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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水空流,几时休?

  唐谦君支额坐在桌案前,怔怔望着娟秀的字迹。

  他知道无言所留,是出自江城子的词句,而两短句上头,亦各有一短句,因此整句贯穿起来是——

  人不见,水空流;恨悠悠,几时休?

  他闭上眼,慨然长叹。

  无言,她就像空流水,漂荡来去,无休止之时?留给他的,却只是一个“不”字,和不见人的悠悠之恨?

  她刻意缺了那两句,是不希望他有不见人之悠恨吧?

  无言……你又何苦要走?

  就算不愿嫁他为妻,她依然可以留下来,不再当个漂流无依的空流水啊!他不会强求的,难道她不明白?

  若早知他的开口会造成她的离去、他的遗恨,他宁愿一辈子,什么也不说,只要静静的成为她停下脚步的湾口,让她依靠,也同时依靠着她……

  “谦儿……”唐母捧了碗粥进房来,“吃点东西吧,这是娘用鸡骨熬了许久的粥呢。”

  唐谦君强牵起一抹淡笑,“娘,我还不饿,放着吧,晚点再吃。”

  “凉了就不好吃了。”唐母将粥放在他面前,“多少吃一点。你最近吃得少,人都瘦了一大圈呢!”

  “有吗?”他抚抚自己的脸。“还好啊。”他认为。

  “什么还好!”唐母瞪他一眼,侧眼瞥见那摊在桌上的字。

  “又在想无言了?”

  他不语,低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起粥来。

  “唉……”想到无言,唐母亦是一阵啧叹,“算算时间,无言都离开大半个月了,也真不知道这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就算嫌你不够好,也可以留下来当我女儿……”

  “娘,别说了。”唐谦君放下汤匙,收起无言留下的字纸。

  “谦儿,既然无言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就别再为她牵肠挂肚了,赶明儿娘上王大娘那儿……”

  “娘……”他回身无奈的喊了声,“我没事的。”

  只是还不能接受无言的突然离去,当然更不可能有精神去应付王大娘那张媒人嘴。

  “还说没事!你知道你这大半个月来像个什么样吗?”

  像什么样?他还不是每天摆摊、吃饭、睡觉?

  “就像刚才那样,整个人痴痴傻傻的,好像无言一走,连你的魂都给带走了似的。”

  痴傻?有那么严重吗?他哑然失笑。

  “娘,没那回事,我刚才只是想到,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不知道无言会在哪过年?有没有人陪着她过年?

  “是啊,就要过年了……”唐母感慨的望向窗外昨夜开始下起的纷纷飞雪,“如果无言能一起过年,那该多好!”

  唐谦君勾唇笑着。

  娘只会说他,她自个儿不也是想念无言想念得慌?

  “谦儿,如果……”

  见唐母话开了个头,却半晌不见下文,唐谦君偏头望着娘亲。“娘?”

  “不,没什么。”唐母摇摇头,“粥凉了,快吃吧!”

  她还是决定不告诉儿子,最近每天清晨起来,家中的米缸、水缸总是满的,升火的木柴也总是堆得高高的,偶尔厨房里还会多了些鱼肉……

  是无言吧?也许无言就躲在不远处,默默在帮他们的忙。

  这淡漠不语的丫头,人都离开了,还不忘暗暗关心这个收留了她大半年的家……真是知恩乖巧得令人心疼!

  只是她为了不嫁谦儿而离开,就算告诉了谦儿,真将她给找了回来又如何?当然,谦儿绝对不会再要求她下嫁,但日日对着她,谦儿还会有心另觅良缘吗?

  唉,无言还是不要回来得好!

  无言……大娘虽然心疼你,但为了谦儿的终身幸福着想,大娘只好对不起你了。

  唐谦君拨着碗中的粥,双眼却若有所思的盯着窗楼上的些许积雪。

  “娘,我想明年进京去参加秋试。”他忽然说。

  “呃?好啊!”唐母微讶,但却是欣喜的。

  先前向他提过多少回,要他入京去考个功名,但他总是以时候未到而淡然带过。

  如今他主动提及,唐母如何能不欢欣?

  “可是娘你……”怕娘无人陪伴,是他犹豫多年未赴京考试的主要原因。

  “哎,你不用担心娘!”唐母拍拍儿子,“你进京赶考,这一来、一回也要不了几个月,娘还身强体健得很呢,有什么好放心不下的?”

  “可是……”

  “别可是了!男儿志在四方,你尽管去考个状元回来给娘看,别为了娘而绊住了你的前程,你不在的时间,娘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无言依然会默默帮她的……不是吗?

  唐谦君凝望着娘半晌,随后浅浅一笑。

  “希望孩儿不会让娘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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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决定入京赴试,唐谦君白日依然上街摆摊,但夜里百~万\小!说的时间则增长了许多。

  这两天虽然已不再下雪,但冬夜寒冻依旧。

  他放下手中的书本,搓了搓微僵的双手,双眼又下意识的投向微星稀疏的窗外天际。

  无言……不知她是否吃得饱、穿得暖?有没有冻着了?夜里没握着他的手入睡,是否仍为恶梦所缠?

  唉,积习难改!他苦笑了下。

  已经习惯性在自己饿时,先想着让她吃饱;自己冷时,先想着让她别冻着;天下起雨,先为她找地方躲;路不平坦,先提醒她知道闪避……

  他喝口自己沏的茶,只觉苦涩难入口,他怔忡的放下茶杯,轻叹了声。

  唉……他也还是习惯了喝她为他沏的茶啊!

  沿用了大半年的习惯,一时之间实在很难戒除。

  他起身欲将窗关上,挡去阵阵吹袭而入的寒风,此时,一抹暗香隐隐沁入他的鼻端。

  哪来的香味?记得家中四周不曾栽种寒冬开绽的花木啊?

  他探首四寻香气来源,而桌案上的油灯却忽然熄灭,让整室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是风将灯火给吹灭了吧?

  藉着依稀不明的星光,他勉强辨识着屋内摆设的所在,搜寻着打火石子。

  有人在屋内?!

  已经被无言的无声无息磨练得感觉极为敏锐的他,立刻顺着感觉偏头望向房门处。

  果然在黑暗中,隐约看见一个应是女子的身影伫立在那里。

  “无言?”如此无声无息,除她之外,唐谦君不作第二人想。

  “唐公子……要让您失望了。”那女子声软娇柔,清甜沁耳,且语调抑扬,不似无言应有的淡漠——虽然他也只听过无言一次的梦话,和她的一个“不”字。

  不是无言……他心头很是怅然。

  “姑娘是何人?又为何夜半来此?”他问。

  “小女子与唐公子有短暂的宿世姻缘,今夜特来成此姻缘,但既是短暂,唐公子就不需过问小女子的名和姓了。”

  宿世姻缘?!什么跟什么!那女子所说的,简直是乡野传奇故事里的对话!

  唐谦君愕然,但心里更想笑。

  是他堕入梦境而不自知,还是这女子头脑有问题?

  但无论如何,他绝对不相信他真是遇上传奇中什么仙狐之流化身为美人,献身于穷白书生那类的奇幻故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吗?

  他笑着摇头,“这位姑娘,乡野传奇故事不要听太多,你请回吧。”

  那女子沉吟了半晌,又缓缓向唐谦君走来。

  “姑娘,请留步!”他后退几步,撞倒了身后书架,连忙出言阻止:“夜半三更,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极为不妥,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女子不为所动,反倒是在他面前的三步之地停了下来,跟着是一阵宽衣解带的细微声。

  “姑娘你!”意识到那女子正在做些什么,唐谦君骇得面酣耳热,连头脑都忽觉一阵晕眩,几乎要站不住脚。

  “小女子别无所求,只求唐公子成全……”那女子幽幽地说完,便投入唐谦君的怀中。

  “别……”他伸手欲推开欺上怀的女子,但在触及她光裸的双肩之后,又骇然收手。

  “姑娘,请自重!”怎么他觉得全身不住发热,头也愈来愈晕了?

  “别拒绝我……”那女子轻昵般的说完,便将她柔软的唇印上他的,光裸如凝脂的双臂也环上他的颈,整个不着寸褛的身子紧偎贴向他。

  霎时,他只觉得脑中一片轰然,所有思考能力全然消散无踪,整个人像是忽高忽低的飞着,不觉今夕何夕、此身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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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阵欲裂的头痛中醒来,愕然发现日已近晌午。

  他怎么会睡得如此晚?唐谦君挣扎起身,只觉得晕眩难当。

  是昨儿个夜里风大,受了风寒……嗯?他陡然忆起,昨夜好像发生了些事……他望向桌案的烛台,那混乱的记忆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嗄?!昨夜的女子……是真?是梦?!

  他望着自己单衣在身,再望着那应该被撞倒的书架仍安然矗立,一切都像往日般的正常,所以……是作梦吧?

  只是那梦境真实得可怕,梦中女子娇软的身躯与他火热纠缠的触感,还有最炽热的当下,女子在他胸前细细啃咬着的微痛,一切都那么的真实……

  真是,都二十好几了,才在作春梦!他赧然的甩甩头。

  “谦儿,你醒了?”唐母不知何时自门外踏入,吓了他一跳。他歉然的望向娘,“娘,不好意思,我睡迟了,你怎么不唤醒我?”

  “娘唤了,但你睡得沉,怎么也唤不醒。”

  唐母伸手贴向儿子的额前探了探,“怎么?是不是夜里百~万\小!说看得太累,身体不舒服?”

  “嗯,大概受了点凉吧,不碍事的。”他起身走向洗面盆弯身洗脸,不经意由水中倒影看见自己微敞领口里的胸前,有着点点红印。

  他一惊,骇然大退了几步,连洗脸的盆水都给打翻。

  “谦儿,你怎么了?”唐母关心的问。

  “不……没事,头还有些晕……”他惊惶的弯身拾起水盆,并趁势拉紧了领口。

  “哎呀,那你再躺下歇会,娘给你熬些姜汤祛祛寒。”唐母说完,便急忙踏出房门去。

  不是梦?!唐谦君惊骇得不住大口喘息。

  昨夜那女子、那发生的一切,难道不是一场梦?!若真是梦境,怎么他胸口会留下那女子啃咬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梦,那女子竟究是谁?

  ……是人?还是鬼?!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脑中不断出现与他昨夜境遇相似的乡野传奇故事。

  不不不,是作梦!他摇头说服自己。

  胸口的红印,很有可能只是他在睡梦中抓伤了自己而已……

  他这么的说服自己,也认为这是唯一的可能,因为在第二天、甚至第三天夜里,同样的事情都不曾再发生。

  所以,他开始确信,那一切真的只是场几可乱真的梦境罢了。

  但在第四天的夜里,就在他几乎忘了那件事时,同样的暗香又再度出现,跟着是同样的灯火忽灭、同样的女子出现、同样的意识混乱,然后……同样他在隔天的午时又同样头痛欲裂的醒了过来。

  这回,他不能再说服自己又做了同样的梦了吧?!

  但他还是不相信那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而且他可以确定,那抹暗香肯定是那女子对他下的迷药,才会令得他神魂俱乱、意识不清……

  天!他竟然被一个女子下药给……还一连两次!

  他不想顾影自怜,但他不禁开始认真思索起他所拒绝过的女子当中,有哪个会这么的不择手段?

  想不起来!

  就他印象所及,他不认识半个能隔空熄灯火的懂武女子,只期望那女子别再来一次,这种意识不清、头痛得快炸开,而醒来的滋味并不好受!

  怎知,又过了两天,那暗香又再度重现,他想闭息已来不及了!

  他重重的叹口气,静静坐在原地,莫可奈何的看着灯火被灭、女子出现。

  “为什么?”他问得很无奈。

  “了结你我之间的宿世姻缘,我说过了的。”那女子柔声中带着笑。

  “那……”他又重叹一声:“我能不能不想了结?”这种事,好歹得讲求个你情我愿吧?

  女子沉吟了一会。

  “你……不喜欢我?”声音很是幽怨,幽怨得教人不忍。

  唉,他头又开始晕了。

  “你别再对我下药了,意识不清的头痛醒来,很难教人喜欢……”在他还能思考前,他这么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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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那女子果真不再对唐谦君下药。

  就算唐谦君再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这不合礼教的行迳,但她回答说:“反正此身已非我身,礼教于我又有何用?”

  于是她仍是宁愿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无法抗拒她挑起正常男人都会有的欲望,也要得到与他一夜的欢爱。

  虽然不能明白那女子的坚持所为何来,但几次之后,唐谦君也不再劝她了,反倒是开始在每个夜里,期待着她的出现。

  虽然那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的女子,始终不肯让他点灯相见,也不肯对他说出姓名,但她那总是在他怀中与他欢爱缠绵的娇躯,和她总是在他耳畔轻声低喃的细语,却已经深深印在他心底,让他在她未出现的日子里,总是感到空虚不已。

  开始对那女子的感到渴求,也是唐谦君感到痛苦的开始。

  在他心中,始终未能放下对无言的感情,但却又抛不开对那无名女子的眷恋。

  于是,他总在日里念着无言的同时,又不禁想起那无名女子的娇喃软语,在夜里拥抱着那无名女子的柔软身躯时,心里也同时对无言感到歉然……

  唐谦君啊唐谦君,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枉你以谦谦君子自居,竟放任自己做着苟且的行迳!独处时分,他总是如此的痛斥着自己。

  强烈的罪恶感重重的袭击他,让他甚至不敢再触碰那些圣贤书,以免他的自惭形秽亵渎了先圣先贤之灵。

  “你……愈来愈不快乐。”女子枕在他胸前,幽幽说着。

  他拨弄着散在他身上的柔软青丝,轻叹一声,默然无语。

  “是我让你不快乐?”

  他顿了顿。“没这回事,你别多心。”

  “我知道是我让你心里不舒坦。”女子缓缓自他身上起身。

  她轻声叹息着又说:“向来品德高洁、谦恭自守的你,被逼着与我做出这种越矩的苟且之事,你的心里,很不好受吧?”

  唐谦君起身,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搂着。

  “告诉我你的名,让我娶你为妻。”或许,该是忘怀无言的时候了。

  女子震了下,随即挣出他怀中,轻轻摇头——

  “我说过,你我只有短暂姻缘,如今……是我们情缘尽了的时候了。”

  他愕然一怔。“你……是什么意思?”

  女子缓步下床榻,慢慢将衣服穿起,回头望着他——

  “今夜,是你我最后一次相见,往后我们终身……永不相逢。”她困难的挤出那最后四个字,声音中的不舍与凄楚,唐谦君是听得出来的。

  “为什么?!”他跟着下床握住她的手,“留下来,我知道你并不想走!”

  他已经失去一个,难道还要再失去一次?

  “谦君……”她轻抚着他紧揪着的眉心,第一次唤着他的名。“我很感激你的真情相待,但我今生注定无法与你长相伴,能为你做的……我尽力了。”

  “尽力?”他嘲讽的一笑。

  这种不寻常的关系是她所挑起,向来只能处于被动的他的唯一所求,不过是想留下她,让自己对她的眷恋回归到正常,然而她都不肯依,还说什么尽力!

  女人心……他真的不懂!

  她微微叹息,“谦君……该给你的,我会留给你,但你并不该属我,所以不该留我。”

  唐谦君怔然无语。

  她知道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女子的存在?

  是,她该知道的。最初的某些夜里,他确是拥着她,口中却不自觉的喊出无言的名。

  所以她说的没错,他凭什么强求她留下?他同样没能为她做过些什么,即便是她所说的他的真情相待,那也只有一半。

  另一半至今仍属于总在日里缠绕他脑海中的另一名女子——无言。

  他颓然跌坐回床沿,重重叹息。

  “给我时间……让我完全属于你。”他挣扎着开口。

  或许时间能让他冲淡对无言的思念吧?

  她摇摇头,“你是状元之才,理当志在四方,不该为儿女私情所束缚,你我之间……就死心了吧。”

  “你呢?”他抬眸望着她依稀可见的脸庞,“你能忘得了?”

  她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启口:“对你,我永生不忘。”

  唐谦君胸口一窒!

  “于我亦然。”他如此回应着她,亦是真心话。

  教他初尝男欢女爱的她,如同教他初懂深情挚爱的无言那般,他如何能忘怀?

  她笑了,虽然他无法看得真切,但他确实感到她欣慰的笑意。

  带着那笑意,她无声无息的转身离去。

  而他,没再留她,只是怔然的坐在床沿,任万般思绪在心头里翻搅。

  不一会,窗外传来她低低的轻柔嗓音:“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只是,无言甚或是她,谁真对他有情?

  若真有情,怎忍分离?

  他苦笑,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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