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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啊——”

  礼轩之内又传出了凄厉的哀号。

  上官知礼巨掌接连举起、落下,重重地打在慕容晴川的臀部之上。

  “啊——放开我,你以为打我就可以掩饰你的心虚吗?”慕容晴川大声哭喊,“你和那个狐狸精不干不净,东窗事发就使用暴力,你以为打死了我,就没人知道你是个表里不一的衣冠禽兽吗?”

  “衣冠禽兽?可恶!”上官知礼气得脸色发白,再补上重重的一掌。

  慕容晴川痛得惨叫连连,哭声震天,“你欺负我……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不要嫁给你了!哇——”

  她悲戚的控诉让上官知礼缩回了本欲落下的手。“是你太不像话了,一个良家妇女居然涉足青楼,还持刀威胁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慕容晴川抽抽噎噎的反驳,“我教训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有什么不对?”

  “你还不知反省?”他气怒地一挑眉,扬起手又要落下一掌。

  此时,一阵不识相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三哥,你在房中吗?”

  是夏侯尚智的声音。上官知礼无奈,只好先将脸上涕泪纵横的慕容晴川放下,冷峻着一张脸前去应门。

  轩门一开,上官知礼阴郁的神色让夏侯尚智退了一步,“嗯,气氛不对喔。”他扬起一贯略带戏谑的微笑。

  “哼!说出你的来意。”

  “哎呀,口气真差。”夏侯尚智朝他扮了个鬼脸,心下暗笑。人家说“一物克一物”,果真如此,上官知礼对外形象谦和温文,偏偏这慕容晴川就有本事撩动得他三番两次破坏形象、失去理智。

  “我今天前来绝非恶意打扰,只是来传报一声,大哥有要事相商,要我们即刻前往五儒堂。”夏侯尚智嘻嘻笑道。

  他心里虽暗笑注重形象的上官知礼竟被一名女子弄得心神不宁,但表面上可不敢表现出幸灾乐祸的快意,因为他太明白上官知礼了,表面斯文的人一旦抓狂起来往往最为可怕,他要真敢对上官知礼的窘境流露一点幸灾乐娲,恐怕十个夏侯尚智都要当场被五马分尸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条,不珍惜点怎么行呢?

  “知道了。”上官知礼没好气地睨了夏侯尚智一眼。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他会不明白吗?

  他不懂女人,更不懂世上为什么要有女人?正确一点的说法是,为什么世上会有慕容晴川这样的女人?她惹麻烦的时候把他气得半死,温驯的时刻却又让他怜爱入骨,撒娇耍赖时让他啼笑皆非,处罚她时也不过在她的臀部上教训了几下,她竟就珠泪涟涟,哭得悲切万分,让他痛心不舍。

  他发现自从遇见了慕容晴川,自己的喜怒哀乐就好像都随着她起舞,全由着她操控主导。他不敢相信一个女子竟对他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力。上官知礼的生命、情绪,曾几何时竟不属于自己,完全凿到慕容晴川身上去了。这大概就是所渭的“情不自禁”吧!他今生是注定要栽在这个小女人的手中了。

  上官知礼轻声一叹,“我知道了,四弟,你先行一步吧。”

  “嗯?不同我一道走吗?才新婚燕尔,小俩口就吵架,不好喔!”夏侯尚智挑眉戏谑道。

  上官知礼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听说好管闲事的人大抵都活不久。四弟,你不会碰巧是这类短命人吧?”

  他口气中浓浓的警告意味,让夏侯尚智的笑容不自主的更加扩大了。

  上官知礼恼怒到了极点,偏偏对方又是结义兄弟,动他不得,真让他呕得咬牙切齿。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由齿缝间恨恨的挤出一个字,“滚!”再当着夏侯尚智的面,砰然一声将轩门重重关上,把那张分明是幸灾乐祸的坏脸阻隔在门外。

  上官知礼大踏步的返回内室,慕容晴川犹倒在床榻上哭得肝肠寸断。

  妻子脆弱委屈的神色令他不忍,她控诉的泪水让他心痛。上官知礼几乎就要冲过去将慕容晴川抱在坏中,疯狂的吻她,命令她不许哭。

  但他却硬生生地忍住了。这小女人大无法无天了,不仅不相信他的人格,更完全漠视他对她与众不同的爱意与呵护,还单枪匹马冲到秋月楼去惹是生非。这种顽固冲动的个性理该受到一点教训,他绝对不能心软,不能让她楚楚可怜的泪水所左右。“哼!你待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我回来时要听到你的道歉。”他愠怒地撂下话,警告的瞪了慕容晴川一眼,冷冷地转身离去。

  只有上官知礼明白,他其实是“举步维艰”啊!

  慕容晴川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哭得更大声了。

  凌如霜那个狐狸精对上官知礼明显的就是不死心,她拿出手段保住自己的丈夫又有什么不对?况且她拿匕苜也只是要吓吓对方而已,又不会真的把凌如霜毁容,她慕容晴川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上官知礼怎么可以不了解她?这么紧张兮兮的做什么?舍不得他那如花似玉的红粉知己吗?

  慕容晴川愈想愈委屈、愈想愈呕,她拚命地捶着一对枕头,企图发泄她滔天的怨气。

  但枕头让她给捶扁了,手也捶酸、捶累了,满腹委屈却仍留在心头,丝毫未除。

  最后,她决定去找同是女人的南宫照影和西门紫阳评评理,告诉她们上官知礼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四处留情的大浑球。

  就在慕容晴川要冲出礼轩时,一支飞镖挟着书信破窗而来。慕容晴川惊呼一声,本能地闪过,飞镖连同书信直直没入楹柱之中。

  她取下书信,其中的文字让她惊讶得睁大了双眸——

  欲知洛神图下落,请至城南破庙。

  洛神图……洛神图……是妹妹的那幅洛神图?

  慕容晴川再也顾不得其他了,她发足狂奔,朝城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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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南的破庙慕容晴川不是第一次来。不久之前为了解救奶妈她曾经来过一次。那一次所面对的,是一名蒙面的黑衣人,这次她要面对的,却是和她可怜的妹妹有着切身关系之人,慕容晴川更加忐忑不安了。

  “有人在吗?”她一边喊,一边走进了破庙之中,终年荒废

  的庙宇处处可见飞蛛牵丝,她不懂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约在此地见面?

  慕容晴川黛眉轻颦,四下无人,难道是有人恶作剧吗?

  正当她疑惑不解之际,背后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美人,好久不见了。”

  “啊?”慕容晴川赫然回头,但她尚未看清来者何人,便感到浑身一麻,两眼一黑,昏眩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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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晴川失踪了!

  上官知礼为之疯狂,他单枪匹马的冲进骆王府,如人无人之境一般。直捣黄龙的他以索命使者的姿态,出现在骆祥天父子面前。

  “啊?上官知礼,你……”骆圣文乍见上官知礼骇人的神色,不禁胆寒,慌乱地喊道:“不……不是我……”

  “不是你?”骆圣文的不打自招让上官知礼冷酷的笑了。他的笑令一旁的骆祥天不寒而栗。

  “知礼,发生了什么事?”

  上官知礼不理会骆祥天,他直视骆圣文,“慕容晴川在哪里?”

  “不……不是我……这全是杜可风的主意……”骆圣文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说道。

  “慕容晴川?杜可风?天啊,圣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骆祥天直觉事情不妙,严厉地逼问。

  “是杜可风的主意,杜可风说他可以帮我报一箭之仇……只要利用慕容晴川……”骆圣文出身娇贵,本就没有什么坚韧不拔的勇气,如今面对凶神恶煞一般的上官知礼,更是怯儒害怕得快哭了。

  “啊?杜可风?”骆祥天许然,当初招揽他做卿客幕僚,一来是由于他颇有才学、风度翩翩,倒有三分酷似上官知礼,希望借着他让不学无术的骆圣文多少受到些启发和影响。再者由于传闻他与上官知礼私交甚笃,骆祥天才爱屋及乌,却不料杜可风竟然为人不正。

  “慕容晴川在哪里?”上官知礼冷着声音再问一次,这是他目前唯一关心的。

  “城……城南的破庙……”骆圣文脸色惨白,简直快晕倒了。

  得知地点,他身形如箭,瞬间消逝。

  “知礼——”骆祥天大声呼唤。

  慕容晴川人在杜可风的手上,无疑是一张挡箭牌,上官知礼为了爱妻,必然受制于人,身陷险境。上官知礼是他的儿子,他如何能眼睁睁的见儿子遇险,而置身度外呢?

  骆样天不顾一切,跟在上官知礼的身后冲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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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晴川意识清醒之后,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紧紧捆绑着。

  天色已暗,秋风习习,破庙中生起了一盆小小的火,在她面前拨弄火焰的,竟然是杜可风。

  “杜可风?没想到居然会是你?”慕容晴川不无诧异。

  “很惊讶吗?”杜可风浅笑,两簇火焰在他自负的眼眸中闪动。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万万没料到你居然是个始乱终弃的淫贼。”想起可怜的妹妹,她不禁心痛万分。

  “说‘始乱终弃’就太严重了,我哪里有始乱终弃呢?我到现在还是对那小美人念念不忘呢!”杜可风轻浮的笑道。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娶她?”

  “哼!她固然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却可惜是个平民女子,我杜可风出身世家望族,自然要娶官家千金,那小美人怎么配做我的正宫娘娘?”杜可风无情一笑。

  “你太过分了!”慕容晴川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妹妹为爱付出了生命,到头来居然是受人玩弄,一文不值!

  “你们是挛生姊妹吧?唉!在丛珍小筑看见那幅洛神图时我就该想到的。但是你当时戴着面具,丑得让我没有心情思考……”   “你到过丛珍小筑?”慕容晴川愕然,在她的印象中,杜可风根本没有去过丛珍小筑啊!

  “美人,原来你已经忘记我了。不过这也难怪,我们初次见面时,我是蒙着脸的。”

  “啊?你就是那个黑衣人?”那个掳走她奶妈、又拿她当挡箭牌的鼠辈!

  “又让你惊讶了。”杜可风很自豪、很得意。

  “哼,当个见不得人的鼠辈很骄傲吗?”慕容晴川冷言讽刺。

  “美人,你还是这么凶巴巴的,这点和你那个温吞的妹妹其是大不相同,我还是喜欢你这种有个性的美女。”他一手轻浮的抚上慕容晴川娇俏的脸蛋。

  “呸!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我感到恶心。”慕容晴川嫌恶地叫道,恨恨地别过了脸。

  杜可风双眼冒火,用手紧紧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真凶,你对上官知礼也是这么凶吗?”

  “哼!别拿我相公同你比,人兽不同种,乱比是很可笑的。”她口齿原就犀利,面对这类衣冠禽兽更是话如利刃,句句不留情,极尽所能的讥讽了。

  “你们都以为我比不上上官知礼!每个人都这么认为!”杜可风眼眸中升起了狂怒与愤恨,“我和上官知礼相识在五儒结义之前,我们诗文齐名、仪表相当,但上官知礼的运气却总是比我好,每个人都是先注意到他,之后才注意到我。他不屑的差事、职位,才轮得到我,甚至五儒结拜,还将我摒弃在外。我落魄燎倒,必须寄人篱下、屈居卿客,而上官知礼却靠着五儒名号的庇荫,平步青云,声势浩大,富可敌国,他甚至娶了娇妻美眷。你说,这一切公平吗?我哪一点比不上上官知礼?凭什么我就必须过着低贱的生活,供人驱使、四处奔波?”

  面对杜可风这头失去理智、愤怒不平的野兽,慕容晴川依旧毫无惧色,轻蔑地睨视着他, “你哪一点比不上上官知礼?呵,在我眼里,他与你有天地之差,我相公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守情重义、洁身自好,而你却是个无情无义、自私卑鄙的小人。”

  一想到杜可风对妹妹晴岚根本毫无真心,玩弄一名柔弱女子,始乱终弃,让她羞愤伤心而死,又对朋友无义,表面上与上官知礼论交情,私下却对他暗藏妒恨,更企图借着她来伤害上官知礼,如此表里不一之徒,让慕容晴川深恶痛绝。

  “贱人!”杜可风闻言不禁勃然大怒,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慕容晴川的俏睑之上。”你以为长得比其他女人标致些,我就会特别对你怜香惜玉吗了”他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容。

  慕容晴川被他重重的一掌给打偏了脸,面颊火辣辣的,嘴角也渗出了血丝,但她仍用桀傲不驯的眸子,无惧的瞪视他,冷冷地讥笑道,“骆圣文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你们俩还真是不分轩轾的人渣,不过很可惜,一样是垃圾,骆圣文的出身就比你高尚几分,人家好歹是个王府世子,而你只不过是攀附权贵的一条走狗而已。”受了杜可风的一巴掌,心高气傲的她愈加恼怒,言语愈加犀利不留情,一针见血的刺入杜可风的痛处。

  “贱人!”

  慕容晴川的一番冷嘲热讽又换来重重的一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晕头转向,但她倨傲的咬着牙关,不哼出半点声响。

  杜可风紧紧地扯住她的头发,仿佛要将之连根拔除一般,慕容晴川疼得几乎掉下眼泪。

  杜可风邪恶的脸凑近了她的耳畔,“你以为像我这样的人才会永远屈居人下吗?我告诉你,只要拿到了洛神图,我就有数不尽的财富,将会一夕成名,轰动洛阳城。”

  洛神图?他所指的会是画圣吴道子的那幅洛神图吗?杜可风昔日费尽心思要得到它,那幅画里究竟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哈,洛神图?本姑娘快忘了这回事了呢!”慕容晴川嘲弄道,“告诉我,目光如豆、毫无鉴赏能力的你花了多少工夫,才发现那日拿走的洛神图其实是赝品呢?”

  杜可风被她讥讽得又羞又怒,他如何能明说自己其实对着一幅假画钻研了数十天,而后才惊觉上当呢?这对一名自诩风雅的才子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愤恨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慕容晴川,真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慕容晴川见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下也就明白了,只感到好得意,快意的复仇之感稍稍舒缓了她周身的疼痛。

  “喂,我问你,那幅洛神图凭什么能让你富可敌国、一夕成名呢?”

  “因为洛神图中暗藏玄机,其中藏着不为人知的天大财富。我将好好运用这笔钱,让自己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之人。洛神图的秘密,除了我之外,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喔!”

  慕容晴川闻言,敏锐的漾起了一丝苦笑,“我是唯一知道的人?看来你是不打算放我一条生路了。”

  “你很聪明。”他故作潇洒地笑了,“不只是你,连上官知礼都不能活命。我将利用你威胁上官知礼交出洛神圆,再借机杀了他,带着图远走高飞。”   “你逃得过五儒生和骆王府的追杀吗?”

  “易容改装、改名换姓是十分容易的事,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的。”

  慕容晴川一时语塞。杜可风所言是事实,易容改装之后,相信没有人认得出他了。

  “等我得到了那笔财富,再加上我超凡的能耐,囊括权势、跻身庙堂,成为——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卿相,到时别说是五儒生,就是骆王爷又能奈我何?”

  “哼,你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不过苍天有眼,你不会成功的。”慕容晴川不屑的冷哼。

  “我会不会成功,你是看不到了,真可惜。”他托起了慕容晴川的下巴,细细地审视着她,“我一直很好奇,上官知礼一向视天下美女如粪土,为什么独独宠爱你呢?难不成你伪装刺猬的美丽外表下,其实是令人销魂的热情如火?”他的声音淫邪,表情轻佻。

  慕容晴川羞愤至极,俏脸刷白地怒斥道:“下流人!”

  “哈,我就喜欢你这种泼辣的美人,相信一定比你那个无趣的孪生妹妹更有滋味吧?你放心,在结束你美丽的生命之前,我会试试看的,如果你能伺候得令我快乐,我可以考虑让你毫无痛苦的离开人世间,哈哈哈……”

  慕容晴川气得浑身颤抖,“你是个让人恶心至极的畜生。”

  杜可风又是一阵狂笑,“你尽量骂吧,再难听的话从你这绝世美人的口中骂出来,都如黄莺出谷一般动听呢!”

  慕容晴川气得说不出话来了,手脚偏又被缚,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他。

  “嗯,美人,说了这么许久,你也口干舌燥了吧?我出去找些水喝,你乖乖在此地倚门候君归,嗯?”杜可风自我陶醉地走出了破庙。

  柴火浇得噼啪作响,破庙当中只剩慕容晴川一人了。

  杜可风居然如此放心将她独留此处,他以为几条绳索就足以困住她慕容晴川吗?

  慕容晴川冷冷一笑。杜可风低估她将是他一生最大的错误。

  她使劲的扭动手腕,困难的用右手碰触她左手腕上的一只金镯子。

  这金镯子可不是普通的饰物,乃是五儒生之中的机械巧手夏侯尚智的杰作。只要以某种角度转动金镯子,其上便会浮出细如牛毛、却是锋利无比的精细刀针。这是夏侯尚智送给她的见面礼,既实用又美观。

  慕容晴川靠着它,一寸一寸的割绳索,也许是欲速则不达,她愈是心急,绳索愈是不容易断,还数次割伤了自己的手,痛得她龇牙咧嘴的。但她终究还是忍着痛楚把绳索割断了。

  解除了手脚的束缚,慕容晴川冲出了破庙,不料竟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身躯。她心下一惊,直觉以为是杜可风回来了,也顾不得鲜血淋漓的双手,便要使出绝招。但那人快了一步,紧紧的将她抱入怀中。

  “晴儿,噢,晴儿——”上官知礼乍见慕容晴川,心绪激动不已。

  她没事,一切都还来得及。感谢上苍!

  “玉哥——”慕容晴川见是上官知礼,喜极至泣,也紧紧的抱住他, “你来了!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你不会因为生我的气,就不要我了,对不对?”

  “晴儿,别哭,没事了,有我在,你别怕……”慕容晴川的声声痛哭教上官知礼的心都拧在一起了。当他看到她浮肿的脸颊、渗血的嘴角,以及鲜血淋漓的双手时,简直怒火放心,浑身颤抖,面白如纸。   “玉哥,是杜可风,他就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也是那名夺图的黑衣人!他——”

  “我知道。”上官知礼双目杀气腾腾,爱妻浑身是伤,让他只想大并杀戒。““那个畜生居然敢动你,我饶不了他!”

  “玉哥,你有把握吗?我好害怕,我们先回儒社好不好?”慕容晴川惊魂未定,颤抖不已。

  “晴儿,别怕。你立刻回转儒社,一步也不许停留。”他忍着心中怒火,柔声地命令娇妻。

  “不要!要走一起走,你留下来,我也要留下来。”

  “晴儿,依你目前的情况,留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上官知礼严峻地说逭,“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若不走,我立刻点了你的昏穴,将你藏在草丛之内。”

  “我……”

  “回去!”上官知礼不容反驳。

  慕容晴川叹了口气,“好,我回去。玉哥,杜可风是个十足的小人,答应我,对他不能手下留情,你要很小心、很小心,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

  “不会的。”上官知礼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晴儿,快回去,我保证会平安回到你身边。”

  慕容晴川轻泣,无奈地离开了现场,她走走停停,一步一步都是如此沉重。上苍啊!请保佑她深爱的男人,保佑她的相公平安无事。上官知礼若有什么差错,慕容晴川也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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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是他和杜可风面对面的时刻了。

  上官知礼背对着破庙颓废的大门,环顾庙内蜘蛛结网、尘埃遍布、只有稀疏柴火诡异闪动的景象。

  一截截的断绳勾动了他的怒火,思及爱妻曾在此地遭受的痛楚,上官知礼美丽的眸子顿时被两簇熊熊的火焰所取代。

  杜可风,他早知此人轻浮无情,不可深交,却不料他竟如此胆大,居然动起慕容晴川的主意来了。

  慕容晴川是他爱逾生命的女子,杜可风此举无疑是为自己铸下了杀身之祸。一阵脚步声传来,是杜可风捧着水回来了。

  “美人,让你久——”杜可风看见破庙中那英挺的背影,一瓢水全泼洒在地上。“上官知礼……”他没料到上官知礼居然来得如此之快。

  上官知礼缓缓转过身子, “杜可风,你很好,很——好——”他完美的嘴角掀起了冷酷的笑容。

  “玉郎,你误会了,你听我说——”杜可风亟欲辩解,一切发生得太快,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慕容晴川挣脱束缚逃逸,他失去王牌,只得试着敷衍上官知礼,再伺机而动。

  ‘误会?你的虚伪令我恶心。”上官知礼不给他任何机会,一道森冷的眼光射向他,同时迅速出招。

  杜可风纵使功夫不弱,但毕竟不是上官知礼的对手,转瞬问便败下阵来。上官知礼将他踩在脚下,睥睨而视。

  “玉郎,玉郎,你不能杀你的好友啊——”杜可风惊怕地哀求。

  上官知礼眉梢一挑,冷笑出声,“你说得对,我是不应该杀你。”

  “对!对!玉郎……啊!”杜可风话未说完,上官知礼迅速出手,一阵剧痛向他袭来,他发出了凄厉万分的哀号。“你……好狠……”杜可风面部扭曲,豆大的汗水滴落黄土。

  上官知礼居然挑去了他的筋脉,令他痛不欲生,

  上官知礼残忍地笑了,“这算狠吗?如你所愿,我并没有杀你啊。我只不过是废去了你的武功,挑断了你的脚筋。杜可风啊,从现在起,你将做个终生匍匐的废人,往日的翩翩风采再不复见了。对你这样自负的人而言,这大概是最好的惩罚吧?哈哈哈——”

  上官知礼快意狂笑,这是五儒生残狠的一面,面对至恨敌人绝不留情,正是五儒生令人闻风丧胆之处。

  出尽胸中一口怨气之后,他冷哼一声,便要扬长而去,不料趴在地上的杜可风却死命的拖住他的双脚。 “呵……哈哈哈……上官知礼,我既成废人,活着又有何意义?只是我活不成,你也必须与我同赴黄泉。”

  杜可风的口气悲愤绝望,充满玉石俱焚的意味,上官知礼暗叫不妙,但是太迟了!杜可风粹不及防的将一小包不明物投入噼啪作响的柴火中,

  登时,只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零星的火苗眨眼间变成了冲天烈焰,勇猛的窜升,仿佛要将天地间的一切完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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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哥——”

  在一声声椎心刺骨的呼喊下,上官知礼缓缓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居然安全地置身于礼轩之中。

  那骇人的巨焰难道没有将他吞噬吗?

  “我没死?”

  “你怎么可以死?”慕容晴川扑到他身上嚎啕大哭, “你骗我!你保证过会平安回到我身边的,结果呢?”她气不过,在他胸前落下了一阵似雨的花拳。

  原来上官知礼之所以能逃出鬼门关,全赖随后而至的骆王爷不顾自身安危,在千钧一发之际,冲进去将他拉出来的。但是骆王爷也因此受到严重的灼伤,性命垂危,若非慕容晴川先一步回到儒社,调集了其他四位儒生再度返回破庙,只怕这对父子都难以活命了。

  “晴儿,你别哭……”上官知礼见到宝贝妻子掉眼泪,急得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周身剧痛突然袭来,痛得他闷哼一声,皱紧了眉头。

  “你别起来啊!你还没好呢。”慕容晴川带泪急呼。

  “晴儿,求求你别哭了,不然我会更痛、更痛喔!”他挨着痛楚嘻嘻笑道。

  “我不哭。”慕容晴川强迫自己收拾眼泪,上官知礼已经脱离险境了,她应该要笑才对。

  上官知礼托起她的俏脸,轻轻印上一吻,“这才乖。告诉我,是谁救了我?”

  “是骆王爷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你拉出火场的。”

  “是他?他为什么要救我?”

  “这还用问吗?你是他的骨肉啊!”

  上官知礼无语。父子、骨肉这些名词令他矛盾万分。

  他明白告诉过骆王爷,他不会认祖归宗的,他们之间永远是陌路人,骆王爷何苦为了一个注定永远憎恨他的“骨肉”冒生命的危险呢?

  “骨肉亲情乃是天性,尤其是在生死存亡之际,救你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慕容晴川悠悠地说道,“玉哥,你不该恨他的,他虽然对不起你的母亲,但他却是真正爱你的。”

  “他……平安吗?”

  慕容晴川神色黯然,“他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脸部受到了严重的伤。”

  “啊?”上官知礼骇然。

  脸部受到严重的伤!骆王爷形容俊俏,远近皆知,一张俊美的容颜却为了救他而毁于一旦。

  “他太傻了,我不值得他这么对我——”上官知礼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曾经那样字字句句毫不留情的刺伤“父亲”的心,他如何再能承受这样的恩情与慈爱呢?

  “值得。为了你,我就是丢了老命,也是值得的。”骆祥天柱着拐杖突然出现在礼轩之中。公孙修仁、南宫照影、司徒守义、西门紫阳,以及夏侯尚智、闻人持信全都跟随在身后。

  上官知礼认不出骆祥天了。跟前这个满面伤痕、五官严重变形、拄着拐杖、终生不良于行的残废者,居然就是那人称允文允武、俊俏多才的美男子骆祥天?而这一切的巨变全都是为了他上官知礼……

  “你如此牺牲,就是希望我认祖归宗,恢复骆姓,承袭你的爵位吗?”上官知礼忍着哽咽问道。

  “你错了,我救你,因为你是我的骨肉、我和玉云唯一的儿子。你姓上官也好,姓骆也罢,姓张、姓李,我都不在乎,你恨我、怨我也行,但你永远是我的儿、我血肉的一部分啊!”骆祥天语气十分平静, “爵位对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半生的追求,到头来竟如此空虚,我如今才惊觉,人生最快乐、得意的,不是名利、权势,而是拥有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孩子,看顾他成长,同享天伦。我辜负玉云,更对不起你,我这—生是大错特错了……”

  骆祥天一字一句充满痛楚、懊悔,也都敲痛了上官知礼的心扉。

  有爱才有恨,母亲对他由爱生恨、由情生怨,但再多的怨、再多的恨,最终竟又化成了爱,交相循环折磨。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爹……”上官知礼忘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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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序走到了冬季,正是天地一片苍茫之时,上官知礼却感到异常温暖。

  他拥着亲爱的娇妻,甜甜蜜蜜、卿卿我我的依偎在怡然亭中。

  “晴儿,偌大的直心园只有我们两个,难免有些寂寞,不过很快就会有人来陪伴我们了。”他轻抚着爱妻光泽动人的发丝,怜爱溢于言表。

  慕容晴川娇羞的笑道:“玉哥,你希望是儿子,还是女儿?”她已怀胎六月,正满心期待可爱的小宝宝出生呢!

  “最好是龙风胎,一男一女,儿子、女儿一次都有。”

  “你真贪心。”慕容晴川娇声啐道。

  “哈哈哈……”

  上官知礼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园中,他心满意足的怀抱娇妻,环顾四周,仿佛看见了整个儒社无处不在、欣欣向荣的生机。

  (之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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