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世界那么大,商场那么小
梧桐市的秋意，愈来愈浓。满城金黄的梧桐，软软地铺在大街小巷，光秃秃的枝桠，给许久未见的天空让出了阳光。
这个季节，好像是这座超级现代化大都市里，最浪漫的季节。
林初欢试用期满，以部门最优秀的考核成绩和三个月来累计最多的顾客表扬数量，顺理成章地转为正式员工。转正后，她和宋心怡一样，有了固定的休息日。她很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日，昼出夜伏的工作日没能完成的家务，她都要堆积在这一天内集中攻克。
因为是轮休，所以林初欢的休息日是不固定的。有时能和妹妹林素喜一起在家休息，这天就像两姐妹的节日一样，林初欢会做一桌子小菜，林素喜会买一大袋零食，边看韩剧边吃个不停。
不过大多数的休息日，都是林初欢在家陪着床单、洗碗池、抹布、扫帚一起度过的。林素喜是免费师范生，在师范校里住读。虽然没有学费之忧，但在大城市里生活，吃用开销还是要比她们出生的小镇昂贵得多。林素喜考上大学时曾经表示要勤工俭学完成学业，林父和林初欢都坚决反对。这个在家从小到大都由姐姐一手操劳的小女儿，怎么过得惯清苦孤单的异地生活？与林父一合计，决定让林初欢一同来这座城市做陪读姐姐。一来这里打工赚钱比小镇上容易些，可以在经济上多支撑林素喜的求学生活，无须她边念书边工作压力那么大；一来有林初欢在这座城市，林素喜就算有了一个落脚窝，休息节假日不用死守在寝室内，可以去姐姐那好好休息，好吃好喝的补补一个星期的营养。
只是，这个城市寸土寸金，学校附近最节俭的房租都远远超出了林初欢当初的预计，她只能在城市另一头租金相对便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反正林素喜不回来住的日子，她基本都在上班，房子的大、小、新、旧什么的，她也不很在乎。虽然离市中心商区远了很多，要转两部地铁，上下还要走不短的一段路，可林初欢觉得这既然是她选择的生活，她就应该无怨无悔地把它过好。她从不觉得生活对她有所亏欠，生活，就应该是生活展现在眼前的这个样子，如果我觉得它不够好，那么，就是我的不知足。
林初欢是很知足随分的。不贪恋，不抱怨，安安心心地接纳着生活所给她的全部，所有事，所有人。
中秋之后，她没有再向妹妹问起肖风。十八岁的林素喜，应该有她独立的朋友圈子。从再早几年开始，林素喜身边就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护花使者，林初欢知道，她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孩，她有她的分寸。在姐姐眼中，这个精灵一般的妹妹，是世间少数几个不耽溺于自己美貌的女子，虽然受宠，但并不骄傲。如果，硬要说羡慕她什么，一定不是她的容颜、不是父亲的独宠，也不是她考取大学的机会，而是，她的身上至今保存完整的那份本然的天真。
当她用那双对人间清澄的双眼注视你时，你会觉得她看进了你的灵魂深处。没有人愿意伤害这样一个女孩，每个人都希望她能永生永世的幸福下去。
一个成年人的天真，一定是身边的人付出一切守护的结果。林初欢通达这一点，但依然心甘情愿。
这个休息日，林素喜在学校上课。前晚她在电话里娇嗔：“姐姐，什么时候你能每次都在双休日休息啊！这样，我们就能每个星期都见得着面啦！”语气里，有一点点的埋怨，一点点的委屈，一点点的娇嗲。
林初欢常觉得，她是将自己那份未尽的不解世事让妹妹一同享用去了。在妹妹面前，她总显得世故、现实、理性。她安慰妹妹，目前这个想法是不可能成真的，这个星期想吃什么好吃的，周五想法给她去做。边说，林初欢边飞快地转动着脑子：这周四，商场有什么特别活动，能不能按时下班？什么时候能抽空去商场超市购买食材？上次领到的超市优惠券有效期是到什么时间？周四连夜做出来，周五小喜回来时能不能保证新鲜？小喜上周说要吃的泡芙商场还有买一送一的促销活动吗？小喜的外套该晒一晒了，这周几天气晴好，上次就是上班前晒出去，回来全被雨泡湿了……
“姐姐妈妈。”小喜小时候会点着她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说她。
6岁的年龄差，又从小失去母亲庇护，林初欢似乎全身心地演绎着“姐姐妈妈”这个角色。她愿能给妹妹最好的，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也好。
一无所有也好。
反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也是从无到有而已。
林初欢正在深秋的阳光里开着小差，手机响了。宋心怡不好意思地告诉她，组里一个同事刚才突然肚子疼请假去了医院，上不了晚班，能不能请她过来顶下班。
妹妹不在家的日子，林初欢自己是怎么都可以的状态。她看看家里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商场空调早已从冷气换到了暖气。广播里，孙燕姿独特的嗓音和婉转的旋律，在商场里低声飘荡着——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因此安排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林初欢换上工作服，微笑着站在服务台前，侧耳倾听着歌词。很多时候，一首好听的歌曲，都能让她觉得生命很精彩。
“喂！”她的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记。她扭头去看，身后的人群安之若素地行走往来，没有一个人在看她。
“哈哈哈哈！”她的左后方传来恶作剧一般的笑声。
等到她反方向转过头来，肖风那张放大了的帅气脸庞，就几乎凑到了她鼻尖。
林初欢慌了一下，向后退开一大步，肖风每一次的出现，都让她有种瞬间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她悄悄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命令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肖风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挥舞了两下，眨着眼睛笑道：“怎么了，真吓着你了呀？”
中秋之后，在商场里，两个人都遥遥见过彼此。几次都是肖风老远兴奋地向她挥手示意，林初欢总是微微一笑，又默默地背过身，继续忙碌的样子。等过了一会儿，林初欢再转身去看，肖风又被身边的人簇拥着，常常手舞足蹈地在说着什么。
远远看着肖风的样子，林初欢总会在心里安安静静的快乐。不被人打扰似的。她喜欢这种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她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肖风隔着千山万水般再看到她时，就会见她翠羽黄衫站在人海中，似笑非笑。可又身不由己地被人裹挟着推向另一个地方。
世界那么大，他们都能遇上彼此。商场那么小，他们却又说不上话。
今晚出现的肖风，一如往常的朝气蓬勃，满脸都是亮到林初欢心底的阳光。
“林初欢！”肖风指着她的胸牌，道：“你是导购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林初欢狐疑地看着他。
“一个很大很大的忙！”肖风下一秒又可怜兮兮地用小狗一样的眼神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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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季节，好像是这座超级现代化大都市里，最浪漫的季节。
林初欢试用期满，以部门最优秀的考核成绩和三个月来累计最多的顾客表扬数量，顺理成章地转为正式员工。转正后，她和宋心怡一样，有了固定的休息日。她很珍惜这难得的休息日，昼出夜伏的工作日没能完成的家务，她都要堆积在这一天内集中攻克。
因为是轮休，所以林初欢的休息日是不固定的。有时能和妹妹林素喜一起在家休息，这天就像两姐妹的节日一样，林初欢会做一桌子小菜，林素喜会买一大袋零食，边看韩剧边吃个不停。
不过大多数的休息日，都是林初欢在家陪着床单、洗碗池、抹布、扫帚一起度过的。林素喜是免费师范生，在师范校里住读。虽然没有学费之忧，但在大城市里生活，吃用开销还是要比她们出生的小镇昂贵得多。林素喜考上大学时曾经表示要勤工俭学完成学业，林父和林初欢都坚决反对。这个在家从小到大都由姐姐一手操劳的小女儿，怎么过得惯清苦孤单的异地生活？与林父一合计，决定让林初欢一同来这座城市做陪读姐姐。一来这里打工赚钱比小镇上容易些，可以在经济上多支撑林素喜的求学生活，无须她边念书边工作压力那么大；一来有林初欢在这座城市，林素喜就算有了一个落脚窝，休息节假日不用死守在寝室内，可以去姐姐那好好休息，好吃好喝的补补一个星期的营养。
只是，这个城市寸土寸金，学校附近最节俭的房租都远远超出了林初欢当初的预计，她只能在城市另一头租金相对便宜的地方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反正林素喜不回来住的日子，她基本都在上班，房子的大、小、新、旧什么的，她也不很在乎。虽然离市中心商区远了很多，要转两部地铁，上下还要走不短的一段路，可林初欢觉得这既然是她选择的生活，她就应该无怨无悔地把它过好。她从不觉得生活对她有所亏欠，生活，就应该是生活展现在眼前的这个样子，如果我觉得它不够好，那么，就是我的不知足。
林初欢是很知足随分的。不贪恋，不抱怨，安安心心地接纳着生活所给她的全部，所有事，所有人。
中秋之后，她没有再向妹妹问起肖风。十八岁的林素喜，应该有她独立的朋友圈子。从再早几年开始，林素喜身边就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护花使者，林初欢知道，她是洁身自好的好女孩，她有她的分寸。在姐姐眼中，这个精灵一般的妹妹，是世间少数几个不耽溺于自己美貌的女子，虽然受宠，但并不骄傲。如果，硬要说羡慕她什么，一定不是她的容颜、不是父亲的独宠，也不是她考取大学的机会，而是，她的身上至今保存完整的那份本然的天真。
当她用那双对人间清澄的双眼注视你时，你会觉得她看进了你的灵魂深处。没有人愿意伤害这样一个女孩，每个人都希望她能永生永世的幸福下去。
一个成年人的天真，一定是身边的人付出一切守护的结果。林初欢通达这一点，但依然心甘情愿。
这个休息日，林素喜在学校上课。前晚她在电话里娇嗔：“姐姐，什么时候你能每次都在双休日休息啊！这样，我们就能每个星期都见得着面啦！”语气里，有一点点的埋怨，一点点的委屈，一点点的娇嗲。
林初欢常觉得，她是将自己那份未尽的不解世事让妹妹一同享用去了。在妹妹面前，她总显得世故、现实、理性。她安慰妹妹，目前这个想法是不可能成真的，这个星期想吃什么好吃的，周五想法给她去做。边说，林初欢边飞快地转动着脑子：这周四，商场有什么特别活动，能不能按时下班？什么时候能抽空去商场超市购买食材？上次领到的超市优惠券有效期是到什么时间？周四连夜做出来，周五小喜回来时能不能保证新鲜？小喜上周说要吃的泡芙商场还有买一送一的促销活动吗？小喜的外套该晒一晒了，这周几天气晴好，上次就是上班前晒出去，回来全被雨泡湿了……
“姐姐妈妈。”小喜小时候会点着她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说她。
6岁的年龄差，又从小失去母亲庇护，林初欢似乎全身心地演绎着“姐姐妈妈”这个角色。她愿能给妹妹最好的，哪怕自己一无所有也好。
一无所有也好。
反正，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也是从无到有而已。
林初欢正在深秋的阳光里开着小差，手机响了。宋心怡不好意思地告诉她，组里一个同事刚才突然肚子疼请假去了医院，上不了晚班，能不能请她过来顶下班。
妹妹不在家的日子，林初欢自己是怎么都可以的状态。她看看家里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了，便二话不说地答应了下来。
商场空调早已从冷气换到了暖气。广播里，孙燕姿独特的嗓音和婉转的旋律，在商场里低声飘荡着——
听见冬天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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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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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著队拿著爱的号码牌
林初欢换上工作服，微笑着站在服务台前，侧耳倾听着歌词。很多时候，一首好听的歌曲，都能让她觉得生命很精彩。
“喂！”她的右肩突然被人拍了一记。她扭头去看，身后的人群安之若素地行走往来，没有一个人在看她。
“哈哈哈哈！”她的左后方传来恶作剧一般的笑声。
等到她反方向转过头来，肖风那张放大了的帅气脸庞，就几乎凑到了她鼻尖。
林初欢慌了一下，向后退开一大步，肖风每一次的出现，都让她有种瞬间无法掌控自身的感觉。她悄悄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命令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肖风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挥舞了两下，眨着眼睛笑道：“怎么了，真吓着你了呀？”
中秋之后，在商场里，两个人都遥遥见过彼此。几次都是肖风老远兴奋地向她挥手示意，林初欢总是微微一笑，又默默地背过身，继续忙碌的样子。等过了一会儿，林初欢再转身去看，肖风又被身边的人簇拥着，常常手舞足蹈地在说着什么。
远远看着肖风的样子，林初欢总会在心里安安静静的快乐。不被人打扰似的。她喜欢这种属于她一个人的快乐。
她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
肖风隔着千山万水般再看到她时，就会见她翠羽黄衫站在人海中，似笑非笑。可又身不由己地被人裹挟着推向另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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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出现的肖风，一如往常的朝气蓬勃，满脸都是亮到林初欢心底的阳光。
“林初欢！”肖风指着她的胸牌，道：“你是导购小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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