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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的悲哀——我看铁扇公主

  [故事的重复]

  我是妖魔的女儿,也是妖魔的妻子。

  我是一本书中,其中一个故事的女主人公。

  我的成名兵器是一把扇子,那是从鸿蒙初开时便生长在兜率宫后的神兵,机缘巧合到了我的手上,闲暇时我常用它去扇火焰山的火,那里的人会给我一些报酬,而在这之前我早已嫁给了我的丈夫牛魔王。

  一天就在我发呆的时候忽然有只大雁给我捎来消息,说我的孩子红孩儿被一个叫观音菩萨的女人捉到了,用四只金箍迫使他做了她的随从,从此我便再没有了好心情。

  我的儿子,我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

  而这件事的起因,却是因为一只名叫孙悟空的猴子。我知道他,他是我丈夫的结拜兄弟,而就是他,毁了我的家庭。

  我问牛魔王,为什么他不去找观音把儿子要回来,他并没有说话,我看出了他的胆怯,他害怕了,一个自称“平天大圣”的狂妄家伙,他害怕了。

  我骂他,我对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柔,我看不起他,随后他便很少在我的眼前出现,后来,他干脆就不回家了,听说,他去了一个叫翠云山的地方,在摩云洞里和一只玉面狐狸鬼混。

  我是个黄脸婆,他不再要我了。

  而我也就是这样生活着,直到那一天,那只猴子又闯入了我的生活。

  “嫂嫂,借扇一用,我要扇灭火焰山的火。”

  借扇子?

  哼,我早已心灰意冷了,扇灭了火也就扇灭好了。

  可是你,孙悟空!我绝不会借给你的,火焰山是你带来的,你该承受你的罪孽。若是别人,我定会借给他,可是你,不行!

  他找了我两次,一次给我扇飞了,一次抢走了我的一把假扇子。

  之后短暂的平静。

  我想过,我的儿子已经毁在你的手上,我的丈夫胆怯了,可是我,绝不会怕你的,孙悟空!

  而这个时候牛魔王竟然回来了。我的心,我的仇恨,我的怨怼,……我的一切,就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全都破碎了。

  他,毕竟是我唯一的男人。

  他可以在外找小老婆,可是我仍是他的发妻,不是么?

  于是我忽然发现我不再恨他,其实,男人啊,只要最后回来了,不就是最好的么?

  而他的态度还那么好向我道歉,哄我……几百年了,就算我们的儿子没出事时他也不曾这么温柔过。

  我是这世上最满足的女人,最幸福的女人!

  他要帮我保护扇子,我便给了他。我的人都是他的,何况一把扇子?

  于是我给了他,他说他忘记了口诀,我知道他离家久了,终会忘记的,既然我原谅了他,何不原谅到底。

  得到了口诀的他忽然变了,变成了一只猴子。

  原来……原来这只猴子一直在骗我,原来我的幸福并没有真的这么突如其来的降临。

  幸福的感觉就在这一刹那支离破碎,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牛魔王,并不是你啊……原来你并没有回心转意。可是孙悟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欺骗着我,给了我幸福,随即拿走,还要对我做个可恶的鬼脸,告诉我,我是多么的愚蠢。

  我痛苦的哭着,牛魔王回来了。

  原来,你发现了坐骑不见了,才会回来。

  原来,坐骑,比你的妻子更重要。

  好在。

  好在牛魔王似乎还有一点点的关心可以给我,我只说了扇子被孙悟空骗走,他立刻就追去了。

  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关心扇子?

  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再知道了,因为他这么一去,便永远都没有再回来。

  不管他是不是还爱我,总之,他永远都没有再回来。

  [我看西游记的火焰山]

  铁扇公主是个悲情的人物,她的经历是妖怪中关于人性感情的悲剧浓缩,在吴承恩的,妖怪都是人性的,妖怪的社会也是人性的,而人性就是从现实社会中借鉴,铁扇公主,就是一类女人的写照。

  在妖怪的眼中,被佛家拘走自然无疑是进入了永远的牢笼,至少母子都不能再相见了,这里或者牵涉到道德观、宗教观的问题,可是有一点至少是我门可以理解的:一个人看问题,会以自己的立场为正义。妖怪,就要吃人,佛,就要降妖。妖怪与佛门的斗争也是食物链的关系,说不上谁对谁错,而红孩儿的悲剧只不过是另一个,一个牵涉到心灵的悲剧,红孩儿的母亲,则是命运的悲剧。

  儿子没有了,她还有丈夫,可是她的丈夫留恋在狐狸精身边不敢回来,任何女人,只要想到自己丈夫再被别的女人颐指气使,自然都会泛起深深的悲哀。铁扇公主在妖怪中是个正统的女人,甚至还是个不错的女人,她并没有吃人,只不过为人们提供扇弱火焰的服务,赚取些贡品,在西游记的描写中,她实在无甚大恶。

  而她不肯借扇子给正义人物,便是犯下了大罪。

  于是正义人物的威胁和欺骗接踵而至。正义人物是没有罪的,甚至对她用下的手段恰恰是洗脱罪孽的方法,拉关系不成,便凭实力去抢,抢不到,便去骗,而骗,还要用这样的方式,雪上加霜的方式。

  或者借扇子的人人若不是孙悟空所在的队伍,铁扇公主真的会借给他,因为火焰山的人已经拿不出贡品了。

  而恰恰是孙悟空,和铁扇公主有深仇大恨的孙悟空。

  当假牛魔王回家的时候,铁扇公主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的丈夫迷途知返了,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这事这一类女人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她们可以放开怀抱,放下尊严,放弃怨恨,立刻就去全心全意的待他,满足他的任何要求,这个时候,女人的心是天下最软的东西,女人也知道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女人。

  可惜终究是一个梦。

  可以想象孙悟空得到扇子后变身时,铁扇公主是如何的失望和绝望,她会是如何的痛恨自己,痛恨整个世界,痛恨所有和孙悟空、和牛魔王有关的任何事物。

  她那柔弱的心在一瞬间便彻底破碎,留下的,或者只有苦泪一滴。

  这世界,对她,真的不公平。

  没有了儿子,没有了丈夫,也没有了系着她全部希望的法宝。孙悟空,定不会在用过之后还她的。

  而故事还没有结尾。

  总是还有一点希望。

  不管是为了坐骑还是为了她,牛魔王毕竟还是回来了。

  不管是为了扇子还是为了她,牛魔王毕竟还是追去了。

  那么,或者,丈夫迷途知返的这个希望,仍没有完全破碎。

  铁扇公主在苦苦的等,等她丈夫回来。

  终于牛魔王得胜回来,她该是如何的欣喜,欣喜的不知所措。或者她的丈夫会和她继续生活的,就像先前假的那个回来时一样,安抚她,哄她,向她保证再不会走了。

  然而山门的破碎毕竟还是带走了丈夫,而丈夫最后战败逃走之后,却再也不能变成人形回来了。

  妖怪便是妖怪,可是妖怪变成了人之后,便是一个人,而她的丈夫却又变回了一头牛,那是她朝夕相处的丈夫啊,变回了一头牛,在佛力的镇压之下,再也变不回来。

  扇子,只好借给孙悟空,然后厚着脸皮去要,人家还要侮辱她,不想还她,可是,那是她的命根子,怎能不要?

  丈夫,没有了,便没有了吧,反正已经心如死灰。

  命运反正就是如此,便顺了它吧。

  而西游记最后的施舍,不过是带了这么一句,罗刹女得回扇子,最后潜心修炼,得成正果。

  这样看?不对。

  要从反面看才对!

  一个妖怪,你的命运就是和满天神佛斗争,可是你屈服了,成了他们的一份子。

  就如人间的事情一样,一个女人,终日就想着和自己的男人卿卿我我,最后她知道自己再也得不到真爱,她屈服了,心如死灰,或是投井了,或是悬梁了。

  那么,人的归宿是结束自己的生命,妖怪的归属,是结束自己妖怪的历程,岂非一样么?

  就这样的铁扇公主的故事结束了,一个苦命女人的历程也就这样走到了尽头。满纸的歌功颂德仍然说着孙悟空的神通广大和智计百出,而这个苦命的女人呢?她不借给孙悟空扇子,不应该么?她痛恨佛门,不应该么?她反抗强大的仙佛势力,不应该么?她渴望得到专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应该么?

  不应该么?

  文人不知该怎样解决,毕竟西游记并不真的在讲人性,那么,西游记借铁扇公主说出了人世间这一类的苦命女人的历程,最后施舍给她一个得了正果的结局。

  正果?到底何谓正,何谓反?

  那么,到底是谁得了正果?是你?是我?是写书的人?是看书的人?还是只听到传说的人?还是书中的人?还是,让这些女人得到真正悲剧的人?或者正义已经蒙蔽了我的双眼,所以,我不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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