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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江湖日记 第十八章 身世

  欧阳惊剑将手中的纸条轻轻地放在身后的圆桌上,随手拿了一个茶杯压住纸条一角。

  “这封信,虽然不是送去正派手中,但也是送去另一个你们不喜欢的地方的。”他背对着我们说。

  “什么地方?”我问。

  “飘渺宫。”

  “什么?”每个人闻言都怔了一下。

  “原来,你才是飘渺宫的奸细!”肖残剑抬手就想向欧阳惊剑攻去,而其余众人也都纷纷摆开了攻势。我一看,赶紧迈前一步伸手拦住了他们,然后不理会众人错愕和狐疑的目光,转头看向了欧阳惊剑。

  “事情没表面这么简单吧?我们愿闻其详。”

  欧阳惊剑转过身来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认为我是内奸。”

  “那是因为我也受过别人的冤枉。”我说,“在没有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前,我不会轻易下结论。”

  欧阳惊剑听罢朝我感谢地一点头,然后伸手示意我们坐到圆桌旁的红木椅上。我回头看看面带疑色的众人,然后朝欧阳惊剑点点头,率先走到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前坐了下来。而其余众人先是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才慢慢地各自坐到椅子上。待我们都坐定后,欧阳惊剑才开了口。

  “还记得姚仙儿吗?”

  我点了点头。

  “唐门和药王谷都属正派,所以要救大田,就只能找正派之外的‘医毒双绝’——姚仙儿。”欧阳惊剑接着说。

  姚仙儿?

  我眼前一亮。

  没错,有可能救得了大田的,只有药王谷和唐门。而集这两家所长的就只有姚仙儿。只要她不是正派的人,就有可能帮我救大田了!

  “可是——”韩冰魄接过话说,“这与你跟飘渺宫通信有何关联?”

  问题又回到了重点。

  欧阳惊剑笑了笑,优雅地一欠身,坐到了我身旁的椅子上。

  “姚仙儿她爹与几位师叔伯怎样我不知道,但姚仙儿,我很清楚她并不是失踪,而是——”他停顿了一下,抬眼扫视一遍众人,才又正色道,“她加入了飘渺宫!”

  这句话无异是继大田重伤后最令我们惊讶不已的。

  “不可能!”冉落沙惊呼道,“她以前虽然不是正派中人,但也不会加入魔道!现在又怎么会加入了飘渺宫!”

  “这个消息千真万确。所以我才会飞鸽传书到飘渺宫,希望能找她来医治大田。”欧阳惊剑说。

  风清舞从入门开始就一直静默着,到这时她才终于开口道:“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而且确信?”她目光尖锐地看着欧阳惊剑。

  只见欧阳惊剑忽地愣了一下,神色飘忽,似是很难启齿一般。过了半响,他才终于叹了一口气,释然道:“也罢。就把这个已经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你们吧。”

  “其实——”他神色凝重地说,“——现任的飘渺宫宫主,是我的亲姨妈!”

  “什么?”我们惊呼,脸上全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这件事,还得从二十多年前的正邪大战开始说起。”欧阳惊剑幽幽地说。

  二十多年前,正值飘渺宫大肆向正道反击之期。

  那段时间,飘渺宫于河北一带愈发鼎盛。为了阻止魔道壮大,正派武林决定集结各派的力量,从四面夹攻,将飘渺宫全歼于河北境内。

  当时正值壮年的欧阳义也于他的父亲——欧阳烈出战后不久,集结了庄内剩余的精英力量赶赴河北支援。谁知,还没等他们进入河北境内,就遇上了飘渺宫的伏击部队全数阵亡。只有他在手下的掩护下,才大难不死逃出了生天。但也浑身是伤。跑得没多久,便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山路边。

  从现在已成为一个身材臃肿,面目可憎的大叔模样看来,欧阳义年轻时绝对谈不上英俊帅气的。顶多,也就是比大田高一个档次。但也就是这样一个要样貌没样貌,要武功没武功,现在还几乎快没命,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的“三没小青年”,也居然跟武侠剧中即使没钱没武功,也还有张脸可以看一下的男主角们一样,被一个超凡脱俗,貌似天仙的女孩给救了回去。而且在疗伤过程中,还很不可避免的,与这女孩发生了一段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于是,一切都那么老土的朝着观众们所能预见的桥段上发展——欧阳义把这女孩带回了欧阳山庄,并且在不久之后,与这女孩完了婚。而这女孩,便是没多久便出生了的欧阳惊剑的母亲——瑶姬。

  瑶姬并未跟欧阳义说过,她其实就是飘渺宫——当时还叫斧头帮——的二小姐。只因厌恶战争,与父亲c姐姐的理念不合,才毅然的离开了家。却不想在半路上救下了重伤的欧阳义。她期限并不知道自己救的就是家人的对头,只当欧阳义是路遇劫匪的商人。而当她终于在多日的相处后得知欧阳义的真实身份时,她却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个“三没小青年”。于是,自己的身份也便成了一个不可揭破的秘密。

  众所周知的,尽管欧阳义早有了一个原配,而且也生下了一对子女,瑶姬与欧阳惊剑却仍是享尽宠爱。那时,欧阳义每日都会到瑶姬的苑中,然后一个弹琴,一个作画,小惊剑则在院中捉蚱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只可惜好景不长,正邪两派的战争已经越演越烈,江湖已经越发的动荡不安。为了尽可能的阻止战争,瑶姬终于飞鸽传书于她的父亲,并约他出来劝解。却不料这一切都凑巧被欧阳义得知。于是没什么本事却又死爱面子的欧阳义一怒之下差点失手杀了瑶姬。但终因下不了手,而且若瑶姬一死,消息便会传出去让人知道他与一个魔女结婚,从而坏了他及欧阳山庄的名声。于是他便向外界谎称瑶姬得了顽疾,需好好静养,从此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她囚禁在房中。只剩了小惊剑能自由进出去探望她。

  就这样与世隔绝,郁郁寡欢地生活了几年,瑶姬终于捱不住病倒了,并且不多久便抛下年弱的小惊剑撒手西归。

  瑶姬下葬当天,小惊剑一个人跑到后山上哭了个昏天黑地。也就是在那时,他遇到了闻讯偷偷赶来祭拜的姨妈——现在飘渺宫的月池宫主。也是在那时,他才第一次知道了母亲的真正身份和死因。

  月池心疼她唯一的外甥,想将他带回飘渺宫去。可小惊剑死活不肯,一定要留在欧阳山庄。争执到最后,月池拧不过他,只能随他了。

  “尽管这么多年来我在欧阳山庄生活得并不开心,”欧阳惊剑微皱着眉头,定定地望着窗外的那轮明月,“可我并不想离开。因为,那里是我娘最后生活的地方,有着我对她的所有回忆。”

  冉落沙和风清舞听罢都唏嘘不已。而肖残剑和韩冰魄,则是一脸的凝重。

  “依洛。”欧阳惊剑忽然收回远望的目光,转过头来满眼忧伤地看着我,“还记得发现严破尸体的那个荒废的园子吗?那里就是我娘的故所。”

  我有些惊讶,继而却又觉得是意料之中。

  “房中的那副女子画像——”

  “就是我娘!”他抢口答道,“是我爹替她画的。那时,我爹每天都会给我娘画像,说是要留住她最美的一瞬。而我娘每次,都会在一旁幸福地抚琴。所以画得最多的,也是我娘的抚琴图。”

  “可是,”我疑惑地看着他,“房中那副画像,画中人却是忧伤的啊。”

  欧阳惊剑抿了抿唇。

  “那是我后来改的。因为,那是自我娘被囚禁后,我在她脸上所能见到的唯一表情。那时候,她每天都会坐在琴前,反反复复地弹着我爹最爱的曲子。一弹就是一整天,直弹到紧绷的琴弦将手指全都刮破,一滴滴的鲜血滴落到琴板上,她也不肯停止。她说,只要我爹听到琴音,就一定会原谅她。可一直等到她死那一天,她也没能等到我爹的原谅。甚至连一面也未曾见到!”

  两行清泪自欧阳惊剑的眼中滑落。冉落沙赶紧递过手中的丝帕,却被他谢过拒绝了,只用衣袖轻轻地将眼泪拭干。

  原来,那副画之所以能挂了达十年之久,却还是犹如新作一般,是因为欧阳惊剑常去护养。而那台古琴上我原以为是黑色的污迹,却原是他母亲每日流下的血滴!

  欧阳惊剑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最后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抬起头。脸上已是一副如常的微笑。

  “其实人都不在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们不会因为我和飘渺宫的这层关系,而认定我是内奸。”

  “怎么会呢!”冉落沙脱口应道,“我就说嘛,我们从小就认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你怎么会是内奸呢。”她好像放下了千斤重担般,欢快地笑了。却被肖残剑白了一眼。

  “你什么时候有说他不是内奸?刚才你不也摆开攻势准备攻击了吗?”

  冉落沙被他抢白了一句,气得想对他动粗。但无奈他说的又是事实,只能气呼呼地收回手,对着他干瞪眼。

  我不耐烦地朝他们一摆手,示意他们别闹了,便急急地开口向欧阳惊剑问道:“你真能让姚仙儿马上来替大田诊治吗?”却不想这个早被我认为是肯定了的问题竟换来欧阳惊剑一阵迟疑的摇头。

  “怎么?论来你也算是飘渺宫的少宫主,难道竟使不来一个小小的手下吗?”我面有怒色地厉声问道。

  “可我终究从未入过飘渺宫。”欧阳惊剑踟蹰着说,“若是使人办点小事,或许看来我娘的份上能成。可现在情况不同——飘渺宫有宫规,宫内弟子未经宫主许可,不得私自相助外人。违者施以剐刑!我只怕姚仙儿不敢违越宫规啊!”

  “那就是不行了?”我一声冷笑,“你刚才还说可以找姚仙儿来救大田,而且她即是最佳也是唯一的人选!可现在你却又说不行?你是想看着我被你耍得发疯吗!”说这最后一句时,我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因强烈失望所激起的怒火而拍案而起。瞬时,被我拍过的桌面便愕然出现了一个凹陷下去的五指印。

  众人一惊,忙都站起了身。见我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才稍稍松了口气。

  “不是的,依洛。”欧阳惊剑匆匆地向我解释道,“就是因为我心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又不愿放弃,踩踩偷偷地飞鸽传书,找姚仙儿来商谈。若成,我便告知你们;若不成,只当没这回事。我是真的万万不曾想过要给你希望却又让你失望啊!”

  我明知欧阳惊剑说的句句在理,我无法反驳。可心中的怒气还是高涨不消,只能冷冷地别过脸去,任凭他再如何道歉也只紧抿着唇不再理他。

  良久,他见道歉无效,终叹了一口气,自己复又坐到了椅子上。

  “事实上,我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姚仙儿不会拒绝救治大田。”他轻声说。可声音再小,我也终是将他的意思完全捕捉,忙一个转身,两眼放光地看向他。

  “只是——”他又一次的踟蹰着,“——这恐怕需要你作出点牺牲。”

  “什么牺牲?”我上次一把抓住他的双臂,满怀希望地盯着他的双眼,“只要能救得了大田,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他轻扯了一下嘴角,慢慢地将我的手拂去,开口道:“不需要做什么,只要你加入飘渺宫。”

  什么?我一怔。众人也是一阵惊讶。

  “这,这怎么可以?”风清舞头一个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欧阳惊剑身旁急急地说道,“依洛之所以被正派追杀,就是因为被冤枉为飘渺宫派出的奸细。若她现在真入了飘渺宫,只怕便水洗不清,一辈子都逃不掉被追杀的命运了!”

  “真的只要我加入就可以了吗?”我双眼放光,全然不顾风清舞的劝告。

  欧阳惊剑并不答我,而是看向了风清舞。

  “我就是不希望她继续被追杀才出此下策!你也看到了,正派为了抓到依洛,不惜屠杀整村无辜的村民,还残忍地把大田害成这样!你认为,他们还会给依洛平反的机会,还她清白吗?与其让依洛一辈子都为躲避追杀而心惊胆战,我宁愿她加入飘渺宫!就算将永远无法洗刷冤屈,可是起码她不再是一个人,而是有整个飘渺宫,甚至整个黑道在支持她,保护她,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

  “你给我闭嘴!”肖残剑忽地一声怒喝打断了欧阳惊剑,“飘渺宫是一个什么地方你比我们都清楚!连你自己都不肯进的贼窝你居然让依洛去?”

  “我不会丢下她一个人!”欧阳惊剑也大声喝道,“我会陪着她!”

  “你!”肖残剑发怒地瞪着他,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只有桌上原本好端端的杯碟突然相继爆破,剩了一桌的碎片。

  “别动气,冷静下来慢慢说。”冉落沙和风清舞见状忙过来劝解。只有韩冰魄一个人站在一边看着破碎的杯碟眉头微锁,默然不语,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你们别吵了!”我推开肖残剑,“只要能救大田,不要说加入飘渺宫,就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也行!”

  “依洛!”肖残剑满怀焦虑地唤了我一声,我却全当没听见,别过头去看向欧阳惊剑。

  就在这时,韩冰魄却终于舒展了眉头,快步走到了我们身旁。

  “或许,不需要依洛加入飘渺宫,就能让姚仙儿救治大田。”他说。

  “真的吗?”连我在内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只要欧阳兄能约得姚仙儿出来,我想,残剑会有办法让她自动答应我们的一切要求。”

  “师兄?”肖残剑疑惑地望向韩冰魄。却只见他朝自己满怀信心地诡秘一笑。

  “怎么?你忘了自己的异能了?”

  “他的手筋c脚筋已被挑断多时,皆已萎缩,就算勉强接了回来,也不可能恢复如初了。”姚仙儿坐在大田床边,仔细地检查着大田的伤势说道,“而至于他的眼睛,请恕我无能为力。”

  “我明白的!”我紧张地看着她,“总之,能治好多少就算多少,总比现在这样强!”

  姚仙儿点点头,继续说道:“不过他脑后的淤血就比较难办了,我需要一段时间。”

  “没问题!”我急急地应道,“不管多久,只要他能够醒过来就好!”

  这次姚仙儿没有回应,而是已经打开她的药箱,认真地开始医治大田。

  “残剑,你还好吧?”我听见身后韩冰魄在小声地问。我忙转身走过去,只见肖残剑已经满头大汗,气力有些衰弱了。

  “你没事吧?”我担心地问。肖残剑有些费力地抬眼望向我,慢慢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我诚恳地说,“我一直说只要能救治大田,无论要我做什么都行。可现在做出最大牺牲的却是你。我真不知该怎么向你表达感激!”

  “这样啊。”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肖残剑仍是摆出了一副惯常的嬉皮笑脸,“那就以身相许吧,本大侠不介意的。”

  我一个白眼就甩了过去,但随即却又换上了一个愉悦的笑脸。

  “好啊。”我干脆地答道,吓得肖残剑和韩冰魄半天合不拢嘴。

  “不过我要指定聘礼。”我说。

  “什么聘礼?”他们同时问。

  我憋着笑,假装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下,才答道:“嗯,我要一台全自动多功能洗衣机,一台带液晶电视的冰箱,一台宽带上网的最高速电脑,一台屏壁式液晶数码电视,最好还配备什么cdcvcdcdvd和p3c4c5的,越先进越好。噢,对了!我还要一辆超拉风的法拉利跑车,和一套带花园泳池的豪华别墅,里面还要有管家和佣人。不过千万不要菲律宾女佣,我英语不大灵光。除非你找个会说中文的。嗯,还有——”

  “等等!”他们二人同时出声打断。

  “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什么啊?”肖残剑迟疑地问道。

  “不会又是耍我们的吧?”韩冰魄也是面带疑色。

  “怎么会呢?”我朝他们摆摆手,“我敢对天发誓,我们家乡的女孩子出嫁,聘礼基本上都是这些东西。所以如果我出嫁的时候没有这些聘礼,会被我的姐妹们取笑的!你们也不希望我在家乡抬不起头吧?”

  “你的家乡到底在什么地方啊?”肖残剑一脸郁闷地问道,“怎么这些东西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我宁愿你说要金山银山,我还能给你。可你要那些东西,那抱歉了,恐怕你在我们这个地方,估计是永远也嫁不出去了。”

  那倒不会永远嫁不出去。我在心里偷笑。顶多过个八百多年而已。

  “看来大田一有救,你的心情就有好转了。”欧阳惊剑走过来对我笑说,“又懂得开玩笑了。”

  “哪里啊,”我朝他摆摆手,“我一向只搞笑,不开玩笑的。”

  正当我们说笑之机,冷不丁身后传来了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啊!再这么吵,救不活人我可不负责!”姚仙儿怒道。

  我一吓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另一只手也顺便把最近的肖残剑的嘴巴也给捂住了。然后一边向姚仙儿赔着笑脸,一边用眼神示意大家都出去。

  待走到屋外花园中离房间最远的那个角落,确定不会再吵到房中时,我才把捂着嘴巴的手放下。

  “奇怪,你不是把她控制了吗?”冉落沙质疑地看着肖残剑,“怎么她还跟从前没两样,还会骂人啊?”

  肖残剑白了她一眼。

  “所有被我控制的人都能够保留自己的思维能力,只是不自觉地会完全服从我的命令而已,并不是变成没有知觉的扯线木偶。否则,就算姚仙儿的医术再高明,也不能为我们所用了。”

  “那倒是挺方便的嘛。”我拍拍他的肩膀,“记得让她对来救治大田的事保密啊。我可不想大田的治疗被中止。”

  “你放心,”他点点头,“我有分寸的。”

  在姚仙儿的精心医治下,大田的伤势看来已经渐渐好转了。我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这天一大早醒来,突然心血来潮到厨房去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想着从此答谢一下肖残剑的帮忙。谁知推开他的房门,房中却是空空如也。我将早餐放在桌上,反身出去找他。可找遍了整个探月楼,都不见他的半点踪影。

  焦虑之下我又去找了韩冰魄。

  “今天是七月十二了吧?”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我一句。我愣了一下,继而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他没事的。”韩冰魄抬头望向天上的白云,“今天对于残剑来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每年的见天,他都会突然消失,直至深夜才又出现。”

  “为什么?他到底消失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问。

  韩冰魄低头向我看来,眼神深邃得几近黑暗。

  “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他边说着边背过了身,“或许他现在,正躲在某一个黑暗的角落,偷偷哭泣。”

  “我不明白。”我皱紧了眉头。

  韩冰魄没有再出声,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迈步离开了我的视线。

  尽管我满腹的疑问,但我没有追上去,因为每个人都有秘密,若是对方不肯说,逼问也没用,何况要他说的,还是别人的秘密。只是我还觉得心里有些难受——肖残剑竟会有这么多我不清楚的过去,而且他也不肯向我提起。现在想想,虽然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其间也不乏同生共死的经历,可事实上,除了知道他是木道圣人的徒弟之外,我对他简直是一无所知!

  忽然间,我的心里竟有了一股委屈和怒气。

  肖残剑,你真的有当我是朋友吗?为什么你从不肯让我了解你的过去,为什么你的什么事情我都不知道?

  我狠狠地想着,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想了解肖残剑的一切。事实上,我也从没向他披露过任何有关于我的过往,所以他不说也很公平,为什么我会那么生气?

  我轻轻地叹了声气,甩甩头丢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转身走开了。

  夜已经深了,可肖残剑却始终没露面。我忿忿地踹开了他的房门,一眼就望见了那桌早已经摊凉的食物,心里的怒气又添了几分。

  “肖残剑,你个混蛋!白我那么辛苦替你准备了早餐,你却连个交代都没有就消失了一整天,到现在都还不舍得回来!”我碎碎念着,“可别让我知道你是去找了哪个女人,否则的话——”我猛然惊觉地捂住了嘴,愣了半响才又放开。

  “奇怪了!”我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他去找女人关我什么事?我又不是他谁,就算他去妓院泡几天也与我无关!混蛋!都怪他浪费了我的一番心血,害我气过头说错了话!”我边念念叨叨地骂着,边大踏步走到了桌边。

  “混蛋!我要把这些东西全倒了!肖残剑,从今以后你别指望我会再替你准备一点食物!”

  我伸手抓起桌上的碗碟,刚想转身走时,忽地听到了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听起来来人走路有些跌跌撞撞。我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了房门口。果然看到一手提着酒瓶,一手攀扶着墙壁的肖残剑正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我对着他怒目而视,刚想将他大声地斥责一顿,却猛地瞧清了他那满布悲伤的脸。脸庞上的泪痕还未干,眼神中充满了很复杂的情感——像是忧伤,又像是愤怒,更像是绝望,但都带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寒冷。

  正当我震慑于他的异状时,他已经摸爬着倒到了床上,连鞋都没脱便蒙头大睡。等我反应过来时,床上已经没动静了。我赶紧快步走了过去,微微叹声气,帮他脱了鞋袜,然后扯开了他蒙着头的被子。却猛地发现他竟没有睡,只是仰躺着,睁开了眼睛在默默地流泪。

  我吓了一跳,忙伸出手去替他擦干泪水。

  “肖残剑,你到底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呀!”我捧着他的脸,俯身仔细地端详他。

  然而就在我的眼睛刚刚对上他那阴冷的眼神时,一股异样的感觉忽地升上了我心里。此时,肖残剑的双眼正紧紧地盯着我,眼珠要比往日更黑得透亮,闪着妖冶的光芒,透着一股摄人的鬼魅之力,仿佛要把人吸进他那深不见底的双眼中。

  当我惊觉这一切想把眼睛移开时,却忽然发现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我身体像被定住了一股,无法动弹,甚至连眼皮都不能眨一下。我就这么不受控制地一直紧盯着他的双眼。他眼中那妖异的光芒渐渐吸取了我的意识。慢慢地,我开始进入了意识混沌的境界

  当我重新又有了意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小鬼头包围着。其中为首的一个小胖子还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地朝我扔来。我赶紧伸手护住了头,并且同时站了起来,想好好地教训那个胖子一顿。谁知站起来之后,却又被身后的另一个小鬼给踹到在地上。我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想为什么一个三寸丁的小鬼也能踹翻我,一个挺身又站了起来,伸出手抓向了那个踢我的小鬼。

  我紧紧地拽着他的衣领,任凭其他的小孩扑过来对我拳打脚踢,就是不肯松手。小鬼头们的拳脚砸在我身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此时,一股异样的感觉闪过我的脑海。

  终于,我被人多势众的对方给揪开来推倒在了地上。而也在同时,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一开始我就觉得别扭了——我竟然跟这群小鬼头一般大小!

  不是吧?我返老还童了?我伸手摸索着自己的脸和身体,却猛然惊觉自己居然变成了一个小男孩!

  还没等我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时,那个可恶的小胖子已经一个飞身扑了过来,坐在我身上,死命地厮打着我。他的身体明显大我一倍有多,已经变得瘦小的我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厮打。而旁边的小鬼则围了一个圈在旁喝彩助威。

  喂,你够了吧,小胖子!我在心里悲鸣。虽然我的外在已经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小男孩,可我的内在还是清纯的少女啊!你这么粗鲁地压在我身上,我告你非礼的呀!还打我,你还打我!你信不信等我恢复之后脱光你衣服抽你屁股啊啦!

  “小野种被打喽!打死他,打死他,打死这个会妖术的小野种!”旁边的小鬼在欢呼。

  “你这个小野种!”狠狠地打着我的小胖子龇牙咧嘴地咒骂着,“你不仅是你那对亲兄妹的爹娘生下的野种,还是个妖怪的小杂种!你娘是个会妖术的妖怪,你就是个会妖术的小怪物!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说着他又狠狠地抽打着我。

  什么野种,妖怪啊?我刚想大声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而且与此同时,我听到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在高喊:“你胡说!我娘她不是妖怪,她是人,不是妖怪!我不准你再污蔑她!”

  很奇怪,听到这个声音后我就有感觉就是“我”在说话。当然,不是内在的我在说,而是外在的“我”,也就是这个身体在说话。那种感觉很诡异却又很自然,就像是我是一个寄居在别人体内的灵魂,在观看和感受这个身体的一切一样。

  “你别撒谎了!昨晚有一群人来到我家,说是你们族里的人。他们把一切都告诉我爹了,今天,他们就要抓你们一家去处死!”小胖子嚷道。

  “你们在干什么?”我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紧张的喊叫声。继而,围在周围的小鬼头开始惊慌失措地四下逃散。连骑在我身上的小胖子也嘴里大嚷着“妖怪来了!妖怪来吃人了!”地连滚带爬逃远了。

  于是,我便看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尽管土布衣裳,不施粉黛,但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份天姿国色是再鄙陋的衣饰也掩盖不了的。只见她急匆匆地朝我奔来,心疼地扶起我,关切地问道:“剑儿,你还好吧?”

  “我没事,娘。”我听到“我”在说,“我的身体壮得很,他们伤不了我。而且我也听娘的话,没有用那些能力喔,剑儿是不是很乖啊?”

  “那当然。”“娘”抚摸着“我”的头,“我们剑儿是最乖最厉害的。对了,今天是七月十二,是剑儿的生日,娘在家里准备了很丰盛的饭菜,你爹也在等着我们了,我们快回去吧。”

  “嗯。”“我”愉快地点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啊,对了!”“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娘,刚才小胖子说有一伙人来到了村里,说是来抓我们的——”

  “什么?”“娘”神色一变,拽着我急急地就往家里赶,“快,我们快回去找你爹!”

  “娘,我们为什么要逃?”“我”伏在“爹”的背上问跟在“爹”身旁飞快地往海边跑去的“娘”。

  娘不回答,只是苦笑着摇摇头。

  “剑儿乖。”“爹”微偏过头对“我”说,“这件事爹娘以后会告诉你的。”

  “爹”“我”轻唤一声,“那些要抓我们的人是坏人吗?如果是我们为什么要逃?娘不是可以去对付他们,知道吗?”

  “哦。”“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爹,爷爷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呢?”

  “那是因为爹娘做了一件错事,他们要抓我们去受罚。”

  “什么错事啊?”

  “我们没错!”一旁的“娘”突然出声道,“即使有,我们已经逃离他们那么远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娘”的眼中饱含泪水,却没有一滴流落下去。

  “站住!你们这两个畜牲!”一个威严的声音突然向身后传来,使得“爹娘”同时一怔,齐齐停住了往前的脚步,然后怯怯地转过身去。

  接着我就看到了一大群人飞奔过来包围了我们。其中的大部分是这里村的村民,有少部分“我”没见过。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满脸的威严。不用说,刚才的叫声肯定是发自于他。

  “你们这两个畜牲,还不快给我跪下!”老人愤怒地大喝一声,声音响亮得连他下巴上的白胡须都被震得瑟瑟发抖。

  “爹。”“爹娘”迟疑地叫了一声,慢慢地跪下了。

  “剑儿,快叫爷爷。”“爹”把“我”从背上放下来,示意“我”也一起跪下。

  “畜牲!”老人又一声暴喝,“我没这种孙子,更没你们这种不顾伦理道德,不知羞耻,兄妹私通的儿女!”

  “爹!”“娘”凄厉地叫了一声,“求您老人家放过我们吧!”

  “你给我住嘴!”老人走上前来一个耳光扇在了“娘”脸上。“我”想冲过去,却被“爹”死死拽住。

  “你这个妖女!”老人继续说,“自打你一出生,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可我没想到你如此神通广大,即使把你关在了地牢十几年,你也依然有本事拐跑了老夫最心爱的儿子!早知道,在你一出生老夫就该亲手杀了你!”说罢,老人又欲再打。

  “爹!”“爹”扑过去死死按住了老人的手,“不关蓉儿的事,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是孩儿诱拐蓉儿的,要怪,您就怪我吧,求您放过蓉儿!怎么说,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你这个不知悔改的畜牲!”老人生气地一甩手,把“爹”推倒在地上,“好,好!也罢,既然你们始终死不悔改,我就成全你们!来人啊,把他们一个给我乱棍打死,一个用火烧死!”

  “爹!”“娘”拽住了老人的衣摆,“您当真要如此绝情吗?我们都是您的儿女啊,难道您就不能放过我们吗?”

  “放过你们?你知不知道你们俩的丑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城镇,以致我们整个家族都沦为了别人的笑柄!你们简直丢尽了我们家族的脸面!不杀你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老人用力踢开了“娘”。

  “爹!要杀您就杀我好了,放过蓉儿吧。好歹也给剑儿留个娘亲啊!”“爹”跪在地上叩求老人。

  可老人只是闷哼了一声,挥挥手,身后已走出了几个彪形大汉,手中都拿着绳索和长棍。

  “爹。”“娘”擦干了脸上的泪水,“既然您执意不肯放过我们,我们也不会再反抗。蓉儿不会对自己的爹动手。可蓉儿也希望爹不要对自己的孙儿下毒手。”“娘”跪爬过来,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

  “剑儿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孩童,他没有任何错,求您看在他也是您嫡亲血脉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吧。”“娘”乞求老人说。

  “哼!”老人闷哼一声,“你放心,这个我自有分寸。”

  “我”和“爹娘”三人被捆绑着带到了几堆一人高的木柴前,木柴上还竖立着几个十字形木架。

  “把她给我绑上去!”老人指着“我娘”喊道。

  几个彪形大汉闻声走过来,两三下功夫,就把“娘”绑到了木架上。

  “不要,爹!您让孩儿代替蓉儿火烧吧,您放过她!”“爹”想扑过去,却被身旁的几个人死死按在地上。

  “放火!”老人一声令下,木柴堆上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

  “娘!”

  “蓉儿!”

  “我”和“爹”都想扑过去,但无奈身体根本动弹不得。我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蠢蠢欲动了。

  “剑儿,记住,不要用异能!否则你就不再是我的剑儿,娘九泉之下也不会原谅你的!”“娘”在烈火中高喊。

  “娘!我不要你死,我要救你!”“我”也大声地哭喊着。

  “不要,不要用异能!娘今生已经为异能所累,成为世人眼中的妖女,娘不想你重蹈娘的覆辙!记住,永远不要再使用你的能力!”

  “给我打!”老人又指着“爹”命令道。瞬时,又是几个大汉走了过来,高举起手中的木棒狠狠地打在“爹”的身上。没几下,“爹”就吐出了几口鲜血,衣服上丝丝血迹渗出。

  “爹!”“我”回过头望着“爹”哭喊。这时,烈火中突然传来了“娘”凄厉的惨叫声。

  “啊——!”

  “我”赶紧回过头去,只见烈火已经烧到了“娘”的身上,所到之处均已成了一片火焰。炎火的黑烟中传来一阵阵烧焦东西的味道。“娘”的惨叫声还在继续着,一声凄厉过一声,穿破“我”的耳膜,刺入了我的心里。我被惊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娘”的手c脸c头发相继被炎火吞噬,整个人成了一个火球!

  “蓉儿!”“爹”厉声高喊着“娘”的名字在大汉们的木棒下爬行,缓缓地朝着火堆移动。在他爬过的身后,是一条凄艳而绝望的血痕。

  “爹,请您也将我放进烈火中吧,至少,让我跟蓉儿能死在一起!”“爹”哭着乞求老人。

  “你休想!打,给我重重地打!”老人像是疯了一样地嘶吼着。

  “爹”还在朝着火堆爬行。慢慢地,他离火堆只有两臂之遥了。而此时,“娘亲”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弱。终于,当“爹”就快触及到火堆时,“娘”也停止了那令人发颤的惨叫声。“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艰难地望着那堆惨烈的炎火,望着炎火中那依稀的“娘”的身体。

  “啊——!”他绝望的呼号声响彻了云霄。接着,他像是耗尽了生命中最后的一点力量一般,头颅重重地摔落回地上,永远的停止了呼吸。他的双眼还在绝望地瞪着。最后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滑下,落在土地上,与鲜血混成一体,慢慢地渗进了地下。

  “我”呆呆地站着,脑海中茫然一片,心竟像是死了一般毫无感觉。

  我蜷缩在“我”的身体中轻轻地抽泣着,我真正的心也在狠狠地抽痛。

  我从来不知道,这世间还会有这样悲惨的事情。我恨透了身体外的那一群人,恨不得杀了他们替“我”的爹娘报仇。

  “这个孩子怎么办?”我听到有人问老人。

  老人捋捋胡须,阴森森地盯着“我”。

  “我听说这孩子跟他娘一样都会妖术,恐怕留着不祥。不如一起烧了,以绝后患!”那些人点头。

  不!他们答应过“娘”不会杀“我”的!我在体内狂怒地呼喊着。你们这群卑鄙小人!

  快跑!我催促着外在的“我”。他们要连你也杀了,快跑啊!

  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那外在的“我”仍是毫无感觉般,茫茫然地被那些人拉上了另一个木架。

  火点燃了!炽烈的火蛇狂舞着在木架堆中上蹿下跳,迅速地朝我欺近。我已经闻到了皮肤被灼烧的味道。松语文学免费小说阅读_www.16sy.com