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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薄暮时分,西边的晴空仿佛开了一场调色大会,斜挂在西天的夕阳,由暖暖的橙黄,一点一点加深至艳丽的橘红,最后化作一团火红,而原本湛蓝的晴空,也渐渐淡成柔柔的灰蓝,慢慢晕染成珍珠灰、深灰、灰黑,终于天色全黑了。

  但是宝亲王府内却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处处可见笑颜逐开的仆从来来往往准备着喜事,只有后围内百尺楼顶的翠华阁内,悄无人声,十六名女侍静静地在门外排成两列,谁也不敢发出声响,因为等待着拜堂大礼的新娘子,也就是宝亲王府的小郡主,正在翠华阁内歇息,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要拜堂了。

  “郡主,请休息一下。”一名伴嫁丫环恭顺地向新娘子禀告。“吉时一到,就要到正厅拜堂了。”

  “是啊,今天是郡主的大喜之日,外面来了好多嘉宾哩!”另一名丫环也随声附和。“王府许久没有摆过这么大的排场了那!”

  新娘子吩咐着说:“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

  “婢子们奉命服侍郡主,不敢私自离开。”

  “叫你们出去就出去!”新娘子提高了声音,不耐烦地说。“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郡主,婢子们实在不敢违抗王爷的命令。”两名丫环怎么都不肯出房门一步。“请郡主见谅!”

  “哼!”新娘子急中生智,装出忸怩的样子,指着象牙榻后方的红漆马桶说。“我、我想要方便一下,你们在这里不方便嘛!”

  两名丫环相互对看了一眼,会心的一笑。“是。那么婢子们就到房门口等着好了,郡主方便完了,再传唤我们进来伺候。”说完,两人一前一后退出了房间,并且顺手扣上了房门。

  现在翠华阁内只剩下新娘子一个人了。

  突然间,红影一动,新娘子纤手一扬,自己揭去了头上的红绸帕,露出一张娇婉清丽的脸庞,莹白的雪腮凝新荔,玲珑的俏鼻腻鹅脂,的确是个令人惊艳的美娇娘,可是她却不像一般的待嫁女儿般含羞带喜,反而轩眉扬脸,睁着晶光流灿的妙目,四下打量着房间里的格局,特别是四面墙上的窗户。

  其实新娘子的举止一点也不怪异,因为这位身披嫁衣的明艳少女,根本就不是今天要成亲的宝亲王府小郡主玉璇,而是玉璇的闺中密友赵梦芙,她们两人早在花轿中偷偷交换了衣裳。“现在玉璇大概已经逃得很远了吧!”梦芙想到待会儿王府里的人发觉新娘子不见了,一定会慌得手忙脚乱,那时候才叫有趣呢!

  不过她没有时间多想了,自己这个假冒的新娘子可得快点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要不然弄得不好,可就得真的拜堂进洞房了,那才亏大了呢!梦芙四下看了看,从怀中掏出一封玉璇写给祖父宝亲王的信简,放在紫檀玉石的圆桌上,宝亲王看了信就会明白玉璇逃婚的原因了。

  “嗯,现在换我逃了。”

  翠华阁在三楼,四面都有窗,其中只有南窗是朝着和王府后园毗邻的一座小树林,是最佳的逃亡路线,更棒的是有一株大槐树,就长在窗子边,只要轻轻一跳,就可以抱住树干,再顺势往下一溜,她就可以逃进树林中,在夜色中谁也不会发现她。

  梦芙愈想愈得意,脸上不由得泛起得意而狡黠的笑靥,可是她的笑容只维持了片刻,就如同寒冰遇火般融化得一干二净,当她伸手去推窗时,南窗居然是用卡榫锁死的了。“该死!我怎么没想到先来检查窗户?”赵梦芙懊悔不迭,急得在房中团团转,苦思脱身良策。

  “怎么办?怎么办?”唯一的房门外守着十六名侍女,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去,只有试试其他几面窗了。

  北窗不行,下面正好是百尺楼的正面通道,侍女、守卫一大堆;西窗也不行,底下是水池,跳了下去,一定会惊动人;看来只有东窗了,梦芙推开束窗,不由心上一喜。“哈!这里也有一株大树,正好可以爬下去。”

  时间也不容梦芙多考虑了,她一股脑儿打开三面能开的窗户,用意在混淆他人的视听,不会一下子就被人发觉她是由东窗逃走,然后手脚并用地爬到大树上,她身上那一袭华丽的嫁衣,牵牵绊绊,让梦芙的行动十分不便,但她的衣裳已经换给玉璇了,临时没别的衣服可以换,只有穿着这套长礼服爬树了。

  梦芙的动作很慢,因为她的衣袖、裙摆、衣裙缀着的珍珠、玉佩,甚至发髻和簪环,不时会被树枝勾住,让梦芙好几次不小心差点要掉了下去,最后她只好先在一处树桠分叉处停下来,将那些累赘的饰物全部剥下来。

  这时她却看见树下匆匆闪过几道红色的火光,夜色中隐约可见是的四、五个仆人提着灯快步奔跑过去的影子,接着是一阵喧闹声。“快去禀告王爷,郡主不见了。”

  “新娘子失踪!”

  “快派人四下去找,快将郡主找回来!”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梦芙有些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反正她又不是真郡主,他们找的人是玉璇,可不是她赵梦芙,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梦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玉璇的嫁衣,如果被王府的人发现,倒也难以解释,所以想了想,她决定先待在树上静观其变。

  整个王府为了寻找逃婚的郡主,把所有的灯和火把都点上了,几乎是五步一灯、十步一火把,将偌大的王府照耀得如同月宫般明亮璀璨,而全体出动搜寻郡主下落的守卫、仆从、女侍到处奔走,更像是夜空中穿梭的萤火虫,梦芙一个人悠闲地躲在树上看热闹,觉得快意极了。

  隔了不知道多久的时间,王府里的人似乎将搜索范围移到百尺楼以外的花园、亭阁和其他厅厢去了,梦芙也开始觉得又饿又累,她小心谨慎地往下爬,一寸一寸的缓缓移动,终于踩到了实地,一颗心到这时候反而噗通噗通的狂跳起来,她暗暗地骂了自己一声:没用!有什么好怕的嘛!

  梧桐新月,夜色寂寂,林间只有一道曲曲折折的花径,依稀可见树影幢幢,梦芙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王府何处,只知道西边亮着灯光的地方是她刚才逃出来的百尺楼,她决定朝最暗的地方走,以免碰上王府的守卫或仆从,于是借着云间掩映的星月微光,摸索着前进。

  “天啊!这座宝亲王府怎么这么大?”梦芙走了半天,腿又酸又累,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可是她却还是陷在园林中,四周仍是王府的重重飞檐画楼,完全看不到出口,她颓然地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来休息。“怎么样才逃得出去?”

  就在梦芙彷徨无计的当儿,她却听到几声断断续续的骏马蹄声,她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查看,意外地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四方型的大广场,停满了各式各样华丽的轿子和马车,几名马僮正在给马儿喂水、喂饲料,也有人在擦拭马车和轿子,看来这里似乎是一时供宾客们停放马车和轿子的地方了。

  梦芙大喜过望,立刻想到了潜逃出王府的好主意。她可以找一辆马车,偷偷躲进去,搭着顺风车轻而易举地溜出王府,梦芙知道来王府参加婚礼的贵宾们,一定都是非富即贵的豪族世家,这些人出门总是带着数不清的行头,通常除了主人乘坐的马车外,还会有好几辆副车用来载行李、礼物和仆人,她躲进其中一辆副车中,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左挑右选了一番,梦芙看中一队由三辆双马车组成的车队,每辆马车皆以纯银镶边,看上去宽大而舒适,拉车的马儿全部都是纯黑,毛色黑亮干净,马鞍也是闪亮的纯银制品。这位主人一定非常懂马,这令骑术精湛的梦芙本能的有了好感,所以她决定搭这个爱马的陌生人的便车。

  趁着几名马僮聚在一起聊天的空档,梦芙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上马车队的最后一节马车,车厢内就和她原先的想像一样,又宽大又舒适,座位上铺着柔软的丝垫,车厢壁内甚至还挂两盏灯,嵌在车厢里的格子,还放着不少瓶瓶罐罐,都是些不知名、但十分香甜可口的饮料和点心,梦芙的肚子早就饿了,这下子当然不必客气,自己动手大吃大喝了起来。

  吃着、喝着……她不知不觉沉沉睡去,连马车什么时候开始“得、得、得”的跑了起来,都完全没有感觉。

  “打搅您了,爵爷。”

  蓝洛奇公爵从他专心阅读的一本书中抬起头,皱着眉看着他的贴身侍仆札克站在车厢门口,不安地扭绞着双手,脸上充满惊慌的表情,而他身后则依序站着三名马车夫。

  “什么事?札克。为什么马车停下来了?”

  “爵爷,我们的马车里好像多了一位客人。”札克似乎不知如何措词才好。“她……那个……”

  “客人?你是说有人偷偷搭上我的马车?”蓝洛奇公爵笑了。“又是什么想偷东西的小毛贼吧?你应付这种事应该很有经验才对,照老规矩先打他二十棍,再赶他下车。”

  “不、不成的,她不是什么小毛贼。”札克急了。“爵爷,您不能打她。”

  “不是毛贼?”蓝洛奇挑起一边眉毛,懒洋洋地笑了。“札克,我可不记得自己邀请过什么客人同行,无论这位客人是谁,现在他都得下车了,而且他一定得为这趟旅程付出一点代价才成。”

  “唉!爵爷,你还是亲自去看看……这位、呃、客人……好了。”

  “哦?你认为我必须亲自去看看?”蓝洛奇的兴趣被勾起了。“好吧,我就去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令一向冷静沉稳的你,慌乱成这样子。”

  札克带头领路,引导蓝洛奇来到第三辆马车前,伸手掀开马车的帐幔。“爵爷,这就是我们的客人了。”

  “是个女孩子!”蓝洛奇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看着躺在丝绒垫上,香梦沉酣的赵梦芙,而她那份娇楚怜人、纯真无邪的睡容,洛奇第一眼几乎错觉到她仿佛不是人间女子,而是纤尘不染的精灵或仙子。

  车厢内的梦芙睡得很熟,那一头柔亮如丝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半张俏脸,但尽管如此,在马车内的微弱灯光下,仍然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容颜,紧闭的双眼像两弯新月,长得微卷的睫毛深垂如羽扇,酡红的双颊和淡红色的樱唇,是那么的纤柔娇楚,而在秀雅绝伦中,更流露着清绝于俗的明艳妩媚。

  总之这个自己偷偷溜上马车、不知姓名的陌生少女,实在美得令人震惊。

  “她喝醉了。”札克观察了半天,冒出一句话。

  “你就只看出她喝醉了吗?”蓝洛奇直觉的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这名少女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溜上他的马车,如果他有理智的话,就该立刻叫醒这名少女,赶她下车,再不要多看她一眼。

  “她喝光了爵爷您心爱的兰陵酒,难怪醉成这样子。”札克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只空了的酒瓶。“我看至少要醉上一天一夜才会醒。”

  蓝洛奇又好笑又好气地瞪着他的忠仆札克。“还有呢?札克,你究竟想说什么?用不着卖关子了。”

  “这位小姐一定是好人家的千金,她身上的衣料是纯正的丝绸,软滑光亮,真正的上等货。”札克正经地说。“还有,这里离最近的驿站还有几十里路,您不能将她一个人丢在这个荒郊野外。”

  “哼哼,我几时说过要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了?”蓝洛奇不悦地说。“我是那种人吗?就算这个俏妞是小偷,我也不会这样对付一名弱女子。”

  札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那我们怎么办呢?爵爷。”

  “在这附近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客栈旅馆,反正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蓝洛奇下令。“等她醒了以后,再问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爵爷,那样子一来会耽误我们的行程,恐怕赶不上船期呢!”

  不用说蓝洛奇也明白,自己真的是惹上麻烦了,因为在礼教严谨的大明国,绝对不可能会有一名年轻良家少女不带侍伴擅自出门,更何况是晚上偷偷留进陌生人的马车里,还喝得酩酊大醉。“札克,是你自己说我们不能丢下她不管的,我只是听你的建议而已。”

  “我可没有力量左右您唷,爵爷。”札克眨着眼,无辜地说。“毕竟您才是发号施令的主人,我不过是您忠心耿耿的仆人罢了。”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主人,要是你不说,我都要以为你才是主人了呢!”洛奇不高兴地说。“不然怎么我做什么事,你都有意见?”

  “那一定是爵爷太多心,札克对您的忠心是不变的。”

  “我也知道你的忠心。不过我这一趟从鄂图曼帝国出发到大明国来当贸易使,沿途你给我的忠告,也不比你的忠心少了。”蓝洛奇嘲讽地说。“现在我只希望你少说两句,让我的耳根清静一下。”

  札克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蓝洛奇其实是鄂图曼土耳其帝国的公爵,土耳其帝国控制着东西两方的海上和陆上贸易,将东方的丝绸、香料运往西方各国,再将西方的宝石翡翠运往东方,而这笔贸易收入是帝国最主要的收入,而为了达成贸易目的,土耳其帝国每年都会出贸易使节到大明,今年蓝洛奇就是来和宝亲王交涉,希望增加贸易物品。

  刚巧遇上宝亲王府办喜事,洛奇自然也以贵宾身份应邀参加婚礼,可是婚礼却莫名其妙的取消了,而洛奇的公事已经办完,正打算由金陵南下广州,和土耳其的贸易船队会合,一起返国。

  但是梦芙的出现,令洛奇陷入难题,该如何处理这名少女呢?

  “爵爷说的对,这位小姐现在的情况不宜赶路,得找个地方休息,等小姐醒来。”札克仿佛可以看穿洛奇的心思,主动提出建议。“前面有一家叫千鹤楼的客栈,我们可以过去住一宿。”

  “你这么快就打听好了?连客栈名字都知道。”

  “这是身为爵爷贴身侍仆的本分,您不是一向喜欢做事机灵的人吗?”

  “这回你可未免太机灵了点。”蓝洛奇狠狠地瞪了札克一眼,心里想无论如何他是赶不上和船队会合的时间了,暗暗叹了口气。“好吧!反正不收留这名少女也不成了,走吧!”

  “爵爷,或许我们不该多管闲事,我看这个陌生少女绝对不单纯,我们收留她或许是个大错误,会给自己惹上大麻烦。”札克忽然担心地说。“不如我们留下钱,让客栈老板照顾她,等她醒来再送她回家好了。”

  “札克,你怎么啦?”洛奇又好气又好笑。“最早说不能丢下她不理的人是你,现在又不想惹麻烦了?”

  “爵爷,我是不想让您惹麻烦呀!”

  “怎么?你从哪里看出这名少女会替我惹麻烦?”

  “女人都是麻烦。”札克很肯定地说。“中国有位圣人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意思就是说和女人牵扯在一起的麻烦,是世界上最糟糕的麻烦事。”

  “哈哈哈!札克,想不到你连孔夫子的话也记下来,不错嘛!”蓝洛奇大笑。

  “不过我蓝洛奇一向是不怕麻烦,愈麻烦的事我愈感兴趣。”

  “可是您如果管了这名少女,说不定赶不上回国的船队了。”札克着急地说。

  “贸易船上有大批的货物,就算您是公爵,船也不能等人。”

  “怕什么?回国的路途和方法很多,不一定非搭贸易船不可,大不了从丝路回去。”

  “爵爷——”

  “不要多说了,我的心意已决。”蓝洛奇转身回到他自己的马车上,边下令马车队掉转方向。“往千鹤楼出发!”

  札克对着洛奇的背影皱起双眉,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大声地喊:“爵爷,女人是祸水,愈漂亮的女人为男人闯的祸愈大,你可别说老札克没先提醒你,等到祸事临头后悔也来不及了。”

  蓝洛奇充耳不闻,自顾自的上了马车,而整个马车队也很快整装,重新出发,往千鹤楼方向快速行驶。

  “喂!起床了!小姐。”

  一片朦胧的梦境,赵梦芙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似乎有人在叫她,但是那声音太遥远了,遥远得难以辨认,她翻了个身,嘟嘟囔囔地说:“再让我睡一会儿嘛!”

  札克有些好笑,继续叫了几声:“小姐、小姐,请床了。”

  “你看她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啊?”蓝洛奇拉长了脸,不耐烦地说。“我没见过这么能睡的小姑娘。”

  “爵爷,这都要怪您那几瓶兰陵酒,那可是放了三十多年的陈年好酒,就算是生龙活虎的大男人喝了,也得醉上一整天,何况她还是个娇滴滴、怯生生的小姑娘呢!”

  “那几瓶好酒全让她给糟蹋了。”洛奇有些心疼。“枉费我好不容易从准噶儿汗的王宫中拿出来,我自己一口都还没舍得喝呢!”

  “是喽!这些兰陵酒的威力可不容小觑,这位小姐还有得醉哩!”

  “什么?她还要醉下去?”洛奇的脸色愈发难看。“自到了客栈,她已经睡了一天了耶!为了她,我的行程都耽误了。”

  “爵爷,你现在反悔想丢下这位小姐,还来得及呀!”札克眨眨眼。“我们可以付客栈老板一笔钱,让他等小姐醒了以后,派人送她回家。”

  洛奇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在这种荒郊野外的小客栈。”

  “爵爷?”札克笑得很古怪。“您似乎很关心这位小姐哦?”

  蓝洛奇有些狼狈地避开札克的目光,粗声说:“胡说!我只想弄清楚她偷偷潜入我的马车队,究竟有什么目的?或许她是间谍、密探等等也说不定,无论如何得查清她的身份才行。”

  “喔,是吗?”

  “札克!你什么时候有资格怀疑我的话了?”洛奇恼怒地说。“你只要照着我的话做,别的事不必多管!”

  “是,爵爷。”

  “你到街市上去看看,有什么适合这位小姐穿的衣衫,买几套回来。”洛奇吩咐。“看起来,她除了身上这件红色的华丽礼服之外,一件换洗衣裳、甚至一条手绢都没带。”

  “我不会买女孩穿的衣裳啦!”札克嘟着嘴说。“我是公爵府的仆役长,可不是侍候小姐夫人们的下等女仆那。”

  “札克,你是存心找麻烦是不是?”洛奇脸色一沉。“快照我的吩咐去做!还有,衣裳买好一点的,不必省钱。”

  札克不情愿地走了出去,边埋怨地说:“你就是不肯听我的老人言,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女人只会带给你无穷无尽的麻烦,为了一个陌生少女,连回国的日程都耽误了,你要不是中邪了,就是疯了……”

  洛奇对札克的埋怨置之不理,一等札克出了房门,立刻用力将门关上,也将他那一大堆说不完的唠叼一并关在门外。

  “唔。”床上的梦芙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你……醒了吗?”洛奇靠近俯视梦芙。“你需要什么吗?”

  沉睡中的梦芙,身上依然泛着浓烈的酒气,但是那份醉态可掬的模样却更增添她的俏丽娇美,洛奇不得不承认,这个陌生少女实在是他生平仅见的绝色美女,但是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偷偷溜上他的马车呢?他对她充满了好奇。

  “水……我……想喝水……”梦芙伸出柔润的舌尖,轻轻舔了舔玫瑰红的樱唇。“给我水……”

  茶水是札克早就准备好的。洛奇倒了一杯不凉不热、香气扑鼻的解酒茶,扶起梦芙送到她唇边,略带好笑地自言自语:“这几瓶兰陵酒,就是酒量最好的人,也只能喝下一瓶,你却一口气喝光三瓶,难怪醉成这副模样,待会儿恐怕还有得你头疼的呢!”

  梦芙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大口喝茶,只觉得喝下的不是清茶,而是天上的玉露琼浆。“我好渴……再给我一杯……”

  “好、好,马上来。”

  洛奇又喂了梦芙两杯水,她的口才不渴了,可是头却剧烈地疼了起来,梦芙忍不住呻吟出声,但是体贴细心的洛奇绞了一块凉手巾,适时地敷在她光洁的额上,让她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

  “我……”梦芙睁开眼睛,但是看不清眼前的形象,她只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黑色瞳眸,以充满关切柔情的眼神默默注视着她,还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细心地照料她,让她仿佛置身在最安全而温馨的守护之下。“天……天白、哥,是……你吗?”

  “你说什么?”洛奇没听仔细,隐约觉得她似乎是在叫一个人的名字,但梦芙已经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他只好为她盖上羊毛被,轻声说:“好好睡吧!神秘的小睡美人。”

  这时门上响起了“叩、叩、叩”的敲门声,接着札克小声地叫唤:“爵爷,小姐的衣裳已经买回来了。”

  “进来吧!”洛奇开门让札克进来,顺手将札克递过来的一只蓝布衣包放在桌上。“她还是没醒。”

  眼尖的札克,一眼就看见桌上有只残存着茶汁的空杯,内心震惊无比,想不到一向心高气傲、视女子为无物的蓝洛奇爵士,居然像个侍仆般照料一名陌生少女,亲手服侍她喝水,还为她绞手巾,莫非明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札克,你愣在那儿做什么?”洛奇出声打断了沉思中的札克。“我正在问你外面有没有什么事?”

  “喔!”札克大梦初醒般地说。“对了,我正要请爵爷去用餐呢!”

  洛奇转头看着梦芙,不回答札克的话。

  “爵爷,您放心吧!”札克知道洛奇不放心梦芙。“您去用餐时,我会寸步不移守着小姐。”

  “那也好。她一醒过来,你马上通知我。”

  “啊!有鬼啊!不要吃我,我……我的肉不好吃……”

  梦芙一睁开眼睛,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漆黑如墨的一张人脸,他还咧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冲着她直笑,吓得梦芙几乎要昏厥过去。

  “小姐、小姐,”札克慌乱地摇着手说。“我不是鬼,我是人啦!和你一样的人,我不会吃了你的。”

  梦芙怯生生地从羊毛被下探出头来,晶光流灿的大眼睛不住打量着全身漆黑,宛如涂了一层墨汁的札克。“你是人?不是鬼?”

  “对呀!我是人,不是鬼。”身为黑人的札克已经习惯了,他和蓝洛奇爵士来到中国之后,老是有人盯着他好奇地看个不停,也有小孩子被他吓哭过。“只不过我是外国人,从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来的。”

  “不对,人哪会全身黑漆漆的?而且你刚才明明张大嘴巴、露出一口利牙,想吃了我。”

  “你看清楚,我的影子就在地上,鬼会有影子吗?”札克把手伸到梦芙面前。“我的手也是暖的,不是冰冷的,还有我的牙齿,可是平整的,可没有你说的那种利齿撩牙。”

  梦芙还是不敢去摸札克黑黝黝的皮肤,不过她看清楚了,尽管肤色不同,但札克的确是个活生生的平凡人,而且面目还相当和善,他的眼神中更流露出一股温厚的善意,让梦芙安心不少。“原来你真的是人,不是鬼。”

  “对啦!我叫札克,是如假包换的活人。”

  “那……”梦芙妙目流转,忽然撇了撇小嘴说:“你干么跑进我的房间吓人呢?差点把我的魂都吓掉了。”

  “唉,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札克好笑起来。“是你偷溜进我们的马车队,喝光了我家主人珍藏的美酒,要不是我们救你到这间客栈来,只怕你早就醉死了。”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我逃出王府,好像是搭上一辆银饰马车……”

  札克一惊。“逃出王府?难道你是从宝亲王府里逃出来的?”

  “不、不是啦!什么宝亲王府?我听都没听过呢!”梦芙急忙转移话题,好奇地问札克:“是你救了我吗?真多谢你啦!对了,你到底是哪里的外国人?我从来都没见过外国人那,外国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样全身漆黑?”

  “漫、慢着,小姐,你一口气问了这许多话,我怎么回答?”

  “对不起,我是很好奇嘛!”梦芙不好意思地笑了。“刚才你说是你救了我,我应该先向你道谢才对。”

  “不,救了你的人是我家主人蓝洛奇公爵,你要道谢该向爵爷道谢才对,我只是听爵爷的命令服侍小姐。”

  “蓝洛奇公爵,他是谁?”

  于是札克向梦芙解释,蓝洛奇公爵的身份以及发现她的过程,但是对于洛奇为了她,竟放弃和贸易船队会合,以致耽误回国时机的事,札克却隐瞒不说。“说实话,你已经昏睡快两天了,我们真担心你会醉死了呢!这里又没有医生,要是你再不醒过来,我们都打算要强灌你喝醒酒药,那药的味道可不好闻哩!”

  “我……人家从来没喝过酒嘛!”梦芙忸怩地说。“而且那几个瓶子里的饮料又香又甜,一点酒味都没有,我怎么知道那就是酒?”

  “现在你可学乖了吧!”札克笑着说。“那几瓶兰陵酒还是我家爵爷途经西藏时和准噶儿汗赌了三场马,千辛万苦赢来的奖品,连香味都闻不到一回,就全进了你的五脏庙。”

  “不过就是几瓶酒,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赔她就是了嘛!”

  “嘿嘿,小姑娘说的轻松,赔?你拿什么赔呀?”札克嗤之以鼻。“这几瓶兰陵酒可是准噶儿的国宝,不只配方珍贵,而且还陈放了三十多年,我看把你卖了也赔不了。”

  梦芙吓了一跳。“你、你的主人……那个黑不溜丢的蓝洛奇公爵,不会真的打算卖了我吧?”

  “我家爵爷会卖了你?”札克忍住笑,正经八百地作出思考状。“说不定哦!中国女人在土耳其的后宫是很值钱的,要是把你卖掉,说不定可以赚个百儿、八十两黄金。”

  “不、不,不行!”梦芙急得大叫。“你们送我回去,要多少钱……我哥哥都会付给你们。”

  “哈!”札克忍不住笑了出来。“小姐,你放心吧!我家爵爷可不是奴隶贩子,他一向只花钱买女奴,从不卖女奴,不会卖了你的。”

  “真的吗?”梦芙可不怎么相信札克,她心里想这些黑漆漆的番仔,不知打什么黑心肠的坏主意,自己误落虎口,可得想个好法子脱身。

  札克根本不知道梦芙的小心眼儿,自顾自地说:“爵爷交代过,说你一醒来就通知他,你等一下,我立刻就请爵爷过来,他可有不少话想问你呢!”

  “等一等,札克!”梦芙叫住正要出去的札克。“你家主人是什么样子?他也是黑黝黝的吗?”

  “反正你马上就可以亲眼看到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我这样子……”梦芙看看自己,她身上还穿着新娘子的嫁衣,虽然札克这个外国人显然不知道这是新娘子才穿的嫁衣,只当它是一件华丽的礼服,但这件嫁衣经过梦芙跳窗、爬树、在园林中潜行、醉酒昏睡的一连串折磨之后,现在早就绉褶丛生、凌乱不堪了。

  “哦!对了!”札克一拍自己的后脑勺,拿起桌上的衣包。“爵爷早交代替小姐备了一套替换衣服,这里是小地方,买不到什么高级衣料,你先将就着穿。”说完,他就退出了房间。

  梦芙下了床,惴惴不安地打量这间陌生的客栈房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那个救了她的蓝洛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外国人呢?嗯,一定也是个黑不溜丢、鬼怪般长相的番仔。真倒霉!她好不容易从宝亲王府逃脱,想不到又落入两名外国番仔的手里,看来她势必得再逃亡一次,只是这回她能顺利逃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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