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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捡了个烂摊子

  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对婆婆的担忧,对未知的不解,宋娇只觉得脑袋里突突的跳动,血管几欲喷薄而出,眼前一黑,再次晕了。

  恍惚中好像进入了一个游离的世界。

  一个小女孩,一个人坐在一个破落的小院子里,呆呆的看着不知名的方向,院外有几个小孩围了过来,指点着,嘲笑着,嚷嚷着“傻子、傻子”。

  小女孩一动不动,任由外面的小孩吵闹,那些小孩觉得似乎光这样叫骂影响不到她很不开心,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朝小女孩掷了过去,小女孩被打中了小腿,瑟缩了一下,终于看向了他们,其他小孩见有反应,纷纷捡起石子朝小女孩掷去。

  小女孩跳了起来,抱住脑袋,跑来跑去试着躲避砸来的石子。

  院外的孩子似乎当成娱乐一般,还嘴里嚷嚷着“傻子,砸她,我砸到她手了”。

  另一个立马借口“我砸到她肚子了”。似乎把这当成了一场投掷比赛一般,比谁砸的更多,更准。看小女孩不停躲闪的样子更觉得起劲。

  小女孩双手抱着头部,咬着嘴唇,眼里闪着泪花,盲目的蹦跳躲避投掷来的石子,无奈院子不大,躲的了这边,躲不了那边,看着房门的方向,却一直不进去,其实只要躲到屋子里,外面这些人就砸不到她了。

  恰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你们在干什么?”

  那些小孩一看来人,哄叫一声“傻子哥哥来了,快跑。”便跑窜了开去。

  一个少年,略厚的嘴唇,喊完以后,不顾肩上扛着的担子,摔下就跑了过来,也没追那几个小孩,只急急的打开院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女孩身前,急切的拉着小女孩问道“三妞,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痛你?给大哥看看,砸到哪儿了?那帮混蛋,我回头收拾他们,都是哥哥不好,怕你在屋子里娘休息不好。都是大哥不好”。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一个妇人躺在床上,边上围着一个男人,两个少年和一个女孩,妇人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寻常的潮红,眼神在几人身上一一略过,妇人拉起两个少年的手,眸中满含欣慰的说道:“你们都长大了,都是好孩子,娘很高兴,只是你妹妹,虽然木讷,别人可以嫌弃她,你们却是亲人不可以轻视她,你们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以后你们各自娶了媳妇,恐招嫂子嫌弃,家庭不睦。怕也不能看护她一辈子,娘只希望你们不要把她当成负担随意丢弃,如果有良人愿意求娶,也不在乎家境,只求她能得个温饱,平安一世。娘也就安心了。”

  少年哽咽回答:“娘,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妹妹的,我们怎会嫌弃她,我们会一辈子对她好,没有人娶她,我们就养她一辈子,娘不用担心她过的不好的。”

  妇人摇摇头:“傻孩子,你们对妹妹好,娘知道,但是你们总是要娶媳妇的,媳妇会怎么想?久病床前还无孝子,谁会甘愿一辈子受他人拖累,你们是血缘至亲会心甘情愿,可别人就未必了。”

  略小少年急道“那我们不娶媳妇了,就带着妹妹过一辈子。”

  妇人嗤笑“呵呵,你啊,还是小孩子气,多学学你大哥,你们啊,都是爹娘的心头宝,娘放不下三妞,也放不下你们,娘不想因为三妞而拖累你们,也不希望三妞这一辈子,白活一世,连个完整的人生都没有,我家三妞长得这么漂亮,即使木讷了些,却不像旁人说的那般痴傻,其实她心里都明白的,对吗?三妞?”

  女孩听到妇人问话,眼泪扑簌簌的流,只不停的点头。

  画面一变。

  小女孩长大了,眼神淡漠看着身边围着的几个人,有小孩,也有几个跟女孩同龄的女孩。

  小孩在众人中穿梭者,跑跳着,嘴里喊着“啊哦,傻妞要嫁人喽,嫁人喽。”

  一个圆圆脸的女孩嘴角嵌着讽刺的笑说道:“就这样的傻婆娘也有人娶,真是瞎了眼了”。

  旁边一个眉眼细长,下巴略尖,皮肤白皙的女孩嗤笑:“瞎了眼,我看未必,看看她那傻样,好歹也是有胸有屁股,娶回家凑合凑合,不也能用不是?”

  其他人听了这话哄笑起来。

  圆圆脸女孩笑的前仰后合,指着中间女孩“就她这傻子,可不就是凑合么,呵呵,可惜了这小模样,长的再漂亮又怎么样,有两个痛爱妹妹的哥哥又怎么样,还不是没人要,只能给人做共妻,还不是只能传宗接代工具,哈哈”。

  中间女孩原本呆滞的眼神在听到共妻,没人要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气恼,再听得周边人群的讥笑和讽刺之语,不安和愤怒加剧,“啊”的尖叫一声,推开前面几人,就朝前跑去,他们本站在河道边,女孩跑了几步,脚踝一扭,跌下了河。

  宋娇悠悠醒转,看着昏暗的房顶,之前的两个男子已经不在旁边了,刚才的那些画面就是这个身体的最深的记忆吧,原来这个身体就是三妞,上有两个哥哥,大哥和二哥,大哥叫宋城,二哥叫宋敬,还有一个老实巴交的、不怎么说话,只默默守候家人的爹爹叫宋桂强,娘亲已经过世,三妞小时候因为娘亲生病听不得一点响动就惊醒,哥哥担心妹妹在房子里会惊扰到娘亲休息,又心痛妹妹整日待在屋子里,便让妹妹待在院子里,却招来小孩的欺负,三妞却只紧记哥哥说过不要惊扰娘亲休息,就不避让到屋子里,说是木纳,也是可叹一片孝心、真心。以宋娇看来,三妞大概就是性格严重内向加沟通障碍症,并不是村人所谓的傻子。哎,没文化真可怕,村人的歧视间接导致三妞性格更加孤僻。以至于声名在外,年纪渐大,无人上门提亲,两个哥哥年纪也不小,因为妹妹的拖累,也没有哪个人家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宋家家境说不上好,但也不坏。毕竟宋母病了不短的时间,家里也就这几年在父亲和两个哥哥的努力下,才渐渐有了起色,两个哥哥随便一个单提出去,不说人中龙凤,那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奈何人家听说家里有个“傻子”妹妹,说了几次媒,都不了了之,三妞也已过了及笄,同龄的姑娘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就只有两个,一个圆脸姑娘叫冬梅,一个尖下巴姑娘叫玉雪,因为是里长的女儿和侄女,家里条件好些,长得也自认为好的,便自视甚高,挑三拣四,至今也没定下亲来,眼见的都有人向宋家三妞提亲,虽是共妻,且男方年龄也不算小(古代男子二十岁是弱冠之年,女子子是十五岁及笄。男子一般十六便议婚。当地为贫困山区,共妻并不少见,是已当地人对共妻并不反感。毕竟生活所迫,又不能断了香火,便有了共妻或换亲)。自己都还没着落,却让傻子都抢了先,心里也不免有些嫉妒不平,自己样样拔尖,怎肯让一个傻子越了过去,于是在一日三妞父兄不在身旁,将三妞奚落讽刺了一番,却不想三妞对两个哥哥本有愧疚,又想到娘亲临终前的话,听到她们连番嘲弄,心里烦闷,又听到共妻之词,心里多有对未知的惶恐,导致心神激荡。不想失足落水,醒来后外壳依旧是三妞灵魂却换成了宋娇。

  披着三妞外壳的宋娇愣愣的看着屋顶,半天理顺了一个现实,她也赶了把潮流,搭上了穿越的末班车,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朝代(原谅孤僻的三妞同学,出门就被人嘲笑,在家父兄虽然在生活上多有照料,却是当小孩子哄,基本沟通都很少,连自己生活的朝代是什么都不知道。哎!叹气),只知道这个村子叫潮水沟,村里多是发大水后各地迁居来的杂姓,相互也无亲缘关系,但凡有点感情,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纵容自己啊孩子欺负一个可怜的自闭症小女孩,断送宋家三个孩子大好姻缘。

  宋娇又理了理自己的终生大事,听父亲和哥哥说,来提亲的是林家屯的一家三兄弟,老大年已二十四岁,老二二十一岁,老三十三岁,父母皆无,只有一房大姐,也因为幼时父亲多病家里贫困,而嫁人做了共妻(共妻聘礼略高)。

  林父过世后,林家也是债台高筑,兄弟几个苦苦支撑,以至于年龄这么大都没有银钱娶亲,在这年代,不说三十当爷爷辈的了,好歹也该当爹了,林家老大都快步入奔三的行列,老二也过了弱冠之年,在古代这岁数还没娶亲那都算年纪很大了,奈何家里收入无多,田地早几年给老爹治病卖的卖,当的当,也才这几年才靠着几兄弟勤勉持家才又买回来几亩田地,想要各娶一房媳妇成本太高,老太太和三个儿子把家底一合计,算了,就这点银子,一个媳妇都还差点,共妻也更别想。恰逢一个同村的聊天,透露潮水沟有一户家里姑娘相貌不错,就是有点木讷,已过及笄之年,无人求娶。老太太一听,心里就寻思上了,细细询问,传话的那人还算厚道,没说三妞痴傻,只说见过本人,略木讷,外貌身段却是极好的,家中父兄也都是憨厚老实、勤快之人,又传宋母临终要求,给女儿找的人家,不论家境,只求温饱能善待女儿即可。听的众人不禁唏嘘,林老太太更是心潮起伏。

  林老太太反复合计了许久,跟几个儿子一说,看各个儿子反应。

  老大无所谓,反正年龄这么大了,本不指望能娶媳妇了,只是有些木讷的话,还是能接受的。心里还嘀咕,木讷就木讷吧,也省的像隔壁二婶整天不干活就知道东家长西家短,一天不着家,专门找人唠闲嗑。

  老二略沉思了下,看了看老大,也同意了。

  老三瞅了瞅老大,又瞅了瞅老二,撅了撅嘴,也闷头应了。

  林老太太一拍大腿,这事便定下了。

  第二日便找了个口碑最好,最能言善辩的媒婆,去了潮水沟宋家提亲,直说家中兄弟和睦,勤奋上进,虽暂时不甚富裕,却也可足温饱,也不嫌弃女方性格“内向”,一定好好待她,只要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便好。

  宋家老爹和两个哥哥本不很愿意,也不是嫌聘礼少,家境也不怎么好,就说三妞这性子,自家人觉得还好,嫁到别人家就怕人家不能像家人这般能理解她,而且还是共妻,一个男人都尚且难伺候,何况三个?奈何很少发表意见的三妞这次却说话了,一口应承了下来。

  宋家老爹和两个哥哥劝说三妞无用,便由大哥宋城偷偷去了趟林家屯问到了林家,远远见了林家三兄弟,又跟村人打听的弟兄三人和林家老太太的人品性格,心里有了数,回去跟宋家老爹和二哥宋敬商议了一番,这才勉强答应了林家的求娶。

  宋娇心里这个七上八下,左中右突啊,这叫什么事,心里即有对三妞的埋怨,又有对她的同情,可叹的是她一走了之,自己却是要接下她的烂摊子。

  宋娇本来因为担忧婆婆心里一团乱麻,又想到三妞这个烂摊子,只觉得比吃了十斤八斤黄连还要苦涩。

  婆婆啊婆婆,你还好么?我还没尽到孝,便与您天人永隔,再无相见之日。

  无可奈何叹口气,婆婆如果救治过来,知道自己已经

  宋娇鼻头微酸,眼泪滚滚而下。

  将头埋在杯子里,呜咽了很久,宋娇才平复下来,如果婆婆知道自己现在境况,还不知道该怎样心痛,还有故去的父母,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多么卑微的愿望,只是活下去。

  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层皮子,自己至少还活着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