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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雨过天晴后,最开心的除了严嵂外,莫过于严龙堡的下人们,他们的堡主现在脸上总带着傻傻的温柔,公事上虽然仍一丝不苟,但一张脸至少不再严肃得可怕。

  至于绯沄,由于两人的关系已公开,严嵂甚至将红情、绿意派给了她做丫环,当她是严龙堡的千金小姐在哄着,什么事都不做她是乐得轻松,只是下人们每见着她就热心地催她嫁给他们堡主,令她不胜其扰。

  绯沄着恼于她一时的心软,让自己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偏偏大家爱凑热闹,总爱制造机会给两人单独相处。

  只是,还需要制造机会吗?这些日子严嵂缠她缠得紧,经过了前些日子的争吵,两人更加亲密,许多他以前不点破的问题,他现在问得理直气壮,就是吃定了她对他的一点点在意。

  瞧这儿,该伺候的丫环各个溜得不见踪影,她却连晚上都不得休息,沦落到为他倒茶、磨墨——

  “喝茶。” 绯沄端着茶往严嵂桌上一放,准备踱至软榻闭目休息。

  最近她特别容易累,虽然严嵂十分宠爱她,呵护得无微不至,但她仍觉得睡眠不足。

  严嵂不满地看着她毫不体贴的举动,别人的女人哪个不是极尽所能地伺候自己的男人,只有她总是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非要他霸道地索求才稍稍地满足他一点男性的尊严。

  “过来。”他柔声地命令。

  绯沄只稍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也不知道她又是哪点惹他不悦。男人啊!唉!“又怎么了?”

  将她揽入怀里,严嵂喂她喝了口茶。“你敷衍我。”他不悦地指出事实。

  咽下口中的香醇,绯沄点了点头,转身在他唇畔印下一吻。

  往常她主动的亲近向来能令严嵂愉悦,但今天严嵂却反而攒紧眉头。

  拉回要溜下身子的她,严嵂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吻我!”

  他许久不曾碰她了,累积的爱意渴望着肉体的接触,但碍于自己的誓言,他不敢贸然行动,只是今晚他至少要得到她的吻。

  说他傻也好,但严嵂相当在意恋她至今,他尚未索到她的吻。他渴望能探索她甜美的唇舌,吸吮她的小舌,肆虐她口中的甘美。

  绯沄眼中闪过一丝难解的情绪。“我不想吻你。”那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吻在她而言是猥亵、残忍的,而且唇舌相濡相当恶心。

  “但我想吻你。”她可爱的回答令严嵂笑出声。“试试看好吗?”他劝诱着。

  “怎么试?”她就是无法忍受。

  他感性地一笑,张口含住她的玉指,用舌头舔舐着她,氤氲的黑眸直勾勾地锁住她的,宛如她的手指是人间美食般地吸吮着。

  “喜欢吗?”他问。

  纵然彼此有过多次欢爱,这是绯沄第一次被都逗弄得口干舌燥,望着他的唇因为舔她的手指而湿润,令她几乎忍不住地想要吻它……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唇。“还……好。”她动了动身子,声音沙哑而诱人。

  严嵂看她性感的舌探了出来,吞下一抹呻吟,由她微倾的姿势,他感觉到绯沄的软化。

  很好!严嵂抽出吸吮她的唇,缓缓滑下她的掌心舔舐,她的手小巧而敏感,严嵂愉快地看着她性感地仰起头,身子抵着他,暗示她的需求。

  “现在,吻我。”他低沉而感性地诱惑着她,而不是逼迫的要求。

  绯沄考虑了半晌,盯着他的唇,直到他几乎想放弃了,打算直接掠夺她的朱唇而不等她主动首肯时,她终于缓缓地倾身,以他几乎白了发的时间,含住他的下唇,开始细细的吻吮。

  严嵂满足地呻吟,直到决定自己让她探索够了,才霸道地固定住她的头,深深地攫住她的唇,舌尖忍不住地饥渴窜入。

  吻她的感觉就像他猜想的一样美好,她又香又甜,他的舌霸道地纠缠住她的,狂肆地索取她所有的甜美,吸吮她的甘甜。

  严嵂几乎放不开她,直到她娇喘连连,他爱怜地松开她的唇。

  望着她媚人的模样,不等她喘过气,严嵂忍不住又覆上她的唇,吸吮她每一处的甘美,他将她抱上书桌,以他灵活的舌眷恋她的身子,直到绯沄不住地呻吟,才拉高她的襦裙,给她渴望已久的满足。

  从狂潮中落下,绯沄娇喘着滑下书桌,再度坐回严嵂的腿上。

  他的衣服仍穿在身上,绯沄疑惑地看向他,眼中闪着不解。

  严嵂顺着她的目光,然后对她苦笑,他将她揽靠在胸膛上,大手来回地抚着她的裸背。

  “为什么?你可以——”她开始不太懂他,为什么……

  “嘘——”他调整一下姿势纾解自己的绷紧,冷汗滴下他的额,他喘着气闭着眼睛说道:“我没关系,再一会儿就好了。”

  绯沄蹙着黛眉,不喜欢自己竟掌握不住他的心思。她恶意地挪动臀部,来回有规律地磨蹭他。“没关系吗?”她细看他的反应。

  严嵂猛烈地喘气,强抑下立刻掀开她的裙子埋入她体内的冲动。

  该死的!那一夜后他在心中发誓,除非绯沄爱上他,否则他绝不会再在没有爱的基础下爱她,下一次他们的结合必须是在洞房花烛夜!在他确确实实、明明白白地完全拥有她的时候。可这女人漠视他的努力,在这节骨眼还恶意地挑逗他!

  拉下她的身子,他指了指落在地上的衣服。“穿上!”他咬着牙道。

  绯沄一个旋身又坐上他的大腿。“不要。”

  严嵂痛苦地叹了一口气,扯过她的衣服,胡乱地套在她身上。“好了,下去。”

  太怪异了!“严嵂,你到底说不说!” 绯沄觉得自己怒气直升,这不是好现象。“记得上回我发怒的后果吗?”她冷冷地威胁他。

  “记得。”严嵂严肃地点点头,口中却含着笑意。“我记得你有多么狠心地甩掉我。”

  “认真点。” 绯沄娇嗔地警告道。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吗?”他突然反问。

  “嗯。”她点了点头,不懂这跟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过去我做错了,我们的结合是错的。”他捉住绯沄捶打他的手。“不!绯,别误会,我们之间享有的自然是美好的、是如此不可思议,先后顺序却错了。”

  “什么意思?” 绯沄警觉地瞅着他。

  他捧起她的脸,耐心地说:“我的意思是,这一次我们要从头开始。”

  “你傻了吗?”她的手温柔地覆上他的额。“说什么傻话,没头没脑的。”

  严嵂自责地说:“过去我不够细心,没注意到你一个姑娘家首重闺誉。”前些天他甚至听到胡妈同下人们聊起堡内将要新添小少爷的事儿,他这才想起他从未做到保护绯沄的责任。“我希望能从现在开始弥补。”

  她不在意地耸耸肩。“我不需你为我这么做。”如水的春眸晶亮而透明。

  “但我需要这么做。”他充满感情地看着她。“嫁给我,绯。”

  她撇过头去。“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继续柔声地劝说。“是因为我不够好到让你将自己托付给我?”

  “当然不是!”她揽住他的肩头。“你很好,只是……”两人之间有太多问题。

  “只是什么?”严嵂焦急地问。

  绯沄叹了口气。“你并不了解我,很多事情你并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爱你,其他的对我并不重要。”

  “很快的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她低声咕哝着。“我们别谈这个好不好?”她挣扎着要退出他的怀抱。

  严嵂不肯放手。“你到底在怕什么?”他挫败地低吼。

  倏地她停下挣脱,柔软的发丝顶着他的下颌。“嵂。” 她性感而低沉地轻唤着他的名字。

  严嵂微微一怔,她的声音诱惑着他,令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移转到怀里性感的娇躯上。“嗯?”

  她转过身子,跨坐在他腰间,纤细的指描绘着他性感的薄唇。“我为你炖了碗粥当消夜,想不想吃?”

  男人是欲望的奴隶,严嵂讥诮地想着,明知道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仍是傻傻地接招。“我不饿。”

  “可我饿了。”她软语引诱。

  “你在逃避我的问题。”严嵂不满地低斥。

  “我可是特别为你炖的,吃不吃?”柔的不行,来硬的,绯沄两手开弓轻扯他的脸皮。

  “不吃。”别过脸,他闷闷地道。

  “那我饿了给不给吃?”这男人拗起来还真是固执。

  “先回答我的问题。”

  “咱们先吃粥,待会儿再谈嘛!”她的唇温柔地轻点他的。

  “待会儿你定又借故不谈。”迎向她,他有些软化地道。“绯,我的心很不安,我需要确实地拥有你的保证。”

  绯沄朝他柔媚一笑,玉臂张开密实地环住他的肩头。“你是拥有我,瞧!整个我!”

  “我知道。”他亦紧紧地搂住她的纤腰,闻着从她发际传来的暗香。“我只是需要保证。”他的声音由发中传来,不甚真切。

  “我知道。”她轻轻靠着他的脸,柔声地说。“等我回来,我们就谈。”她温柔地保证,随即准备滑下他的膝上。

  严嵂却一把揽抱起她,将她整个人抱起,再温柔地放回椅上,这其间动作呵护备至。“我去,你乖乖地在这等我。”

  ◎  ◎  ◎

  “你真的不吃?” 绯沄手中拿着汤匙在严嵂面前挥了挥。

  严嵂宠溺地一笑,接过她的汤匙。“我爱看你吃,小嘴诱人得紧。”他亲昵地喂着她。

  绯沄朝他嫣然一笑,又接连让严嵂喂了两口,双颊胀得鼓鼓的。

  严嵂失笑地点着她的脸颊。“天啊!你好可爱!”

  很难想象有像绯沄这样的女子,过去他迂腐地认为娶妻不过是为了传宗接代,因此选妻当选温婉得宜,恪守礼教的女子。

  但绯沄的出现颠覆了他的想法,她视礼教于无物,但在他眼里,却是最完美的女人。这样一个有着些许傲气美艳无双的奇女子,才是真正深得他心、寻找许久的女人。

  想起惟一一次与她的争吵差点失去她,那时的心痛仍刻骨铭心,严嵂没办法想象若再失去她,他还剩下什么——

  绯沄娇瞪着他,趁他不注意时,猛然拉下他的头,印上他的唇,直到她嘴里的粥减了大半,这才满意地抽身。

  “怎样?还好吃吗?”她嘲弄道。

  “人间美味。”他情不自禁又印上她的红唇,吸吮舔绕,纵情恣意一番才满足地撤开。

  她嫣红着脸喘气,心中溢满幸福的感受。

  “嵂,我想跟你要件东西。” 绯沄考虑过玉织罗的话,决定还是跟严嵂坦言,至于结果如何,她并不在乎。

  “哦?难得你会跟我要东西。”平时他要送她个小东西,都得半哄半骗的她才肯收。

  “是卧……”一阵绞痛突然袭来,绯沄痛得弯下身,嫣红的脸瞬间惨白。

  “绯,你怎么了?”严嵂焦急地问。

  “好……疼!”她抚着肚子,额上已冒出点点汗珠,黑色血丝滑下她的嘴角。

  是中毒!一阵惊慌攫住严嵂的心。

  他点住她的周身大穴,防止毒素蔓延开来后,匆忙地跑至门前提气唤人——

  “来人!快——”一阵相同于绯沄的疼痛从他的下腹散开。

  是那碗粥!他疼得踉跄一步。

  如果连他也受不住,那绯沄要承受的是多大的疼痛?他痛苦地看着抱着肚子支撑在桌边的绯沄,焦急地想移向她。

  黑血不断地从她嘴边溢出,她了解严嵂心里的煎熬,却不想严嵂太过担心她,她咬着唇,强撑着自己不倒下,但……

  该死!真的好疼!

  空气被倏地划破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绯沄快速地抬头,严嵂也听见了——

  只见一抹银色破空而来,箭矢直指绯沄。

  “绯——”严嵂心胆俱裂地狂吼,提气向前,就怕来不及救她。

  在危急的一刻,绯沄险险地闪过,银色的箭矢划过她的左臂,艳红的血液瞬间渲染开来。

  严嵂抱住绯沄,将她护于身后,她挣扎着想退开。“嵂,不要!”豆大的泪珠由她的眼角滑落。

  时间还没到,猎人却动起杀机,她为时已晚地发现,“她”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猎人范柔是不可能失手的,既然如此,她不要严嵂陪着她一起送命。

  “没……事,有我在……“严嵂对她安抚一笑,黑血由口中喷出,刚才不当的运气使得他体内的毒素加快蔓延。

  绯沄突然推开他,因为她惊恐地发现下一枝银箭已指向严嵂。

  “不——”她惊恐尖叫,扑身向他,银箭无情地直穿透她的娇躯。“啊——”

  银箭的力道使她被高高地弹起,剧烈的疼痛在她胸前爆裂开来,陷入昏迷前,她听见严嵂撕心裂肺的咆哮,嘴角扬起一抹笑,没事了,嵂。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

  “不——不要!”严嵂惊心动魄地狂吼,他在绯沄被箭穿过的力道弹起时紧紧地拥住她,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这骇人的一幕。

  亲眼看见银箭无情地射穿她的胸口,听见箭矢穿过她肉身的声音,而他只能无助地接住她受伤的娇躯。在接住她的同时,银箭的后劲力道之强,在穿过她之后亦射进他的胸口,但严嵂一点也不觉得痛,只是惊恐又苦涩地压住她受伤的胸口,感受她微弱的脉动,泪水亦不断滑落他向来冷厉的眼。

  鲁亦峰一冲进书房看到的就是这令人心碎的一幕,绯沄和严嵂两人双双倒在血泊中,而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便是那一只插在绯沄胸口银光闪闪的利箭。

  ◎  ◎  ◎

  “大夫!怎么样?”

  李大夫摇了摇头。“这样的伤,恕老夫无能为力。”

  “怎么会?请您再看仔细些,不管要什么珍贵药材我都拿得出来!”

  说话的声音微微穿透严嵂混沌的黑暗,是鲁亦峰的声音,他静静地躺着,身体像虚浮在半空中一般……

  他跟绯沄都获救了!胸口的疼痛提醒他和绯沄曾遭利箭穿心,他惊恐地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呓语。

  “别慌,嵂,她没事。”鲁亦峰回头瞧见严嵂在睡梦中挣扎着,猜出他的不安,连忙轻声安抚他,并将并躺在一旁绯沄的手交握在他手中。

  一碰触到熟悉的柔软触感,严嵂瞬间静了下来。

  鲁亦峰疲惫地抹脸,这一幕只是让他更加地担心。严嵂太爱她了,若失去了绯沄,严嵂该如何独活下去?

  “大夫,您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吗?”他小声询问。

  “鲁公子,您有所不知。”李大夫叹了一口气。“严堡主的伤我还有能力救,他年轻力壮、身子强健,胸前的伤口刺得并不深,而身中的毒素已扩散开来,但由于毒性不强,尚可解。”

  “那沄姑娘呢?”鲁亦峰焦急地问。

  “这位姑娘……唉!”李大夫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愿再多说。“您就为她准备身后事吧。”这位姑娘原就怀有身孕,如今因中毒小产,加上胸口的血洞,双重失血!他是没办法救了,再多的灵药也是枉然。

  鲁亦峰闻言,恍惚地愣在原地。后事?那样如花似玉的美人,昨天还见她娉婷的模样,今天要他准备她的后事!他要如何跟严嵂交代?

  “鲁公子,您还好吧?”

  “要办后事,那把人还给我们吧!”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门在同时被踹开。

  “你们是谁?”鲁亦峰戒慎地守在床头。

  “你管我是谁,姑娘我是来带回沄姐姐的。”穆影娇横地说。她讨厌这些人,因为他们,她向来风姿绰约的沄姐姐才会如此狼狈地躺在这里。

  “穆影,不许无礼。”黑云沉声警告道。

  “人,我是不会让你们带走的。”撇开严嵂发现绯沄不在了是怎样的心痛,她也是他的朋友,他有责任照顾她。

  “你有办法治好她吗?”

  “难道你可以?”鲁亦峰眼底闪过一丝希望。

  “不能。”黑云抢在穆影之前即回答。“但是她——我们定要带走。”他不容置喙地说。

  “我……”鲁亦峰犹豫地看向严嵂,即使是在昏迷中,他的手仍紧紧地握着她的。

  “你很关心你的好友吗?”黑云静静地问。

  鲁亦峰颓然地点点头。

  “那么你就更应该让我们把人带走。”黑云朝床上的严嵂点头道:“他不会想见她的尸首的,让他拥有她生前的回忆,不是比较好吗?”

  “对啊!”穆影又接下去说道,“况且,沄姐姐也不会想让他看见她死后的样子,你也应该考虑沄姐姐的心情。”

  鲁亦峰被说服了。“不能再多等几天吗?”

  “抱歉。”黑云与穆影同时摇头。

  迟疑了片刻,黑云上前抱起一脸惨白、昏死过去的绯沄。但她和严嵂两人交握的手却是怎么也扯不开,严嵂将她握得死紧。

  像是惊觉将与爱侣分开,严嵂在睡梦中不断地痛苦呢喃,他奋力地挣扎,包扎好的伤口又瞬间染红,泪从他紧闭的眼不断滑落至耳际。

  不!不要碰她!是谁?

  他猛然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令他又惊又慌,他们要将绯沄自他身边带走了!

  “不准碰她——”他狂吼出声,拼了命地想抱回绯沄。

  但鲁亦峰却抱住了他,他惊恐地看着一男一女将绯沄给带了出去,她的手颓然而下地晃动着,没有一丝生气,像是……

  “把她还我——”他发狂地挣脱鲁亦峰,却扑倒在地。“亦峰,阻止他们!阻止他们——”

  “嵂,没有用的。”鲁亦峰闭上眼睛。“她死了。”他哽咽地亲自将严嵂打入地狱。

  四周一片死寂,空气像瞬间凝结住了。

  “你骗我、你骗我!”他心神俱裂地大喊,鲜血自他的伤口处汩汩流出,周遭的人都动容地红了眼眶,为之鼻酸。

  他们想制止他自残的行为,但他残暴的动作让人无法近身,没有预警的,严嵂倏地身子一软,随即昏死了过去。

  鲁亦峰在他撞到地面的一刹那,接住了他倒下去的身躯。

  ◎  ◎  ◎

  那一日过后,严嵂再醒来后,便不言不语。

  他被动地让人换药,但坚持不肯进食,像是存心寻死般。

  命虽被救了,心却掏空了,没有了她,他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嵂,”鲁亦峰推开门,忧心地看着他的好友,静静地开口。“下药的人已经找到了。”他停了下来等待严嵂的反应,但他仍一动也不动。

  “是邵玫君。你想怎么处置她?”他询问道。

  严嵂仍没有移动,但一抹狠厉闪过他的眼。鲁亦峰了解地点点头,他知道该如何处置那个狠毒的女人了。

  “刺客呢?”多日来的头一回,严嵂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冷寂。

  鲁亦峰摇了摇头。“我很抱歉。”那名刺客就如同在严龙堡内消失了一般,他曾寻线查到堡内同时间消失名唤范柔的丫环,但却怎么也无法再查出什么。

  一个女人的妒意及无知引发了悲剧,至于那名刺客所为何来,却因为绯沄的死去成为一个谜。

  “嵂,”迟疑了半晌,鲁亦峰缓缓地开口。“我听说解语轩的玉织罗正发出消息在找你。”

  严嵂没有回答,一脸漠然。

  鲁亦峰挫败地叹了一口气,绯沄的死将严嵂的灵魂也带走了,而他则失去了一个朋友、一个至交。该死的!他希望玉织罗真的有办法扭转困境,唤醒严嵂。

  “呵……说来好笑……”鲁亦峰颤着声说。“她竟然说有绯沄的消息——”

  严嵂猛一回头,阴惊的黑眸中是难解的灼热。他身形未动,但握紧的拳头泄漏了他的激动。

  “你告诉我她死了。”他低声粗嘎地道,声音中隐藏着浓烈的哀痛。

  “当时她快死了。”听见这话,严嵂猛然抬头。“没错,我是骗了你!但你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必须顾全你!”想到当时的情景,鲁亦峰亦是相当痛苦,但他不后悔他的决定。“他们都说她快死了,我还能怎么办?我不愿你醒来见到的是她冰冷的身体。”

  “我没怪你,我只是……”他想念她,尽管不管他醒着或睡着了,她被刺穿浴血地躺在他身上的那一幕画面依然侵蚀他的心,但过去与她相处的种种情景却能稍稍抚平他的哀恸,只是却也提醒他,他的幸福已然远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他逝去的,该向谁去追?

  ◎  ◎  ◎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殡娥鱼贯列。

  笙箫吹断水云间,重按霓裳歌遍彻。

  充分地点出了北方第一大青楼醉花荫夜间的盛况,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和着烟雾,舞妓们在大厅上整夜不停地为寻芳客们翩翩起舞,笑闹、娇笑声充斥着醉花荫,极尽撩人的青楼美女们在大厅上像蝴蝶似地玩闹着,撩乱人心。

  “哟!没见过两位大爷,是打哪来的?有没有中意哪位姑娘?还是嬷嬷我先为您挑几位?您说怎样?”一见贵客临门,夏嬷嬷笑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将贵客迎进门。

  “香芹、绿蓉,还不过来伺候大爷上座!”

  “不了,嬷嬷别忙。”鲁亦峰伸手挡住她。“我们已有中意的姑娘。”

  “那太好了!”夏嬷嬷笑眯了眼。“是哪位姑娘呀?”

  “索红姑娘。”鲁亦峰淡笑地开口。这期间,严嵂只是漠然地立在一旁,神情阴郁。

  夏嬷嬷猛然住口,犹豫地开口道:“两位大爷很抱歉……咱们索红姑娘是不接客的,这是上醉花荫的客人都知道的。”

  “请嬷嬷通融,我们是特来拜访的。”鲁亦峰亮出了怀中的法宝。

  夏嬷嬷惊讶地接了过来。“是玉姑娘的拜帖!”赶忙严肃地领着他们。“两位大爷怎么不早说呢!咱们小姐等了你们好久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严嵂一眼,领着他们绕了几处,来到后院的小阁楼。

  远远就见飞扬的红色帷幔,严嵂痛苦地攒起了眉头,鲁亦峰忧心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儿了。鲁公子,您不能再上前了。”她制止鲁亦峰再向前。

  鲁亦峰疑惑地开口。“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索红姑娘就在这里吗?”

  “拜帖上只提到严堡主,所以您不能进去。”夏嬷嬷笑着解释。“不过倒是有提起要咱们姑娘好好招待您,您就随我来吧!”

  “这……”

  “亦峰,无妨。”严嵂声音粗嘎地道,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急切。这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心跳得厉害。

  没有再看向身后的两人,他一步一步地爬上阶梯,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香气,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香气!他的心颤颤地升起希望,深邃阕黑的眼眶微热,终于他看向床上的起伏身影。纵然看不到她的脸,但那头黑亮如墨的长发,他是怎么也不会忘记的。

  “你瘦了。”他噙着笑,颤颤地开口。

  绯沄猛地抬头,盈盈泪水在她的眼中泛滥。“嵂……”她哽咽低呼。下一刻,她已被严嵂紧紧地拥进怀里,泪水再也忍不住地夺眶而出。

  “嵂……”紧紧地揽住他的肩头,她泣不成声。

  她以为再也见不着他了!

  “我以为你死了……再也不准这样吓我!再也不准!”严嵂深深埋首在她的发际,哽咽低喊着。

  绯沄推开他,轻柔地抚着他消瘦的颊。“你也瘦了。”他神情憔悴,脸上刻着几日来的疲惫与痛苦。

  “我爱你,嫁给我!我绝不让你再离开我!”他红着眼眶说道。这一次他再也不放手,死别的痛苦他尝过了,那锥心之痛几乎毁了他……

  生生世世他都要紧紧地抓住她,上穷碧落下黄泉也绝不放手!

  绯沄睁着盈盈美目望着他,唇畔漾着绝美的笑靥。“我好像一直忘了告诉你——”

  “除非你说好,否则我什么都不想听!”他粗哑地命令,霸气依然。

  她带泪地摇摇头笑说:“我爱你,嵂。”她俯身靠在他的怀里。

  他颤颤地搂住她。“一定没有我爱你……来得深。”黑眸噙泪,严肃地说。

  熟悉的回答再度令绯沄哽咽地笑了。

  心缓缓地归回原位,严嵂定定地看着她——

  “嫁我好吗?”

  “好,嫁你。”她含着眼泪,笑着回答。

  ◎  ◎  ◎

  半个月前,北方解语轩分社。

  “怎么不吩咐丫环来就好,干吗自己走这一趟?”

  玉织罗柔柔一笑,弯身拿了靠枕为绯沄垫高身子。“我正无聊,来看看你也算解闷。唔!趁热,把药喝了。”

  绯沄虚弱地扬唇。“玉,这阵子麻烦你了。”

  玉织罗嗤笑。“说这什么话,咱们可是好姐妹!你一病,怎么就客套起来了。”

  “就是好姐妹也不能总吃定你,我想过阵子身子壮些就回醉花荫。” 绯沄将空碗交还给玉织罗。

  “你回醉花荫若又发生什么事也没人能照应,我这北方分社空着也是空着,你就安心住下来吧!”

  “你是担心‘她’不放过我?”她猜着玉织罗的心思。

  玉织罗撇撇嘴。“我查过断情谷近几日的动向,‘她’已经知道你没死了,猎人范柔更因为失手让人割去小指以示惩戒。”

  绯沄讽刺地一笑。“这像是‘她’的作风,不过你放心,‘她’这人虽阴狠、狡诈,但还是有优点的,否则当初我也不会与‘她’签下契约。”“她”惟一的优点便是信守承诺。

  “你是指‘她’从此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嗯。“绯沄虚弱地闭上双眸,过多的对话已让她体力透支。

  “你累了,休息一下吧!”

  正要转身离开,绯沄唤住了她。“玉,严嵂他……知道我还活着吗?”那天夜里,当利箭穿透她身子的那一刹那,她曾以为今生与严嵂算是断了,没想到玉织罗通知了穆影赶回来救她,她才捡回了一条命。

  她专心地养伤,只希望尽快还给众人一个健康的绯沄,但夜里却常想起严嵂,往往让她泪流满面而不能成眠。

  玉织罗顿了一下。“没有,你希望我马上通知他吗?”说来好笑,但他们的确都忘记通知他了。

  绯沄带泪地摇了摇头。“等我身子好些吧!”她记得那晚严嵂也受伤了,若是让他知道自己没死,恐怕他会抱着重伤的身子赶来见她。

  心里不断扩大着想见他的欲望,但她知道,未来两人的路还很长,她可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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