双腿。“轩轩,”他以凝注全副感情的眼神看她!害她又筋酥骨软,芳心莫名的颤栗。“我承认我以前不是个顶高尚的人,可是认识你之后,我就活得像个圣人,除了工作之外,就是想你。我飘泊的感情找到了停泊的港湾,以后再也不会花心,再也不必寻觅了。”他轻笑道:“以后我只会对你一个人下流。”

  语调轻佻,这个吻却是个恳求她信任他、爱他的深情之吻。如果她对他的感情仍有疑虑的话,这个吻已将之化解,连她的魂魄也被他吻出了理智。在他的大掌抚触她胸部时,她压根儿没想到要躲,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任凭他顽皮的唇舌舔逗她耳垂、脖子。在他的手指探进她领口、抚弄她敏感的乳蕾时,她嘤咛吟哦,他又吻住她的唇。

  她没有办法承受这么多,昨天他还只是个与陌生人差不多的熟人而已,今天就成了她有生以来最亲密的人。可是,她就是拒绝不了他。她可以毫不犹豫的踢许士杰,但却躲不了陈子扬的吻。或许她根本不想躲,或许她想尝尝被情欲焚烧的滋味,或许她有点醉了,神智不清。

  然而,当他用脚顶开她的双腿,亢奋的与她贴偎、与她厮磨时,她还是害怕得颤栗。她挣开他的唇,推开他。“不要。”她的声音软弱,却透着坚定。

  他呻吟一声,滚开去,趴在沙地上。

  季轩也无声的呻吟。天哪!她不敢相信,早上出门前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来呢,到现在才十几个小时,她的生命居然起了剧变,居然和这个她一直想避而远之的家伙亲密到这种地步!居然一次又一次被他亲吻而毫不抵抗,甚至还回吻!

  她是哪一根筋不对了?还是哪一条神经线秀逗了?糊里糊涂的被他迷得魂不附体。

  她爬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子。她的手和小腿也沾了沙子。把自己大致弄干净后,她摸摸脸,摸掉几粒沙子,摸到自己被吻肿的嘴唇,不由得回想起刚才的香艳刺激,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他终于有了动静,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她低头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丢到地上的白色高跟凉鞋,讪讪的不想和他的眼神碰上。“该回去了。”她低声轻语,很难假装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春梦。

  “好。”他拍一下裤子,便把双手收进裤袋里,好像想防止他的双手不规矩。

  他们默默的转头往回走,感觉风更强劲了,浪头掀得比刚才还高,细细的雨丝稀稀疏疏的洒落。

  季轩和他保持一公尺的距离,但仍无法忽视他们之间那种无形的强烈吸引力。

  “为什么……”她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问。“你那么久的时间不来找我,怎么会突然这样……心血来潮?谁知道你的热潮维持得了多久。”

  他靠近她,边走边说:“我知道,会维持一辈子。我说过,你演出失踪记后,我想我应该给你一些时间,让你忘记被许士杰伤害的痛苦;同时,我也投入新电玩的设计,不想分心。我最大的毛病就是一专心工作就不想与外界接触,以前我烦躁的时候连电话线都拔掉,烟一支接一支的抽,一天十几二十个小时都在绞尽脑汁,倦极了就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

  她讶道:“那样太伤身体了,你干嘛那么拼命?”

  他微笑。“我刚成立工作室那一年的确那么拼命,急于想做出一些成绩来,结果我的目的是达到了,可是身体也搞坏了,连续咳嗽了两个多月。”

  她蹙眉,软性的白他一眼。“这么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的身体。”

  他笑笑。“我现在不是很健康吗?”

  她挑眉瞅他。“是你第几号女朋友的功劳?”

  他莞尔。“是我妈的功劳。她强迫我戒烟,逼我每天陪她走走路,不准我整天坐在电脑前面,要求我三餐要定时。她陪我住了两个月,那两个月是我自从高中毕业以来,生活最规律的两个月,也因此养成了走路的习惯。”

  她摇摇头。“可见你这个人多糟糕,平常生活多不规律,还要七十几岁的老人家为你操烦。”

  “现在我的生活已经相当规律了,每天工作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她又摇头。“你是个工作狂。”

  “现在你明白我是工作狂,不是色情狂了吧?等我结婚后,我打算再雇用几个年轻人,把一些东西交给他们做,我要多留一些时间给我老婆和孩子。”

  她看着前方,轻声说:“你老婆一定很没安全感。”

  “为什么?你担心我会拈花惹草?”

  “我可没说是我。”她把头转开,希望银色的月光没有照出她脸上的绯红。

  他轻笑。“不是你是谁呢?如果我不是你的丈夫人选,难道你很习惯在沙滩上随便跟男人亲热?”

  “你,讨厌!”她嘟着嘴,用脚踢他。

  他笑着闪躲,她追着踢他。“嘴巴说讨厌,其实心里喜欢得很呢!”

  “讨厌!讨厌!讨厌!”她连连踢他,可惜都落空,反倒被他从背后抱住。

  她扭动着挣扎,他在她身边低喃:“我保证我一定会做个忠实的丈夫。明天就跟我去桃园见你未来的公婆吧。”

  “不要。”她挣脱他,害羞的跑开,差点踩到许士杰的黑色西裤。他躺在沙滩上打呼呢。雨丝由稀疏转为绵密,也没打醒他。她努了努嘴,轻轻踢他。“喂,下雨了,你在这里睡觉会感冒。”

  子扬来到她背后,在她耳边说:“这家伙才是你真正讨厌的人。连一个讨厌的人你都会关心他,可见你很有母性,会是个好妈妈。”

  她踩子扬的皮鞋,明知打赤脚踩不痛他,只是带着警告意味。“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施蓉蓉呢?”

  地上有施蓉蓉的高跟鞋。

  她跟子扬四下看看,都没看到施蓉蓉。子扬蹲下来摇许士杰,用力摇了几下才把睡眼惺忪的许士杰摇醒。

  “蓉蓉呢?”子扬问。

  “不知道。”许士杰坐起来,可能因为喝醉了,讲话有点大舌头。“她疯了,她说要去游泳,我不理她。”

  季轩看向大海,浪头一个比一个高,极目所见,看不到任何人在游泳。她心里发毛。“她不可能真的去游泳吧?她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呢。”

  子扬皱起眉头。“她有时候是挺疯狂的。不过,她的水性很好。她说她大学的时候,暑假打工教华侨小朋友游泳。可是,现在在退潮,浪又这么大,她恐怕会被海水冲得很远。”

  “我要回饭店睡觉了。”许士杰动作迟缓的站起来。

  “你不能丢下蓉蓉不管!”季轩怒叫道。此时醉酒、自私的许士杰,与她以前所认识的那个斯文、体贴的许士杰相去甚远。

  “她说不定已经回饭店了。”许士杰说。

  “可是她的鞋子在这里。”季轩说。

  “说不定她真的回饭店了。”子扬说。他的眼睛还继续在海面上逡巡。“看不到有人在游泳,我们现在只能祈祷,她因为下雨就先回饭店了。我们回饭店找她看看。”

  子扬拎起施蓉蓉的鞋子,三个人一起回饭店。没找到施蓉蓉,在柜台值班的先生说没有看到他们所形容的女人进来。

  “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季轩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深怕一语成忏。

  “雨越来越大,她刚才如果在游泳,现在也该回来了。”子扬凝重的说。

  “啊,”许士杰这时才显得清醒了些。“她……她刚才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什么?”子扬问。

  “她说……”许士杰搔搔头,努力回想。“她说她对不起我,她不是故意的……她还说什么人生苦多于乐,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之类的话。”

  季轩倒抽一口气!她张大眼睛,看向子扬,他和她交换一个“大事不妙”的目光。

  “我们再去海边找找看。”子扬说。

  他交代柜台的先生,如果看到施蓉蓉回来的话,就请她打手机给他。然后他再向饭店借雨伞和手电筒。

  三个人各撑着一把伞、拿着一支手电筒,回到海滩去找寻施蓉蓉。他们分散开来,用手电筒几乎照遍了附近的海滩,同时大声呼唤施蓉蓉的名字,可是全无所获。

  雨势不小,海风沁凉,完全赶走白天的暑热。季轩发现自己在颤抖,倒不是因为冷,气温没有低到冷的地步,而是因为害怕,害怕施蓉蓉真的出事了。

  他们在海边找了约半个钟头,再到杳无人迹的街上去找。回到饭店时,三个人的衣服都湿了,施蓉蓉仍然行踪成谜。

  他们再分头找一遍饭店的餐厅、酒吧、泳池、健身房等地方。季轩打开每一间公共女厕的门查看,心惊胆战的,好希望子扬能在身边陪伴她。

  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最后他们只好报警。

  那本是季轩有生以来最甜蜜的一夜,没想到竟然变成最难捱的一夜。

  警察姗姗来迟,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就走了。夜半时分,又下着雨,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施蓉蓉才失踪三个小时而已,还算不上是失踪人口。

  许士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子扬拉起季轩。“我送你回房间。”

  “我睡不着。”她抱着手臂,直觉的认为施蓉蓉凶多吉少。

  “你看起来累坏了,需要休息一下。”子扬不由分说的揽着她去柜台拿钥匙,再去搭电梯。

  “你想施蓉蓉会不会……”季轩没说完就打了个哆嗦。

  子扬沉重的叹气。“我不敢想。希望奇迹出现,她只是喝醉了,不知道在哪里睡觉。我甚至希望她是恶作剧,故意躲起来让我们找不到。”

  “你不觉得她今天晚上有点奇怪吗?我对她虽然不了解,可是也看得出她有心事,想借酒消愁。你想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季轩焦虑的看着子扬。

  他的两道眉挤到一块儿。“我们第一次回饭店找不到她的时候,我就担心她也许是自杀。她是个比较情绪化的AB型,今晚她的情绪尤其不稳定。我本来以为她可能跟许士杰闹得不太愉悦,可是看情形又不像。许士杰并没有愧疚的样子,他还认为施蓉蓉可能故意躲起来。”

  “我回想今天晚上在厕所遇见她时,她所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季轩忧心忡忡道。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希望重活一次,不要重蹈以前的错误。她还说:‘可惜当我想学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当时我就觉得她一定有个难以解开的心结,我劝她把她的痛苦说出来,她说她只是要离开了,比较多愁善感。”

  子扬摸摸下巴寻思。“她要离开……季轩,你回想看看,她跟我们敬酒的时候说,她要永远离开台湾,再也不回来了。”

  季轩点头。“然后许士杰很诧异的样子,问她是不是要回美国。”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她很快就要回去了,她今天才做这个决定,然后她就祝福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接着她跟你跳舞。她跟你跳舞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子扬按着电梯门,让季轩先走出电梯。“她跟我谈她高中时的初恋情人,还有那个使她心碎得由美国回台湾的薄情郎Tom。”他耸耸肩膀。“总之,她只是在怀旧。”

  “平常她也喜欢怀旧吗?”

  子扬摇头。“她有美国人的习性,平常很少谈她自己的私事,AB型的人有心事也鲜少对别人说,只有喝酒或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她才会卸下女强人的面具。你今天看到的她,并非平常冷静犀利的她。”

  他把钥匙插入门锁,为季轩开门。

  “你想……”季轩憋着气说:“她说要永远离开台湾,会不会是指要去天国,而不是美国?”她还没完全说完就打了个寒颤。

  子扬黯然叹气。“有这种可能。外头雨那么大,我们现在所能为她做的只有祈祷,等到天亮了再去找她。你的脸色苍白,一定很累了,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觉得由心里至脚底真冷起来。这个时候她不想独处,闭上眼睛,她恐怕会不断的想象施蓉蓉与汹涌的海水挣扎的可怕景象。“我……我有点怕。”她可怜兮兮的望着子扬,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必须以这样的眼光向他撒娇。

  他温柔的睇视着她。“你要我陪你吗?”

  她忙不迭的点头,眸中充满感激。

  他用手指耙一下头发。“我想,我们先分别洗个澡,把湿衣服换掉,换轻松一点的睡衣,我再来陪你。”

  “好。”她依依不舍的看着他,发现跟他在一起她才有安全感。

  他抚摸她脸颊,啄一下她的唇。“我等下就来陪你,不会太久。你门要关好。”说完他就走开。

  季轩关上门,摸着被他亲过的唇,走向浴室。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和子扬由生疏转为亲密,却因施蓉蓉的酒醉失踪,教人为她担心,而成为最长的一夜。再过十年、二十年,她大概也不会忘记今晚的奇遇。

  再过十年,她的人生是什么情景?她和子扬会是育有一对儿女的标准夫妻?还是各自婚嫁?

  她用温水洗头洗澡,希望冲去一身的疲劳,然后再泡进浴缸里,放松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就在她将睡着之际,被门铃声惊醒。

  她跳起来,裹上饭店的浴巾就去开门。

  子扬站在门口,沐浴过后的他,看起来比刚刚有精神。他灼灼的盯着她看。“你邀请我来陪你,又故意穿这样来引诱我,是不是有什么用意?”

  季轩顿时清醒,羞得直想挖个地洞躲进去。“没有、没有!”她急声道。“我差点在浴室里睡着了,你……我……”她紧张得差点咬到舌头。他总有令她紧张的本事,每次他的勾魂眼一对她绽放热情,她就心跳如雷,呼吸急促。“你坐一下,我去换衣服!”

  她转身,把湿漉漉的长发拢到脑后,没想到身上的浴巾竟然往下溜,她慌忙抓住浴巾,但恐怕整个背部都被人偷瞧见了。

  他的呻吟声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逃命也似的奔进浴室,镜子照出她红咚咚的脸蛋。她手抚胸口,好怕心脏会跳出来。

  再看浴室的门口一眼,确定上锁了,她才松掉浴巾,再用浴巾擦头发,同时调匀自己的呼吸,稳定自己的心跳。他非得拿那种想把她吃掉的目光看她吗?她请他来陪她,是不是引狼入室?可是一想到施蓉蓉现在可能已经死了,她又真的很害怕。

  她丢下浴巾想穿衣服,这才发现糟了!刚才累得迷迷糊糊的,她直接走进浴室洗澡,根本没准备衣服。而被雨淋湿的衣服扔在浴室的地上,已经湿透了。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只好硬着头皮,把半湿的浴巾包回身上。浴巾就那么大而已,包得了肩膀就包不了大腿。试了几次,她还是决定像刚才那样露出肩膀,免得露出臀部。

  如她所料,那对亮澄澄的眼睛又滴溜溜的看得她呼吸困难,他脸上那抹坏坏的、鬼鬼的、贼贼的、自以为洞悉她心意的笑容,令她窘迫得手足无措。糗呆了!

  “我……我忘了拿衣服换!”她急走到她的旅行袋前,不敢看他,却很清楚他正大大方方的、目不转睛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瞧。

  她已经尽可能把浴巾裹得很紧很牢了,老天爷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她的玩笑。

  她的手有点抖,匆匆拿了内裤和睡衣就返回浴室。

  锁上浴室的门她才松一口气,虚脱似的靠在浴室的门上休息了足足一分钟才换衣服。

  可是,又糟了!匆忙之间她忘了拿胸罩。她平常睡觉都不穿胸罩的,很自然的只拿睡衣和内裤来换。然而,此时非平时,外面有只虎视眈眈的色狼呀!

  她能怎么办?再出去拿胸罩吗?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那不是更显暧昧吗?

  她无奈的穿上及膝的粉红色睡衣,好希望胸前的KITTY贴布能突然变大。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昨晚整理行李的时候,她考虑到饭店有冷气,没有带露肩的那件睡衣来,否则要是穿那件较性感的睡衣出去见他,一定又会被他指控是故意引诱他。

  身上的睡衣虽不透明,也不贴身,可是还是隐约看得出她乳房的形状。失去了胸罩的撑托,她的乳房恐怕比完全扁平的太平公主好不了多少。他要是不满意,也没办法了。他喜欢她这种纤瘦型的话,就得接受她身上的每个地方肉都不多的事实。

  她吸口气,走出浴室,看他坐在床上,背靠着床头,用枕头垫着,在看电视,床罩已掀起。她又紧张了。

  他微笑着,拍拍他旁边的床,更令她如惊弓之鸟。“我帮你把枕头拍松了。”

  “我……我还不想睡。”她走向和电视平行的梳妆台,拿她带来的折叠式小吹风机吹头发。

  他下床,自她手里拿走吹风机。“我帮你吹。”

  他没有得到她的允许就撩弄起她的头发来。季轩连个男美发师都没碰过,当然不习惯男人“玩”她的头发。“我自己来就好。”

  他不让她抢回吹风机。“古人有画眉之乐,那可能需要一点技巧,否则会画成毛毛虫。在下虽不才,至少能有吹发之乐。”

  她被他做作的腔调逗笑,心情也因此放轻松了些。“吹风机别拿得太近,别把我的头发烧焦。”

  “是,遵命。”他还真的小心的、轻柔的拨弄她的头发,尽职的做个临时美发师。也幸亏她又长又直的头发很简单,不需特殊的技巧,只需吹干就好。

  “好了,可以了。”她拿起梳子来梳几下,放下梳子时看到镜子里站在她背后的他,不禁脸红,轻声说:“谢谢。”

  “不客气。下次你需要吹头发的时候,打个电话给我,我随传随到。好了,我们可以上床了。”他笑着牵她的手。

  她骇然大惊。“不要!”

  他抱住她,不让她挣扎,笑道:“不要会错意,只是上床休息而已,我是很想做你心里在想的事,可是不是现在,不是在我们两个都累得要死,施蓉蓉又行踪不明的时候。”

  他的话令她安心多了。可是,什么话嘛!她心里在想的事?她张嘴想反驳,又怕越描越黑,只好闲嘴,半推半就的让他送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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