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一旦对一个人有了渴望的念头，那是很可怕的，怕愈陷愈深，一旦跌落情网里，那是只有她一个人被网罗啊，多寂寞啊，多可怜啊……她才不要呢。
非逃不可的，在自投罗网之前，赶紧逃。
「想去哪里？」孟是蝶从后面抓住她的脚踏车。
孙家花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六点耶，对一向不到八点不起床的蝴蝶而言，他今天是吃错药啦？
孟是蝶穿着睡衣，脚上还踩着室内拖鞋，一脸睡眼惺忪，眼神相当哀怨地扫睇她，「这么早，你想去哪里？」
孙家花浅浅一笑，「我去散步啊。」
「散步……终点呢？孟将王家？」他的视线落在脚踏车后座捆绑着的行李箱，脑袋渐渐清醒。
「那是顺便嘛，就不用麻烦你啦。」孟香气临时去了香港出差，不在的这一个礼拜，居然把她交给孟是蝶「看管」，每天接送她往返孟将王家。她说，他们兄弟俩当真一点都不累吗？这样「监督」她！
「……你觉得每天早上戏弄我一次很好玩？一点都不麻烦？」
「阿二，你什么时候变成孟香气的信徒了，到底帮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那你说，你帮孟将王又有什么好处了？」
「他现在是付我薪水的老板，不但给我高薪，而且提供免费的食宿，我就是不明白我有这么好的福利，为什么我不能好好利用？」
「……你没听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就算长相平凡到不行，就算你这枝花食之无味，但是人家女儿喜欢你，光凭这一点，你就有被抓去当后母的资格了。」
他和孟香气怀疑的结果是一样，只不过思考的路线不同，说法和口气也完全不同，像他这种卑劣的蝴蝶话只会让她想拿白眼瞪他。
「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有多少女孩子想嫁给将王都苦无机会，既然人家女儿喜欢我，那我是应该要好好把握机会。谢谢你哦。」她微微一笑。
「好啊，这种话你有胆就在我大哥面前再说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到将王家去？」
孟香气……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痛。
「我为什么不敢说？他能拿我怎么样，赶出门吗？那可正好了。」声音不自然的紧绷，她希望阿二不要发现。
「你休想啦，哪会让你得其所愿，他大概会准备一条链子把你锁在房里，关你一辈子，哼哼。」
她鼻子一皱，横眼看他，「……原来你心里一直在想这种龌龊事，阿二，你大概一直很想对家宝这么做吧？不过啊，家宝你是关不住的。」
蝴蝶面红红，却嘴巴倔得很，「我关她干嘛？那只小恶魔！关着她还得喂她粮食，嘴巴又挑，我何苦累死自己！」
孙家花眨了眨眼，灵光一闪，俏笑地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最近家宝身边有个一直在喂她粮食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家宝这么没辙呢，人家可了不起了。」
「……你说真的？」孟是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整个脸色大变。
……是很想跟他说真的啦，把他拐去家宝那儿后，她就自由了。可惜啊……光有好主意，没有铁石心肠哩。
「真——是的！住在她隔壁一个叫于非因的大美女啦。」
孟是蝶一怔，缓缓放掉她的手，拿白眼扫睇她，「算你识时务。」
痛死她了，这只粗鲁的蝴蝶！孙家花甩甩手，牵起脚踏车——
「给我进去。」他拉住她的车。
「孟妈妈都同意了，我才不听你们的，放手啦！」
「你想得美——」
「对啊，我都同意了，你为什么还不让家花去？」赖静音走出来，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她挑起了眉，一脸暧昧的笑容，「我说阿二啊，你现在是要留住家花吗？」
孟是蝶马上像烫手山芋放掉了她，「老大，拜托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是啊，孟妈妈，我还宁愿跟将王扯在一块儿呢。」好不容易跟孟是蝶之间那条绑死了的线剪开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系回去啊。至于孟将王呢，他是盾挡在前，矛藏在后，没有人主宰得了他。
「乖，我就知道你最听话了，你赶快跟将王结婚，我打算把二楼以前将王住的房间还有隔壁那间客厅改建成你们的新房，爱华就住你现在的房间。家花，你觉得这个构想好不好？」
好不好？孙家花早已瞠目结舌愣住了。
「好不好你得去问大哥吧？」孟是蝶抱起胸膛。
「香气他凭什么管这件事？他要是不高兴将王搬进来，那他要住哪儿都是他的事。」赖静音就是气不过孟香气这么耿耿于怀。
「孟妈妈，香气他从来也没有说这种话，都是阿二爱乱说话啦，你别理会。」她白了孟是蝶一眼。多嘴！
干嘛啊，好像他刻意挑起家庭战争似的，他哪能不解释啊，「妈，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根本不在意将王搬进来。」
赖静音只是淡淡扫他一眼。
「家花，你现在就可以出门了，东西先放下，晚些时候叫将王过来帮你搬。」
「好。」她赶紧把旅行箱卸下。
「老大，这样不行啦！」孟是蝶拚命抗议，却被漠视了。
「家花，小心点骑啊。」
「好，孟妈妈，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她挥挥手，骑上脚踏车赶紧出门去。
「没关系，我有空就过去。」赖静音拉住孟是蝶。
「妈！你这样我怎么跟大哥交代啊？」
「我才想问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香气不在意将王，那他在意什么？」
孟是蝶瞅着她，一脸狐疑，「这还用说吗？他就是不让家花嫁给将王啊。」
赖静音一怔，脑袋里晃过无数个可疑的念头，最后挑了一个最有可能的询问，「又是因为秦亚臻的关系？」
「你说呢？我瞧大哥的样子……就是不甘心吧。」他得意的扯起嘴角。难得他大哥有意敞开心怀了，无论如何，他得为大哥出这口气啊。
「你说……香气他不甘心将王抢走秦亚臻，所以现在要阻扰他和家花？」她生的儿子……是这个样子？
「大哥没这么说，不过我觉得是这样。」很多话是不需要明说的，尤其他大哥那种人，怎么可能把话说白呢。
赖静音也总算明白地点点头，「……你也真是个好——弟弟。」
「所以说老大，在我们家是绝对不会发生兄弟阅墙这种事的，你大可放心。」他搭上母亲的肩膀得意的说道。
——真好利用的弟弟！
赖静音才愉快地笑了起来，随即又困扰地扯眉……
不过，她该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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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赖静音的「护航」之下，孟将王很顺利的把孙家花的行李搬走了。
她甚至警告孟是蝶，不许他去通风报信，万一「打扰」到孟香气在香港的行程，那么他的体育用品店也不用开了，她会在孟馨集团准备一间办公室给他，既然他这么爱帮孟香气的忙，她会成全他直接进入公司去帮他。
所以说，他始终被「老大」吃得死死的，就是因为「老大」让他拥有可自由挥洒的空间和时间，而他大哥，也正因为得继承祖业，一开始就失去了这片天地，所以在感情方面，他起码该有自主权，这算是「老大」公平的地方吧。
这下，他也没辙了，只能祈祷大哥赶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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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将王打开房门，「这个房间可以吗？我把行李都搬进去了，你缺什么就告诉我，知道吗？」
从化妆台、床头柜，床组到五斗柜都是成套的典雅的欧式风格家具，地上铺原木地板，还有一间更衣室，个人卫浴设备里面更有按摩浴缸，仿佛都是按照她的喜好订做似的，使得她难掩心里的惊讶……
孟爱华拉着她的手摇晃了两下。她这才回神，低头瞅着她，她的表情正在问她：是不是喜欢这房间？
孟将王笑着说：「她一直盼望你搬过来，这房间的布置一切都要按照你喜欢的，她才满意。」
原来如此啊。孙家花随即笑开来，弯下身子抱起她，「我好喜欢啊，爱华，你好体贴呢，谢谢你。」
她尽管始终是不发一语，但那张小小的脸儿腼覥的微笑了。
孙家花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可爱的她。不能逼她说话，她知道的，但是好想听她的声音啊。
「家花，我不在家的时候，爱华就麻烦你了。」他回国不久，得处理一些事业重心转移的问题。
「你放心吧，我们会玩得很愉快的。对吧，爱华？」
那颗小头颅点了点。
「嗯，下去吃饭吧。」孟将王接手抱过女儿，一手拉着家花走下楼，
小爱华来回凝望着两个大人，忍不住的笑了。她希望，这个家会一直是这个样子，一直一直——有爸爸、有家花，有她，三个人一直过不去，然后，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也不错，那么到时候，也许她就肯开口说话了……当她有人陪伴，不再寂寞的时候。
吃过午饭，爱华有午睡的习惯，她也在爱华房里睡了一会儿，才下楼。
孟将王出去过一趟，正好在她醒来的时间回来。
他带回一束花，「给我的两位小姐……看来还有一位睡美人没醒？」
「是啊，她早上起很早，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谢谢，好香哦。」她接过花，一闻到香味，脑袋里不自觉浮起一个人影……
孟将王似乎看穿了她，「想香气？」
她一怔，脸儿微红，一颗心怦怦跳，她不否认地微笑，「闻到香气，就想到他这个人呢。」
他凝视着她，忽然说道：「家花，刘海太长了，我帮你剪吧？」
她拉了拉自己过长的刘海，点了点头，「好啊。」
她拉了把椅子，在庭院让孟将王帮她剪头发。
「将王，你又会剪发、又会设计童装，一会儿又充当园丁，也会下厨，你又很懂投资、经营，我一直在想，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呢？」能有像这样优闲地沐浴在阳光里的时间，真舒服。
「那么，你要不要试试当我的模特儿？」他的手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流利地滑动手上的剪刀。
「模特儿？什么？」
「我想设计你和爱华的衣服，让两位小姐有相同的服装可穿，这个家里就是伸展台，有兴趣吗？」
「好啊，我们穿相同的衣服，爱华一定会很开心，也许我就可以说服她和我出去散步了。」她一直想带她到附近公园有其他小孩在的地方去玩，但她就是不肯。
「家花，你和香气怎么了吗？」
「啊……什么……怎么了？」他突然把话题转到孟香气身上，真吓了她一跳。
「……你喜欢香气吧？」他站在她面前，凝望她的脸的眼神认真而严肃，那是针对话题还是手上的工作？很难分得清。
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笑容不再，惶惑写在脸上，心里面满满是不安。彼此都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像过去只是玩笑性的说着喜欢香气，他是问她——爱上香气了吧？
她绞握着双手，「……有那么明显吗？」
「有什么关系吗？」
她一怔，沉默地摇头。
「闭上眼睛。」他抬起她的下巴。当她把眼睛闭上了，他开始修剪那过长的刘海。「家花，你的价值远远超出你所想像的，我相信香气他也是有眼光的人，对自己要有自信。」
每一次将王的鼓励，总为她的心带来一股暖烘烘的热度。
当剪好刘海，她张开眼睛，不用再拨额发就能看清他的脸……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将王。」
她一双清澈如水镜一般的眼神冷静而坚决，显然他还是难以动摇她的想法。
他浅笑地摇头。「……算了，这也是你的优点。」只是，辛苦了一个人……
「将王，孟妈妈有对你提起她的想法吗？」她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于是微笑地说道。
「你是说，你的未婚夫从是蝶变成我这件事？」
「哎，你果然听说了吧。」
「那真不好意思……是我的玩笑话，婶婶当真了。」
「你？是你……说的？」她瞪大了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刹那间脑海里满满是孟香气那双精冷的眼神，他的猜测，被她所否决——没想到成真了！
「嗯，真的是我失言了，其实当时只是希望你尽快搬过来，婶婶为难的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你成为孟家人，但是你和阿二似乎出了问题。所以我才开了玩笑……我以为她也会像你说了那句『非香气不嫁』一样，当成耳边风，我没想到她反而听进去了。」他瞅着她微笑，「不过，她因此乐意你搬过来，我想暂时还是让她高兴一阵子，等爱华的情况好一点再说，好吗？」
她很明白将王的心情，现在对他而言，不管做任何事，只要是对爱华有帮助的，他都一定去做。
「虽然对孟妈妈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多亏了你，我才能顺利搬出来。」她扬起嘴角。
「……家花，谢谢你。」他一定会让她获得幸福，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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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啊，赖静音想了想，不管帮谁，最好的主意就是赶快选日子、印喜帖，把家里重新整建——
轰隆隆！隆隆——
锵、锵！
砰……
「这在做什么？」他走上二楼，发现两个房间的隔间都拆光了。
「啊，香气，你回来啦。」赖静音正在一旁看着。
「妈，这怎么回事？」外头堆了一堆建材，里头敲敲打打，他没听说家里要重新装潢的事。
「哎啊，这里太吵，听不到你说什么，到三楼去。」
孟香气点点头，提着旅行箱回到三楼他的房间。
门一关上，阻隔了部分噪音。
……那个房间，以前是将王的。
「妈，将王要搬进来吗？」
赖静音瞅着他，「如果是的话呢？」
「如果是的话，我当然欢迎他回来。」他平稳的口气，冷淡不带情绪。
「……你不会因此搬出去吧？」她扯眉。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这么做。」
赖静音随即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这叫双喜临门，这下子我总算能够了却我多年心愿了。」
「……双喜临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忽然有不祥预感？
「是啊，将王和家花结婚这是天大喜事，他们婚后会搬回来阖家团圆、三代同堂这也是喜事，你说这双喜临门多好啊。」
孟香气脸色瞬变，仿佛全身血液褪尽，一身发寒……整个脑袋轰隆隆作响，是楼下的声音还是骤听消息的缘故……
「虽然不是阿二娶家花有点可惜，不过将王也是我们孟家人，而且他又肯搬回来，这是最圆满的结果了，再加上你不反对，真是太好了。」赖静音喜孜孜地说着。
「我反对！」
他冰冷而掷地有声的坚硬语调，吓了赖静音一大跳。
「……香气，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赖静音提醒他别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妈，将王要搬回来根本就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但是——我不会让他和家花结婚！」
赖静音那一脸讶异是真的，因为她从来不曾在这个儿子身上看过这么深的怒意和如此彰显的情绪。
「这……」害她也慌了，全身忍不住发抖，连心都颤动不已……她紧紧按住自己的脸颊，避免情绪宣泄……「你这样……不是存心在跟我作对吗？你就明明知道我要家花当我们家媳妇儿，你却偏偏说这种话——这倒是让我想到了，其实就像你说的，将王搬回来不需要你同意，我也不认为他和家花结婚需要经过你！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啊！」
好了不起啊，她居然有办法顶回她这个儿子的话，这个一向标榜「有理走遍天下」的儿子，居然也会说出这么毫无道理的话，这真是——能够这样弄乱他的情绪，不愧是家花啊！
她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拉扯不已的情绪，害得她一颗心都跟着绷紧了，他仿佛被逼陷入抉择的深渊里，在她这么一针见血的刺激之下，他居然还能有余力去思考和犹豫，看样子接下来他所做出的抉择也应该是他最终所选择的了吧，不用担心他会后悔了。
她看见他渐渐回复稳定的神色，那双充血的眼神恢复一贯的精冷。
「……如果，你非要家花成为孟家的人不可，那么，我娶她——总可以了吧。」
赖静音缓缓扬起嘴角，咧开嘴满意地笑了……她又缓缓扯眉，拿一双质疑的眼神睇视他，「你不会跟我来一个『缓兵计』吧？」
「妈，也许你该安心的是在这一方面我没有遗传到你。」……狡猾的基因。现在他已看穿了她的计谋。
哎哎哎，难得看到他这么「感性」的一面，才想多玩他一会儿，却被他反将一军——那就更不应该轻易放过他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要怎么相信你？」没有逼到这张斯文脸面红红地立下个山盟海誓给她去向家花交代，那就不叫好玩。
「……你要我交多贵的订婚戒指，或者结婚戒指，我都无所谓。」
这种时候他把他的商人本色拿出来做什么啊？哎，这么实质的说词，也是管用啦，可是一点都不浪漫啊，还好家花不在场，否则肯答应他的求婚才奇怪了。这该不会是她赶鸭子上架的后果？
不得不担心，「拜托你，向家花求婚时，拿出一点热情。」
说到家花……
「她现在……在将王家？」外头方才转成一片迷人夕照。他打算晚一点就可以去接她。
赖静音扬起嘴角，这回也定要把这儿子的表情搜括得一干二净——
「是啊，她搬到将王那儿都快两个礼拜了……」
没有让她失望，她在他脸上看见几乎撕裂的情绪，张狂而冷怒，愤怒几乎失控地——瞪着她！
「唉，这你也不能怪我啊，你要是早跟我说你要娶家花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啊。」她笑得精采，笑得满意极了。
「……我去接她——回家！」
他转身打开房门，浑身散发着金光闪闪的怒腾腾的火气——
砰！
赖静音一震，吓了一跳……
还好楼下在装潢，这扇门也坏了的话，还可以顺便修理。
……哈……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翻了天。
一想到、一想到他听到家花要结婚的表情——
完了、完了，会长皱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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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哪里？」孟是蝶从后面抓住她的脚踏车。
孙家花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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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是蝶穿着睡衣，脚上还踩着室内拖鞋，一脸睡眼惺忪，眼神相当哀怨地扫睇她，「这么早，你想去哪里？」
孙家花浅浅一笑，「我去散步啊。」
「散步……终点呢？孟将王家？」他的视线落在脚踏车后座捆绑着的行李箱，脑袋渐渐清醒。
「那是顺便嘛，就不用麻烦你啦。」孟香气临时去了香港出差，不在的这一个礼拜，居然把她交给孟是蝶「看管」，每天接送她往返孟将王家。她说，他们兄弟俩当真一点都不累吗？这样「监督」她！
「……你觉得每天早上戏弄我一次很好玩？一点都不麻烦？」
「阿二，你什么时候变成孟香气的信徒了，到底帮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那你说，你帮孟将王又有什么好处了？」
「他现在是付我薪水的老板，不但给我高薪，而且提供免费的食宿，我就是不明白我有这么好的福利，为什么我不能好好利用？」
「……你没听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吗？就算长相平凡到不行，就算你这枝花食之无味，但是人家女儿喜欢你，光凭这一点，你就有被抓去当后母的资格了。」
他和孟香气怀疑的结果是一样，只不过思考的路线不同，说法和口气也完全不同，像他这种卑劣的蝴蝶话只会让她想拿白眼瞪他。
「经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有多少女孩子想嫁给将王都苦无机会，既然人家女儿喜欢我，那我是应该要好好把握机会。谢谢你哦。」她微微一笑。
「好啊，这种话你有胆就在我大哥面前再说一次，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到将王家去？」
孟香气……她的心不由自主的痛。
「我为什么不敢说？他能拿我怎么样，赶出门吗？那可正好了。」声音不自然的紧绷，她希望阿二不要发现。
「你休想啦，哪会让你得其所愿，他大概会准备一条链子把你锁在房里，关你一辈子，哼哼。」
她鼻子一皱，横眼看他，「……原来你心里一直在想这种龌龊事，阿二，你大概一直很想对家宝这么做吧？不过啊，家宝你是关不住的。」
蝴蝶面红红，却嘴巴倔得很，「我关她干嘛？那只小恶魔！关着她还得喂她粮食，嘴巴又挑，我何苦累死自己！」
孙家花眨了眨眼，灵光一闪，俏笑地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最近家宝身边有个一直在喂她粮食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家宝这么没辙呢，人家可了不起了。」
「……你说真的？」孟是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整个脸色大变。
……是很想跟他说真的啦，把他拐去家宝那儿后，她就自由了。可惜啊……光有好主意，没有铁石心肠哩。
「真——是的！住在她隔壁一个叫于非因的大美女啦。」
孟是蝶一怔，缓缓放掉她的手，拿白眼扫睇她，「算你识时务。」
痛死她了，这只粗鲁的蝴蝶！孙家花甩甩手，牵起脚踏车——
「给我进去。」他拉住她的车。
「孟妈妈都同意了，我才不听你们的，放手啦！」
「你想得美——」
「对啊，我都同意了，你为什么还不让家花去？」赖静音走出来，看见他们拉拉扯扯，她挑起了眉，一脸暧昧的笑容，「我说阿二啊，你现在是要留住家花吗？」
孟是蝶马上像烫手山芋放掉了她，「老大，拜托你别再胡思乱想了！」
「是啊，孟妈妈，我还宁愿跟将王扯在一块儿呢。」好不容易跟孟是蝶之间那条绑死了的线剪开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系回去啊。至于孟将王呢，他是盾挡在前，矛藏在后，没有人主宰得了他。
「乖，我就知道你最听话了，你赶快跟将王结婚，我打算把二楼以前将王住的房间还有隔壁那间客厅改建成你们的新房，爱华就住你现在的房间。家花，你觉得这个构想好不好？」
好不好？孙家花早已瞠目结舌愣住了。
「好不好你得去问大哥吧？」孟是蝶抱起胸膛。
「香气他凭什么管这件事？他要是不高兴将王搬进来，那他要住哪儿都是他的事。」赖静音就是气不过孟香气这么耿耿于怀。
「孟妈妈，香气他从来也没有说这种话，都是阿二爱乱说话啦，你别理会。」她白了孟是蝶一眼。多嘴！
干嘛啊，好像他刻意挑起家庭战争似的，他哪能不解释啊，「妈，我又不是这个意思，大哥根本不在意将王搬进来。」
赖静音只是淡淡扫他一眼。
「家花，你现在就可以出门了，东西先放下，晚些时候叫将王过来帮你搬。」
「好。」她赶紧把旅行箱卸下。
「老大，这样不行啦！」孟是蝶拚命抗议，却被漠视了。
「家花，小心点骑啊。」
「好，孟妈妈，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她挥挥手，骑上脚踏车赶紧出门去。
「没关系，我有空就过去。」赖静音拉住孟是蝶。
「妈！你这样我怎么跟大哥交代啊？」
「我才想问你……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香气不在意将王，那他在意什么？」
孟是蝶瞅着她，一脸狐疑，「这还用说吗？他就是不让家花嫁给将王啊。」
赖静音一怔，脑袋里晃过无数个可疑的念头，最后挑了一个最有可能的询问，「又是因为秦亚臻的关系？」
「你说呢？我瞧大哥的样子……就是不甘心吧。」他得意的扯起嘴角。难得他大哥有意敞开心怀了，无论如何，他得为大哥出这口气啊。
「你说……香气他不甘心将王抢走秦亚臻，所以现在要阻扰他和家花？」她生的儿子……是这个样子？
「大哥没这么说，不过我觉得是这样。」很多话是不需要明说的，尤其他大哥那种人，怎么可能把话说白呢。
赖静音也总算明白地点点头，「……你也真是个好——弟弟。」
「所以说老大，在我们家是绝对不会发生兄弟阅墙这种事的，你大可放心。」他搭上母亲的肩膀得意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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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他始终被「老大」吃得死死的，就是因为「老大」让他拥有可自由挥洒的空间和时间，而他大哥，也正因为得继承祖业，一开始就失去了这片天地，所以在感情方面，他起码该有自主权，这算是「老大」公平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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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爱华拉着她的手摇晃了两下。她这才回神，低头瞅着她，她的表情正在问她：是不是喜欢这房间？
孟将王笑着说：「她一直盼望你搬过来，这房间的布置一切都要按照你喜欢的，她才满意。」
原来如此啊。孙家花随即笑开来，弯下身子抱起她，「我好喜欢啊，爱华，你好体贴呢，谢谢你。」
她尽管始终是不发一语，但那张小小的脸儿腼覥的微笑了。
孙家花忍不住紧紧抱住了可爱的她。不能逼她说话，她知道的，但是好想听她的声音啊。
「家花，我不在家的时候，爱华就麻烦你了。」他回国不久，得处理一些事业重心转移的问题。
「你放心吧，我们会玩得很愉快的。对吧，爱华？」
那颗小头颅点了点。
「嗯，下去吃饭吧。」孟将王接手抱过女儿，一手拉着家花走下楼，
小爱华来回凝望着两个大人，忍不住的笑了。她希望，这个家会一直是这个样子，一直一直——有爸爸、有家花，有她，三个人一直过不去，然后，多一个弟弟或妹妹也不错，那么到时候，也许她就肯开口说话了……当她有人陪伴，不再寂寞的时候。
吃过午饭，爱华有午睡的习惯，她也在爱华房里睡了一会儿，才下楼。
孟将王出去过一趟，正好在她醒来的时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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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她早上起很早，我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谢谢，好香哦。」她接过花，一闻到香味，脑袋里不自觉浮起一个人影……
孟将王似乎看穿了她，「想香气？」
她一怔，脸儿微红，一颗心怦怦跳，她不否认地微笑，「闻到香气，就想到他这个人呢。」
他凝视着她，忽然说道：「家花，刘海太长了，我帮你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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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儿？什么？」
「我想设计你和爱华的衣服，让两位小姐有相同的服装可穿，这个家里就是伸展台，有兴趣吗？」
「好啊，我们穿相同的衣服，爱华一定会很开心，也许我就可以说服她和我出去散步了。」她一直想带她到附近公园有其他小孩在的地方去玩，但她就是不肯。
「家花，你和香气怎么了吗？」
「啊……什么……怎么了？」他突然把话题转到孟香气身上，真吓了她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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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笑容不再，惶惑写在脸上，心里面满满是不安。彼此都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不像过去只是玩笑性的说着喜欢香气，他是问她——爱上香气了吧？
她绞握着双手，「……有那么明显吗？」
「有什么关系吗？」
她一怔，沉默地摇头。
「闭上眼睛。」他抬起她的下巴。当她把眼睛闭上了，他开始修剪那过长的刘海。「家花，你的价值远远超出你所想像的，我相信香气他也是有眼光的人，对自己要有自信。」
每一次将王的鼓励，总为她的心带来一股暖烘烘的热度。
当剪好刘海，她张开眼睛，不用再拨额发就能看清他的脸……她微微一笑，「谢谢你，将王。」
她一双清澈如水镜一般的眼神冷静而坚决，显然他还是难以动摇她的想法。
他浅笑地摇头。「……算了，这也是你的优点。」只是，辛苦了一个人……
「将王，孟妈妈有对你提起她的想法吗？」她想换一个轻松的话题，于是微笑地说道。
「你是说，你的未婚夫从是蝶变成我这件事？」
「哎，你果然听说了吧。」
「那真不好意思……是我的玩笑话，婶婶当真了。」
「你？是你……说的？」她瞪大了一双难以置信的眼睛，刹那间脑海里满满是孟香气那双精冷的眼神，他的猜测，被她所否决——没想到成真了！
「嗯，真的是我失言了，其实当时只是希望你尽快搬过来，婶婶为难的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你成为孟家人，但是你和阿二似乎出了问题。所以我才开了玩笑……我以为她也会像你说了那句『非香气不嫁』一样，当成耳边风，我没想到她反而听进去了。」他瞅着她微笑，「不过，她因此乐意你搬过来，我想暂时还是让她高兴一阵子，等爱华的情况好一点再说，好吗？」
她很明白将王的心情，现在对他而言，不管做任何事，只要是对爱华有帮助的，他都一定去做。
「虽然对孟妈妈有点过意不去，不过我反而觉得这样也不错，多亏了你，我才能顺利搬出来。」她扬起嘴角。
「……家花，谢谢你。」他一定会让她获得幸福，他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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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啊，赖静音想了想，不管帮谁，最好的主意就是赶快选日子、印喜帖，把家里重新整建——
轰隆隆！隆隆——
锵、锵！
砰……
「这在做什么？」他走上二楼，发现两个房间的隔间都拆光了。
「啊，香气，你回来啦。」赖静音正在一旁看着。
「妈，这怎么回事？」外头堆了一堆建材，里头敲敲打打，他没听说家里要重新装潢的事。
「哎啊，这里太吵，听不到你说什么，到三楼去。」
孟香气点点头，提着旅行箱回到三楼他的房间。
门一关上，阻隔了部分噪音。
……那个房间，以前是将王的。
「妈，将王要搬进来吗？」
赖静音瞅着他，「如果是的话呢？」
「如果是的话，我当然欢迎他回来。」他平稳的口气，冷淡不带情绪。
「……你不会因此搬出去吧？」她扯眉。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这么做。」
赖静音随即松了口气，笑了起来，「那我就放心了，这叫双喜临门，这下子我总算能够了却我多年心愿了。」
「……双喜临门？」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忽然有不祥预感？
「是啊，将王和家花结婚这是天大喜事，他们婚后会搬回来阖家团圆、三代同堂这也是喜事，你说这双喜临门多好啊。」
孟香气脸色瞬变，仿佛全身血液褪尽，一身发寒……整个脑袋轰隆隆作响，是楼下的声音还是骤听消息的缘故……
「虽然不是阿二娶家花有点可惜，不过将王也是我们孟家人，而且他又肯搬回来，这是最圆满的结果了，再加上你不反对，真是太好了。」赖静音喜孜孜地说着。
「我反对！」
他冰冷而掷地有声的坚硬语调，吓了赖静音一大跳。
「……香气，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已经同意了吗？」赖静音提醒他别这么快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妈，将王要搬回来根本就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但是——我不会让他和家花结婚！」
赖静音那一脸讶异是真的，因为她从来不曾在这个儿子身上看过这么深的怒意和如此彰显的情绪。
「这……」害她也慌了，全身忍不住发抖，连心都颤动不已……她紧紧按住自己的脸颊，避免情绪宣泄……「你这样……不是存心在跟我作对吗？你就明明知道我要家花当我们家媳妇儿，你却偏偏说这种话——这倒是让我想到了，其实就像你说的，将王搬回来不需要你同意，我也不认为他和家花结婚需要经过你！你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啊！」
好了不起啊，她居然有办法顶回她这个儿子的话，这个一向标榜「有理走遍天下」的儿子，居然也会说出这么毫无道理的话，这真是——能够这样弄乱他的情绪，不愧是家花啊！
她又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拉扯不已的情绪，害得她一颗心都跟着绷紧了，他仿佛被逼陷入抉择的深渊里，在她这么一针见血的刺激之下，他居然还能有余力去思考和犹豫，看样子接下来他所做出的抉择也应该是他最终所选择的了吧，不用担心他会后悔了。
她看见他渐渐回复稳定的神色，那双充血的眼神恢复一贯的精冷。
「……如果，你非要家花成为孟家的人不可，那么，我娶她——总可以了吧。」
赖静音缓缓扬起嘴角，咧开嘴满意地笑了……她又缓缓扯眉，拿一双质疑的眼神睇视他，「你不会跟我来一个『缓兵计』吧？」
「妈，也许你该安心的是在这一方面我没有遗传到你。」……狡猾的基因。现在他已看穿了她的计谋。
哎哎哎，难得看到他这么「感性」的一面，才想多玩他一会儿，却被他反将一军——那就更不应该轻易放过他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是我要怎么相信你？」没有逼到这张斯文脸面红红地立下个山盟海誓给她去向家花交代，那就不叫好玩。
「……你要我交多贵的订婚戒指，或者结婚戒指，我都无所谓。」
这种时候他把他的商人本色拿出来做什么啊？哎，这么实质的说词，也是管用啦，可是一点都不浪漫啊，还好家花不在场，否则肯答应他的求婚才奇怪了。这该不会是她赶鸭子上架的后果？
不得不担心，「拜托你，向家花求婚时，拿出一点热情。」
说到家花……
「她现在……在将王家？」外头方才转成一片迷人夕照。他打算晚一点就可以去接她。
赖静音扬起嘴角，这回也定要把这儿子的表情搜括得一干二净——
「是啊，她搬到将王那儿都快两个礼拜了……」
没有让她失望，她在他脸上看见几乎撕裂的情绪，张狂而冷怒，愤怒几乎失控地——瞪着她！
「唉，这你也不能怪我啊，你要是早跟我说你要娶家花就不会有这些事了啊。」她笑得精采，笑得满意极了。
「……我去接她——回家！」
他转身打开房门，浑身散发着金光闪闪的怒腾腾的火气——
砰！
赖静音一震，吓了一跳……
还好楼下在装潢，这扇门也坏了的话，还可以顺便修理。
……哈……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翻了天。
一想到、一想到他听到家花要结婚的表情——
完了、完了，会长皱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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