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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我昨晚有没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在吃完早餐後,他们驱车前往此行的目的地——她父亲雷湛的老家。

  开著车的步惊玉没有答腔。

  「不管我说什么,你千万别当真。」

  「往哪走?」他表面平静无波,胸口却有一把无明火在烧。这女人有气死圣人的本领。

  「走中山北路,我以前来过一次。」雷音乐藉著东张西望来减缓内心的不安,

  「台北真热闹,到处都是人。」

  越接近她父亲的老家,她心底的退惧与不安就越深,可是,她不能退缩,她答应父亲要把他跟母亲两人的骨灰送回祖祠。

  车内一片沉闷。

  她突然变得安静,习惯她聒噪的步惊玉不禁觉得不自在,忍不住清清喉咙,「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可能是近乡情怯。」

  曾经跟著父亲回来一次,就是祖母过世那一次,父亲带她跟母亲回祖祠祭拜,可是才一进门就被劈头痛骂,最後她跟母亲被赶出去,只因为母亲不是祖父心目中理想的媳妇。

  当年十岁的她亲眼目睹母亲和她被一千所谓的亲戚恶毒的奚落和无情的驱逐,也不管那天下著大雨,母亲为了父亲委曲求全的站在门外等了一天。

  她当时年纪小,实在不懂一段婚姻为何没有相同显赫的家世就无法匹配,相爱

  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吗?

  长大後渐渐明白,有些老一辈人的观念是从古早就根深蒂固,不管时代如何演进,他们只活在自己主导的封闭世界,否定外来的一切。

  「往这右转,巷子直定到底,你会看到一问独栋的透天厝。这附近不好停车,你去四周绕一下,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步惊玉口气坚定的说:「我们一起进去。」

  「可是会很恐怖。」她试图以轻松的口吻来掩饰内心的不安。

  「有我每天替人开膛剖肚恐怖吗?」他难得的幽默。

  她噗哧一声,「那好吧。」

  於是等他停好车後,两人一同往雷家而去,这—回步惊玉难得主动的握住她的手,令她有些受宠若惊,胸口流过一道暖流。他没过问,也没多说什么,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以行动给她支持。

  她反握著他的手。

  「就是前面那栋。」

  在台北这块寸上寸金的土地上,一栋五层楼的透天厝光是地价就不知值多几亿。据父亲说雷家在以前是大地主,拥有很多土地,後来随著社会变迁,势力慢慢没落。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还是可以靠著房产租金吃喝一辈子。

  一栋楼住了七个家庭,纷争绝对不会少。

  还没按对讲机,迎面刚好走来一个牵著小孩的欧巴桑。

  「你是谁?」

  「二伯母,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音乐,十年前来过一次,那时我才十岁。」雷音乐绽开笑靥,试图表示友善,「二伯母,你跟十年前一样,都没有变。」一样尖嘴猴腮。

  「你是那个拐走小叔的萧淑芬的种?」二伯母鄙夷的打量穿著华丽新衣的她,「过年还没到,你装扮成这样该不会是来要红包吧?告诉你,我们这儿不欢迎你。」

  她脸上的笑僵了下,「我父亲过世了,他要我带他的骨灰回来祖祠,请问祖父在吗?」

  「你等一下。」二伯母睥睨的审视著她和步惊玉,看到他坐在轮椅上,嫌恶歧视之情表露无遗,嘴里遗不停的碎碎念,「穿这什么德行,不伦不类,居然还带个不良於行的野男人来,果然是野女人生的种。」

  「你……」胸口一股怒气陡生,要不是步惊王紧握住她的手,她肯定街上前扁这亲戚。

  二伯母牵著小孩,扭腰摆臀的按下对讲机,「阿爸,是我啦,阿梅啦,我带小孩放学回来了,还有雷湛的女儿雷音乐也回来了,她就在门外,还带著雷湛的骨灰,你要给她进去吗?」

  「叫她进来。」伴随著对讲机传出的威严嗓音,门扉自动打开了。

  「进来吧。」当步惊玉要进入时,二伯母挡住他,「只有你,雷家不欢迎外人。」

  「他是我朋友,跟我一道,有他就有我。」雷音乐神情一肃,挑衅的道。对这种亲戚不必客气。

  二伯母与她互视,望著雷音乐闪烁坚定和无畏的光芒的炯亮眼神,她心悸了下,气势趋弱。

  「好吧,要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他侧身让两人进屋。

  「阿母,这位大姊姊和大哥哥是谁?」年幼无知的小孩天真的问。他觉得这大姊姊很漂亮,大哥哥很帅,还可以坐电动轮椅,要是有轮椅坐,他就不用走路上学了。

  「这不是你的孙子呀?真抱歉,我以为你已经当祖母了,你的保养品哪个牌子的?改天介绍我。」雷音乐故做讶异,接著转头向堂弟问候,「堂弟你好呀。」

  二伯母脸色丕变,拉过小孩,「不用理她啦,她不是雷家人,快进来。」她在他们进入後,倏地把门关上。「别忘了脱鞋,啊,都忘了在非洲长大的小孩都是不穿鞋的,就算穿了鞋脚底也是洗不乾净,再加上个坐轮椅的残废,看来今天又得刷

  洗地板了。」

  「二伯母,你真是劳心劳力,不愧是欧氏宗亲会的代表,哎呀,我刚刚没仔细瞧,居然现在才发现。」雷音乐张大了眼瞅著她的脸。

  「什么?」

  「二伯母你敷在脸上的石膏粉已经龟裂,鱼尾纹跑出来了。」她的笑声飘进屋内。

  二伯母脸色一青一白,赶紧掏出随身镜子审视著。

  步惊玉抿著嘴强忍笑意,「你真是够毒了,她是长辈。」

  「这种长辈还是算了吧。」雷音乐哼了一声。

  「我现在才明白你回台湾为什么不回家。」这种尖酸刻薄的亲戚还是少往来得好。

  她叹了口气,「刚刚那是小Case,真正的大阵仗还在後头。」她的祖父。

  「别担心,我在你身边。」步惊玉温柔的凝睇她,包裹她小手的温热大掌紧握

  了下,传递著无言的力量。

  「谢谢。」她感动的回他一个微笑。是呀,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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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外来的野女人也想入我们的祖祠。」

  「就是说呀,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看她是想想要财产继承权才来认祖的吧。」

  「一定是那个野女人教的。」

  雷音乐挺直腰杆的站立,聆听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心底强忍著屈辱和愤怒,而身旁的步惊玉始终紧抓著她的手。

  「雷老先生?你怎么说?」她抬起坚定无惧的眼,注视著端坐堂前白发苍苍、拄著拐杖的祖父。

  「雷湛是我的儿子,他的骨灰可以入祖祠,我也可以允许你回雷家入族谱,至

  於你母亲的骨灰请你带走,我们雷家不承认有这样伤风败俗的媳妇。」雷老太爷冷然的道:「这是我最大的宽容。」

  她母亲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孤儿,在当上漫画家之前,是个人体模特儿,为了赚取学费,这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在雷家人眼中这种行为就是低三下四、有辱门风,真不知道这些老而不死的家伙脑袋是不是水泥做的。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她迎视著威严慑人的祖父,抓紧手中的包包,毅然决然的转身,「惊玉,我们走。」

  「站住,你这是什么态度?雷湛是教你这样对待长辈的吗?」雷老太爷手中拐杖重重的点地。

  「果然什么人生什么种。」二伯母嘲讽。

  「哎呀,我想都是她母亲在背後搞鬼,否则我们湛弟在台湾当医师当得好好的,干么想不开跑到非洲那蛮荒地方去。」这是她的三姑姑。

  「可怜的湛弟,头七祭拜招魂也没有做的就草草放火烧了。」这是四姑姑。

  「通通闭嘴,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家,不用你们来插嘴。」雷老太爷厉眸扫了眼堂下的子孙。「我问你,你的决定如何?如果你踏出这个家门,我们雷家就不承认你这个子孙,我的遗嘱里也不会有你的名字。」

  雷音乐噙著冷笑,「谢谢雷老先生的抬爱,我只尊敬值得我尊敬的人,这就是我的决定。」她转身走人。

  「等一下,有个人想见你。」他再次喊住她。

  她挑眉,回身冷笑,「这栋屋子里居然还有人呀?」她讥讽的环视客厅里的牛鬼蛇神。

  步惊玉望著为了捍卫父母而化身刺猬的她,太阳般的笑容在她脸上消失,他看得心如刀割。

  「是我。」一个西装笔挺、高大的红发男子从屋内走出来,操著有些生涩的中文说道。

  「桑迪,史提?」雷音乐吃惊不已。他居然追到她老家来了!

  「音乐,你染头发了,而且还把它剪短。」桑迪灼灼目光锁住她,不悦的沉下脸,肆无忌惮的,伸手欲抚摸她那头短发。

  「那是我的自由。」她後退一步,避开他无礼的手。

  「你该不会为了躲我才这样做吧?」他扬起自信的笑。无怪乎他的人在肯亚机场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可的确有她入出境的纪录。

  「哈,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喜欢改变造型不行吗?现在流行金发。」这家伙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注视这全身散发出贵族气息的红发男子,步惊玉心一惊,他居然忽略以她的条件,怎么可能没有爱慕者追求。

  「我知道你还年轻,还想多玩几年,没关系,我不介意等你。」桑迪故做大方的道:「我已经跟你祖父讨论过婚事。」

  「雷老先生的孙女不少,不管阁下看上哪一个,都不用寄喜帖给我。」雷音乐冷诮的道,桑迪每逼近一步,她就後退一步。

  这个男人跟她的祖父是同种人,专横独裁、霸道无礼,从不会为他人著想。

  「当然不会寄喜帖给你,因为那是我们两个的婚事。」他咧齿而笑,不经意的扫见她的手被握在一个坐轮椅的残废手里,他眉头打个死结。

  他在心里评估对方的威胁性。一个残废,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个残废的,这个男的应该是她随便找来作戏的,而且他还有雷家人做後盾。想到这,他纠结的浓眉才徐缓的松开。

  「你别自作主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她严正的低吼。难怪,以前雷家人嫌弃她嫌弃得像她是臭水沟的垃圾一样,而今居然勉为其难的让她回雷门,果然有鬼。

  「音乐,你怎么可以对史提公爵这么失礼,他纡尊降贵的特地来看你,可是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不允许你对他不敬。」雷老太爷威怒的道。

  「既然那么『贵』你何不乾脆把他供奉起来?!」

  步惊玉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她的尖牙利嘴他已经领教过了。

  「你……真的要把我活活气死!」雷老太爷拐杖不停的顿地,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口气险些喘不过来。

  「爸,别激动,小心你的心脏。」

  「爸,这野种不识好歹,你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爸,你的药。」

  雷音乐不觉莞尔的看著忙安抚险些气得脑中风的老太爷的大夥。不知道有几个是真心的?

  「我没事。」雷老太爷拍抚著胸口,咆哮,「音乐,我要你嫁给他!」

  她体内终究流著他最钟爱的小儿子的血液,随便就有好对象,还是个家世显赫的法国公爵,这种光耀门楣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

  她头也不回的往门走去,「我不是雷家人,很抱歉。」

  「音乐,你真的那么讨厌我?」桑迪揽起眉。

  她回头瞪著自视非凡的他,「哈,不是那么,是非常讨厌,请你别再来纠缠

  我,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雷老太爷震怒的挥动拐杖,「雷音乐,你敢走出这个家门,我就跟你断绝祖孙关系。」

  「哼,断就断,没有你们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你们都不承认我母亲了,我为什么要承认你们。」她哼了一声,「至於你们雷氏祖祠容不下我妈,我老爸也有交代,如果如此,那他宁可跟我妈在一起。後会无期。」

  「音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祖父。」不知内情的桑迪攫住她的手,认定她在无理取闹。

  「我只说我该说的,放手!」灵机一动,她勾起步惊玉的胳臂,「还有我告诉你,我喜欢的人是他,他是我的男朋友。」

  众人倒抽一口气。

  「果然是野女人生的种,谁不喜欢居然喜欢个残废。」一个黑影咕的打在正在说话的二伯母脸上,「啊——这什么东西?」定睛一瞧居然是只蜥蜴,舌头舔过她

  脸颊,她发出凄厉的惨叫,眼一翻倒下。

  「哎呀,好恶心,那是什么?」

  「快拿走。」

  「天哪,是蛇,她养蛇是想毒死我们。」

  看著众人惊惶失措,雷音乐露出进入雷家之後第一个微笑,「墨墨,干得好。」随手将肩头上的墨墨收入口袋,「我们走吧。」

  被动的被她拉著走的步惊玉,脑海充塞著她说他是她男朋友的那句话。

  他脑中超乎常人的「理智」和发烧的「情感」正在拔河。理智告诉他这是她情急下才脱口而出的话,他内心的情感却认为她一定是对他有意思,否则她干么对他毛手毛脚,而不对桑迪出手?

  「音乐,我不会放弃。」身後传来桑迪撂下的战帖。

  「那是你家的事。」雷音乐身子僵了下,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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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两人上了车,雷音乐才开口打破沉默。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还让你受到……」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那个男的是谁?」

  「什么?」她呆了下。她还以为步惊玉一路上闷不吭声是因为对雷家人给他的羞辱无法释怀。

  「就是那个红头发的。」他的语气充满酸涩。

  「红头发?你说的是桑迪•史提吧,他是个法国公爵,我跟他也不是很熟,会认识他是因为有一回我爸带我去参加埃及举办的第三世界爱滋病防治医学学术研讨,而他刚好受邀出席。」

  「他喜欢你。」

  「嗯。」他的热烈追求有目共睹。

  「你该不会是为了躲避他才逃回台湾吧?」他深邃的眸子眯成一道细缝,两道护火簇起。

  「那只是一部份原因。」雷音乐耸肩,轻描淡写的道:「最主要还是为了送我父母的骨灰回祖祠。」可惜失败了。

  「那他说你是为了他才剪短头发,还染了头发,是真的吗?」他好嫉妒那个红头发的家伙能看到她长发飘逸的模样。

  「没办法,他一直纠缠,我到哪就追到哪,骂他他当是情,躲他他认为我是害羞,後来琳达说可能是他对东方女性有某种程度的迷恋,她就建议我不如改变一下造型,看能不能让他打退堂鼓……琳达是个护士,是我在非洲最要好的朋友。」说著,她不由得长叹了口气,「唉,是不是所有的法国人都属蝴蝶种?」

  「蝴蝶种?」步惊玉不解。

  「完全变态。」

  闻言,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在雷宅里是他第一次看她张牙舞爪的开骂,没想到对人和善的她骂超人来也不可小看,不仅勇敢、机智、活泼,还很大胆,她体内潜藏著丰沛的活力和源源不断的热情,而这些在在令他目眩神迷。

  「这是第二次了。」她痴迷的望著他,「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我喜欢你的笑容,你应该常笑才是,老是板著张臭脸会让想亲近你的人不敢靠近的。」虽然那张脸比大便臭,但还是帅得令人脸红心跳。

  「你呢?」

  她愣了下。

  「你也会怕我吗?」

  她摇摇头,「你又没什么可怕的。」

  「我是残废。」

  「喔,我看过没有双臂的病患靠著自己双腿的力量站起,也见过四肢被炸断的人依旧乐观的活下去,他们从不觉得自己是残废。既然都已经成了定局,何不想办

  法面对它,屈服於现实和畏惧别人歧视眼光的人才是真正的残废。」

  「你每次说话都这么直接吗?」一针见血。

  「实话总是刺耳。」雷音乐狡黠一笑,「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腿残才故意表现得冷漠孤僻,以为这样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跟他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感觉得出他并不如步叔叔所言那么阴阳怪气得令人难以忍受。

  「以前或许是,当医师宣布我这辈子只能靠轮椅生活的时候,我的确像个刺猬,而大家对我都小心翼翼的,我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坏脾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内心愤恨的情绪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渐渐的我变得不爱讲话,也不想出门,那时候的我的确是个性孤僻到让人难以忍受,後来不知不觉就变成现在的我。」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到他讲那么多话,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听起来性感得要命,就像磁石吸引住她驿动的芳心。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没接受杜小姐的感情是因为你的脚。」

  「错了。」步惊玉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她惊慌的用手捂住嘴。哎呀!她怎么忘了他是多么不高兴别人插手他的私事,还曾经警告她别过问他的感情世界,可是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往往行为就无法由理智控制。

  歉意浮现她眸底,「对不起,我又犯子多管闲事的老毛病。」

  「没关系,只是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他平静的道。他发现以前的记忆渐渐不再左右他的情绪,他脑海中现在装的都是她的一颦一笑。

  没有上次防卫性的剑拔弩张,让雷音乐松了口气,「琳达也告诫我,别老是管不是自己份内的事,可是见到不平的事叫我无动於衷的袖手旁观,我没办法。」声音顿了下,她如履薄冰的觑了他一眼,低声嗫嚅,「如果哪天你想说的时候,我会是个很好的听众。」

  「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当我调适好心情。」她的缺点,也是优点。要不然他也不至於被她吸引了。步惊玉话锋一转,「我们现在往哪?」

  见他没生气,她如释重负的重绽欢颜,「这里离海边远吗?」

  「你想去海边?」他没多问原因,方向盘一转。

  「我爸临终的时候大概早料到我祖父依然会不认同我母亲是雷家人,不过他仍抱著一线希望,但他也说如果无法和母亲一同进祖祠,那就将他们的骨灰一同洒向大海,生时同衾,死亦同穴,正因为他们坚贞的爱情才会有我的存在。」

  「我知道了,这个时间去,说不定还可以看到夕阳。」

  「真的,在肯亚我只看过沙漠的落日,还没看过海上的夕阳。」也不管冬天的海风多刺骨,她打开车窗兴奋的东张西望。

  步惊玉宠溺的望著她满怀期待的眼神,他发现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为她摘下。

  车子稳稳的行驶在淡金公路上,不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蓝色的地平线,深蓝色的海与苍蓝的天相连,大块的白云像涂抹在地平线上的立可白,不小心画出了天与地的界线。

  「好漂亮。」雷音乐整张俏脸都黏在车窗上。

  「就快到了。」因为不是假日,加上现在是冬天,淡金公路旁的海滩几乎没什么人。

  他载她到白沙湾,一望无际的白沙在阳光下闪烁著皑皑白光,与一波波涌向沙滩的白浪相互辉映。

  车一停,她便迫不及待的拎著包包冲到沙滩上,踢掉鞋子,踩在浪上。

  「好冰呀!」她跳开了下,等渐渐适应了海水的温度,她才挽起裙踏浪而行,迎著海风,舒展著四肢,海水的气息包围著她。

  这就是大海。

  她取出包包里的两坛骨灰,洒向大海,仰天大喊,「爸妈,这里是台湾,音乐带你们回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步惊玉待在岸边,凝望著赤足走人海水中的她,流露出寂寞的侧脸散发著不可抗拒的性感,海水淹没她的脚踝,狂野海风像是呼应她的呐喊的打乱

  她的发丝,放肆的扬起她的裙摆,暴露出她雪白的玉腿,她就像站在海中央的海之女神。

  该死的!他阴郁的眼紧锁著她,只想拿条毛毯紧紧裹住她,光看著她,他就血脉债张,渴望她的欲念如雪球越滚越大。

  「好啦。」雷音乐转身放下微湿的裙摆,一手拎著鞋,踏过沙滩回到他身边,弯下腰套上鞋子後,她抬起头嫣然一笑,「事情办完了,轻松多了,谢谢你这两天陪我奔波。」

  他沙哑的道:「我比较喜欢实质的感谢。」他望著沭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因为兴奋更显嫣红,眼波流转著灵灿波光,眨呀眨地诱惑著他俯身采撷那染了困脂的玫瑰唇瓣。

  「你想要什么?我很穷,买不起太贵重的礼物。」

  「你低下头我告诉你。」他想要她的吻。

  「噢。」她把耳朵凑近他,却只感觉到他将热气吹入她耳朵里,他的唇如羽毛

  轻刷过她的耳垂,她心脏漏跳一拍,只当他是无意碰触到,忍不住再靠近,「你说大声一点,我没听清楚。」

  她的话甫落下,转过头的刹那,他的大掌固定住她的後颈,湿熟的唇占领她因错愕微张的小嘴,他再也压抑不住碰触她的欲望,他等待太久,全身细胞因为渴望她而作痛著,她清新甜美的滋味令他沉醉。

  她圆睁著眼,大脑一片空白,滚烫的触感从她的嘴冲击她脑袋里的纤细神经,她感觉全身热得快爆炸。

  他……他吻了她!

  所有的知觉全汇聚到唇瓣,他掠夺的吻入侵她的口,饥渴的抽取她的呼吸,急切的引诱她的舌与之共舞,她感觉下腹紧缩著,一阵战栗的麻酥感通过全身。

  「为……为什么吻我?」直到喘下过气来,她伸出双手抵住他结实的胸膛。他的吻让她两腿发软,他灼热的呼吸熨烫著她敏感的肌肤,她甚至可以感受他强而有

  「你还感觉不出来吗?」

  「感觉?」接触到她氤氲情欲的水眸,他嘴角勾超身为男人的得意,「你喜欢我的吻吗?」

  雷音乐诚实的垂下螓首,娇靥一片酡红。

  「记得这里以後不能让其他人碰,知道吗?」他手指点在她红润的朱唇上,「好了,我送你回去吧。」

  脑袋昏昏然中,她上了车。心中始终盘旋著一个疑问,他好像还没回答她的问题——

  他为什么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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