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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酒,究竟喝了多少已经搞不清楚了,反正桌上七横八竖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酒瓶,也不知道究竟抽了多少烟。烟灰缸里躺着成群的烟尸,最好笑的是根本弄不清楚是谁在陪谁喝酒;她一直在替他斟酒,也不说话,就任他一杯一杯灌着那昂贵的酒汁。

  天已经亮了,酒廊里的客人全都走了,只剩下她;男人也大都离去了,只留下他。

  小常进来几次,每次都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离去,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僵持什么,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而他终于喝光了最后一滴酒。

  她静静地望着他;他傻傻地对她笑着,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没有酒了。”

  “我知道。”

  “我们已经打烊了。”

  “我知道。”.

  小天努力看着她那平静而秀美的面孔。“那……你知不知道……我也要下班了……今天我不卖……”

  她按下服务铃。“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不跟你走。”他笑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胸膛。“我,不卖!你明白吗?我可以——不卖你!”然后他扶着墙壁站起来,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至少还有不卖的权利。”

  小常睁着惺忪的双眼走进来,脸上仍强挤出一抹妩媚的笑意。“林夫人。”

  “结账,帮我把他扶到我车上。”

  “我不去!”他步伐不稳地嚷嚷:“你答应过我可以不出场的!”

  阿常横了他一眼。“你不用出场,你已经下班了。”

  “我不去!我要回家!”他嚷嚷着,努力想走出门去。

  “你就这么讨厌我?”她平静地问,语气像在轻斥不听话的小孩。“不要胡闹!”

  “我胡闹?”他突然转过身来,眼前的她由一个变成两个三个无数个——“反正反正我不卖——”他倒向沙发之前,他仍说了这句话。

  他记得他仍说过这句话。

  一大堆的钞票散布在床上,而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彷若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泪终于流干之后,她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了,呆呆地望着那扇似乎永远不会再被打开的门,她只觉得她的生命已完全失去意义!

  她真的是犯贱!

  就像大班阿红所说的,她就是贱到花钱去买男人还买不到!

  她还是个女人吗?

  呵!她还是个女人吗?居然连个男人都留不住,居然用尽了一切还留不住一个男人。

  她到底还活着做什么?

  她突然迷惑了,看着房间里可怕的混乱,和她残败的生命完全一模一样;永远也不会有完整的一天。

  无尽的厌倦狂卷而来,反正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的生命原本就从没有人真正在乎过,她活着本来就是多余的,从来投有人爱过她,没有人在乎过她,无论她如何努力吵闹着,依然没有人在乎她到底是否真正存在。

  她爱上一个从来不管她死活的男人——

  呵!何必呢?何必呢?

  她想着,呆滞的眼转向身旁的小桌子上,那里有把水果刀,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没洗过,反正有什么差别,它仍是一把刀,一把能达到她目的的刀。

  她将它拿起来,动作有些迟钝,将它拿到跟前细细地端详着,毕竟她要用它来结束自己一文不值的生命。

  这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了,不是吗?

  活着做什么?

  她想了又想,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值得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那么就这样吧!

  闭上眼,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猛然便往腕上一划——

  血汩汩地流了出来,她睁开眼,奇怪是居然也没有痛的感觉,一切显得那样的自然,似乎她早这样做似的。

  就这样看着血流出来,如泉一般流个不停,她不知道到底要多少时间才可以流光,过了几分钟,手麻木了。垂在床边,染红了好几张钞票,她突然想到,这些钱是要给他还债的。匆匆忙忙又坐在床上收拾起来。

  越收拾,血染得越多,她无助地落下泪来——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顾虑到他!

  天哪?她居然到这个时候还在为他着想!

  她哭着哭着,手握着那血红的钞票,蜷在床上,意识轻的飘出身体,开始有些后悔了,她还没告诉他,她是真的爱他。

  他明白吗?他真的明白她是如何以生命爱着他吗?

  如果他不知道怎么办?如果他知道了,他是一定会回头吧?如果他回头了,而她已经死了呢?他会难过的,而她怎么舍得他难过?

  想到这里,她又睁开了眼,挣扎着要起来,却有些力不

  从心,门在这时被打开——

  小路一进门便眼前的情景吓了一大跳!

  妮妮浑身是血地躺在床上,身边全是钞票,房里乱成一遍,他大惊失措地冲到她的身边。“发生了什么事?”

  她虚弱地看着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半睁着跟,将手中握着的钞票交到他的手上。“弄脏了……对不起……”

  他这才看到那满手的血——“你疯了!”说着随手抓起一件衣服紧紧缠住她手上那道刀口。“我送你到医院去!”

  “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吗?”她偎在他的怀里,流着泪痴傻地说着。

  小路什么话也没说,抱着她便往门外冲去。

  他毕竟是爱自己的,她想着,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他猛然自床上一跃而起,惊喘着冒出一身的汗,梦中见到殷素素那张狰狞而可怕的面容邪笑着朝他逼进,威胁着要夺去他所拥有的一切!

  血腥和杀戮占满了整个梦境,彷佛仍可以见到梦中碧雪那无助哀求的眼,那未出世,血淋淋夭折的孩子!

  天哪!他紧紧环抱住自己,通体冰凉,身旁的碧雪却毫不知情,仍靠着他,汲取他的温暖,尽管他自觉自己是那么地寒冷。

  那一夜,殷素素在他的耳畔邪恶地说着:我对越是不情愿的玩具,越有兴趣,你可知道你是我所拥有过最心爱的玩具。我不会让任何人夺走你,除非是我玩腻了,否则任何人也别想从我的手中将你夺走!

  她边说着,边轻咬着他的耳朵,彷佛是毒蛇的舌信,他发觉她正用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套在他的颈上,一点一点的收紧,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她不但要毁了他,甚至连碧雪,连他们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打算放过!

  他该怎么办?

  他颤抖地点起一支烟,无助地望着他的家,他的妻子和他的孩子,难道他只能无助地任她摧毁他的一切?

  他已渐渐失去他的天赋能力了,每当想到她那张淫邪的脸,他便什么也不能做,那梦魔日日夜夜纠缠着他,甚至连温柔的碧雪也再温暖不了他!

  天啊!他到底该怎么做?他到底该怎么办?

  “阿南,你怎么啦?”碧雪揉揉惺忪的眼轻轻起身看着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不睡?”

  “你睡吧!我睡不着。”他沙哑地回答,不敢直视她关心的目光。

  “为什么?你不累吗?”碧雪白背后抱着他。“这几天你到底怎么了?有心事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把画卖给殷小姐?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再也不卖了,还是我们把支票还给她,把画拿回来好不好?”

  “我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快睡吧!?他粗嘎地开口,下意识地甩开她。

  碧雪有些意外,被抗拒的感觉使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那僵硬的背影,有些寒冷地抚着自己的手臂。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一切突然都变得不对劲了?

  自从他知道殷素素到过家里之后,他们之间突然有了一道看不见的藩离,而她却不知到底要如何跨越那障碍,是她做错了什么?

  小季知道殷素素上门之后的反应也很奇怪,难道是殷素素有什么不对劲吗?

  她不愿意去揣测些什么,也不想去追问他些什么,或许她的行为很驼鸟,但她总是信任他的。于是她只是再度轻轻地躺下,背对着他,独自承受那受伤被拒的心情。

  他深呼吸一下,轻抚着她在被单下的背。“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不是故意让你难过的。”

  “没关系。”她轻声回答,强忍着流泪的冲动。

  “碧雪……”他拥着她,抚着她的发。“孕归不可以心情不好,那会影响胎教的。”

  她转过身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我不是难过你这样对我说话,我是难过你心情不好而我却帮不了你,我知道我很没用……”

  “不要胡说。”他吻吻她的唇。“谁说你没用?你是我的妻子,怎么会没用?”

  “可是你什么也不告诉我。”

  阿南轻叹一声。“外面的事我会解决的,你根本不用担心,你只要照顾好我们的宝宝就行了。”他抚着她的小腹。“其它的一切都交给我。”

  他的表情那样凝重,她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脸上的线条,温柔地。“连什么事也不能让我知道吗?”

  “没什么事。”他将她拥进怀里,彷佛许下毕生的承诺似的。“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事发生在你和宝宝的身上。”

  夜里发生了什么事?

  他睁开眼,伸手往旁边一探她已不在他的身边,夜里那一场抵死缠绵竟让他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他凝视着四周盖着白布的家具,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的头里有无数的小人正在开狂欢舞会,痛得他龇牙咧嘴地又倒回床上呻吟着。

  他努力思索,隐隐知道昨夜坐上了她的车——不要命地脱她的衣服——然后便是场前所未有,疯狂的造爱——

  昨夜他到底说了什么他已记不得了,只知道过程中她

  似乎一直哭着?

  门开了,她一身端庄地走了进来,手上提了几个袋子,他直起身子坐了起来。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将手上的早点放在桌上。“醒了?我替你买了早点,吃点东西吧!宿醉刚醒,不吃东西会很难过的。”她说着,细心地替他盛好粥,端到他的面前。“小心点,很烫的。”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端过那碗热腾腾的粥,傻傻地看着她。“我……昨天有没有……有没有对你……”然后他发现,在她白细的颈子上,居然有他所留下的痕迹,他张口结舌地说不下去了。

  她轻横了他一眼,将系在胸前的丝巾抽了下来,系在颈子上,她的脸背着光线,根本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小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她。

  “昨夜很好,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的高潮。”她突然十分平静地开口。

  他愣住,一时之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

  她仍背着光,看起来只是一片阴影。“我的丈夫已经很老了,我想你也知道,这几年来我和他之间并没有很多这样的生活。”她不太自然地干笑一声。“你是除了我丈夫之外,我第一个男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话”,而他却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在他的注视之下僵硬了,不由自主地更贴近窗边,看起来似乎随时都准备夺窗而逃似的。

  小天将碗放在床头,伸出她的手。“过来。”

  这次轮到她不知所措了,犹豫地看着他朝她伸出的手。

  “过来。”他温柔而坚定地重复,她终于小心翼翼地来到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

  她的眼里有着犹豫及警戒,不太信任地注视着他,昨夜激情的痕迹仍留在她的唇上。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彷佛是第一看她,彷佛要将她的身影烙人心里一样,专注而认真的,然后再度将自己的唇烙上她的——

  如果说她的话满足了他愚蠢的男性自尊,是不正确的,应该说她的话起了他属于男人的爱怜。

  一个女人一生只拥有一个男人并不是不幸,但一个女人若一生只拥有一个不能让她快乐满足的男人,那的确是悲哀的,更甚至是——她根本不是拥有,而是被拥有,被眷养。

  当金钱足以代表一切之时,被眷养或许不是一个太可怕的情景,可怕的是之后。

  之后的一生,之后再也无法抬头的尊严。

  人所拥有的,并不是拥有幸福的权利,没有人有那样的

  权利,人所拥有的,是追求幸福的权利。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对幸福所下的定义是什么。

  他们再度缠绵,彷佛都是自己毕生的第一次,激情而狂野,温柔而轻怜。

  性,有时候足以代替一切言语,一切即使想说也说不出口的言语。

  他依旧穿着奇异的衣服,只不过这次换成了蝙蝠装,阿常已经见怪不怪,再也懒得责备他,其他的男人们偶尔拿他当成笑来嘲弄一番,那在萤幕上威风凛凛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只显得滑稽可笑。

  今天的客人很多,包厢里大多坐了人。奇怪的是三张王牌今天却都缺席了。即使如此,今夜他仍是孤单的;独自坐在吧台边,看着小舞池里相拥的男女,他的身影显得落寞而可笑。

  总是不明白为什么,许多男人外型的条件并不比他好,却仍能受到女人的青睐,怎么他就不行呢?

  阿常自他的身边走过,看了他一眼,叹口气,摇播头又走开了。

  他们说他不是做这行的料,什么叫不是做这行的料,该有的他不都也有吗?为什么连做这行都还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酒廊的门滑开,一个高大而臃肿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那夜的女人,他呆呆地看着她,她果然笑着朝他走来。一股油腥味迎面朝他来,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气息。

  “在等我吗?”她笑着他的颊。“这么乖。”

  “没有人点我的台。”他坦白地招供。

  女人大笑,引来舞池中男女的侧目。“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样子,连说谎也不会!”

  阿宝傻傻的笑了笑,忍住作呕的冲动,她身上那股味道实在很可怕!

  “走吧,我带你出场。”她拉起他的手,力气比男人还大。

  “去哪里?”

  “那还用说吗?”她暖昧地又捏捏他的背。“去好玩的地方啦!”

  阿宝想拒绝,可是不远处阿常朝他投来一个警告的眼光,那将出口的话又缩回肚子里。女人已搂住他的腰往柜台走,谁也没注意到门又开了,伴随着一道虎般的咆哮,他已被狠狠地打倒在地上!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尖叫声不断地响起!

  “我操你娘!连我的女人你也敢上!”一个虎背熊腰如山的男人狂吼地朝他大叫,脸上七横八竖的全是刀疤,那样子凶神恶煞至极!

  “先生!有话好说!”阿常媚笑地赶了过来,拉住男人。“我们这里是酒吧。”

  “吧你娘个头!”男人大怒地甩开他,一脚又踢向还呆在地上的阿宝。“根本就是妓男院!不要脸的东西!”

  阿宝哀吼一声缩成一团,舞池里的人全闪到—边看热闹。

  “好啦!只准你玩女人,老娘玩男人就不行吗?”女人挡在阿宝面前也不甘示弱地吼:“老娘就爱嫖!花的又不是你的钱——”

  男人怒吼一声,一巴掌甩打在她的脸上。“我操!称有种再废话一句!”

  女人尖叫起来,不要命地扑了上去和男人大打出手,两个高大的人打在一起,战况之惨烈不在话下。

  “快拦住他们!”阿常叫了起来,没想到男人身边带的两个小混混却架住了他,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不男不女!欠扁!闪一边去!”

  这下谁也不敢动了,这种地方难道能叫警察来摆平吗?

  一直倒在地上的阿宝这时已坐了起来,那对男女已打到了吧台前,男人恶狠狠地揪着女人的头发往墙壁猛撞,女人尖叫又尖叫,却明显地处于下风。

  他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红了,暴吼一声扑上男人的背,用尽力气揍他。

  “阿宝!”

  “你骂我!”阿宝大叫,随手拿起吧台上的烟灰缸朝男人的背上猛敲。“你骂我!我打死你!打死你!”

  “你们还在干什么?”男人一时竟招架不住大叫起来:“快抓住他!”

  阿常这时也恼火了。“扁他们!敢来踢馆!打死他厂

  一时之间舞场当下变成战场!

  “经输过血,休息一下没事就可以走了。”医生冷漠而不赞成地看着她。“下次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再割深一点你那只手就废了,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

  “知道了,谢谢医生。”小路朝医生点头送他出去。回过头来,妮妮正朝他扮鬼脸。“你还有心情调皮!知下知道你差点吓死我!”

  她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人家真的很伤心嘛……”

  “伤心就可以这样吗?如果我没回来呢?如果我没回来你就算是死在里面也不会有人知道厂他轻斥,坐在床边轻轻拉起她的手。“好好一只手割成这样,丑死了……”

  妮妮不依地嘟着嘴。“都是你害的,你还嫌人家丑……”

  他温柔地握着她的手,隔着纱布轻吻她。“还疼不疼?”

  她感动地摇摇动。“一点都不疼了。”

  “你这样叫我该拿你怎么办?”他轻声叹息着,抚着她为他受伤的手,心中无限感叹。

  过去也有女人为他要死要活的,但真正付诸实行的只有她一个,妮妮烈火般的性子叫他又爱又怕,他如何承受得起她这样的爱情?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她也叹息,似乎有些苦恼。“只是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过……真的真的很难过……”她说着,轻轻哽咽起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我想你一定再也不要我了……”

  “傻瓜。”他轻斥,拭着她的泪水,无限柔情地凝视着她。“我怎么会不要你?我知道你是真心爱我的,只是早上的情形……”他又叹息一声。“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快乐?”

  妮妮的泪水仍落着,所有的委屈全宜泄在泪水之中。“我不要你再去上班,不要你再和别的女人上床!你知不知道,早上我看到你和那个女人走出来,我的心真的好痛!”她望着他,心痛全在眼里。“小路,如果你真的有一点点爱我,就不要再去了好不好?要不然我真的会死!”

  他将她拥人怀里,想到险些失去她,想到她浑身是血,手中却还握着钞票的情景——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发上。“好,我不再去上班了,我答应你。”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我是不可能要你的!”他强压着忿忿不平,嘶哑地问。

  她正穿戴和她的心一样颜色的黑色晚礼服,听到他的话讶异地失笑起来。“要我!你在开玩笑?你能娶得了我吗?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叫我娶你都不可能,我为什么要你娶我?”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殷素素笑得花枝乱颤地,转过身拥着他,眼里闪着狡猞的光芒。“我要怎么样你还看不出来吗?我要玩你玩到我高兴为止。”

  他恶狠狠地怒瞪着她。

  她轻抚他的脸,对他的忿怒感到得意。“你不觉得女人对男人坦白实在是种很难得的美德吗?男人玩女人已经太久了,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代表全天下的女人,还给男人的一点小小报复而已。”

  “你根本是个变态!”他咬牙切齿怒道。

  “我变态?”她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转过身去。“也许吧——帮我把拉链拉上来——也许吧!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女人之所以变态有百之八十都男人造成的——谢谢。”她又转过身来。“你总不会以为我天生就是个蛇蝎女人吧?哪个小

  孩出生的时候不是又善良又甜美的呢?”

  阿南别开脸去,根本不打算理会她那偶尔的理智与纯良。

  “我知道你恨我。”她摸摸他的脸替他理理领带。“不过我不在乎,恨我的男人太多了,正如同我恨的男人也太多了一样,走吧!”

  “我不去!男妓没义务陪女人赴宴!”

  “有的。”她亲密地挽着他的手。“如果他恰巧有把柄落在那女人手上时就有!”

  他沉默地看着她一件一件地穿好衣服、细心地打理着自己。

  从来不知道看女人穿衣服居然也会是一种享受,过去他等候女人总是不耐烦的,觉得女人天生就是一种只懂得浪费时间的动物,但现在看着她,他却觉得没有比看她整理自己更令他快乐的事情了!

  她整理的发是被他弄乱的,她的唇为他而艳红,而她白细的皮肤每一寸都经过他的洗礼,她全身上下都属于他!

  她戴上那方丝巾,遮去他所留下的痕迹,那个动作使他的心情顿时跌落谷底。“要回去了?”

  “嗯,快三天了,我再不回去不行的。”

  “他会找你?”

  “不会,但他会知道。”

  他自她的身后拥着她,近乎赌气地。“让他知道更好!”

  “不要说傻话。”

  “什么叫傻话?你不敢让他知道?”

  冷银嫣停下手上的动作,沉默地垂下眼。

  小天干笑雨声放开她。“我就知道!充其量我不过仍是个男妓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说呢?”她的声音里有种受伤似的无奈。”你明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讲,如何想,现在他们这到底算什么呢?

  一个大官的小妾,一个低贱的男妓,不是交易,难道就可以用感情来形容?

  他从来就没想过自己会面临这样的情景,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自己到底该不该后悔?

  该先后悔哪一种?

  “我走了。”她站了起来,没看他,声音里竟没有依恋。

  “就这样?”

  “不然呢?”

  他起身,身上仍然一丝不挂,笔直走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或许该有一个道别吻。”

  她微微笑了起来,不再去想那些复杂的情节与问题,搂

  住他的腰吻上他的唇——

  即使在最黑暗的角落,人也该活得有点希望——

  坐在她的车上,他一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无助地沉默着,小季也一反常态不再嬉闹,板着脸不理他。

  阿宝用偷偷看她,好半晌才轻声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这么早把你吵醒的——”

  她仍板着脸,其实真的不是生他的气,只是反正说也说下清楚,索性也不开口,只瞄了一眼死也不肯响的电话。

  细心的阿宝立刻发觉,表情更是歉疚。“你在等人?”

  小季叹了口气看看他那被打得扭曲的脸。“先到我那边擦擦药吧,你这样还不够格挂急诊。”

  “方便吗?”

  “呵!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以为我在房里藏了个男人?”她嘲讽地笑笑。“想藏也没得藏啊!”

  “我想我还回去好了,我看你的心情不是很好——”他怯生生地看着她反常的表情。

  “没什么。”她挥挥手,有点不耐烦地。“夜猫子的通病,见光死,大清早的心情当然不好,反正一下子就过去了。”

  阿宵拘谨地点点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看他那受惊的表情她反而笑了。“干嘛?有勇气去打无敌铁金刚的人现在反倒乖得只羊一样!我看那家伙的体型少说也比你大一倍!”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傻气地搔搔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大的胆子,大概真的是一下子气不过吧!他打女人像打沙包一样!”

  小季叹口气摇摇头。“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的想法,没听说过有星期五餐厅打架闹事的,看来我真的是落伍了!”

  “幸好小天不在,要是他在的话一定更精采!”他居然有点得意地笑了起来。“他一定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的。”一听到小天的名字,她又沉默下来,毫下知情的阿宝仍眉飞色舞地继续着。

  “小天最厉害了!以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打架没看他打输过!不要说是那个无敌铁金刚了就是圣战士他也不放在眼里!”

  小季斜视他一眼。“你就那么崇拜他?”

  阿宝傻呼呼地又笑了起来。“我从小就一直跟着他嘛!”

  “所以他当舞男你也跟着下海?”

  他顿了一下,无言地闭上嘴。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段伤痛的过去吧?只是谁也不提,谁也不说,或许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似乎再也投有提起的必要。

  她不禁要怀疑,难道只要不说,一切就真的会无声无息地过去吗?

  “他在那里!”阿宝突然发现新大陆似地叫了起来。“小天在你楼下?”

  她一愣将车缓缓驶进巷中,小天果然就坐在她公寓的门口。“下车吧!”

  阿宝立刻拉开车门,朝他冲了过去。

  她犹豫了一下,将车停好之后坐在车上,看着阿宝眉飞色舞地向小天比手划脚地。

  那个男人是个恶魔,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行动电话开着,他没有打,只是坐在她的楼下。他知道她会回来,他知道他可以等到她,但是为什么?

  她的心纠结着,有种想流泪的悲哀——为什么呢?

  画廊的门口摆着几个花篮,上面写开幕志庆。

  场面不很热闹,画廊里没有多少人,但个个都穿金戴玉,看起来全是上流人土。

  她挽着他的手臂半推地打开门,他一进门便愣在当场

  他的画像被挂在画廊的正中央!

  “你——”

  “快笑,你可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的关系吧!”她笑吟吟地提醒他。

  阿南只觉得气血往头顶上冲,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

  “恭喜啊!殷小姐。”两个中年妇女笑着朝他们走来,见到阿南忍不住惊呼。“这不正是那幅画像里的人吗?”

  “是啊!画得很传神吧!”殷素素笑呵呵地推推他。“最佳的模特儿,是不是?”

  “当然啦!也只有殷小姐有这样的眼光!”女人暖昧地着他,彷佛知道一切似的。

  他强忍住怒气,挤出不自然的笑意——

  为什么要来这里?那些嘲弄的眼光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这可不是我的眼光,是商小姐的。”殷素素指指角落。“那个小姐,我的画廊力捧的新人,商碧雪小姐!”

  阿南震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碧雪正被几个人包围着,手足无措地立在那里,那情景彷佛是一只误入狼群的羊。

  殷素素笑得更是得意了,那笑声使得碧雪也往这边看过来。

  殷素素的手仍亲密地挽着他的——

  他们的目光交接——

  她的眼光充满了不可置信,世界顿时黯然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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