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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山姆和晓蔷走向警员时,街道两边住家的灯光纷纷亮起,邻居纷纷探头出来张望。

  「唐警探,」其中一个警员咧嘴而笑地说。「原来你就是那个我们奉命不要朝他开枪的半裸男子。」

  山姆皱眉瞪向晓蔷。她抱紧「布布」。「你拿着枪,」她解释。「我不希望他们误杀你。」

  顾乔治和他的太太飒娣走到家门前的人行道上张望,他们两个都穿著睡衣和睡袍;顾先生穿著室内拖鞋,但顾太太却套上了雨鞋。顾太太仲长了脖子,然后缓缓靠近警车。晓蔷看到住在对面的侯太太走出她的前门。

  山姆叹口气。「屋子我检查过了,」他对警员说。「东西被捣毁了,但没有人在里面。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去套件衬衫。」

  靠过来的顾太太听到山姆的话,她对他满脸堆笑。「不用为我费那个事。」

  「飒娣!」顾先生斥责道。

  「闭嘴,乔治!我只是老了,又不是死了。」

  「下次我要看花花公子频道时,别忘了妳自己说过的话。」他嘟嚷道。

  山姆咳嗽一声,走向他的屋子,垂着手把枪贴在大腿边,以免这些爱幻想的老邻居看到而兴奋过度。

  晓蔷开始注意到邻居注视她的眼神中充满猜测。她想起她没有戴胸罩,丝衬衫可能使那一点变得相当明显。她没有低头察看,只是把「布布」抱紧在胸前。她也没有伸手检查头发,因为她知道它们乱七八糟。它们先是被雨水淋湿了,后来她又和山姆在床上翻云覆雨了几个小时,这会儿她的头发八成像刺猬一样。再加上山姆没穿上衣……唔,她猜邻居们遽下的结论相当正确。

  思忖邻居的反应比思忖她的屋子来得容易。

  在惊骇地瞥了厨房一眼后,她不知道她想不想看其余的房间。玛茜刚死不久就遇到这种事令她感到难以承受,所以她专心在别的事物上,例如顾太太在山姆走出家门时,朝她挤眉弄眼。他穿著牛津布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警徽夹在腰带上。不知道他有没有穿上内裤。

  「你在执行公务吗?」她瞪着警徽问。

  「可以这么说。我在案发现场:而且十一点之后,我们都在待命中。」

  她目瞪口呆。「十——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

  「可怜的『布布』。」她惊骇地说。「可不可以麻烦你设法找到牠的食物,拿一罐来让我喂牠?」

  山姆低头看着她,他的眼神说明他知道也能体谅她不想面对她屋子里的残酷现实。「好,我会替牠找到吃的。」他瞥向顾太太。「飒娣,可不可以麻烦妳和爱莲,带晓蔷到我的屋子里和烧壶咖啡?」

  「没问题,山姆。」

  晓蔷被顾太太和侯太太一左一右地护送进山姆的厨房。她放下「布布」,好奇地往四下瞧。在这之前,她只看过卧室和客厅,两个房间都只有必要的家具。山姆的厨房像她的一样,在一端摆了一张小桌和四张椅子,他的炉子好象有二十年的历史,但冰箱和咖啡机看来却是崭新的。山姆有他的优先级。

  顾太太熟练地准备好咖啡,打开机器。

  晓蔷开始感到内急。「嗯……妳们知道浴室在哪里吗?」

  「当然,亲爱的。」侯太太说。「走廊左边第二扇门是大浴室,山姆的卧室里有一间小浴室

  奇怪她们怎么会这么清楚。但话说回来,被一个九十公斤的男人压着时,她想要去屋内四处探索也很难。

  她选了比较近的大浴室,带着她的皮包进去。她匆匆脱掉衣服,使用了卫生设备,然后找到一条毛巾洗掉四个小时的性爱证据。她戴上胸罩,穿好衣服,把果真乱得像刺蝉的头发梳整齐。觉得比较能够自制时,她回到厨房喝一杯迫切需要的咖啡。

  「妳的屋子发生那种事真是不幸,」侯太太说。「但妳跟山姆发生的事却是再好不过。我猜我们应该道声恭喜了?」

  「爱莲!」顾太太斥责。「时代不同了,现在的年轻人不会只因为上周床就结婚。」

  「那并不表示他们不应该结婚。」侯太太严肃地说。

  晓蔷清清喉咙。「他确实向我求了婚,」她透露。「我也答应了。」她没有用订婚那个不祥的字眼。

  「唷!」顾太太对她满脸堆笑。

  「太棒了!婚礼订在什么时候?」

  「大约三个星期后,等我的父母度假回来时。」她做了一个仓促的决定。「这条街上的每个人都在受邀之列。」就算他们的小婚礼刚刚变大了一点点,那又怎么样?

  「妳势必得办场新娘送礼会。」侯太太说。「纸笔在哪里?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

  「但我不需——」晓蔷说,但两位老太太的表情使她嘎然住口。她这才想到她确实需要新娘送礼会来帮忙替换屋内被损毁的东西。

  她在努力压抑下巴的颤抖时,其中一个警员拿着两罐猫食走进厨房。「唐警探要我把这个送过来。」他说。

  晓蔷四下张望,但不见「布布」的踪影。不高兴被扔在陌生的环境里,牠可能躲起来了。她知道牠在她家喜欢躲在哪些地方,但不知道牠会躲在山姆家的什么地方。

  她打开一罐猫食作为诱饵,在屋里爬来爬去地轻唤「布布」的名字。她终于在沙发后面找到牠,但即使有食物的引诱,她还是花了十五分钟才把牠从藏身处哄了出来。牠爬出来,挑剔地开始进食,让她轻抚牠的身体。

  牠势必得去住莎丽家,晓蔷心想,现在她不能冒险让牠跟她住。

  她低头隐藏刺痛双眼的泪水,全神贯注在猫身上。发现她不在家,那个疯子拿她的物品出气泄恨。虽然她极端庆幸当时她是在山姆的床上,而不是在自己的家里,但她不能再次拿「布布」和老爸的车子冒险——

  车子。天啊!车子。

  她猛地跳起来,把「布布」又吓回沙发后面。「我马上回来!」她对着厨房喊道,然后夺门而出。

  「山姆!」她大叫。「车子!你检查过车子吗?」

  她和山姆的院子里都站满了邻居。由于「腹蛇」就停在她的车道上,所以邻居们纷纷吃惊地转头看她。她还没有想到要检查她的爱车,因为老爸的车比「腹蛇」贵重至少五倍,而且是完全无法取代的。

  山姆来到厨房阳台上。他瞥向车库,跳下阳台,和她一起跑向车库。

  车库门依然被挂锁锁着。「他不可能进得去,对不对?」晓蔷忧心忡忡地低声问。

  「也许他根本没有尝试,因为妳的车就停在车道上。他可能认为车库是空的。还有别的通道可以进去吗?」

  「没有,除非在墙上打个洞。」

  「那么车子没事。」他揽住她的肩膀,陪她走向屋子。「妳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开门察看吧?」

  她用力摇个头。「我必须把车子移走。」她预先计划着。「车子必须给大卫,『布布』必须给莎丽。在这种情况下,爸妈会谅解的。」

  「我们可以把车子停放在我的车库里,如果妳愿意。」

  她考虑着。至少它就在附近,捣毁屋子的人不知道那辆车的存在,所以它应该很安全。「好。大家都走了之后我们就移车。」

  她经过「腹蛇」时没有看它,但停下了脚步。死盯着警车车顶上的警示灯,她问山姆。「我的车还好吗?我不敢看。」

  「看来没事。没看到刮痕或凹陷,也没有东西破掉。」

  她松了口气,瘫靠在他身上。他拥抱她一下,然后把她送回厨房交给飒娣和爱莲照顾。

  她获准进入她的屋子时,天都快亮了。她很惊讶警方对基本上是蓄意毁坏的行为竟然如此重视,但她猜这都是山姆的杰作。当然啦,他认为这不是单纯的蓄意毁坏行为。

  她也认为不是。

  她不可能认为是。穿梭在屋内检视受损情况时,她立刻注意到种种的毁损都是针对个人的。她电视完好无损,说来奇怪,因为它是屋内最昂贵的东西。她所有的洋装、裙子和内衣裤都被撕破,但长裤和牛仔裤却没事。

  在卧室里,她的被单、枕头和床垫都被劈成碎片,香水瓶全被打破。在厨房里,所有的玻璃制品都被砸碎。在浴室里,浴巾和毛巾安然无恙,但所有的化妆品都毁了。

  「他毁坏所有的女性用品。」她低声说。

  「他恨女人。」山姆脸色阴沉地来到她身旁。「心理分析人员有得忙了。」

  她叹口气,缺乏睡眠和想到庞大的善后工作就令她筋疲力竭。她瞥向他,他跟她一样缺乏睡眠。「你今天要上班吗?」

  他吃惊地看她一眼。「当然要,我得把这个新发展告诉调查玛茜命案的警探。」

  「我连考虑都不考虑去上班,这些善后工作要花上我一个星期。」

  「不用那么久。打电话给清洁公司。」他用拇指托高她的下巴,看着她的黑眼圈。「然后上床睡觉——上我的床——让顾太太监督清理工作。她会乐坏的。」

  「果真如此,那么她非常需要心理治疗。」晓蔷说,然后打个呵欠。「我还得去买新的衣服和化妆品。」

  他咧嘴而笑。「厨房用品可以等,对不对?」

  「嘿,我知道轻重缓急。」她靠在他身上,用双臂环住他的腰,喜欢她可以自由地那样做,更喜欢他的手臂自动地环住她的腰。

  她突然浑身一僵。她简直不敢相信她今晚连一次都没有想到露娜和蒂洁,她的脑筋一定是故障了,这是唯一的合理解释。

  「我忘了露娜和蒂洁!天哪,我应该立刻打电话去警告她们」

  「我打过了。」山姆说,把她拉回他的怀里。「昨晚用行动电话打的。她们没事,只是很担心妳。」

  她打个呵欠,再度放松下来,把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鉴识组没有找到可用的指纹,」山姆在两个小时后告诉彭警探。「但他们找到一个不完整的鞋印。看来像跑鞋,我正要他们设法用鞋底图案查出牌子。」

  彭警探说出山姆已经知道的事。「他闯进去想要杀她,发现她不在时就捣毁她家。你知道确切的时间吗?」

  「大约在晚上八点到午夜之间。」山姆说。侯太太密切注意着街道上的动静,她说在山姆到家前,她没有看到任何陌生人或陌生的车辆。入夜后,每个人都在屋里。

  「幸好她不在家。」

  「对。」山姆不愿去想她在家的后果。

  「我们得开始调查汉默科技的人事档案。」

  「我等一下就要打电话给汉默科技的总经理。我不希望让其它人知道我们在查那些档案,他可以调出那些档案而不启人疑窦。也许那些档案可以复制到我们的计算机里,那样我们就不必冒打草惊蛇的危险到那里去了。」

  若杰咕哝一声。「对了,法医发还狄小姐的尸体了。我已经联络了她的妹妹。」

  「谢了。我们需要人把葬礼录像下来。」

  「你认为他会去?」

  「我打赌他一定会去。」山姆说。

  科林一直睡不着,但他不觉得累。挫折感折磨着他。她到哪里去了?

  她原本是会告诉他的,他心想。有时候,大部分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喜欢她,但她有时会对他很和气。如果她有心和气,她就会告诉他。

  他不知道该怎么看她。她不像狄玛茜那样打扮得像妓女,但男人还是盯着她看,即使她穿的是长裤。她待人和气时,他喜欢她;但当她用尖刻的话伤人时,他想要揍她,不停地揍她,揍到她的脸变成一团肉饼,使她再也不能对他做那些事……但那是她,还是妈妈?他蹙起眉头,努力回想。有时候许多事都变得模糊不清。那些药一定还在影响他。

  男人也爱看露娜。她对他总是和蔼可亲,但她的妆化得太浓,妈妈认为她的裙子总是太短。妈妈说短裙使男人心生邪念,没有良家妇女会穿短裙。

  也许露娜的和蔼可亲是装出来的,也许她骨子里坏透了。也许就是她说那些刻薄话来取笑他,使妈妈伤害他。

  他闭上眼睛,想到妈妈是如何伤害他使他感到一阵兴奋。他伸手抚摸自己的身体,他不应该那样做,但那种感觉真好,所以他有时还是做了。

  不,那样是不好的。妈妈伤害他就是在让他知道做那种事有多么不好。他不应该乐在其中的。

  但今晚不算完全白费。他有了一条新唇膏。他拿掉盖子,转出唇膏。它不像玛茜的唇膏是鲜红色,而是比较粉红的,他一点也不喜欢。他把唇膏涂在嘴唇上,皱眉瞪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厌恶地把那个颜色擦掉。

  也许另外两个之中的一个会有比较适合他的唇膏。

  汉默科技的总经理庄耀仁是一个笑声洪亮、眼光远大的人。他不善于琐碎细节,但话说回来,他不需要。

  今天上午他接到沃伦市警局一位唐姓警探打来的电话。唐警探很有说服力。不,他们有搜查汉默科技人事资料的搜查令,但他们宁愿尽可能不要张扬。他要求的是协助警方逮捕一个杀人凶手,以免他有机会再度杀人,他们的直觉是那个凶手在汉默科技工作。

  何以见得?庄先生问,然后得知有人打游蒂洁行动电话的事。除非有管道取得她的个人资料,否则不可能知道她的号码。他们相当肯定狄玛茜认识凶手,打蒂洁行动电话的就是同一个人;由此研判,她们两个都认识他,事实上,她们四个朋友都认识他,所以他极可能是她们在汉默科技的同事。

  庄先生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希望让新闻媒体知道这件事,他毕竟是个总经理。他在深思熟虑后的第二个反应是,他会竭尽所能地阻止这个疯子杀害他更多的员工。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问。

  「迫不得已时,我们会去汉默科技查阅那些档案,但我们宁可不要打草惊蛇。你能不能取得那些档案附加在电子邮件上寄给我?」

  「那些档案在非联机的独立系统上。我会把它们复制到光盘片上,然后用我的计算机寄给你。

  你的电子邮件地址是什么?」

  「游蒂洁在人力资源部工作,」他在写下唐警探的电子邮件地址时补充。「我会把这个工作交给她。这样我们就不必担心风声走漏。」

  「好主意。」山姆说。出奇容易地完成这件事后,他把注意力转向鉴识组在晓蔷的浴室地板上采到的不完整鞋印。那个混蛋在踩碎她的化妆品时留下清晰的鞋印,他只希望它足以让鉴识组辨认出鞋子的款式。抓到那个家伙时,如果能证明他拥有该种款式的鞋子,而且大小尺寸相同,那会很有帮助。如果鞋底的清纹里还残留有一点化妆品的碎屑,那就更好了。

  他几乎整个上午都在打电话。谁说警探的工作不危险、不刺激?

  昨晚有点太过危险刺激,他阴郁地心想。他不喜欢揣测「万一」,但在这种情况下又忍不住要去想。万一他被传呼走了呢?万一晓蔷没有晚归,他没有担心,两人没有起口角呢?他们可能会在亲吻道晚安后分手,晓蔷独自回到她家。考虑到她家毁损的情况,他不敢去想万一她在家的后果。狄玛茜比晓蔷高大粗壮,连她都无法击退攻击者,晓蔷就更不可能了。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脑后,凝视着天花板沉思。他总觉得这件案子里有某一点是他没有注意到的,但又无法确切地指出是哪一点。虽然现在还不能,但他迟早会想出来的,因为在找到答案前他是无法停止担心的。妹妹萝乐说他集啮龟和猎犬于一体,咬住了就不松口。当然啦,萝乐那样说不是在赞美他。

  想到萝乐使他想到其余的家人和他必须报告的消息。他在记事本写下:把晓蔷的事告诉妈妈。他们会很惊讶的,因为上次联络时,他连固定的交往对象都没有。他咧嘴而笑;见鬼的!他现在还是没有。他省略了交往和订婚,直接跳到结婚,这也许是使晓蔷成为他老婆的最好方法。

  但家人的事得过些时候再说,此时此刻他有两件当务之急:抓到凶手和保护晓蔷。这两件工作使他分身乏术。

  下午一点多,晓蔷在山姆的床上醒来,虽然她的电池没有充饱电,但已足够她应付下一个危机了。在穿上牛仔裤和运动衫后,她到隔壁察看善后的进度。顾太太在她家巡视各个房间,确定每个地方都打扫到了。清洁公司的两个妇人似乎对她的监工处之泰然。

  她们真的很有效率,晓蔷心想。卧室和浴室已经清理干净了;破床垫被搬走,衣服碎片被装进后阳台边的大垃圾袋里。她在睡觉前打电话询问她的保险经纪人,发现她的屋子保险会负担部分的家庭用具替换费用。但她的衣服不在受保的范围内。

  「妳的保险经纪人不到一小时前来过。」顾太太告诉她。「他四处察看拍照,接着要去警察局拿报告的副本。他说他认为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

  谢天谢地:她最近花了不少钱,银行帐户里的存款严重缩水。

  电话响了。它是没有遭殃的非女性物品之一。晓蔷拿起话机,想起她一直没有机会把来电显示器接上。想到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就接使她的心往下一沉。

  但也有可能是山姆,所以她按下通话键,把话机凑到耳边。「喂?」

  「晓蔷?白晓蔷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听来有点耳熟。

  她松了口气。「我就是。」

  「我是雪茹……罗云茹,玛茜的妹妹。」

  晓蔷感到一阵心痛。难怪那个声音听来有点耳熟,它使她想到玛茜的声音,只不过没有老烟枪的沙哑。晓蔷抓紧话机。「玛茜经常谈到妳。」她说,眨眼忍住泪水。

  「我正要对妳说相同的话。」雪茹说,悲伤地笑了笑。「她经常打电话告诉我,妳说的一些使她捧腹大笑的话。她也经常谈到露娜。天啊!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对不对?」

  「对。」晓蔷低语。

  在一阵便咽的沉默后,雪茹恢复自制。「总之,法医把她的尸体发还给我了,我正在处理葬礼的事。我们的父母葬在泰勒镇,我认为她会想安息在他们的附近,妳认为呢?」

  「那当然。」

  「我安排了星期六上午十一点在坟墓边举行葬礼。」雪茹告诉她殡仪馆的名字和如何前往墓园。泰勒镇在底特律南方。就在机场东边。晓蔷对那一带不熟,但她善于遵照指示和停车问路。

  她想说些话来减轻雪茹的伤痛,但她连自己的伤痛都减轻不了,又要如何安慰别人呢?然后她突然想到她、露娜和蒂洁该怎么做了。玛茜一定会喜欢的。

  「我们要为她守灵。」她脱口而出。「妳想来吗?」

  「守灵?」雪茹听来吃了一惊。「爱尔兰守灵那种事吗?」

  「差不多,虽然我们不是爱尔兰人。我们要一起喝啤酒纪念她,讲她的各种故事。」

  由于她还没有跟露娜和蒂洁谈,所以无法确定守灵何时开始,但一定是在星期五晚上。「明天晚上我再告诉妳时间和地点,除非妳认为殡仪馆会让我们整夜在那里陪她?」

  「我想不会。」雪茹说,那种语气像极了玛茜,听得晓蔷再度硬咽。

  记下雪茹的电话号码后,晓蔷去山姆家拿来新买的来电显示器和行动电话。她接好来电显示器,到山姆家拨她的电话号码,看看显示器可不可以用。

  可以。当她按下显示键时,山姆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出现在小窗口里。乖乖,科技真是了不起。

  她有一大堆电话要打,第一通是打给莎丽的。「我需要妳照顾『布布』到爸妈度假回来。」

  「为什么?」莎丽找碴似地问,显然还在记恨。

  「因为我家昨晚遭到蓄意破坏,我担心『布布』会受伤。」

  「什么?」莎丽尖叫。「有人闯进妳家?妳在哪里?出了什么事?」

  「我和山姆在一起。」晓蔷说,没有进一步说明。「屋里等于是被捣毁了。」

  「谢天谢地妳不在家。」莎丽停顿一下,晓蔷猜得出姊姊在想什么。「等一下,屋子已经被捣毁,但『布布』没有受伤,对不对?」

  「对,但我担心牠可能会。」

  「妳认为他们还会再去捣毁妳家?」莎丽又在尖叫了。「为了那张清单,对不对?有一堆疯子盯上妳了。」

  「只有一个,我猜。」晓蔷说,声音有点硬咽。

  「我的天啊:妳认为闯进妳家的是杀害玛茜的那个人,对不对?晓蔷,天啊!我们要怎么办?妳必须离开那里。过来跟我住,或去住旅馆。」

  「谢谢妳的好意,但山姆抢先妳一步,我跟他在一起觉得很安全。他有枪,大枪。」

  「我知道,我看到了。」莎丽沉默片刻。「我怕。」

  「我也怕。」晓蔷承认。「但山姆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他有几条线索。唤,对了,我们要结婚了。」

  莎丽又开始尖叫。晓蔷把话机从耳朵边移开。等尖叫声停止时,她才把话机移回耳朵边说:「日期暂定在爸妈回来的第二天。」

  「但那只有三个星期!我们会来不及把一切准备好。教堂怎么办?喜宴怎么办?妳的结婚礼服怎么办?」

  「不要教堂、不要喜宴。」晓蔷坚定地说。「我会找到结婚礼服的。我不一定非要量身订做的不可,架子上现成的就可以。反正我得去买衣服,因为我大部分的衣服都被那个疯子剪破了。」

  更多的尖叫。晓蔷等莎丽的愤慨平息。「嘿,让我告诉妳我的行动电话号码。」她说。「妳是第一个知道的。」

  「是吗?」莎丽听来被那些尖叫累坏了。「山姆呢?」

  「连他都还不知道。」

  「哇,真令我受宠若惊。妳忘了告诉他,对不对?」

  「对。」

  「好吧,让我找枝笔。」一阵态萃声。「找不到。」更多的窸窣声。「好了,说吧。」

  「妳找到笔了?」

  「没有,但我有一罐乳酪酱。我会用它把妳的号码写在流理台上,等一下再找纸笔抄下来。」

  晓蔷报出号码,听着莎丽用乳酪酱在流理上写字的声音。

  「妳在家,还是在公司?」

  「在家。」

  「我现在就去接『布布』。」

  「谢谢。」

  接下来她又打了两通电话到公司找露娜和蒂洁。她们也对她过分关怀了一番,她可以从她们的声音中听出她们知道她们也可能遇到同样的事。不出晓蔷所料,她们很喜欢为玛茜守灵的主意。露娜立刻主动提供她的公寓作为场所,然后她们敲定了时间。晓蔷把她的行动电话号码告诉她们。

  「我有件事要告诉妳们两个,」蒂洁低声说。「但不是现在。」

  「下班后过来。」晓蔷说。「露娜,妳能来吗?」

  「没问题。世摩又打电话来了,但我没有心情跟他出去,因为玛茜——」她住口,听得出她在咽下喉中的梗塞。

  「反正妳不应该跟他出去的。」晓蔷说。「记不记得山姆的交代?只有家人。那表示不能约会。」

  「但世摩不——」露娜再度住口。「真可怕。我无法确定,对不对?我不能冒险。」

  「对,妳不能。」蒂洁说。「我们都不能。」

  晓蔷刚刚跟她们通完话,电话就响了。艾洛的名字和号码出现在小窗口里,她接起电话说:「嗨,莎丽。」

  「妳终于装来电显示器了。」莎丽说。「听着,我认为我们应该打电话给爸妈。」

  「如果妳想通知她们我要结婚了,可以,但我宁愿由我来告诉他们。但休想为了那个疯子而叫他们提早回家。」

  「那个疯子是杀人凶手,他盯上妳了!妳认为他们不会想在这里吗?」

  「他们能怎么办?我并不打算让他得逞。我家就要装保全系统了,而且我现在住在山姆家。告诉爸妈只是害他们担心而已,妳知道妈妈有多么期待这次假期。」

  「他们应该在这里的。」莎丽坚持。

  「不,他们不应该。让他们享受这次假期吧。妳以为我会让一个疯子挡在我和我的婚礼之间吗?这次我无论如何也要完成婚礼,即使那代表我必须把他五花大绑地拖到圣坛前,或诸如此类的。」她补充,想起她不会举行教堂婚礼。

  「妳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我才不会上当。我要打电话给爸妈。」

  「我不要,这是我的状况,我说了算。」

  「那我要告诉大卫。」

  「妳可以告诉大卫,但不准你们任何人告诉爸妈。答应我,莎丽。妳家和大卫家的每个人,无论是敌是友,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爸妈。无论是用电话、快递、电报、电子邮件或任何通讯方式,包括用飞机在空中放烟写字在内。我都说到了吗?」

  「恐怕是。」莎丽说。

  「很好。让他们享受这次假期吧,我保证我会小心的。」

  那天下午,山姆很早就接到庄耀仁的电话。

  「我会害自己吃上侵犯隐私的官司。」庄耀仁说。「但申请法院命令旷日费时,又有可能会打草惊蛇,所以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有助于早日破案,吃上一百件官司也值得。」

  山姆喜欢这个家伙。

  「查查你的电子邮件。」庄耀仁继续说。「附加档案多得吓死人,下载可能需要不少时间。」

  「你们的动作真快。」

  「游女士有强烈的动机。」庄耀仁说,然后挂断电话。

  山姆用他的计算机接收电子邮件。看到附加档案有多大时,他皱起眉头。「但愿我的内存够大。」他嘀咕着开启附加档案。

  三十分钟后,下载还在进行中。他喝了一些咖啡,做了一些文书工作,打电话告诉彭若杰,他拿到人事资料了,喝了更多的咖啡。彭若杰要过来拿副本,山姆希望下载会在他到达前完成。

  终于下载完了。山姆把打印机装满纸,然后开始打印。纸用完时,他又把它装满。该死!即使他和若杰没有其它的案件要办,可以全神贯注在这上面,查阅这么多档案也要花上一辈子的时间。看来他这几天都要熬夜看资料了。

  打印机的碳粉用完了。山姆咒骂着暂停打印,找到新的墨粉盒,正在与它搏斗时,一个办事员可怜他而替他装好墨粉盒。打印机又开始打印。

  若杰抵达,他们坐在一起看打印机工作。

  「我光是看了就觉得累。」若杰瞪着那一大叠报表纸说。

  「我们一人一半。我们清查员工姓名,看计算机会吐露出什么样的情报。」

  「幸好我们只需要查男性。」

  「对,但计算机业大部分都是男性。」

  若杰长叹一声。「我原本想看今晚的球赛。」他停顿一下。「我拿到狄玛茜的验尸报告了,没有精液。」

  山姆并不觉得意外。许多性侵害案件都找不到精液,不是因为加害人使用保险套,就是因为他根本没有射精。必要时,如果能有DNA来验明正身就太好了。

  「不过,他找到一根不属于狄玛茜的头发。他的眼尖令我佩服,因为狄玛茜是金发,这家伙也是金发。」

  山姆脸上绽开狼一般的笑容。一根头发。只有一根头发,但它可以提供他们所需要的DNA。这件案子慢慢地有了端倪。一个不完整的鞋印、一根头发。线索虽然不多,但他们的调查有了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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