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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因为生意变差的缘故,加上两年前的一场大火,让我爹受了很大的打击,镇日卧病在床,不见好转……」妘芸将这几年来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说着说着,泪眼迷蒙,声音哽咽。

  冰焱默默听完,轻搂妘芸入怀,安慰着她。

  「别难过了。」

  原来,妘家之所以家道中落,之所以衰败得如此快,关键全在于妘成翰一个人身上……冰焱在心中忖度着,理出了头绪。

  嗯……看来,只要想办法让妘成翰重新振作起来,妘家所有的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问妘芸道:「令尊善于绘画,可善于书法?」

  妘芸边以手绢拭泪,边说:「以前不只有人向我爹求扇求画,还常常有人登门跟他求字呢!」

  他点点头,「那好,我想跟他求十四个字。」

  「哪十四个字?」妘芸眨着一双因泪光而晶亮的眸子,好奇的问。

  「随富随贫且欢乐,卷土重来未可知。」

  「随富随贫且欢乐,卷土重来未可知……」妘芸复念了一遍,忍不住睁大了水亮的晖子,破涕为笑道:「你是要劝我爹东山再起,莫丧大志吗?」

  这么好的隐喻,她以前为什么没想到?

  冰焱勾唇一笑,赞许她的聪慧。

  「没错,妳爹博览诗书,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嗯,我回去便向他说去。」

  以她爹爹这么博学,一定会懂的。想到这儿,她心里忍不住雀跃。要是爹爹能振作起来,娘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见她转忧为喜,冰焱本该就此「放手」。让她离开怀抱的,可他偏偏舍不得,索性占着佳人便宜,被动的等她开口。

  果然,妘芸心情一好,立刻察觉自己还「受困」在冰焱的怀抱里,不禁羞红了脸,想推开他又怕触碰他的胸膛,颊上的红艳更深了。

  「冰焱……」

  「嗯?」他瞅着她,故意装傻。

  「你放手……」她的声音低如蚊蚋。

  「什么?」

  「哎呀!」见他这么欺负人,她又羞又气之余,忍不住抬高了音量,「你快放手啊!」

  冰焱听了,邪肆一笑,这才轻轻的推开她,助她脱离窘况,而后,他从怀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她。

  「这一百两银票,就当作是我向妳爹求字的一点心意。」

  妘芸见了,连忙摇了摇手,「这怎么成?我不能拿的!」

  「妳要不收,怎么取信于妳爹,他和我非亲非故,为何要平白为我写字?这银票妳先拿去,要是他因我的一番话而有所领悟,必不会收这一百两银票,届时妳再还我不迟。」他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

  「这……好吧。」妘芸见冰焱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便不再坚持,乖乖的收下银票。

  「对了。」吩咐完求字的事,冰焱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三天后的辰时,妳在太湖畔等我,我带妳去一个地方。」

  说到这儿,他眸光灼灿,一脸神秘。

  「什么地方呀?」妘芸瞧他说得神秘兮兮的样子,更想知道了。

  「是──」

  冰焱一语未完,便叫人打断,只见一个人影朝他们跑了过来,嘴里不断唤着。

  「少爷!少爷!」

  冰焱停下脚步,眸里略过一丝不悦的神色,有些恼怒的瞪着下人。

  「什么事?」

  「老爷急着找你啊!」

  「哦?」冰焱双眉一拢,淡淡的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可是……可是老爷说见着你,要你马上回去。」

  「多话。」冰焱随即板起了脸。

  妘芸在一旁听了,心里不忍,立刻帮忙劝道:「冰焱,既然家里有事,你先回去吧。」要是真有什么急事,因她而延误了可不好。

  「可是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妘芸抿唇一笑,温婉的道:「这儿离我家不过一刻钟的路途,走一会儿便到了,你放心吧。」

  「嗯……」冰焱考虑了一下,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一了下人,「替我送妘姑娘回去。」

  「是!」

  临别之前,冰焱又转向妘芸。

  「莫忘妳我之约。」

  妘芸凝望着他,心里也觉不舍。「我会记得的。」

  唉,她亦盼望着快些和他相见呀!

  冰焱深深的看着妓芸,在她的眼光中看到浓浓的情愫后,微微一笑,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 ☆ ☆

  冰焱一踏进大听,更瞧见也爹娘和何总管都在那儿了。

  「爹,你找我有事?」

  冰青钰微微颔首,脸色不怎么好看。「何总管都告诉我们了。」

  「哦?」

  「焱儿啊!你怎么这么胡涂?」颜妍也开了口,尽管意在责怪,语气却听不出一丝责备的意味。

  她一向是最疼爱冰焱的,舍不得打、舍不得骂,遑论其它了,而冰青钰尽管也疼爱冰焱,但因他不喜多言,对于冰焱的所作所为也是采放任制,所以和冰焱比较不亲,倒是冰家生意是好是坏,才是他比较关心的。

  只不过夫妻两人由何总管那儿得知冰焱带妘芸回来的事后,都觉得有必要我儿子谈一谈,因为他们冰家是绝代镇首富,要是让镇民们知道冰焱和绝代楣女有所牵连,岂不是要教人笑话吗?

  冰焱手置背后,语气平静的说:「娘,孩儿哪里胡涂了?」明知他娘说的是有关妘芸的事,他偏装作不知,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对妘芸所做的一切是胡涂的。

  「焱儿,人家是怎么说妘芸的,你不清楚吗?」颜妍瞅着儿子,苦口婆心的劝道:「人家都说妘芸是不祥之人哪!你不能跟她在一起的──」

  冰焱不等母亲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娘,妘芸不是不祥之人,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不可信的。」

  他不解为什么连母亲也人云亦云、不分黑白?

  何平晏没想到冰焱会如此固执,忍不住帮着劝道:「少爷,妘芸出生之后,妘家先是生意越来越差,然后又遭遇祝融之祸,接着妘成翰也一病不起,因此镇民们会认为妘芸是煞星、是祸水,绝非空穴来风呀!」

  「是吗?」冰焱微微一哂,反驳道:「我和妘芸是同年同月同日,甚至同一时辰出生的人,她若是煞星,那我岂不也是?」

  「妘儿,此话当真?」颜妍丽起柳眉,有些讶异的问道,她没想到,妘芸和冰焱竟有着如此巧合的关联。

  「当然是真的,龚玺的婶婶正好是替妨芸她母亲接生的稳婆,这件事便是龚玺告诉我的。」

  「你是你,她是她,不能相提并论的。」

  冰焱一听,立刻接口道:「那么妘家发生的不幸也不能和妘芸相提并论,不是吗?」

  「这……」

  冰焱瞧向父亲,又道:「妘成翰的生意会由盛转衰,一定有许多原因,绝不会只是因为妘芸的关系,再说做生意本是有起有落,谁敢担保一定稳赚不赔?是不是,爹?」

  冰青钰迟疑了,「这……」确实是如此,就算他冰青钰至今已是绝代镇首富,也不敢夸口自家的生意一定是有盈无亏的。

  冰焱见父亲没异议,又转向母亲继续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幅,多年前妘家所发生的大火本属意外,怎可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妘芸身上,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娘?」

  「呃,是没错……」

  「再说只听信蜚短流长便否定一个人,岂不是太荒谬了?」冰焱将目光转向何平晏,语气中更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少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尽管何平晏觉得冰焱说得有道理,却还是不能认同妘芸。

  毕竟,人言可畏呀!他之所以反对冰焱和妘芸在一起,也是为了冰家声誉着想。

  说到这儿,冰焱已不想再多作辩解,索性瞧向冰青钰和颜妍。

  「不管爹娘同不同意孩儿的说法,孩儿希望爹娘给妘芸一次机会。」反正事实胜于雄辩,他又何必多言?

  「唉……」眼见说服不了冰焱,颜妍轻叹了一口气,勉为其难的问道:「怎么给她机会?」

  「两个月内,妘家若是能再兴盛起来,便表示妘芸和妘家一切不幸无关,爹和娘不可再对妘芸有任何偏见。」

  「反之呢?」

  冰焱沉默半晌,坚定的道:「孩儿从此不再与她相见。」

  「老爷,你觉得呢?」颜妍瞧向冰青钰,征询他的意思。

  冰青钰考虑了片刻,终于松口道:「就依焱儿吧。」

  ☆ ☆ ☆

  星明月皎,流光相映,交织一片熠熠的夜。

  用过晚膳之后,妘芸来到妘成翰的房门外,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的敲了敲门。

  「爹,您睡了吗?」

  房内沉默了半晌,才有声音响起,「还没,进来吧。」

  妘芸一听,轻轻推门而入,一瞧见父亲正挣扎着要坐起,她连忙过去扶他一把。

  妘成翰抬头瞧着女儿,惊讶的道:「芸儿,妳瘦了!」

  几日不见,她看起来不只有些憔悴,脸庞也瘦削了些,整个人柔弱得令人心疼。

  「爹,没事的。」妘芸强装一脸的笑容,掩饰心虚,「可能是前阵子染了风寒,瘦了一些而已,我已经康复了。」之前她在街上卖画的事,至今还瞒着她爹爹,不敢让他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妘成翰不疑有他的点点头,又道:「妳呀!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彷佛风一吹便会被吹走了。」

  妘芸一听,忍不住又笑了,「没有那么夸张吧?」

  「改天我让妳娘炖些鸡汤给妳补一补,把身子养好。」

  「不用浪费了。」

  「怎么会浪费?」妘成翰听得奇怪,莫名其妙的瞧着她。

  因为之前彦慈才告诉他说家里还存有几百两银子,要他不用担心,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家里早已一贫如洗,更不知道,那几百两银子是怎么来的。

  妘芸惊觉自己差点说溜嘴,赶忙圆谎道:「爹,我说笑的。以后我会多照顾自己,您不用担心,倒是您才该多吃些参鸡汤啊。」

  妘成翰听了,轻叹了一口气,「让我吃才是浪费。」

  「爹,快别这么说。」

  「我这病哪,也不是一天雨天的事了,我自己知道情况──」

  「爹!」妘芸轻斥一声,打断了妘成翰的话,不让他再说下去。「您别说这种丧气话,知道吗?这几天,有人出了一百两,想向您求幅字画呢。」

  「哦?」妘成翰这一听,有些震惊,「是谁?」

  「冰焱。」

  「冰焱?」妘成翰诧异的向妘芸确认,「冰青钰之子?」

  「嗯。」妘芸点了点头,煞有介事的说:「他很仰慕爹爹,托人百般肯求便是希望能得到您的墨宝呢!」

  「是吗?」两年多没写字、没作画了,还有人记得他,甚至不惜花一百两,只为求他一幅画?

  不可否认的,他心里确实有一丝惊喜的,彷佛沉静已久的深潭教一颗天外飞来之石荡出了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妘成翰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问道:「他想画什么内容,题什么字?」

  「画的内容不拘,但他希望爹爹为他题十四个字──随富随贫且欢乐,卷土重来未可知。」

  「随富随贫且欢乐,卷上重来未可知……」妘成翰细细思忖这几个字的含意,不禁又沉默了。

  两年前的一场大火,不仅烧掉了他的凌云之志,也烧掉了他的绘画灵魂。这两年来,多少次,他试着重提画笔,脑中却都只是那场大火的影子,朦朦胧胧的,却又真真实实的啃噬着他的心,那痛啊,不仅逼得他无法动笔,同时逼得他日益消沉。

  卷土重来?呵!他妘成翰真的有卷土重来的一天吗?

  「爹?」妨芸见她爹闷不吭声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没想到,妘成翰却回她这么一句。

  「替我回绝冰焱。」

  「啊?」

  「我不画。」

  「爹,冰焱他很诚心诫意的……」

  「芸儿,妳不知道爹爹已经不画了吗?」妘成翰微蹙着双眉,仍无法突破心防。

  两年多来的梦魇,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遗忘的啊!

  妘芸不肯就此放弃,还打算再劝劝她爹。

  「可是……」

  「好了,芸儿,爹想休息了,妳先出去吧。」

  此话一说,妘芸无言以对。

  好半晌,她轻声说了句。「爹,您早点休息。」立刻转身出了房门。

  站在门外,她隐忍了好一会儿的泪水才夺眶而出,无声无息的滴落了下来。

  她安慰自已,没什么好悲伤的,更不需要因此难过、痛心,她爹总会振作起来的,前几天,她不是才这样安慰过娘的吗?

  或许,她爹爹只不过还需要一点时间……

  或许,是她的遣词用字不对,表达得不好罢了……

  或许,是她选错了时刻提起这件事而已……

  或许……

  ☆ ☆ ☆

  三天后,太湖畔。

  相互辉映的湖光山色,幽深浩淼的碧波万顷,再加上艳花、帆影衬托着千里烟波,铺陈一片浑然天成的宜人景致。

  妘芸依约前来,一眼便瞧见柳树旁那道面湖而立的颀长人影,连忙快步迎向前去。「你来很久了?」

  一听见她的声音,冰焱立刻回过头来,俊容浮上一抹笑意。「来了一会儿而已。」他不想让她等,所以才提早到来。

  凝视着她,他发现她的气色好多了,相较于三天前,似乎更有精坤、脸色也红润多了。

  「怎么了?」

  妘芸见他盯着自己直瞧,害羞之余,双颊又添红艳,忍不住以手理理云鬓作为掩饰,因为她一迎向他灼灼的目光,除了怦然心动外,便只能宣告投降。

  「妳的气色好多了。」冰焱见她一脸娇羞,更舍不得移开目光。

  「是吗?」一听见他称赞自己,妘芸嫣然一笑,微微别过头去,含羞敛眉的说:「拜主子所赐呀!」

  「我?」

  「嗯。」妘芸轻点螓首,轻声的说:「要不是你待我这么好,我现在还在街头卖画呢。」

  冰焱听了,意有所指的说:「我不是要妳的感激的。」

  「我知道。」

  她又何尝不明白他的情意?只是……目前,她只能做好她的本分,其它的,她不敢奢求呀!

  为了避开敏感话题,妘芸转移了思绪,将手中的画轴递给冰妘。

  「这几天在家,我画了幅画,你瞧瞧。」

  「嗯。」冰焱见她突然转移话题,不禁有些失望,可又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好将满腹心事暂时搁下。

  摊开画轴一瞧,他忍不住颔首赞道:「烟波浩渺,跃然纸上,画得很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妘芸急急问道,迫不及待想知道美中不足的地方花哪里。

  冰焱明明瞧见她紧张在意的神色,偏偏要卖关子,「少了什么。」

  「少了什么?」

  冰焱定定的瞧着她。一字一字的道:「少了妳和我。」一幅景致迷人的太湖山水画少了他和她,岂不是美中不足?

  妘芸听了,愣了一愣,难掩讶异中带着羞怯的坤情。

  冰焱见了,还故意逗她,「怎么,我说了外行话?」

  「不是……」 哎呀!他这不是明知故问?

  想着想着,她颊上红艳久久攀附着,不肯褪去,害得她只好低头不看他,免得教他笑话。

  冰焱见状,也不忍再戏弄红颜,便道:「等会儿我带妳去一个地方,妳再把它补上。」

  「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呀?」听他提起,她久蛰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瞧他坤秘兮兮的,到底要带她去哪儿?

  「去了便知道。」冰焱一副不想宣布谜底的模样。

  妘芸一听,心里是更加好奇了,「现在不去吗?」

  「现在……」冰焱顿一寸一顿,突然道:「想不想泛舟?」

  「泛舟?现在?」她灿眸一亮,熠熠神采几乎教春光失色,「当然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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