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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柳阵花围云锦窝,

    一见情多,

    恨雨愁云病如何,

    为我,

    为我。

    ──张可久.庆宣和

    雕工坊。

    金鹰将打造好的发钗收入锦盒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是一对花样简单清雅的银簪,上头坠着紫玉玦,参差地插在发髻上,有若两弯紫月高悬,雅而不俗。

    他一直以为容貌平凡的女人才需要光彩夺目的珠钗来妆点姿色,至于天生的花容月貌,则以淡雅的妆饰愈凸显其高贵。

    灯会上,每个擦肩而过的年轻姑娘几乎都是刻意打扮过的,只有郭甜甜没有画眉,也没有施脂粉,自有一股清媚明丽的丰姿。

    金鹰为自己的念念不忘而发笑,原来他也喜欢漂亮的姑娘。而且,在经过一番辗转思量后,他明白了她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子,才会不考虑后果的替吹箫少女出头。

    不过,他尚未真正动情,也完全没想到成亲这回事,有三个哥哥挡在前头,他乐得逍遥!

    他一踏出雕工坊,就被金鸰给拦住了,认真严肃的警告他——

    “忘了郭甜甜,不可以去找她!”

    他几时说过要去找她了?金鹰一双浓眉不悦的拧了起来,火大地道:“有三个哥哥唠叨已经够烦了,你的嘴巴最好给我闭起来,这辈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金鸰无惧的道:“我不是要管你,四哥,而是要提醒你,郭甜甜不是你可以亲近的姑娘。”

    莫名其妙的瞪她一眼,金鹰问道:“为什么?”他捺着性子等她说下去。

    金鸰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人,她将派人打听到的消息转述一遍,相信以四哥恩怨分明的个性,必然会排斥一个没有节操的女子。

    果然,他那双浓眉此刻已皱成一团。

    金鸰再接再厉地道:“四哥,你是不是心里有点不舒服?告示贴了好几天,偏偏不见有人来挑战赢得铁嫁嫁妆,你……你可别难过,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铁嫁嫁妆不吸引人,至少,飞梦曾暗示过她很有兴趣。”

    一双鹰目危险地眯了起来,他闻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我早该猜到你联合金算那老小子搞这套稀奇古怪的把戏,骨子里根本是在算计我们四兄弟成亲!”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金鸰赖皮到底,不想被四位兄长开堂大审。“我手无缚鸡之力,可没那能耐押你们拜堂成亲,何况,那是爹娘该做的事,不是小妹我。”

    “给老子装蒜?”

    “是你自己多心了。”

    金鹰确信他没有判断错误,这鬼头鬼脑的丫头片子在算计他,真该早点把她嫁出去的!有三个兄长给她设计还不够,居然连他也想设计?!

    他整整十二年跟在乞丐师父身边苦学武艺,听师父讲述江湖上的道义法则、阴谋诡诈,又花了三年的时间行遍大江南北,若非他身为“金嫁山庄”的四庄主,必须继承家业,否则凭他这一身武功,很快就能在江湖上打响名号。

    他外表粗鲁不表示他愚笨好骗,他的个性直来直往,做不来精明的奸商,但是,以他阅历之丰富,想欺他瞒他算计他,还得要更高明一点的道行!

    金鸰被他阴沉不定的目光打量得心慌意乱,反倒情愿他出口成脏的骂人,那样还比较容易应付些。

    “四哥……”

    他转身便走。

    “你……你要去哪里?”她诧异的问。他应该回房补眠才对,却往相反的方向走。

    “去找郭甜甜!”

    “什么?你居然……”她张口结舌。

    他大笑,“人算不如天算!五小姐,你小心别气老了。”

    金鸰猛然跺脚,可他已走远了。

    

    一弯清溪弄春柔。

    流水清澈,呈现透明的翠绿,溪畔的少女神态安详,没有丝毫工于心计的精明,显得那样轻灵出尘。

    金鹰伫立在她身后好一会儿,她才从水中倒影发现他的存在,足见她神游太虚有多么专心。这样一个外表看似冷静俏媚、眼神却低低倾诉着梦幻衷曲的女子,如此矛盾的组合,有可能为了抢夺一名男子而害死亲姊姊吗?

    郭甜甜没想到金鹰会找上门来,有些忐忑不安的问:“公子为何而来?”心口没来由的缩了一下,本能的退开两步。

    “我来讨债。”他中气十足,毫不客气的说:“我这人不作兴拐弯抹角那一套,你欠我的,我要讨回来,就这么回事。”他记性好,知道她不喜欢他自称“老子”,便收敛了些。

    她生平没见过这样恶霸的人,只能傻怔怔的又问:“我欠你什么?”

    他眯着眼道:“你忘啦?我把你从黄大虎手中救出来,等于救你一条性命,这份恩情大不大?虽然你说过‘有缘再谢’,但这种哄小孩子的话,我只当放屁,我要什么,向来都是直接拿,现在我来讨回你欠我的恩情。”

    她没忘了他的仗义相救,但是,被人上门挟恩索债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对他仅存的些许的好印象也没了。练武之人不是该除暴安良、锄恶扶弱吗?既然做出侠义之举,为善不图报答才是君子风范吧!显然他不是。

    她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金鹰觉得很有趣,知道此时她对他的评价再低不过了。他有点不舒服,却又莫名的感到安心,为了破解金算和金鸰联手设下的逼婚计谋,他需要郭甜甜,因为金鸰绝不会使诡计逼他娶郭甜甜,他可以安然度过这一关。

    郭甜甜依然温和有礼,谁教自己的确欠他一份恩情。她平静的问:“不知公子要我如何报答?”

    金鹰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那是“金嫁山庄”贴出来的告示,在灯会上广为流传。

    郭甜甜自然也看过,但她不以为那跟自己有关。

    她迷惘的看着他,“这与我报答你又有何相干?”

    金鹰是个极爽快俐落的人,可此时那张粗犷的脸庞上也不免出现一抹尴尬的神情。“我要你去揭告示,只要你有办法让四庄主衣着得体、讲话文雅,便可以得到四庄主亲手打造的铁嫁嫁妆和一千两银子。”

    她端详着他,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似的。“可是,四庄主明明是你……”

    他笑了笑,“对,这个赌注你可以赢得很轻松。我发誓,我会当一个乖学生,不让你漏气、难堪。”

    “听起来好像在作弊。”她不会拐弯的正直脑袋总觉得这么做不光彩。

    “不,你是在帮我的忙、报我的恩;而我呢!则是扳回一点颜面。”

    “什么颜面?”

    金鹰没有回答,一双如鹰般犀利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郭甜甜。他不能坦白告诉她,他怀疑金鸰在算计他们四兄弟娶妻,一方面怕郭甜甜会拒绝蹚浑水,另一方面则担心她会就此赖定他,无论是何者,都是他所不乐见的。

    他真不像富贵人家的公子!郭甜甜有趣的想着,难怪告示中所提的条件是要设法改变他的外表和粗鲁的言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积重难返,何况他基本上就欠缺一副斯文儒雅的外表。

    “郭姑娘!”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金鹰随意找了个理由道:“我必须扳回颜面,其他三个哥哥都有女子上门挑战,只有我没有。我不以为我是这么糟糕的人,所以我要你去揭告示。”他把金鸰可怜他的一番言辞拿出来说嘴,威风扫地也罢,最好教她从此不生绮念。

    “这样啊!”郭甜甜本性单纯,直觉地便安慰他,“你不要太伤心。”

    “我伤个屁心!”他高兴得很。

    “子日:君子博学以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

    “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改。”他一听到“子日”就头痛,也不管到底子日些什么东西,总不脱教训人的大道理。“我希望你答应去‘金嫁山庄’揭告示。”

    郭甜甜信口应一声好,随即有些窘迫,呐呐地说:“我要问表哥。”

    “除了表哥之外,你没有其他亲人吗?”他顺口问。

    “还有一个姊姊。”

    “她人呢?”难得她主动提起,他顺便求证一下她“害死姊姊、欲夺姊夫”的传言究竟有几分真实性。

    “姊姊不见了。”她轻描淡写的说。她几乎足不出户,外头的流言传得有多可怕,她根本不知道。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了?”金鹰问得尖锐。她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他怔了下,奇怪,他干嘛替她担心?

    郭甜甜侧头想了想,一脸天真地道:“姊姊和我去游湖,突然间就不见了,我告诉表哥,表哥出去找,却都找不到,姊姊就这样不见了。”

    简直是白痴的回答!金鹰火大地道:“你猪头啊?找不到就报官,再不然也可以贴告示悬赏,可你和你那个驴表哥什么都没做,你们当自己是叫化子当皇帝——快活一日算一日吗?鸟操的两头蠢猪!”

    郭甜甜听得目瞪口呆,这个人即使扮斯文,也维持不了一刻钟,或许,她该拒绝他去揭告示。

    “说啊!你们就这样放弃不找了吗?”她纤弱的模样,让金鹰无法大剌剌的质问她,郭清清是否真的命丧黄泉?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郭甜甜困惑地看着他,耸耸肩说:“表哥说如果他找了两天都找不到,那就不必找了。我也没有办法啊!”

    “别管你那鸟操的表哥了!她是你的亲姊姊,不是吗?原本一个好好的活人忽然消失了,你难道都不担心?”这样讲够明白了吧!

    “不担心。”她居然回答得一本正经,还教训他说:“你说话的时候记得把难听的字眼去掉,这样子听起来就好多了。”

    “哇咧!你到底懂不懂老子讲的话?你是真迷糊还是假白痴?老子说东你扯西,说了半天仍是五月种茄子——没有结果嘛!”

    “什么结果?什么茄子?”郭甜甜很想直接请他闭嘴,可是她的教养太好,说不出口。

    金鹰仰天吐出一口大气,见她仍是一脸无辜的表情,忍耐地道:“我帮你张贴告示怎么样?你把你姊姊的形貌画出来,‘金嫁山庄’在江南各大城镇都有店铺,画像只要张贴出去,相信很快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不用了!”郭甜甜连忙推拒,“我怕姊姊会生气。”

    “为什么?你关心她,她应该高兴才对啊!”

    “不行、不行,我不能惹姊姊生气。”

    金鹰有点迷惘的看着她,冷静地观察她,这位“美丽的女凶嫌”其实智慧不高,至少,她不懂得为自己撇清,可说是有些笨。

    这样的人有法子干下谋杀案,又瞒天过海吗?

    一番思量后,金鹰的心反倒安定下来,那些流言全是狗屁!

    至于真相究竟为何?他不以为他有必要关心。

    “算了,你只要记得明天一早来揭告示,其他的不管人家怎么说,都不关我的事。”哼了声,金鹰又大摇大摆的说:“到时你要住在‘金嫁山庄’一段时间,需不需要我去跟你表哥说明一下?”

    “啊!要住在‘金嫁山庄’啊?”她有些退缩。

    他微仰起脸,声音冷峻,“不许你反悔!你读过书,应该明白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真是受不了,老是捉住人家的把柄不放,早知道就不给他救了。

    “看不出来你也会说一、两句成语。”她嘲弄地看他一眼。

    “废话!我师父教我做人要讲道义,若是忘恩负义,势必遭人唾弃!”不愧是商人之子,必要时也懂得指桑骂槐。

    郭甜甜勉强克制自己不要翻白眼,因为表哥说过,“心治,则百节皆安;心扰,则百节皆乱”,不宜轻易动气。

    可是,她实在很想骂人哩!因为这个四庄主像是料定了她一定会去似的,交代一声,便大剌剌的走了。

    没法子,“恩情”两个字当头罩,她也不得不低头。

    郭甜甜回到屋里,将这件事告诉王之铁。

    他高深莫测地望着她,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表哥,如果你不赞同——”

    “不要管我,我只问你,你想去吗?”

    “表哥,做人不能不知恩图报,这样我良心上会过意不去。”

    “报恩的方法有许多种。”

    “问题是他什么也不缺,只求我这件事。”她有点无奈的说。

    “这不是问题!”王之铁冷沉的道:“只要你不想去,这件事我随时都能替你摆平。问题是,你已动了想去的念头,而且答应了金鹰。”

    “这么说,表哥是答应了?”

    “但愿你能洁身自爱,不要泥足深陷。”

    “不怕的,有表哥在——”

    “不,我要返家一趟。”王之铁顿了下,静静的说:“快三年了,我也该回去看一看,否则我怕那些人都要造反了。”

    “怎么突然间说走就走?”她心慌起来。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有人传消息给我,说义父生了一场重病,急着要我赶回去。”他皱眉环胸,艰涩地说:“我不想接手‘天龙帮’,所以一直避着,况且,我也不放心你一名弱女子孤身在此,却又必须遵守对你母亲的誓言,不能带你一同回去。现在可好,你就暂时住在‘金嫁山庄’,至少那里是安全的,我也可以趁这段时间赶回去处理义父那边的事,毕竟,他于我有恩。”

    “你还会回来吗?”郭甜甜的表情像个无依的小孩。

    “傻瓜!我当然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王之铁轻敲她的头,“在离开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请石婆子每天过来打扫。如果你提早离开‘金嫁山庄’,而我又赶不及回来,你就在此地等我,最迟半年,我一定回来接你。”

    她乖顺的点头。

    “这本书你收好。”他将一本书递给她。

    她接过来翻了一下,里面有一叠银票,有五十两、一百两、五百两,甚至是一千两的,她算术差,一时也算不清。

    “表哥,这……”太多了!

    “你留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他不容拒绝地说。

    她噘了一下唇,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绽开笑容。

    “表哥,你那些书就留几本给我吧!要让那位四庄主脱胎换骨是不可能,但强逼他读几本书则是必要的。”

    王之铁大笑,“想不到我竟教出一个女夫子!”

    她摇头晃脑地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又有云:‘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在你眼前的臭皮匠,明日则成了别人面前的诸葛亮,想想也很有趣味。他既有勇气来求我,有心以我为师,我自当尽力而为。”

    王之铁只是笑着,不扫她的兴。他不以为一位堂堂的四庄主会对一名小姑娘俯首听命。

    不过,他懂得该放手时就该放手。

    

    金嫁山庄。

    金鸰守在门口,眼睁睁地看着郭甜甜揭下最后一张告示,她很想阻止,但先前金鹰已警告过她——

    “你要是敢刁难郭甜甜,老子二话不说,马上收拾包袱,离家出走,到外头混江湖去!”

    金鸰怕他言出必行,只好隐忍在心。

    郭甜甜顺利的进入“金嫁山庄”,金鸰安排她跟自己住同一个园子,并指派丫头香菱伺候她.

    虽然郭甜甜并不很注意自己的姿容,但金鸰不得不承认,这位衣着素雅、不尚华美的女子,明眸皓齿、亭亭玉立,连她也自叹弗如。

    方才在花园里,金鸰乘机旁敲侧击的探问她表哥和姊姊的事,而郭甜甜给她的答案和她告诉金鹰的差不多。虽然金鸰有点急,但无凭无据的,也不好硬指着人家的鼻子说是凶手。

    不过,有一点金鸰是可以放心的,以金鹰的武功和阅历,郭甜甜绝对伤不了他。

    贺岚从丈夫那儿得到消息,赶忙过来一探究竟。

    “恭喜五小姐,终于出现一位饱读诗书的郭姑娘来揭告示,挑战四庄主,说真的,我等不及要拭目以待了。”若说有谁最期待金鹰改头换面,非贺岚莫属,天晓得她多担心她的宝贝儿子被他带坏了。

    可奇怪的是,五小姐一点高兴的表情都没有。

    “鸰儿,你怎么了?”贺岚不解地问。“事情的发展全在你的预料之中,连我老公都佩服你,说你有智有谋。”

    “金总管谬赞了。”眼中掠过一抹忧虑之色,金鸰黯然地道:“千算万算不敌老天爷一算,我啊!这次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有什么问题吗?啊!当然,能教厉害的五小姐头疼,肯定不是小事。”

    金鸰睨了她一眼,“见我头疼,似乎是岚姊姊的乐趣之一?”

    “哪儿的话,我很愿意替你分忧解劳。”贺岚眼也不眨地说。

    “算啦!事情真要发生,任谁也没法子。”

    贺岚也算机灵,小声地问:“那位郭姑娘有问题?”

    吁了口气,金鸰沉沉的说:“谁不好来,偏偏是城里、城外最受人非议的那位姑娘来揭告示。”

    “谁呀?”

    “郭、甜、甜!”

    眼皮子不由自主的跳起来,贺岚小心地问:“哪个……郭甜甜?”

    “就是那位传言中害死姊姊、欲夺姊夫的郭甜甜!”金鸰可比她干脆多了。“方才我拐弯抹角的试探她,也不知道她是装傻,还是听不懂,她居然连否认都不否认。”

    贺岚思索了一会儿才道:“我想你应该不用太担心,传言若是真的,那么她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中意铁嫁嫁妆和一千两,好当她和表哥成亲时的陪嫁,对四庄主来说应是无害的。”

    “事情若是这般单纯,我还用得着忧心吗?本小姐也不想劳心劳力,会老得太快耶!”金鸰轻哼一声,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稚气神色。

    贺岚忍着笑道:“春花少女居然喊老!那我怎么办,该进棺材啦?”

    金鸰瞪大一双美眸,“等你知道郭甜甜是四哥自己去请来的,你就跟我一样笑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贺岚惊叫一声。那个对女人一向没有好评价的四庄主会做这种事?

    金鸰冷冷地哼了声,“这还得‘感谢’你那个宝贝儿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然后定定地望着贺岚。

    贺岚额冒冷汗,只能呵呵傻笑。完了,若她不想法子将功赎罪,可以预见将来的每一天恐怕都不会好过了。

    贺岚忽然醒悟到,早日将五小姐嫁掉,才是现今的第一要紧事。

    

    “我妹妹有没有为难你?”

    金鹰一回庄里,便听说郭甜甜来了,他迳自到“临春苑”寻人,劈头就说:“你不必在乎她说什么,知道吗?”

    “你为什么怀疑自己的妹妹啊?”郭甜甜一脸的不满和迷惑。“而且,她也没有理由为难我啊!事实上,她对我很客气、很周到。”

    金鹰暗忖,也难怪她会这么说,因为她不晓得自己在外头的风评有多差。

    “你平时常上街吗?”

    她摇头,“表哥不许,那晚出门看灯会是特例。”

    “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些三姑六婆的胡说八道。”虽然他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但也不会恶意伤人心。

    “表哥说过,不可与三姑六婆来往。”

    金鹰的眉头微皱,“妈的!开口表哥、闭口表哥的,你烦不烦啊?”

    “不烦,表哥说的都是至理名言。”她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反驳他,令他啼笑皆非。“我要教你读的书,也都是表哥先前教我的。”

    “我不读书。”他反射性的加以排斥。

    “你……你说话不算话!”她瞪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模样。“‘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昨天才答应我要当乖学生,今日便反悔,难道你师父没教你做人要信守诺言吗?”

    “什么马呀狗的,跟守诺言有什么关系?”

    “那是引述论语的话,‘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意思是说,一旦把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他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像在倾听一首轻柔美妙的曲子。她的声音真好听!

    “金公子!”

    “叫我金鹰,或直接叫我老鹰,朋友都这么叫我。再说,庄内有四位金公子,谁知道你喊哪一个?”他率直的说:“还有,我不读书,你就像现在这样随兴的教就行了,反正我又不考状元,没必要把那些四书五经倒背如流。”

    “可是,这样我会无所适从,我习惯一本书从头念完,要我随兴的教你,我不知该怎么教。”

    “‘无所适从’是什么意思?”

    “就是没有目标,不知该如何是好。”她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这不是在教了吗?”他平和地一笑,“你跟在我身边,看我有什么说错话的地方,你开口纠正我,这样就行了。”如此一来,他便可以常常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并光明正大的贪看她赏心悦目的容颜。

    郭甜甜直觉时时跟在他身边不太妥当,但又想到自己是来“报恩”的,一开始就和他起争执,不晓得算不算忘恩负义?肯定算的,他铁定会咬紧着这点不放。

    她愁眉苦脸地委婉解释,“方才五小姐同我提到课读的时间,她说清晨你要练功,安排在辰时——”

    “你管他娘的!你是来报老子的恩,又不是报她的恩!”他一想到金鸰就有气,很快就原形毕露。

    郭甜甜扬眉,噘了一下唇,不悦的说:“你若是再对我说脏话,出言不敬,我马上收拾包袱回家!我长这么大,没听人对我说一句肮脏的话!”

    “那个黄大虎说得不更难听?”他反驳。

    “他是恶徒,你是吗?”

    “当然不是。”

    她正经地说:“‘金嫁山庄’在南京……不,在整个江南都是鼎鼎有名的,而身为‘金嫁山庄’的四庄主所该具备的风范与礼仪,就如同贵庄闻名江南的精工手艺一样是必须的!你武学精湛又如何?这并不能作为你外表邋遢、言行粗鲁的借口,相反的,修为愈深,愈该显得器宇轩昂、有为有守。若要相学,也当以关羽为师,别学草莽张飞。”

    金鹰连连点头,“好听!真好听!”

    “什么?我不是在说空话——”

    “我知道。我觉得你的声音真好听,一大串的话讲下来,好像唱歌一样。对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甜甜简直为之气结,“你这人真是教人生气!请人家来教你,却什么也没听进去!”她提高音量,不满地斥道。

    金鹰却显露出难得的好脾气,“我是认真地在夸你,你的声音真的非常悦耳。”他顿了下,状似惋惜地道:“有许多女子外表很漂亮,声音却是一大败笔,纵然不算太难听,却故作娇嗔——”

    “你……”她啼笑皆非的截断他的话,抢着说:“我在跟你分析道理,你却只顾着声音好不好听,真正岂有此理!别人的声音好不好听又与你何干?”

    “是不相干,通常我都直接叫他们闭嘴!”

    “你实在修养欠佳,而且很没礼貌,你以为你的声音宛如天籁吗?”

    “天籁是什么东西?”他问。

    “形容自然、悦耳的美妙声音。”她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的声音称得上宛如天籁。”他现学现卖。

    她咬着嘴唇,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嫣然一笑,“我跟表哥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她终于可以理解当初表哥教她念书的心情了,就如同她现在面对金鹰一样,教人又好气又好笑。

    “你表哥对你好吗?”他突然问道。

    “你该说‘令表兄’。”她纠正他后,才又说:“表哥对我恩重如山,再好也不过,只是他为人严肃,我也不大敢跟他说笑。”

    “你们不是很亲……亲近?”他不愿说“亲密”。

    “这是自然,我们在一起生活好几年了。”

    “你的父母呢?”

    “仙逝了。”她喟叹,现在表哥也离开了,让她顿失依靠。

    她不像姊姊那么坚强,如今又要寄人篱下……

    金鹰欺近她,双手按在她的肩上。“你们再这样下去不行!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找个好婆家嫁了才对。”

    “可是表哥他——”

    “你别怕,必要时我会代你出头,跟你表哥把话敞开来说清楚。”他实在难以置信她会为了争风吃醋而害死姊姊,反而比较相信王之铁为了得到她,而除去碍事的郭清清。

    “你要去找表哥?”他不是请她来为他扳回颜面的吗?他去找她表哥做什么?郭甜甜觉得他真的是大怪人一个!

    “你怕了?”他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怕他吃亏?”

    她轻轻一笑,“表哥从来不吃亏的。”

    他以为她会感动他愿意为她出头,因为这太难得了,他们不算很熟悉,但是,这不也更显出他付出的情义深重吗?谁知她竟是无知无觉,还直言不讳的替那个男人说话,这使得金鹰十分不高兴。

    “在你眼中,他样样都好!”他近乎赌气的说。

    郭甜甜一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反应。

    “你说话啊!我有哪一点比不上他?”他气呼呼地问。

    “你在生什么气呢?”

    他乖戾地说:“老子偏不信我有哪一点输人!你马上把他找出来,老子要和他一较高下!”

    郭甜甜摇摇头道:“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他咬牙切齿。

    “表哥回家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金鹰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坐倒在椅子上。他白白地发了一顿脾气,所为何来?而这个没心少肺的女人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泄气,像个没事人般的捧起丫头送来的香茗,细细品味。

    他没事干嘛自找罪受的请她住进来,简直就是天下第一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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