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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一连三天没有征世的消息,史蒂拉和江浪都很担心,她不会是——真的去把孩子拿掉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他们到征世在电视台对面的家去看她,按了半天门,才听见她走来开门的声音。

  「是你们啊!」门开处,征世面色苍白,无精打采的,她——真做了手术?「请进来!」

  「征世,你是不是去——」史蒂拉忍不住问。

  「我感冒发烧,躺了三天,」征世挥挥手;「你们别胡思乱想!」

  「庄岩怎么说?那天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史蒂拉再次追问。「你怎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叫我怎么告诉你们?」征世倒在沙发上。

  「我们是关心,你们的事总要解决。」江浪说。

  「当然,我已经约好了医生。」征世淡淡的。

  她说得仿佛理所当然。

  「约好医生?拿掉孩子?」史蒂拉睁大眼睛。

  征世不置可否,过了半晌说:「是不是来请我吃饭的?」

  「江浪下午要录影,所以我们只能在附近吃,」史蒂拉非常体贴,「你有精神吗?」

  「饿了三天,能够吃得下一条牛。」征世拍拍胸口,「你们可知道三天来,我只以鲜奶当饭。」

  「我的天!你该打电话叫我来,」史蒂拉叫,「你不怕体力不支而昏倒?」

  「不可能的吧!我平日运动量够,健壮如牛!」征世笑,「除了鲜奶,我还有饼干。」

  「走吧!快去换件衣服我们带你去好好吃一顿,征世,你越来越不爱惜自己了。」

  「准确的,我一直是这样,」征世不以为然;「以前也没有见你们大惊小怪。」

  「以前你看来健康,大概觉得你是经得起折磨的,所以不以为意。」史蒂拉笑。

  「现在,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江换说。

  「我是忘了。」征世说:「等我十分钟。」

  她进卧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已换上牛仔裤,衬衫,还是那么苗条、潇洒,头发也扎成马尾了。

  「还不是跟从前一样?」征世稚气的拍拍肚子,「我真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

  「大概改变的是我们的心理和看法吧!」史蒂拉和江浪都站起来。

  三个人一起往外走,除了苍白一点以外,征世的确和往日没有什么不同。

  「约的是什么医生?」史蒂拉悄声问。

  「正式的,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征世摇头,「是朋友介绍的。」

  「靠得住?」史蒂拉再问。

  「应该是,但若真出了问题,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征世说。

  「你告诉庄岩了?」史蒂拉很关心。

  「不,我并不打算告诉他,」征世再摇头,「这件事完全由我自己做主。」

  「我始终觉得不大好。」史蒂拉叹口气。

  「我也是,」江浪原来一直在旁听着,「我觉得这么做,将来你喝庄岩都会后悔。」

  「到那个时候再说吧!」征世无奈的笑:「目前这个问题要先解决,否则婴儿太大时想拿掉也不行了。」

  「我没想到庄岩这么忍心。」江浪说。

  「别谈这件事,」征世拍拍江浪,「知道吗,下个月一号我回电视台工作。」

  「是吗?」史蒂拉惊喜。

  「前几天我跟主管讲过了,没想到他还肯用我,」征世很开心,「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他只是对你例外,」史蒂拉不以为然,「看看换了别人可有同样的待遇?」

  「你对他总是有点偏见的。「征世说:「我只不过打电话给他,他就立刻叫我回去,一切照旧。」

  「能和你再同事是很开心的事,」史蒂拉说:「你不怕他又来烦你?」

  「我已名花有主,他是知道的,」征世开自己玩笑,「他还问起庄。」

  「他变得这么大方?」史蒂拉不信。

  「他还能怎样?以他的条件,凭什么和庄岩抢?」江浪说:「这是他的聪明。」

  「聪明?」征世间。

  「他还算有自知之明。」江浪打开车门,让她们上车。「赶一下好了,我们去尖沙嘴吃饭。」

  「吃中餐,吃中餐。」征世叫。「再吃洗餐我会昏倒!」

  「你一直是吃西餐的,」史蒂拉好奇,「怎么突然就倒了胃口?」

  「我弄的西餐,外面的餐厅怎么能比呢?」征世微笑,「我是改良的中式西餐,合中国人口味的!」

  江浪一边开车一边吹口哨,很轻松的。

  「你的电视剧拍得怎么样了?」征世问。

  「还不错,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江浪笑。

  「希望你能一炮而红。」征世说。

  「很简单,只要替我想个有效的宣传方法!」江浪半开玩笑的。

  「我想?我怎么会?」征世意外。

  「你行的,我现在就只差这么一点点名气,如果有个突出的宣传方法,我是红定了。」江浪很有把握。

  「既然你这么说,就让我想想看,」征世说,「但是不担保一定成功。」

  「这个自然,」江浪看史蒂拉,「红了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在香港落地生根。」

  史蒂拉呆楞半响,结婚?她没听错吧?

  「为什么要红了才结婚?」征世问。

  「不红——我打算回美国。」江浪答。

  「那你就不能带史蒂拉回美国去吗?那儿不能结婚?」征世一点也不放松。「你的话带有语病。」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史蒂拉愿不愿意去美国,那是个寂寞的地方!」江浪颇不自然。

  「你没有问过我。」史蒂拉说。

  「好!现在问会不会太迟?」江浪乖巧的。

  「一点也不迟,」史蒂拉微笑。「只要你有诚意。」

  「当然是百分之一百的诚意啦!」江浪笑。「你愿不愿意去美国?」

  「无论到哪里,我愿意跟着你!」史蒂拉正色说。

  「啊——太好了,」江浪是有点夸张,反而显不出真诚。「那太好了!」

  「那么,还用得着我想方法宣传吗?」征世问。

  「当然要,」史蒂拉接口。「无论如何,这是江浪的心愿,我:希望他能红!」

  「你真以为自己是演电视的料子?」征世间。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我会红的。」江浪说。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征世问。「这听起来似乎很矛盾。」

  「是有一点矛盾,」江浪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方面的料子。但我的感觉是我可以红起来。」

  「凭什么这么说?」征世再问。

  「看看电视上那些男主角,小生,我难道比不上他们吗?」江浪傲然的说。

  征世想了一会儿,点点头。

  「是,如果论外型,学历,气质,背景你是比他们好得太多,」她说:「但是如果想要红的话,其他的因素往往比这更重要。」

  「譬如什么?」江浪不服气。

  「譬如要投观众的缘,一个讨好的角色,」征世是绝对冷静的。「或是有一个绝对支持、力捧你的监制或有力人士,总之红的因素很多!」

  江浪想了半天,说:「你的意思是我缺少了这些因素?」

  「不,这是要靠运气的,」征世说:「现在就只有试试你的运气!」

  「有人有道这样的运气吗?」江浪问。

  「有。有一个训练班出来的男孩子,凭一出电视剧就一夜成名。」征世说:「运气好得连他自己都感意外,但他的确是这么红的!」

  「后来呢?」史蒂拉问。

  「红了以后就没再演过一部好戏,」征世笑。「但不要紧,名气已在,他已经有男主角的地位了!」

  「不,这样不好,」江浪急忙摇头。「如果我红,我是要持久的,并不要一夜成名的那种。」

  「那就得先充实自己,还要不断地学习,」征世说:「说真的,演技不是靠天才,是渐进而来的!」

  江浪想一想,点点头。

  他把汽车驶进一个停车场,然后才说:「想来——我还得努力一下才行。」

  「不要轻忽观众,你的条件好是一回事,若没有真材实料,即使红了也不会持久!」征世说。

  「我同意你的话。」史蒂拉下车。「观众现在都有很不错的水准,他们很挑剔。」

  锁好车,他们一起到停车场楼上的酒楼。

  中午时分,酒楼里人很多,好在这里地方大,还能找到几个位置。

  「征世,庄岩真的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江浪突然问。他一直是关心这问题的。

  「没有。」征世摇头。「不过他问过,需不需要他回来?」

  「你当然是拒绝了,对吗?」史蒂拉很了解。

  「他回来也没有用,帮不上忙。」征世淡淡的。

  「骄傲,」江浪说;「女孩子在这方面都很骄傲,征世,你比普通人更强烈些!」

  「我说的是实话。」征世不以为意。「他回来做什么呢?我已约好了医生。」

  「那么,手术之后你会不会去纽西兰见他?」江浪间。

  「不——当然不,」征世呆愣一下。「下个月一号我就要回电视台上班了!」

  江浪摇摇头,再摇摇头。

  「难道,你们以后就永不再见面了?」他问。「他不回来你不去,僵持一辈子?」

  「我——没想过这问题,」征世皱起了眉头。「只是——我工作是必须的。」

  「你不是曾说过对他爱心不渝吗?」江浪不放松。

  「是——」征世语塞,他俩僵在那儿算是什么爱心不渝呢?是不是她妥协,她去拿掉孩子,她心理下意识的还是对庄岩不满?

  「人都不在一起了又怎么去爱?」他说。

  「不——我是希望大家有一段冷静的时间,」征世吸一口气,把自己从纷乱中拔出来。「我们之间的感情和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一切都有——仓促的感觉,很——措手不及的!」

  「冷静是对的,但总有个限期,」江浪显得十分理智。「这几天我一直在替你们想这件事,我觉得再这么下去——很危险。」

  「危险?」史蒂拉不懂。

  「两个人个性都强,都有点极端,」江浪笑了。「我怕你们找不到一条可以共同行走的中间道路。」

  「会不会这样?征世。」史蒂拉关心的。

  征世想了半天,终于摇头苦笑。

  「我想你讲对了我们的情形,」她说:「我们现在各,走极端,而且都自认有理,这很危险。」

  「可以改变一下。」史蒂拉说。

  「很难,我们的个性都很难。」征世说:「大概——我决定回来时,心中已下意识的有了打算。」

  「什么打算?」江浪问。

  「我也骗了自己,」她苦笑。「我想——妥协之后,可能就是我们分手之时,我有这个预感。」

  是吗?

  ※        ※         ※

  深夜,录完电视剧,江浪拖着疲乏的身体独自驾车回石澳。

  石澳是太远了,等庄岩一回来他就搬,搬去广播道方便多了,虽然环境远不如石澳,但工作完了之后便可以立刻回家休息,不必花时间在来回的车程上。

  电视台的同事们都喜欢住在广播道是有道理的。

  在花园.里停好车,他快步走进屋子,现在他唯一想做的是冲个凉,然后上床,他已累惨了!

  客厅是一片黑暗,但——奇怪的,他感觉到有人在。有人——谁?除了管家之外还会有谁呢?

  他站定在那儿——习惯了黑暗,他终于看见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是——谁?该不会有这么大胆的小偷吧?

  他想开灯,就在这个时候,沙发上的人说话了。

  「你回来了?江浪。」是庄岩!

  啊!庄岩回来了!

  「庄岩?」江浪惊喜上前,在庄岩对面坐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通知我们?」

  「今天下午。」庄岩声音古怪,仿佛——落寞。

  他们都没有开灯,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对方的脸。

  「回来没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征世?」江浪闷。

  「临时才想回来的。」庄岩似在解释。

  江浪想了一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征世——下个月开始回电视台上班!」他说。

  「她告诉过我。」庄岩说。

  「你回来——可有什么打算?」江浪小心的问。

  「我只是回家!」庄岩似乎无奈。「总是要回来的!」

  江浪沉默着,该不该把征世的决定告诉他呢?庄岩看起来很不快乐,他是否该说?

  「庄岩,无论如何你该通知征世。」他终于说。

  「明天我会打电话给她。」庄岩淡淡的。

  「你们的事——我和史蒂拉都知道了!」江浪在黑暗中注视着庄岩。

  庄岩的神情看起来虽很模糊,但不快乐却是真的。

  「这——是个意外。」庄岩说得勉强。

  「虽是意外,却已经发生了。」江浪说。

  「我知道,」庄岩很闷的样子。「我知道的。」

  「你可知道征世的决定?」江浪问。

  「她回来表示已决定一切!」庄岩说。

  江浪皱眉,庄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浪问。

  「我不会勉强她做任何事,何况她是一个很主主见的女性。」庄岩说:「我尊重她的决定!」

  「你所说她的决定是什么?」江浪再问。

  「她——还是愿意走自己的路。」庄岩闷闷的。「她不是下个月要回电视台吗?」

  「我是指——孩子!」江浪忍不住了。

  庄岩似乎震了一下,但他没出声。

  「你没想过那孩子的事吗?」江浪再说:「无论如何,那也是你的骨肉。」

  「不是孩子,」庄岩在喘息,他显然是激动的。「还末成形,它只是个胚胎。」

  「有什么不同呢?」江浪摇头。「他是生命!」

  「但是我——」

  「我知道你的独身主义。征世也知道,」江浪打断他的话。「但是你把所有的责任都往征世身上推,你觉得这么做公平吗?」

  「我没有要求她独自负责,我会陪她一起去拿掉它。」庄岩似乎厌恶的。「我不要下一代!」

  「这是自私,就象谋杀一样。」江浪正色说:「你无权这么做,你知道吗?」

  「但我不要!」

  「事前你可以不要,但他来了,你不能拒绝,」江浪提高了声音。「这太残忍!」

  「她——要你来说的?」庄岩问。

  「你竟完全不了解她,庄岩,」江浪叹息着。「你爱她却不了解她,她是这样的人吗?她甚至不知道你回来,而且——她一直说不会怪你!」

  庄岩沉默半晌。

  「那么——她预备怎么做?」他问。

  「她会妥协,她说的。」江浪也激动了起来。「因为她爱你,她愿意拿掉孩子!」

  「她——是这么说的?」庄岩声音变了。

  「是!她是这么说,若不是前几天她病了,早做了手术,她早己约好医生。」

  庄岩沉默一阵,长长的吸一口气。

  「什么——时候?」他问。

  「不知道,」江浪摇头。「今天中午我们一起午餐,她没提,也许是明天!」

  「明天——」庄岩呆住了。

  「她必须尽快做好手术,月初她就要上班。」江浪说。

  庄岩长长的吸了口气,仍然不能平伏他急捉的呼吸,他的内心一直在激动着。

  「明天——真会是明天?」庄岩自语着。

  「我不知道,但是知道她已约好了医生,她已下定决心。」江浪说。

  「征世电话里什么都投说。」庄岩不安的。

  「她不想让这事困扰着你,」江浪说;「正如你所说的,她是个坚强而独立的女孩子!」

  庄岩又沉默。

  但沉默——能解决事情吗?

  「庄岩,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说,」江浪诚挚的。「你必须——做点什么事。」

  「我能做什么呢?」庄岩烦乱不安的。「我根本没想到这样的事会发生,我完全投有心理准备,我——被这件事弄乱了,我什么也不能做,我——」

  「别激动,这不是件什么大事,」江浪安慰他。「我们必须冷静、理智的想一想。」

  「我就是冷静、理智不来。」庄岩叫。

  「征世能,你为什么不能?」江浪问,「除非——你根本不爱她!」

  「我爱她,当然爱她,」庄岩急切的叫起来。「除了她以外,我没有爱过任何人!」

  「你们之间互相深爱着,这事情就容易得多,」江浪平静的说:「你可以为她多设想一下。」

  「我——」庄岩语塞。

  「她很能为你设想,凡事以你为中心,所以她能妥协,能做决定,」江浪再说:「为什么你不能呢?」

  「我和她不同,我根本——一直是独身主义,」庄岩的声音并不理直气壮。「我没想过要结婚,没想过要有孩子,这——实在是很荒谬的!」

  「并不荒谬,你爱她!」江浪说。

  庄岩呆楞一下。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他爱征世,但爱——与孩子和婚姻真有那么大的关系?

  「我承认,我爱她,但是,何——并不要求我和她结婚。」他挣扎着。

  「当然。征世是何等洒脱的人,她爱你,她不要求你做任何事,她的爱完全没有条件,」江浪说:「她也没料到会有孩子!」

  「拿掉它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庄岩说。

  「你还是这样想——啊,」‘江浪摇头;「如果你还是这样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浪,你告诉我,难道我不要孩子是错吗?你告诉我!」庄岩十分痛苦的。

  「我不能说对与错,但——我希望你再多考虑一下,也为征世多想一想。」江浪说。

  「她是不是很伤心?」庄岩天真的。

  「不——不是伤心,」江浪想一想。「她的样子看起来是失望,很失望。」

  「失望?」庄岩自语着。

  「是!她一定没想到你竟然不要自己的骨肉,」江浪加重了语气。「虽然她表现得不在乎。」

  「她——会恨我吗?」庄岩再问。

  「我怎么会知道呢?」江浪笑了。「想来——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恨!」

  庄岩沉默了,久久不说话,仿佛变成黑暗中的,一具化石,连灵魂都消失了。

  「我——想休息了,明天见!」江浪站起来。「你考虑一下我的话。」

  庄岩还是不出声,直到江浪回到卧室。

  他会——考虑江浪的话吗?

  ※        ※         ※

  征世换好衣服,背上她的帆布袋,象以往上班的日子一样出门。

  当然,今天不是去上班,她约好医生为她动手术,她要掉那个不为庄岩所接受的孩子。

  虽然她决定拿掉他,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后悔——她是个从不后悔的人,错也要错到底。但无论如何,这是个遗憾。庄岩不肯接受这个孩子。

  她望一眼停在楼下的保时捷车子,今天不能开车去,手术过后的情形不清楚!不开车会方便些。

  她没有接受史蒂拉陪她的建议,不必劳师动众,医生告诉她以今天的医学技术来说,这算是小手术,麻药过后休息一两小时就行了!

  两小时就等于睡个午觉,的确是小事,她确信自己能应付的,何必要史蒂拉请假呢!

  对这件事,征世是完全冷静的,就好象在处理一件已安排好的社团新闻一样,不单是冷静,她也很勇敢,很少女孩子能象她这样勇敢的面对一切,她做得——几乎是义无反顾的。

  她拦了一部计程车,平静的说了医生的地址,就靠在椅子土看街景。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提了菜篮买菜的家庭主妇。

  征世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感慨,或者人是要平凡些才幸福吧:看那些主妇们,她们很安于属于她们的一切,不象她空有野心——是的,她只是空有野心!

  她要征服世界,这是句太空泛的话,她的世界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只为了一个虚无飘渺的理想,她逼着自己往前走,往前走,她——会有一天走到的可能吗?

  其实她也想做主妇的,是不是?普通人恐怕接受不了她,而能接受的却又不是她的理想,她——哎!想来幸福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就象海中的浪花,想要捞起来是做梦!

  是做梦!征世有这感觉。

  和庄岩在一起的时间虽然短暂却快乐,可是一下子就散了,现在想想,比做梦更不真实呢!

  车子停下来,司机指指大楼,说:「到了!小姐。」

  征世呆愣一下,象从梦中醒来般的付钱下车。

  她在大楼外面张望一阵,是幢不错的大楼,不象一般电影里给人的那种感觉。这里一切是正式的,是光明正大的(也许不该用这四个字,但外表看来确是如此,仿佛一切理所当然,一切合法!)医生,护土,光亮的病房,雪白的床单,还有干净的环境。她在检查时已看过一次,她有信心!她吸一口气,迈步进大楼。此去——两小时后再下楼,所有的一切就不同了吧!也许会遗憾,但会再无负担。

  再迈一步,前面有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谁?她抬起头,看见庄岩。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她看见庄岩。

  「是你!庄——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喜出望外的叫。

  庄岩摇摇头,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曲拉着她转身就走。

  「走吧!我会慢慢告诉你」他说!

  「走?不,我已约了人,」她挣扎着。「真的,我约了人,我必须上去。」

  这件事不是儿戏,再迟些做就来不及了,大人也会有危险,她不能再拖。

  「我回来了,何,还上去做什么?」庄岩说!

  征世呆楞半晌,一时还回不过神。

  「但是——我们已经约好的——」她俊傻的说。

  「由他去吧!那个人很重要吗?」庄岩拥着她的肩;「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

  征世仰望着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征世从不流’泪,此时她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我——」她力持平静,不想一开口就流泪。

  「回家再说,好不好?」他自己开车来,不由分说的就把她塞进汽车里。

  「庄,但是——」

  「没有但是,」他说得很霸道。「我来了,你必须跟我走,没有任何留下的借口。」

  征世凝视他,眼眶湿了。「你——可知我来此地做什么?」

  他看她一眼,发动汽车绝尘而去。他不答她的话,他是知道她来做什么的!是吧?

  「你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说。

  「谁告诉你我会在这儿?」她却这样问。

  「昨天几乎订不到机票,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在机场等,终于等到一个位置。」他说。

  「看到江浪了,是吗?」她问。

  「是——我们谈了一整夜。」他说。

  「是他要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他透一口气。「一太早就来了,我想——我该来。」

  「你的意思是——」她的声音发抖。

  「如果让你上楼;对你太不公平,」他正色说:「我喜欢一切公平。」

  「庄——」她几乎控制不住眼泪。

  她几乎不能相信这是事实,庄岩——转意?上帝!是吗?他回心转意?

  一个孩子,一条生命,他已回心转意!

  「让我们共同来负担,」他拍拍她的手。「我是太自私了,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嗯——庄,我真太高兴了,」她是激动的。「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得这样!真的。」

  她用力握一握他的手。

  「如果我任你上楼,我——禽兽不如。」他说。

  「但是——你根本不想要——」

  「我不能让自己后悔一辈子,」他正色。「我不想要是一回事,他来临了是另一回事,我们不能弄乱了!」

  她呆呆的望住他,不懂他的话。

  「我必须面对现实,接受事实。」。他透了一口气,仿佛轻松多了。

  「庄,你是说——你接受?」她叫起来。

  「我不能让你从我身边走开。」他是绝对真诚的,他的声音,他的神情都这么表示着。

  「何,我真是这么想,我愿意这一辈子都和你在一起!」

  「庄——」她喜悦的泪水等不及的争着涌出来。

  悲伤不能令她流泪,喜悦却能!她不但完完全全的得到庄岩,还有那个小婴儿!

  多么美好的事,那个属于他们的小婴儿!

  她不必问,他当然放弃了他的独身主义,是不是?他要一辈子和她厮守在一起,他还怎能独身?

  「你答应我替我布置石澳的家,不能忘记啊!」他说:「我们要先布置一个婴儿房,是不是?」

  「是——当然是——」她用手背抹一抹眼泪,她不想哭,但喜悦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流出来。「我们就开始——今天开始!」

  他慢慢的微笑,然后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再见到你真是好开心!」他稚气的。「我的好开心!」

  「如果你今天不回来,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怎样!」她摇摇头说。

  「不会,上带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他说道:「我留在纽西兰的日子很不好过,天天受良心责备,这——不人道。」

  「所以,你故意昨天回来?」她问。

  「不,我并不知道你今天约了医生,」他再摇头。「我只是忍无可忍,就回来了!」

  「时间——真是巧得很,一天也不早,一天也不晚。」她透一口气。「看来的确是一切都有定数,冥冥中自有主宰,不该做的事就不会让我们做!」

  「是!我确信!」他吸一口气。

  「回来——你没休息过?」她看他满脸倦容。

  「看见你就行了,」他看她。「还有,我们还有一些好朋友。」

  「是!」她点点头;「告诉他们这件事,他们一定好开心,他们一直担心着呢!」

  「昨夜江浪劝了我一阵,」他说:「我真蠢,还一直当他是个情敌!」

  「现在还说这些?」她拍他一下。「看,石澳到了,我们回家了!」

  回家,总是好事,是吧!

  ※        ※         ※

  在庄岩和征世的喜悦中,江浪的电视剧推了出来。

  很令人失望,反应并不好。不只不好,简直没声没息,连提他的人都很少,根本就不受人注目。

  对满怀希望的江浪来说,这是个相当大的打击,他曾希望能一炮而红的。

  当然,他费了不少心思的宣传看来也白资了。

  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他的沮丧和沉默是看得出来的,征世他们都很担心,又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他依然住在石澳,没再提搬出去广播道的事。

  他也继续英文台的主持工作,每天还是去电视台,下班后有时和史蒂拉外出,有时带她一起回来,但是,他真的失去了前一阵子飞扬的神采。

  他把这次的成功与失败看得很重,是吧!

  今天他们回李得很早,史蒂拉还买了许多食物。

  「今天吃火锅,」她笑。「虽然二十度,我们可以开冷气。」

  「人工制造吃火锅的气温。」征世走来帮忙。

  她的腹部仍然平坦,看不出有身孕。

  「提早吃,」江浪看史蒂拉一眼。「因为今年冬天我可能不在香港过。」

  「哦——」庄岩转过头来。「决定回美国了?」

  江浪耸耸肩,不置可否。

  「这个地方——大概不适合我发展。」他说。

  征世皱眉,心直口快的说:「我记得你说过美国也不适合你,还说那儿是一个寂寞的地方。」

  江浪微微变色,却立刻说:「但是——那儿毕竟是我家!」

  史蒂拉一直没有参加意见,她手中虽然在忙这忙那,但却看得出来,她很仔细的在听。

  「有回家的念头了?」征世打趣。

  「家总是要回的,不是吗?」江浪自嘲的。

  「江浪,你可是因为这次电视剧的失败,才下定决心回去?」庄岩问。

  「我——也还没决定回去!」江浪颇不自然。「我只是在考虑!」

  「你真是这么重视在电视上的得失?」庄岩再问。

  「谁都想成功,」江浪考虑着。「当然这次——我是有些失望的!」

  「其实这出电视剧的失败与你无关,不该否定了你自己。」庄岩很冷静的。

  江浪摇头。「我只是失望,我不再对这份工作存有幻想。」

  「我们是不该对工作存有幻想的,我们只要脚踏实地的做,尽自己的力而已。」庄岩又说。

  「或许——你对,」江浪摇摇头。「我以前是太天真了点,我实在把一切想得太容易了。」

  「希望愈高,失望也愈大,」征世也说:「我觉得既然失败的原因不在你,你就不必这么灰心才是!」

  「也不能算灰心,只是——不想继续下去!」江浪慢慢说:「我不是个坚强的人!」

  征世笑一笑,转向史蒂拉。

  「你怎么一直不发表意见?」她问。

  「我听你们讲,」史蒂拉说:「我能有什么意见?」

  「为什么不能有意见?」征世怪叫。「你怎能有这种想法?而且对江浪来说,你的意见最重要!」

  史蒂拉很快的看江浪一眼,笑得很特别。

  「我没有意见,真的!」她说。

  征世和庄岩交换一下眼色,他们都奇怪史蒂拉的态度,难道她对江浪还没有把握!

  「江浪,你说,你说她该不该有意见?」征世不肯罢休,她是这种脾气。

  江浪有点尴尬,他望着史蒂拉半晌。

  「我们还没有正式讨论过这件事,」他考虑着说:「当然,史蒂拉的意见对我是很重要的!」

  「那么,史蒂拉,你赞成江浪继续?或是退出?」征世盯着史蒂拉。「你也认为没有希望?」

  「不——」史蒂拉似乎很难启齿。「我想——演电视剧也许并不那么好,但英文台主持节目的工作,倒还不错。」

  「你不希望江浪离开香港,对不对?」征世笑了。

  「这——要看江浪的决定,」史蒂拉摇头。「男人的事业前途比较重要!」

  征世又看庄岩,她开始明白,他们的朋友也有困难和矛盾了。

  「江浪,我敢打赌你已经决定回美国了,」庄岩忽然说:我知道你的个性。」

  江浪犹豫半晌,终于说:

  「是!你知道——我怕面对失败,」停一停,又说:「我是个承受不起打击的人!」

  「你为什么一定要认为这是个失败,一次打击?」庄岩非常不以为然。「为什么不当它是一段学习的过程?是一条通向成功的必经之路?」

  「事实上——它不是!」江浪说。

  「为什么不是?」庄岩站起来。「原本是个磨练的机会,是你自己太求胜心切了。」

  「也许是,」江浪反而平静的说,好象谈的不是他的事。「但是压力太大,我自认受不了!」

  「回美后就没有压力了吗?」庄岩挥动着手臂,他不愿看见朋友这个样子,仿佛已失去了斗志,「到哪儿都是一样,你为什么不想想当年争取那个香烟广告的情形?那个时候广告公司有几万个人可以选择,他们为什么要了这个毛遂自荐,毫无名气的你?那是因为你的勇气,你的斗志,你无比的信心,你记得你怎么对那主管说的吗?你记得吗?江浪,你记得吗2」

  江浪脸上起了变化,一次又一次。

  「那时——不知天高地厚。」他说。

  「错了,你不是不知天高地厚,是你志在必得。」庄岩又说。

  这段往事两个女孩子都不知道,她们都睁大了眼睛、

  「你对广告公司的主管说:‘把这广告交给我,我知道自已是最适合的人,我一定会成功!’那主管是被你的信心所感动,你怎能不记得?」庄岩说着。

  江浪的眉心紧锁。

  「那是几年前的事,当时面对的只有一个人,」他开始有一点激动。「现在怎么一样呢?我面对几百万人。我要争取他们的喜欢,我要赢得他们的心,几百万人哦!」

  「你的广告已赢得几亿人的喜欢和他们的心,」征世的语气有点冷,她明显的很不满江浪所说的。「在香港,你那广告的形象起码已赢得了几十万女孩子的心!」

  「但他们不接受我在电视剧里的形象!」江浪挥一挥手。「离开——那是因为我的自尊心!」

  「这一次你离开是因为自尊心?」征世不能置信。

  「是!观众不接受我,我若再留下来,我对自己无法交待。」江浪说。

  一直沉默又没有意见的史蒂拉终于站了起来,她专注的凝视江浪,很冷静的说:「你以为观众不接受你吗?错了,江浪,他们不接受的只是电视剧里的那个角色,那个虚假的形象,不是你本人,真的!」

  几个人都呆住了,尤其是江浪,他那模样,仿佛听不懂史蒂拉的话一样。

  「史蒂拉说得对!」征世鼓着掌大叫。「太对了,观众不接受的只是一个角色,不是你,江浪。」

  江浪摇头,再摇头。

  「你们是我的朋友,对我当然宽大些,」他说:「观众不是这样的,我确知!」

  「你确知什么?许多大明星还不是经过长时间才熬出来的?一炮而红的毕竟少数,你没有理由耿耿于怀,不战而退。」征世说。

  「是,我可以熬,我可以等,也许电视台还会给我机会,观众也不会嫌弃我,可是——」江浪长长透一口气。「一开始我就说过了,我只给自己一次机会,成不成都只有一次,我——坚持原则!」

  「坚持原则没有错,太过分——就不好,」征世说:「我问你,如果还有一次更好的机会来到,你接不接受?」

  「这——」江浪不知该怎么答。

  「为了坚持原则宁愿放弃一个好机会?」征世问。

  「当然不能那么傻,」他终于笑一笑。「我会衡量情形,或者考虑接受!」

  「这不就行了,我们认为你该留在香港。」征世正色说:「而且电视剧的这次失败,有人说过是因为你吗?」

  江浪困惑的思索了一阵。

  「我——真的还会有更好的机会吗?在香港?」他象在问人,又象问自己。

  「怎么会没有?」征世冲口而出,她不经思索的。

  庄岩眼中光芒一闪,他想讲什么,却没出声,但是,他唇边却泛起了笑意。

  江浪看看征世又看看史蒂拉,忽然说:

  「史蒂拉,你说我该怎么做?」他看来是很有诚意的望着她。「你说,我绝对尊重你的意见。」

  史蒂拉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耸耸肩,显得有点窘迫;

  「我怎能替你做决定?」她说。

  「为什么不行?」征世开心的笑起来;「留下他;否则你就永远失去他了,留下他!」

  史蒂拉没出声,留下他是要他的心,只是人留下又有什么用呢?

  ※        ※         ※

  一家电影公司突然来找江浪,想请他拍一部片子,是第一男主角。江浪还在考虑,消息已经见诸报章,一下子,江浪又成为人们的谈论对象。

  也许是电视台觉得打铁要趁热吧?立即又宣布有一出新剧由他主演。

  似乎所有的幸运机会在一夜之间来到,不但令江浪意外,还有点措手不及之感。

  他原以为已经失败,已经失去了一切,他原本还打算离开香港回美的,他——总之命运是难以预测的。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今天这种情况。

  征世、史蒂拉、庄岩都为他高兴,都鼓励他再接再励,尤其是史蒂拉,她帮江浪,她为江浪已经到了忘我的地步。

  江浪十分感动,真是十分感动。他可能并没爱她那么多、那么浓,但——肯定的,他对她还有其他的感情,譬如信任、依赖,还有——感谢。

  男女相伴有时不一定要爱情来维持,感情——肯定能更持久些。

  但是江浪并没有把这些告诉史蒂拉,他希望史蒂拉自己能感觉得到,而且——目前他忙,忙着做节目主持人,忙着为电视剧开会,忙着应付电影公司来谈条件的人,他没有时间告诉她。

  或者——等忙完这一阵子吧!

  他知道史蒂拉爱他,她会等他的,只要他不拒绝她,她永远会在那儿,他有这把握。

  男人为事业努力打基础是应该的,史蒂拉一定会明白,她不是一直在鼓励他吗?她会等他的;

  昨天他听见庄岩和征世在讨论,他们打算先到美国结婚——因为征世的父母在那儿,然后再去瑞士度蜜月兼探望庄岩的家人。连不愿受束缚,想征服世界的征世和独身主义的庄岩叟打算结婚,可见结婚必有它的意义和美好之处,或者——他也该想想这两个字?

  是的!这两个字本身既是美好、幸福的,它是生命的一部分,也是必经的过程。以前的真真假假,或迷惑,或喜欢,或爱都已经过去了,史蒂拉,这全心全意在他身上的女孩子,该是他最合适的对象。

  想到史蒂拉,他心中就涌起一般暖流,这是幸福,是吗?幸福不常有,当它来到时就必须抓牢,他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会抓牢!

  是!他会抓牢。

  拿起旁边的电话,他打电话给史蒂拉,她今天上的是正常班,这个时候打去一定能找到她!

  接电话的是个同事,江浪很意外,这是史蒂拉桌上的直线电话。

  「江浪吗?你不知道史蒂拉请假?我还以为你们去哪里玩,她请假一个月。」同事说。

  「请假一个月?」江浪呆楞住了,他完全不知道这回事,昨天和史蒂拉在一起时,她也没提及过。

  「是啊!你们不是预先蜜月吗?」同事开玩笑。

  江浪胡乱的敷衍两句,立刻放下电话,然后又打去史蒂拉家里。

  「大小姐不在,你是哪一位?」接电话的是佣人。

  「我是江浪,请问她去哪里?」江浪很着急的。

  敏感的,他已经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了!

  「啊——江少爷,大小姐去洗头,大概会回来吃午饭。」佣人说:「你们要去旅行啊?」

  「旅行?」江浪吓了一大跳。「史蒂拉说的?」

  「大小姐可没说,但是她已经整理好行李。」佣人不知就里的说。「我还听见姚叫司机去拿机票。」

  「啊——谢谢。」江浪放下电话,他觉得自己背脊在冒冷汗。

  史蒂拉准备这么不声不响的就离开?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啊!

  呆坐在那儿半晌,心中千头万绪的乱成一团,史蒂拉为什么要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离开?她分明是爱他的,为什么?他完全不懂。

  唯一明白的是——史蒂拉并不是去旅行这么单纯,她走——是表示决心离开他!

  离开他?她难道不爱他了?

  原来他想错了,他以为只要他愿意,他不拒绝,她总会一直等在那儿——原来他错了!

  史蒂拉要离开,他突然间觉得惶恐。

  史蒂拉要离开——

  「江浪,怎么坐在这儿发呆?」征世从卧室出来,她穿著整齐,好象要外出。「不是说约了人要谈合约助事吗?」

  江浪抬起头。有点茫然。

  「史蒂拉请了一个月假.下午便出发去旅行!」他说。

  征世皱眉,立刻就明白了。

  「你们——闹意见?」她问。

  「投有,完全没有,怎么会呢」江浪摇头。「我还在想,等我把所有的事忙完了之后;我要告诉她,我想和她结婚——但她为什么要走?」

  征世思索一下。

  「她没有告诉过你?」她问。

  「没有,昨天下午她看来还很开心,什么都没提——」他非常苦恼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也许她今天才告诉你!」征世安慰着。

  「不,昨天她已办好一切手续,她已决定了一切。」他摇头。「她没有说,就表示不准备告诉我——或者她象你一样,在机场打电话告别?」

  征世沉默了一下觉得有这种可能,是吧!

  她是女人,她比较能明白女人的心。

  史蒂拉一定是对江浪有某些地方不满,又不想或者无力改变他,于是只好走——但是——史蒂拉爱江浪,这是肯定的。

  「江浪,告诉我实话,你爱她吗?」征世问。

  「我喜欢她,信任她,依赖她,她很能帮助我。」他慢慢的说:「当然,我也爱她!」

  「你曾经让她知道这一点吗?」她再问。

  「爱——是一种感觉,不该讲。」他说!

  征世想一想,摇头。」

  「你一定是让她误会了一些事,」她说:「否则她不会走,我们都知道她爱你的!」

  「她误会了什么呢?我甚至没有和任何女孩子来往!」他叫。

  「我想——江浪,你令她误会的不是别的女孩子,而是——你对名利太热衷了,你渴望成名比爱她更甚。」

  江浪呆楞住了,好半天都回不了神。

  他是这样的吗?他对名利太过热衷,以致忽略了她。是吗?

  是吗?是这样的吗?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他看来六神无主似的。

  或者他是深爱史蒂拉却不自知?

  「先问你一件事,你想不想留下她?」征世正色说。

  「当然——你为什么这样问?你在怀疑什么?你认为我对她感情不够真?」他叫。

  「我不怀疑你,但至少——你该表示,向她表示,」她说:「你要令她不怀疑才是!」

  他思索一阵,站起来。

  「你陪我去?」他问。

  「不,我不陪你去。」她摇头。「这件事任何人都帮不了忙,你要自己去,去留住她。」

  「但是我——」

  「要有信心,看,现在又有人请你拍电影、拍电视剧,你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你该有信心!」她说。

  「我已约了人,电影公司的经理,」他有点为难。「征世,帮我这一次忙——」

  「我怕帮不了,」她微笑。

  「庄换好衣服,我们得去登记结婚!」

  「啊——」江浪呆了

  看见庄岩出来,非常平静,快乐,幸福的样子。

  「可以走了吗?」庄岩说。

  「当然。」征世嫣然一笑。「这是人生大事,也是我征服了的全世界,不能怠慢。」

  「你征服了的全世界?是什么?」庄岩疑惑的问。

  「你!」征世抱住他的腰。「你是我的全世界。」

  庄岩露出满足的微笑。

  「下午见!」庄岩拥着征世走了出去。

  江浪望着他们的车消失在公路上,才回过神来。

  庄岩就是征世的全世界,一句多么不可思议的话?

  全世界的范围可以大到无限,也可以小得只是一个人,而其中的分别只在于野心——是了,野心!

  他感觉到背脊又在冒汗,冒冷汗,是不是他的野心太大?

  大得令史蒂拉无法忍受?会吗?会是这样吗?

  他下意识的拿起车匙,向外面走了两步——他去哪里?

  去见电影公司的经理?

  或是找史蒂拉?

  他摔摔头,电话铃声响起。

  「江浪。」他说。声音是不稳定的,会是她吗?突然之间他发觉,原来史蒂拉在他心中已占据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地位。

  「江浪,正要找你,快回电视台。」是电视制制作人的声音。「我们改剧本,要加重你的戏,快回来开会。」

  「现在?」他摇头!「不,不能,我现在没有空,有很重要的事!」

  「有什么事比你第一次独当男主角还重要?」对方在电话里夸张的叫着。「这出电视剧一推出,担保你比周润发还红,根本是为你而制作的形象,你快回来!」

  比周润发还红——不,他深深又深深的吸一口气。

  「不,我真的有万分重要的事要办,今天怕没有空回电视台了!」他说。

  此话一出,整个人都轻松了,好畅快的轻松。

  「你——江浪,你知不知道现在不回来就可能失去了这个机会?」对方又说。

  「知道,但——这不重要。」江浪快乐的说:「我现在要办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不容我有过失,再见!」

  「江浪——」

  「把这角色让给其他想演的人吧!」他放下电话。

  他怎么早没想到这样的事呢?勉强白已去争名夺利原不是件开心的事,现在拒绝了,扔开了,啊!他有还我自由之感!

  他快乐的走出大门,现在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留住史蒂拉,他——能吗?

  象个初步情场的小男生一样,他心中忐忑,一点信心也没有。

  他能留下她吗?

  一路开车一路紧张,还好史蒂拉住在山顶,并不太远,他终于到了她家楼下。

  刚下车锁好车门,便一眼看见史蒂拉从一辆计程车上下来,手中还有一大包东西。

  她没有看见他,匆匆忙忙地往里冲,但——神色不大好,有些失意,有些憔悴,完全不象是去旅行的人!

  「史蒂拉——」他柔情牵动,脱口而出!

  她是为他失意,为他憔悴吧?

  她呆愣半晌,然后看见了他。

  「你——江浪?」她显然好意外,好意外。

  「你怎么会来?你不是——」

  他急步向前,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史蒂拉,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凝望着她。「你怎能对我如此残忍?」

  她颤抖着,脸色变了,连话也说不出来。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他急切的。「你不是要去旅行,你没有要离开,告诉我!」

  她摇摇头,挣脱他的手,他立刻又紧握住她,仿佛一放开,她就会消失了似的。

  「你——怎么知道的?」她问。

  「我打电话去公司找你,他们说你请假一个月,我又打电话到你家——史蒂拉,这是真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错了什么?」他激动的。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

  「我——是打算离开,要到美国舅舅家住一段日子,希望能够冷静一下。」她轻叹。「江浪,也许你不觉得,因为你不在意我,我们——越来越不适合了!」

  「你怎能这么想呢?你怎么知道我心中所想的?」他叫:「我不觉得我们不适合,你没有理由走!」

  「如果不走——再拖下去,恐怕就有伤害了。」她黯然:「江浪,不是感情问题,而是——本质上,我们有很大的差异,总觉得个性不太适合!」

  「不可能的,我们一直相处得很好、很融洽。」他不肯放手。「史蒂拉,你不能走!」

  「我已决定。」她避开他的视线。「我若留下,大家都不会开心!」

  「这是你单方面的决定。」他也霸道:你没问过我,这不公平——至少——事前该和我商量一下。」

  「你善良,我若和你商量,你会勉强自己将就我,」她还是摇头。「勉强将就只可以一时,却不可以一辈子,我们不这么做的!」

  「错了,不是勉强将就。」他诚挚的望住她。

  「我刚才推掉了电视剧的男主角,心中觉得轻松多了,我不必勉强自己去做不适合的工作,我并不——并不真的那么想要名成利就!」

  史蒂拉惊讶的望住他,她没听错吗?

  他是这么说的?

  「对于名利,我并不那么热衷,我——也不知道自己前一阵子在怕什么,那不是我的本性,」他又说:「我似乎——想在一些失落和不如意之后再肯定自己!」

  「以名气来肯定自己?」她轻声问。

  「我想我错了。」他认真的。

  「电视剧的男主角,演电影——都不曾令我真正开心,也许只是外表的兴奋而已,有时半夜醒来,发觉——还是很空虚的。」

  「那你……」

  「我请求你留下,史蒂拉。」他的真城无与伦比,他那神情足以感动任何人。「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她凝望他一阵,笑了起来。

  「我发觉你现在的演技要比在电视上好!」她说!

  「不是演技,我是诚心诚意的。」他说:「史蒂拉,答应我,留下来。」

  「香港——原是我的家。」她思索一下,终于慢慢说:「就算我走了,也许有一天还是会回来的!」

  「但到那时一切就不同了,我要你今天留下来,为我。」他的声音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情,多得令他自己也感到意外。「留下——我们结婚。」

  结婚?

  她睁大眼睛,她没听错吗?

  「我——爱你,」他沉声说:「在今天以前,我自己都没察觉,但你要走,我急得什么都不顾了。」

  「江浪——」她感动得眼睛红了。

  「若你仍要去美国的舅舅那儿,我陪你去好了。」他说,「而且——以后无论你去哪儿,我都陪你!」

  「真的?」她的微笑止住了眼泪。

  「真的!」他诚挚的。

  她点头。

  她怎能不点头呢?她爱他!

  似乎——已经雨过天青,爱能包容一切,即使是错误的,何况,他们没有错。

  「来,我陪你去退掉飞机票,然后,你陪我去见电影公司的经理——」

  「电影公司的经理?」她不肯上车。

  「推掉他那部戏!」他神色愉快,很满足,很幸福的。「我还是在银幕下对着你磨练演技好了!」

  她点头,推他上车。

  「你可知道一件事?」她忽然说;「那部电影是——庄岩出钱拍的!」

  他整个人呆愣住了,庄岩——他真是好朋友、好兄弟,他是——难能可贵的。

  「我是否该惭愧得死去?」江浪说。

  「不,庄岩——只想帮你恢复心心。」她微笑着说:「征世说拍电影也是做生意,庄岩原是生意人!」

  「看来他们是得另外找男主角了!」他发动汽车引擎。「不过,我会永远感谢他们那份心意的!」

  「他们是好朋友!」她感叹:「现在还能找到象他们那样的朋友吗?」

  「史蒂拉,如果今天我不来,你是真的会走?是不是。」他突然问。

  「是——虽然我会伤心,但总比一辈子不开心好些!」她点点头。

  「我是个傻瓜,几乎失去了你!」江浪说。

  「不,你不是个傻瓜,你能那么快把自己从名利中拔出来,你能把别人做不到的都做到了,你是——」

  「是什么?」他打趣的盯着她!

  「就象在海里网起了浪花!」她认真的。

  网起了浪花?

  他,是吗?

  浪花是网不起来的,他网起的——或者只是她的一片深情。

  扫描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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