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8章 痴心不改
淌过小溪，冷香小筑传来了悠扬的琴声。
芍药在夜色中悄悄靠近小楼的篱笆墙，这才发现外面听琴的可不止自己一个。
篱笆墙的青藤下站了一堆人，杜鹃，还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丫头，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凝神静听。
“你们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干了？”
“嘘;;”内中一个高挑女子，用手势止住她。
没想到竟是桂花，姑姑的贴身侍女，“你咋跑这来了？怪不得在凌宵宫没见到你”
周围一片静谧，静的有点不正常，桂花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左边。
芍药不明其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篱笆墙的青藤下还有两个孤独的黑影，居然是姑姑和黑鹰！
靠，全家福啊，百花园的人一大半都来齐了，芍药惊得说不出话来。
姑姑与黑鹰只不过比她早来一会。
篱笆墙是一圈灌木丛，上面长满了青藤，扒开叶子的空隙看过去，不到二十米就是冷香小筑。
木屋大门开着，里面燃着二盏烛灯，桔红的烛灯下各摆着一张书案，两条人影相对而坐。一男一女，一个面目清秀，一个绿衣翩翩。
二人面前各摆着一把古筝。
男的端坐操琴，女子手上的琴停住了，听得入神。
琴声铿锵c激昂c继而悲怆落泪，充满萧杀之意，仿佛置身于刑场。
一曲终了，众皆色变。
芍药：“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感觉怪怪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桂花。
桂花是姑姑的贴身侍女，以精通音律而名，篱笆墙外偷听的人数她来的最早。
“是嵇康的广陵散，相传早已失传，知道的人不多”桂花解说道。
“嵇康？”，芍药顿时想起来。
这人乃是竹林七贤之首，玄学的精神领袖。因为秉性刚直，藐视权贵，得罪大将军司马昭被处死刑，行刑时举国震动，三千太学生请愿希望赦免，并以之为师，可惜未能成功。临行前他面不改色，索琴而弹之，弹的就是这首广陵散
这首曲子慷慨激昂，惊天地泣鬼神，从嵇康之后一度失传。崔公子弹起这首曲子，可见他心里是个明白人。
那意思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身处绝地，生死悬于一发。不过看他气度从容，颇有几分嵇康当年的气势。
芍药问道：“从早上到现在，两人难道一直在弹琴？”
桂花点点头，“从山茶姐进去到现在，两人并不曾说过话，只是弹琴”
山茶来干嘛大家心里都清楚，她是奉命前来勾引公子，希望他能移情别恋，共赴巫山，没想到却变成了一场琴艺切磋。
“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难道不懂吗？”
桂花神情凝重，“他们不光是弹琴，而是以琴为交流，用琴声来说话”
这话很有意思，众人不觉抬头听她解说。
“他们一共交手了三场，早中晚，现在是第三场”
说到这时，木屋里出来一个丫头，满头大汗，手里提了一个脸盆。
里面盛着半盆用过的冷水，放着一块擦脸毛巾。丫头出来去溪边换水，“妈呀，累死我了”
杜鹃拦住她，“咋了？”
“姐，你不知道，他们每弹一曲都要用清水擦汗，擦手，;;不说了，我要去溪边打水了”
姑姑望着木楼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
黑鹰标枪一样侍立在她身后，保持两米的距离，花岗岩一样的表情模糊不清，一双眸子却精光闪烁，似乎有了一丝人的感情。
芍药不屑道：“只弹情，不说爱，变成了只弹琴，不说爱，真是天下奇闻”
桂花并不认同，“弹琴，也是谈情，只不过将情感寄托于琴声之中”
杜鹃兴趣满满，“二位高论，在说禅语吗？桂花妹子你最懂音律了，我们来晚了，快给说道说道，山茶姐姐是怎么跟他交流的”
桂花看了一眼姑姑，姑姑也想听。
于是说道：“她们交手一共分为三场”
“公子是个明白人，可能知道姑姑的意思，昨天打发走了牡丹姐姐，今早山茶姐又来了”
“他一句话没说，第一首曲子弹的是高山流水，意思是希望逢到知音”
这首曲子讲的是晋国大夫俞伯牙出使楚国，路遇知音钟子期，二人一见如故，成了一对好基友，分别时相约来年仲秋再会。第二年伯牙如期而至，谁料子期已离他而去，阴阳相隔。伯牙在他坟前痛哭，仰天长叹：“知音不在，留这琴又有何用？”以琴击祭台，琴破弦绝，从此再不操琴。
“山茶被公子的琴声吸引，默默的聆听。崔公子第二首弹的是平沙落雁，这首曲子据说是唐代诗人陈子昂所创，说的是风静沙平，云程万里一只孤雁离群，在天空盘旋顾盼，因为找不到昔日的伴侣而伤心落泪”
早上公子一共弹了两首曲子。
山茶姐回之以梅花三弄。这首曲子本意是讲梅花不畏寒霜，迎风斗雪。但到了她手上，琴风突变，天才般演译成了一副春宫图。讲的是一对青年男女在梅林中嬉戏，碰到梅林中另外两位女子，一男三女，变换各种姿势，尽情交媾欢戏，叫三弄。意思是劝说公子人生苦短，何必吊死在一根藤上，趁着青春年华，及时行乐，方不误来世一场。
杜鹃：“山茶姐姐真是天才，梅花都能三弄，菊花还差不多，那崔公子动心了吗？”
桂花笑道：“公子在听，但无动于衷。于是山茶姐弹了第二首汉宫秋月”
此曲为三国才女蔡文姬所创，作者流落到南匈奴，背井离乡，后来被曹操接回，可是又骨肉分离，思念流落在匈奴的两个孩子，心情矛盾。山茶姐弹出了另外一种风格，意指宫女身处深宫之中，孤独无伴的幽怨，和对情郎的渴望。
一般人听了这种充满饥渴的曲子，难免会心境摇拽，想入非非。
杜鹃问：“那结果呢，公子他;;”
桂花道：“结果就是第一场完了，中午吃过饭以后，开始第二场”
“每弹一首曲子，双方都要用清水洗手，用湿毛巾擦汗，他们就是这种方式互相交流”
从第二场开始，两人同时互弹，各弹各的，都企图以自己的琴声压倒对方，说服对方
公子痴心不改，仍在替芊芊担忧，希望山茶姐能给他帮助。
茶姐的意思，让他不要再去想芊芊，自己能代替芊芊，一样能恩爱，一样能给他快乐。
杜鹃：“那他们的琴艺到底谁高啊？山茶姐说服他没有？”
桂花道：“不好说，公子的琴声浩然大气，高雅脱俗，还有一股正气。山茶姐的琴声婉转缠绵，热情粗犷，带着一股野性。两人旗鼓相当，谁也没说服谁”
“公子心里咋想的，我也不知道。不过看得出来，他对山茶姐的琴艺还是欣赏的”
这边说着话，丫头打了一盆冷水进去，很快传来了山茶的琴声。
这是第三场中间部分，一开始公子的广陵散将她震住了，不觉停了下来，专心听他弹，现在准备反击了。
芍药也是个懂琴的人，她看出两人所用的琴非同一般。
公子用的古琴式样是绿绮，相传于汉代司马相如，通体黑色，隐隐之中泛着幽绿，一如绿色的藤蔓缠绕在古木之上实为桐木所做，琴弦为牛筋制成。
司马相如家境贫寒，但诗赋极负盛名，他为梁王写了一篇如玉赋，梁王极为高兴，将自己收藏的绿绮回赠。这琴弹起来，气势如虹，声震八方。
刚才这首曲子，公子表达出视死如归的心情。
山茶用的琴又自不同，式样是绕梁。琴有七弦，与绿绮一样同为四大名琴之一。据说是个叫华元的人献给楚庄王作为礼物，庄王自得绕梁之后，整天弹琴作乐，沉溺酒色，七天不上朝。此琴音色绝佳，回味悠长，固有琴音绕梁，三日不绝之称。
真个琴如其人，一个高雅正派一个抚媚妖绕。
这次山茶弹的是胡笳十八拍，该曲依然为文姬所作，融合了胡笳的哀声。古老相传，
蔡女昔造胡笳声，
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
汉使断肠对客归。
诉不尽的悲苦，说不尽的忧愁，到了山茶手上弹成了十八摸。
紧打鼓来慢敲锣，
停锣住鼓听唱歌
和尚听了十八摸，
抱住徒弟呼哥哥
尼姑听了十八摸，
睡到半夜没奈何
;;;;
一摸摸到咪咪上，
两个咪咪大又圆
二摸摸到小肚边，
好似一块插秧田。
;;;;
一首名曲到了她手上成了妹妹撩哥的荤段子。
公子和以一首琵琶曲十面埋伏，说的是楚王项羽被围垓下，四面楚歌。
一开始旗鼓相当，公子尚还能抵御。
弹着弹着，公子汗流满面，琴声也有点乱了。丫头拧了把湿毛巾，不停的给他擦汗。
隔着篱笆，芍药闻到了一股催情香的余味。
突然公子面色一变，琤琮一声，绿绮的琴弦应声而断，琴声嘎然而止。
房里只剩下一种琴声，夜雾之中，琴声婉转迷离，好似听到了蝴蝶交尾，青蛙抱对，蛇虫交媾缠绵，驴马爬胯，自然界动物发出的种种求偶声;;
公子呆立良久，一双眼睛怔怔看着山茶。
靡靡之音，太淫荡了，篱笆墙外姑娘们不觉面红耳赤。百花园唯一的雄性，身为猫头鹰的黑鹰也别过脸去，他也受不了这种诱惑。
木楼的红烛突然熄了，琴声也悄然停下来，丫头离场，轻轻关上了房门。
楼里传来令人蚀骨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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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瞅了一会，笑道：“大家回去吧，今晚的弹奏换花样了”
众人即害羞又不舍，但还是散了。
芍药走到溪边，回头凝望。
冷香小筑二楼卧房的灯亮了，窗台上依稀显出两条人影，一会儿灯灭了，小楼隐藏在月色之中。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傻子都能想得明白。
芍药没来由地叹了口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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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在夜色中悄悄靠近小楼的篱笆墙，这才发现外面听琴的可不止自己一个。
篱笆墙的青藤下站了一堆人，杜鹃，还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丫头，一个个都伸长脖子凝神静听。
“你们一个个都闲的，没事干了？”
“嘘;;”内中一个高挑女子，用手势止住她。
没想到竟是桂花，姑姑的贴身侍女，“你咋跑这来了？怪不得在凌宵宫没见到你”
周围一片静谧，静的有点不正常，桂花没说话，只是眨了眨眼，用手指了指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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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与黑鹰只不过比她早来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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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大门开着，里面燃着二盏烛灯，桔红的烛灯下各摆着一张书案，两条人影相对而坐。一男一女，一个面目清秀，一个绿衣翩翩。
二人面前各摆着一把古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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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众皆色变。
芍药：“这是什么曲子？怎么感觉怪怪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看着桂花。
桂花是姑姑的贴身侍女，以精通音律而名，篱笆墙外偷听的人数她来的最早。
“是嵇康的广陵散，相传早已失传，知道的人不多”桂花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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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意思他知道自己的处境，身处绝地，生死悬于一发。不过看他气度从容，颇有几分嵇康当年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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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说着话，丫头打了一盆冷水进去，很快传来了山茶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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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女昔造胡笳声，
一弹一十有八拍
胡人落泪沾边草，
汉使断肠对客归。
诉不尽的悲苦，说不尽的忧愁，到了山茶手上弹成了十八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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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旗鼓相当，公子尚还能抵御。
弹着弹着，公子汗流满面，琴声也有点乱了。丫头拧了把湿毛巾，不停的给他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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